第10章
謝氏聽說是寧國公的老太君來了,倒是暗里吃驚,不過她也沒表露什么特別的情緒,按照規(guī)矩讓李嬤嬤置辦了禮物,然后囑咐云卿道:“你去見老太君,禮儀要周到,要懂得看臉色,但是不必把自己看的卑賤,平日里到了知府府中如何,今日便如何,女孩子家的最重要是大方懂禮,有些東西不是咱們的,咱們不羨慕�!�
謝氏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無非是告訴云卿,莫要因為老太君身份高貴,就使勁的去巴結(jié),也莫要因為自己的商賈身份而看低自己,而羨慕那些沒有擁有的東西。
云卿緊抿著嘴唇點點頭,謝氏是個好母親,在教育子女做人這方面從來都是按照名門閨秀的心態(tài)來指導(dǎo)的,她不會因為自己是商賈夫人而感覺到自卑,也不會羨慕其他別人擁有的而自己沒有的東西。有一個好母親,才能教育出好的孩子,云卿堅信這一點的。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采青給云卿梳了一個隨云髻,買回她后云卿就發(fā)現(xiàn),采青會梳一手好頭,什么發(fā)型在她的手里,就變得簡單易梳了,手指一擺弄便出來了,也懂得搭配發(fā)飾,這一點倒是很符合云卿的心意。
“小姐,你看如何?”采青手里拿著一個橢圓形的鏡子放在云卿的腦后,讓她看看后面插著的那兩排珍珠小簪子。
“不錯�!痹魄渥笥铱戳丝�,開口道,這樣的發(fā)型和發(fā)飾很配她的裝束。
她今日穿的比較素凈,上身是一條藕荷色的如意云紋妝花褙子,配了一條同色系的月華水紋裙,梳著隨云髻,上面插了一只單股鳳羽點翠流蘇步搖,鳳口部分銜著三根長短不一的珍珠串,最下面是藍色的碎寶石,走路的隨著步子輕輕晃動,和發(fā)髻后面的兩排珍珠小簪子相互輝映。
待梳妝好了以后,出了府門坐上馬車,云卿便掀開馬車窗簾的一角,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去知府府的路上要經(jīng)過揚州最熱鬧的大街,因天氣和暖,街上來往的人群特別多,做生意的小販也特別的起勁,不斷的叫賣著。
而云卿的目光則在那些掛著招牌飄著旗幟的店鋪門前一一掃過,她想著開始流翠報的金銀數(shù)目,若是能盤下一家店鋪就好了,她便能以另外的名義開起店鋪,到時候就算沈府的財物都散去了,好歹一家子也不會過著流離失所的生活。
馬車車輪滾動的速度飛快,那些店鋪如飛一般的從眼前閃過,到了知府府門前的時候,云卿發(fā)現(xiàn)門口還停了幾輛馬車,看來邀請的不止她一人。也是,既然老太君要熱鬧些,那么肯定不止邀請了她一個人了,看著其中還有兩輛陌生的馬車,也不知道還邀請了誰,不過看馬車的材質(zhì)和裝飾,身份應(yīng)該不低。
以往安雪瑩也會邀請云卿來府中玩,下人認識她,便帶著她往里邊走了。這一次走的路線和以前的不一樣,以往她來了便是直接往著安雪瑩所在的落梅院,這次卻是進了二門,便朝著最西邊的的院子里走去。
揚州是富庶的州府,作為揚州知府居住的住所便可見一斑,里面假山重疊,流水淙淙,回廊十八曲,帶著小橋流水人家的味道,沿墻的漏窗上的圖案豐富多彩,透著各種好意頭。比起沈家的富貴奢麗的來,知府院里還多了一股官戶人家特有的底蘊,加之知府大人原是寧國公的嫡親弟弟,是真正的簪纓世家,翻修了以后,更加了一種文化底蘊。
云卿估摸現(xiàn)在去的地方就是老太君在知府府衙里居住的院子,剛一踏入正院的院門,便聽到里面有人喊著:“沈家小姐到了。”接著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圓圓臉,模樣水靈,雙眸靈活的丫鬟對著她福了福身子,“沈小姐你可來了,我們小姐都出來瞅了兩回了�!�
她是安雪瑩身邊的丫鬟小寒,認識云卿的,云卿笑著道:“你們小姐人呢?”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流翠打賞,然后便看到紫藍色的簾子掀起,安雪瑩從里邊走了出來,滿臉笑意道:“你可來了�!�
安雪瑩今日穿了一件豆綠色遍地灑金緙絲對襟的長褙子,下身配著淡黃色的百褶素裙,一頭細細的長發(fā)挽成了一個墮馬髻,上面簪著金累絲蘭花蕊垂珠釵子,微風(fēng)一吹,蘭蕊便隨風(fēng)顫抖,看起來好似蘭花真的綻放在頭上一般,耳上吊著梅花墜子,和著她微白的小臉,透出一股弱不禁風(fēng)的憐意。
云卿也笑了,打趣道:“瞧你這急巴巴的樣子,我還以為自己遲到了兩個時辰了呢。”
安雪瑩上前拉著她的手,莞爾一笑,道:“哪有你說的這樣,我是心太急了,想要早點看到你呢。”
兩人說笑著往屋中走去,還沒到里間,便聽到里面有男子說話的聲音,她微帶著疑惑,同安雪瑩一起往里邊走去。
待進到屋中之后卻不由的一愣,但見寬敞的廳堂內(nèi)已經(jīng)坐滿了人,最上面的羅漢榻上坐著一個容長臉的老太太,看起來慈眉善目,她穿著琥珀底子繡金花卉紋樣鑲邊淺粉菱紋緞面對襟披風(fēng),白色交領(lǐng)中衣,赤金撒花緞面姜黃底子馬面裙,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貴族氣派,正和坐在稍下方的知府夫人說著話。
安雪瑩拉著云卿往前踏了一步,開口道:“祖母�!�
云卿便知道坐上的這位就是寧國公府的老太君了,松開兩人拉著的手,往前踏了一步,大方自然的襝衽行禮道:“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萬福,給夫人請安,夫人萬福�!�
知府夫人是見過云卿的,笑著道:“云卿來了�!苯又D(zhuǎn)頭對著老太君說道:“這便是沈府的小姐了,和雪瑩都在白鶴書院就讀。”
老太君點頭道:“是沈家的女兒啊,快起來給我看看�!�
安雪瑩便拉著云卿站到了老太君面前,云卿前世是聽說過這位老太君的,為人最是和氣,也疼愛孫子孫女,便抬起頭來對著老太君一笑。
“好標(biāo)致的孩子,便是在京城里也算的上出挑的�!崩咸蛄恐媲暗纳倥娝绱寺渎浯蠓�,絲毫不因處在一群官家小姐之中而縮手縮腳,舉手投足皆是從容淡定,眼中的神色便帶上了一絲贊賞,再看她穿著,衣著并不奪目卻顯得十分得體,不會被埋沒在精裝打扮的少女們之中,又不會尤為搶眼,奪去主人家的風(fēng)采,顯然是受過良好家教和禮儀培訓(xùn)的大家閨秀,便真心贊譽道。
“是的,她母親便是謝大名儒的嫡女呢�!敝蛉诵χf道。
知府夫人今日穿著一件海棠紅纏枝蓮紋立領(lǐng)襖子,杏紅色織金流云百褶裙,頭上梳著高髻,插著赤金嵌寶珠步搖,手腕上戴著兩對翡翠玉鐲,胸前還佩戴一個赤金鑲嵌珠寶項圈,當(dāng)真貴氣逼人。
云卿保持著微笑,知道她這是在老太君面前抬舉自己的身份,畢竟能和安雪瑩一起交玩的人,若只是一介商賈之女,說不定老太君就覺得安雪瑩沒甚交友的目光,挑得盡是身份下賤之人。
老太君倒是沒有因為聽見這句話而態(tài)度變得有所不同,她看人是根據(jù)個人的氣質(zhì)來評斷,有些人即便是有好的家世,依舊一身的小家子氣,笑著道:“難怪,倒是出落的和她外祖母有幾分相似,我說怎的看著有幾分面善�!闭f著,便從手腕上褪下一只通體發(fā)綠的翡翠鐲子戴到云卿的手上,云卿連忙謝禮。
“記得以前,還和你外祖母見過兩面呢,沒想到時光一下就過去了,她的孫女又站在我的面前了�!�
坐在老太君旁邊一個約摸十五歲的少女此時開口道:“瞧祖母說的,好似我和雪兒妹妹站在你面前,你都瞧不見似的。”
云卿望去,但見那少女穿著一件玉色縷金繡蘭花紗衫,一條水袖紅花綾裙,梳著圓髻,上面帶著赤金南珠的掛珠釵,耳朵上帶著一對紅翡翠滴水耳墜,面如滿月,柳眉彎彎,畫著精致的淡妝,將本來出眾的五官裝點的更加美麗,笑起來的時候宛若一朵月季綻放在她的唇角,動人心扉。
安雪瑩這時連忙介紹道:“這是我二堂姐,這次便是她一路上陪著祖母來揚州的�!�
那少女唇角勾著笑意,卻說不上多熱絡(luò)的道:“這位是?”
對于這些名門小姐一個個端著的架子,云卿也習(xí)慣了,她也不奢望人家第一次見了她便會貼上來熱情的與她說話,便微微一笑,道:“沈氏云卿,見過姐姐�!�
“我叫安玉瑩�!蹦巧倥囊恍Γ沧晕医榻B道。
云卿聞言,卻是渾身一僵,安玉瑩,當(dāng)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才想了起來,四皇子的側(cè)妃安玉瑩,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因一直愛慕瑾王世子御鳳檀數(shù)年未曾得到半點回應(yīng),便以寧國公嫡次女的身份,嫁給了四皇子為側(cè)妃,最后四皇子登基之后,她便被封為了貴妃,位列四妃之首。
沒想到這個以后協(xié)領(lǐng)后宮,就連皇后也要尊她三分的女子,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還是一副小女兒的嬌憨情態(tài)。
她一時有些忪怔,直到安雪瑩在一旁輕輕推了推她,她才回過神來,幸而沒有給人發(fā)現(xiàn)異樣,對著安雪瑩笑了笑。
安玉瑩坐在上頭,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底,當(dāng)初她來的時候,安雪瑩都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歡喜,倒是眼前這個商賈之女來到,安雪瑩卻一臉期盼的站在外頭看著,她一個親貴的堂姐竟然比不得商賈之女,實在是有點讓她不舒服,便開口道:“雪瑩妹妹倒是偏心,一看到沈小姐就跑了過去,把我們都丟到了一邊呢�!彼f這話時,臉上掛著笑意,一副小女兒之間打趣吃酸的模樣,其他人聽著也就笑了。
只云卿想著她和四皇子的關(guān)系,心里便聽不出什么嬌憨的意思,瞳眸像是聚了一團光,射向安玉瑩,那一眼,竟使安玉瑩心里撲通的一跳,連笑意都僵在了臉上。
她和沈云卿是第一次見面,為何那目光好像與她認識了很久,不過她反應(yīng)倒是十分之快,馬上回過神道:“沈小姐這么看著我,可是以前見過?”
云卿早就回過神來了,也是一臉笑容道:“哪里,我是看到第一次姐姐這樣的美人,一時就呆住了,像姐姐的這樣的美人,也只有安家小姐才有如此的氣度,整個揚州城也難見幾人呢�!�
放眼揚州城,也沒有幾人比寧國公的地位尊敬了,云卿這一句話將安玉瑩明夸,連帶著又暗夸了安雪瑩以及屋中其他安家的小姐,安玉瑩不禁對面前這個少女有了幾分打量,也帶了兩分真摯的笑意,道:“難怪一路上雪瑩妹妹老說起你,果然是個嘴巴抹了蜜的�!毖粤T,眼神卻往著右邊一處瞟去,無限嬌羞的低了低頭。
云卿這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不但坐了女子,右手邊兩排椅子上,更是坐了三個男子。
頭先一個落在她眼中的便是一襲白如雪無暇的寬袖大袍,便是那陰魂不散,不管白天黑夜總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御鳳檀!
只見一手支棱著下頜,手肘撐在黃梨木扶手上,歪著頭,一頭黑發(fā)順著他的手臂延下,將整個白色上袖鋪成了黑色,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那質(zhì)感是否如同看上去那般的美好,另一只手中拿著茶杯不斷的翻轉(zhuǎn),姿態(tài)悠然,一雙狹眸斜飛如鬢,卻含著戲謔的笑意,長密的睫毛將那點黑色的幽光分成一片片的星光,帶著讓人沉迷的色澤。
這是云卿第三次見到他,卻從未見他穿著如何錦衣玉華,金玉裝點,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無需要半點累贅的墜飾。
到底是王府里培養(yǎng)的出來的子弟,即便是懶散放浪,那種從骨子里養(yǎng)成的氣質(zhì)還是會散發(fā)出來。
云卿迎上他的眼神,卻摸不準(zhǔn)他到底是看著自己,還是看著自己所在這一方向的所有人,不過,她剛才的那點疑慮此時可以解開了。上一世安玉瑩可是沒有來過揚州城的,這一世來的原因,就是因為瑾王世子御鳳檀了。
沒想到少女的感情如此執(zhí)著,便從京城追來了揚州,也不知道御鳳檀這個憐香惜玉的有沒有被感動呢。
她收回目光繼續(xù)往后邊看去,另外穿著藍色圓領(lǐng)直裰,腰上束著黑色金帶,面色和正,嘴角帶著的溫柔和善笑意的便是耿佑臣了,看樣子他來揚州之后,也來拜訪揚州知府,那外面停的兩輛馬車就是他們兩人的。
然后坐下卻還有另外一人,大約是十八歲的年紀(jì),眉宇間帶著一股冰冷的神色,雙眸中似乎還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戾氣,他的眼眸里的黑色宛若風(fēng)暴聚集在其中,隨時可能爆發(fā)出來,那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瓣,似乎都是為了襯托他渾身上下冷漠和寒意,即便他生的俊美英挺,也沒有女子敢和他多靠近一分。
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但是云卿對他的印象很深刻,他便是安雪瑩同父異母的兄長,安初陽,一個有著陽光燦爛的名字,卻冰冷到底的男子。
在云卿的目光對上他的時候,他淡淡的回過一眼,那眸子里如同冰川滲出絲絲的寒意,唇角微微往下一抿,帶著明顯的不虞。
云卿卻沒有被他目光中的寒意嚇到,反而勾起唇角淡淡的點頭,隨后才收回了目光。
“云卿來了這么久,都沒看到我和易月啊�!币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聞聲云卿抬頭望去,卻是市船舶司提舉的女兒劉婉如,她父親雖然只是從五品,卻是個實在的肥差,與之打交道的都是往來出口貿(mào)易的富商,沈家的紡織品每年有一半是出口海外的,所以兩家關(guān)系不錯,在書院里與云卿的關(guān)系也算好的。
而她身邊坐著的,便是揚州府衙同知,也是柳家大老爺?shù)亩自铝�,看著云卿便嘟了嘟嘴,顯然還記得上次被云卿整了的事。
“還有我們呢!”加上在座的還有知府大人的兩個庶女,一個是安蘭,一個是安芳,大家都是在學(xué)堂認識的,如此一來,眾人便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一下將個正廳弄的好不熱鬧。
老太君見此道:“今日里可熱鬧了,剛好天氣還不錯,便去花園里擺上幾桌茶酒,和小輩們一起樂呵樂呵�!�
知府夫人見老太君心情好,當(dāng)然忙不迭的答應(yīng),老太君便由身邊的大丫頭沉香扶著,帶領(lǐng)著身后一串的小輩往后花園走去了。
云卿和安雪瑩走到一起,低聲道:“我還以為今兒個會來很多人呢�!�
安雪瑩笑道:“沒有,我就請了你,其余兩個是母親讓我一并請來的,又不是宴會,就是讓你們過來玩,熱鬧一下唄�!�
后花園有丫鬟捧著梅花式梅花式雕漆填金八仙過海茶盤,素三彩五方形攢盤進來擺在花園的石桌上,里頭全是一色蜜餞與糕點。
老太君依舊坐在最上頭的位置,知府夫人坐在她的身旁,安玉瑩此時倒是不依偎著老太君了,而是坐在下首位上,三名男眷依次坐在了對面的席位上,云卿本是其中身份最低的,卻因和安雪瑩關(guān)系好,便挨著她坐了下來,惹得柳易月翻了個白眼,翹著嘴巴坐在云卿的旁邊,劉婉如倒是無所謂坐在哪里,拿著糕點吃,便一面看起了花園里的風(fēng)景。
若說要欣賞花園,在揚州難得有園子能超過荔園,不過一個是專門游玩的地方,一個是居所,兩者還是有區(qū)別的。
云卿也和著她們一起評評了哪一種花開了好看些,過了一會,知府夫人便開口道:“讓你們坐在這賞花只怕你們也呆不住,還嫌悶的慌,不如你們出個游戲來玩如何?”
柳易月本來就呆著有些悶,她不喜歡看這些花花草草的,每年都有每年都看,還能看出什么新意,她性子活潑,腦子也轉(zhuǎn)的快,便開口道:“要不我們來玩射覆吧,誰輸了便喝三杯酒,若是不愿意喝酒,便要表演節(jié)目給大家好,如何?”
射覆是時下酒席上常見的一種酒令方式,便是將東西放在托盤上,然后用一個碗蓋在上頭,然后讓其他人猜里面是什么東西,里面的東西一般都是身邊隨處可取,或者是隨身攜帶的東西,從第一人開始放東西,點名讓人去猜,若是猜不出的那個,便要罰酒。接下來便是被點名的人再放東西,再讓人去猜,如此循環(huán)。
一聽她的建議,老太君老臉如同綻開了花,笑呵呵道:“這個不錯,那我便賣個老,先第一個開始了。”
老太君開口,其他人哪里有不依的,身后的丫鬟便拿個托盤上來,老太君神秘兮兮的將托盤放在石桌下,然后丫鬟便將碗蓋在上面,站到了眾人的面前。
只見老太君在眾人之間掃來掃去,最后將目光停到了安玉瑩身上,喚道:“玉丫頭,還是你來猜猜,這里面是什么東西吧?”
老太君首先點了安玉瑩的名,卻沒有一個人奇怪,只見安玉瑩睜大眼睛望著那托盤,再笑著轉(zhuǎn)頭道:“老太君,這里面怕是放著一塊板栗糕吧�!�
好強的觀察力!
云卿瞳眸掠過老太君的桌面,她喜歡吃甜食,所以對糕點也尤為關(guān)注,當(dāng)初便看到老太君拿了一塊板栗糕下去,這每個人桌上都有一碟的東西,也許是吃下去也不一定,安玉瑩可以飛快的猜出來,可見她的眼力和對老太君的性格還是十分了解的。
果然,老太君哈哈的大笑了起來,她性子是十分爽朗的那種,“玉丫頭,我這可是故意讓著你的�!�
安玉瑩嬌俏的回道:“祖母這么說我可不干,明明是玉瑩自己猜出來的�!�
“你啊�!崩咸似鹁票�,丫鬟給她倒了三小杯,她豪爽的喝了下去,“玉丫頭,接下來可是你了�!�
見老太君如此隨和,其他人也放松了許多,安雪瑩還在身上搜索著,等會要放什么東西,才能讓其他人意外呢。
丫鬟拖著托盤又到了安玉瑩的身邊,她手指動了動之后,丫鬟便托住托盤又站了出來,只見她眼眸一轉(zhuǎn),俏聲道:“這次我放的東西可是很難猜的……要點誰呢?”
只見她裝作一個個的看過去,目光掠過御鳳檀的時候,面色便帶上了一絲羞赧,就在云卿以為她會點御鳳檀名字的時候,她目光卻流轉(zhuǎn)回來,望著云卿道:“請沈小姐猜猜,這里頭的是什么?”
008云卿被灌醉酒,世子吃醋
瞳眸微微一轉(zhuǎn),云卿唇角微揚,她知道這其中的目的了,方才她還問安雪瑩為何就請了三個人來,如今可不是明白通透著了。
今日這所謂給老太君湊熱鬧的宴會,只不過是打了一個幌子,說到底還是要為這位千里追世子的國公府小姐來辦一個才藝展示小型會。而她,劉婉如,柳易月三人今日主要的重要就是來做陪襯的。
從知府夫人發(fā)話請的三個人來看,劉婉如是市舶司提舉的女兒,也是安雪瑩的好友之一,身份雖不能和知府的正三品官職相比,但是市舶司提舉是一個位置極為重要的官職,而且劉婉如的小姨嫁給了京中陽寧侯的嫡子,但是劉婉如的長相十分普通,但不是說長得不好,而是在世家女子面前,她的容貌就顯得平凡了些。
而柳易月雖說容貌秀致,柳家的家世也不錯,但是一來她父親是在知府手下任同知,越不過知府去,二來柳家才發(fā)生了柳易青婚前未婚懷孕的丑聞,便是哪個大族這一時半會都不會考慮柳家的閨女。
最后就是她了,她是安雪瑩的閨中密友,這是其中之一,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是商賈之女,即便是她的容貌如何出色,身份間的差距是無法越過的,所以知府夫人選了她們?nèi)藖砀凶隹停炔伙@得刻意,但往深里一想,又沒一個真正拿得出手的,由此便在瑾王世子面前陪襯得安玉瑩和安雪瑩兩人越發(fā)的突出。
不過,云卿朝著安雪瑩看了一眼,她倒是對射覆的玩法比對御鳳檀的興趣大多了,也就是說其實說到底都是為了安玉瑩的表現(xiàn)而玩了這個游戲的。
大抵是剛才在正房里的時候,她表現(xiàn)的機靈,反應(yīng)也快速,給這位國公府小姐留下的印象不錯,便點了她的名來猜。
不得不說這些名門閨秀也確實很累,想要在愛慕的人面前表現(xiàn)一番,還得繞了幾個圈,轉(zhuǎn)了幾個彎,即要保存面子,又要表現(xiàn)了才華,只可惜辛苦了猜測意圖的人。
今日她就是那最好的選擇,第一次照面的女子,又來自不同的階層,想來也不是事先就做好準(zhǔn)備的,摸透了這點,云卿頓時感覺壓力很大啊,她必須要猜出來這個托盤里的東西,否則安玉瑩就失去了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但是又不能顯得她一眼就看出來,還得襯托出安小姐的聰慧。
真是觀眾也累,演員更累。
云卿淡淡的一笑,裝作略微沉吟的樣子,朝著安玉瑩觀察了幾眼,這才開口道:“我猜是玉瑩小姐鬢后的絹花。”
她的聲音略帶著些猶疑,好似不太肯定一般,安玉瑩眼底卻明顯閃過一抹喜色,面色大方的贊賞道:“云卿妹妹眼力不錯,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她的發(fā)髻上的確簪了絹花,但是是小朵小朵簇擁在一起的,若是不特別留意的話,很難發(fā)現(xiàn)這一點,難道說云卿一直都在打量她?
云卿半垂了眼,婉順中帶著點羞澀的笑意,“因為本來我也打算如此做的�!彼陌l(fā)髻后邊有著數(shù)只小珍珠簪,若是不細心,也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的。
安玉瑩這才笑道:“原是如此,云卿妹妹和我二人想到一塊去了�!�
云卿笑著點頭,暗道,開始是沈小姐,如今是云卿妹妹,關(guān)系一下就親密了數(shù)倍啊。
老太君在一旁瞧見了,開口道:“玉丫頭,你可別在這里套近乎,該罰的還是得罰,剛才我可是三杯一杯不少的喝了啊�!�
云卿含笑的看著安玉瑩的姿態(tài),得了這樣的機會,若是只喝三杯酒,那豈不是浪費了,果然安玉瑩對著老太君道:“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沾酒就醉的,要是喝下三杯去,還不直接倒在這里,又給你笑話我了。”
這兩祖孫你一句我一句,真正的目的就要達到了,老太君道:“那你不喝也成,就給大家表演個什么抵了三杯酒吧�!�
安玉瑩隨之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對著老太君道,“那我就給大家表演一段掌上花開舞吧�!蹦抗鈪s似有似無的朝著御鳳檀所在的方向看去。
云卿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才附和了她,比起其他人更注意到她的舉動,看她落花流去,也不知道流水有意不?至少上一世御鳳檀是沒有娶她的。
安玉瑩在未出嫁之前,可是以一支掌上花開的舞蹈名傾京城,如今選了這支舞,就是想要在御鳳檀的面前好好的表現(xiàn)一會,畢竟在揚州又不是京城,突出的千金小姐并不多,如此一來,她就顯得一枝獨秀了。
掌上花開是一支難度頗高的舞,乃先帝的愛妃儷妃所創(chuàng),需要舞蹈者腰肢輕盈,舞蹈功底扎實,身段柔軟,且平衡能力也要優(yōu)秀。在平地上起舞之時,單腿腳尖點地,另一只腿為輔助,依靠旋轉(zhuǎn)的力量,使裙擺飛揚如同芙蓉盛開,至少連續(xù)不斷的旋轉(zhuǎn)十八個圈才能稱得上是花開,越是轉(zhuǎn)的圈數(shù)越多,證明舞者的技藝越高,遠遠看起來如同女子輕盈如蝶,在人的手心里起舞,此舞名字也是由此而得來。但掌上花開此舞跳的好,便能一舞成名,同樣也因為難度高,非常容易失手,一旦旋轉(zhuǎn)不成,出現(xiàn)意外,便會大跌水平,所以保險來說,極少人會挑這支舞。
但是云卿知道,安玉瑩的掌上花開是非常出色的,據(jù)說最好的時候連續(xù)旋轉(zhuǎn)了二十八個圈,也是此舞讓她名揚京城的。
既然已經(jīng)開口幫忙了,何不一次幫到底,云卿微笑著看著安玉瑩,輕柔道:“只有姐姐的舞曲豈不是顯得單調(diào)了些,雪瑩的琴藝在書院里也是一絕,不如就請她為姐姐奏上一曲,豈不是美妙許多?”
聞言,知府夫人的面色就更加柔和了,雙眸望著云卿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彪m然老太君是請了瑾王世子來為安玉瑩作媒,可是她也不介意讓雪瑩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風(fēng)采。
于是吩咐人將安雪瑩平日用的綠綺琴準(zhǔn)備了,擺好琴架,而安玉瑩也趁著此時到了后院換裙鞋。
到一切準(zhǔn)備好的時候,安玉瑩便站了出來,為了不顯得那么刻意,她只是換了一條丹紅色繡著金色芙蓉滾邊層疊的寬擺裙,再換了一雙跳舞特質(zhì)的圓頭紅色軟鞋便站到了席位中間的空白處。
隨著安雪瑩十指在琴弦上撥出第一個清脆的聲音,那悠揚悅耳的琴聲共著輕柔的舞姿開始在眾人面前展現(xiàn)了出來。
安玉瑩的舞果然跳的不錯,但見她兩臂柔軟如柳枝,纖細的指尖宛若一支支俏麗的花苞綻放在艷麗的色彩之中,長發(fā)和裙角在百花中不斷穿梭,隨著她琴聲的高潮來臨,她的身軀慢慢的向側(cè)彎曲,右腿抬高,仿若一只蝶在花中嬉戲,身軀開始不斷的轉(zhuǎn)動,層疊的裙擺開始搖曳,細碎的舞步在旋風(fēng)般疾轉(zhuǎn)舞出一朵又一朵的芙蓉綻放,真可謂美人舞如芙蓉璇,流風(fēng)回雪楚腰輕,迷亂了眾人的眼。
有如此嬌美佳人傾心獻藝,便是她都忍不住動心,云卿抬眼看著那個被安玉瑩傾心的男子,卻剛好迎上他那一雙霞光瀲滟的狹眸。
他也正在看她,彼時的陽光正帶著和熹的溫度從無云的碧色天空落在他墨色的長發(fā)上,再落到了他的側(cè)臉,淡金色的光照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宛若鑲了一層薄鉆在上面,似山巒挺拔而堅硬,那張絕色的容顏便顯得剛毅了些許。
云卿眨了一下眼,長睫隔開了那讓人呼吸阻滯的容色,以御鳳檀的美,只要是女人都會有所感觸的,他便如同那一群寶石里最璀璨的一顆,令人明知太過燦爛,也忍不住暗里中意,若是他愿意展顏一笑,那便是無人可以抵擋。
可是此時那雙狹眸卻是帶著一股陰冷的神色,一瞬不移的盯著云卿的雙眼,那目光帶著逼人的氣勢,金輝灑在其中,云卿清楚的可以感受到他在不高興,而且是非常不高興。
這人又怎么了,好好的放著安玉瑩的舞蹈不欣賞,又來盯著她做什么?難道是不喜歡她看他?也許是,安玉瑩小姐還在這里,她這么看他一眼,給人誤會了多不好。
于是她知趣的轉(zhuǎn)開了眼,正好看到耿佑臣的臉上露出了欽慕的表情,目光在安玉瑩那柔韌的腰肢上流連,雖然極力的掩飾,也掩飾的很好,但是認真觀察,還是不難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驚艷和心動。她太了解耿佑臣這個人了,他對一切的美色都極為有興趣,可以說‘美人’和‘權(quán)利’是他人生不可缺少的兩個部分,當(dāng)初除了她和韋凝紫以外,還有四房嬌美小妾,外頭青樓相好她就不予統(tǒng)計了。
只是如今他地位卑微,縱使有繼承侯府爵位的希望,到底只是有希望,國公府的小姐離他的距離不是一般的遠,他也只能在心底欣賞罷了。
一曲余音落下,眾人眼底都有著驚艷的色彩。
“跳的真好�!焙鋈涣自乱宦暫�,周圍傳來了其他附和的掌聲,安玉瑩已經(jīng)跳完了,正對著老太君行禮,目光卻是含情脈脈的往著御鳳檀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一眼都未曾看向她這里,而是盯著對面,眼底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的心底一陣失落。
老太君也和著眾人一起鼓掌,夸贊道:“玉丫頭的掌上花開又進步了�!�
“是啊,剛才我還怕來了一陣風(fēng),就這樣將玉瑩姐姐這朵鮮花刮走了呢。”劉婉如也開口贊賞道。
安玉瑩抿了抿唇,眼底沒有被夸贊后的驚喜,她知道御鳳檀來了揚州后,央求著祖母也來揚州,就是想避開五公主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搶先一步入了他的眼,可惜他每次都是這樣懶洋洋的樣子,對她沒有半點異樣。如此心中沒甚興致,勉強謙虛了兩句,便坐了下來。
而安雪瑩彈了一首曲子也十分不錯,得了老太君另眼相看,喊著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摟著她夸了兩句。
接下來便是云卿覆東西了,丫鬟托著托盤到了她的面前,她將腰間的一塊玉佩取了下來放進去,然后對著安雪瑩道:“你來猜猜是什么?”
安雪瑩卻是直接對著她道:“我猜這里面一定是玉佩,對不。”
真是平日里老在一起玩的人,安雪瑩隨意掃幾眼就知道云卿會在里頭放上什么東西,云卿搖搖頭,裝作很后悔的樣子開口道:“真是不該點了你的,沒辦法我認輸自罰三杯吧�!闭f罷,便接過丫鬟倒的果酒喝了下去。
接下來輪到了安雪瑩,她卻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點了安初陽的名字。知府夫人的臉色明顯的頓了一頓,才恢復(fù)了平常的模樣。
而安蘭,安芳兩人的目光也悄悄的在知府夫人和安初陽的面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面上卻保持不變的樣子。
之前云卿看到的那個冷漠的男子便是安初陽,知府夫人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是安初陽母親去世后,后娶的繼母,但是知府夫人并不如同有些繼母一般,對著原配的子女動輒怒罵虐待等,至少在云卿所聽到的消息中,知府夫人對安初陽這個原配的兒子在面子上還是做的很到位的,沒有短缺他任何的東西也沒有故意捧殺他,將他培養(yǎng)成一個成天只會斗雞玩犬的公子哥,在白鶴書院就讀時,安初陽的成績也是屬于上等,頗被夫子們看好。
只是,大雍朝男子十二歲便可參加科舉,但是安初陽已經(jīng)十五歲,卻一直沒有參加過鄉(xiāng)試,至今沒有功名在身。他父親雖然是寧國公胞弟,卻是沒有爵位可承,如此一來,他的作為確實有些奇怪。
云卿記得前世的時候,他后來沒有呆在揚州,也沒有走上仕途,好像是一個人打著包就走了,后來就沒了消息,安家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
他本是坐在那處,如同一塊黑色的石頭一般一動不動,仿若對其他的一切都有很強的排斥感,自安雪瑩點了他的名字后,才掀開眼皮往她那看了一眼,眸子中的神情都沒有動過,端起手邊的酒杯對著身后的丫鬟道:“倒酒�!�
如此干巴巴的兩個字,讓身后的丫鬟不知所措,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被點名猜覆下的物品?安玉瑩微擰著眉頭看著這個堂哥,而安雪瑩似乎一點都不為他的態(tài)度所嚇,依舊是含笑道:“這是大哥在服輸呢,他猜不到我下面是什么東西,大哥,你說是不是?”
這一句話下來,柳易月暗自嘀咕了一句,只怕他是不會理人了,那冷冰冰的樣子好嚇人。
安初陽聞言淡淡的點頭,卻是開口答了一句,“嗯,是�!�
太陽透過身邊的杏樹撒下的斑斑點點,照在他淡色的唇瓣上,隨著冰涼的兩個字吐出,云卿似乎能感受到他口中冷冽的溫度碰觸到陽光后,便有白茫茫的霧氣冒出來,雖然知道這一定是錯覺,但是安初陽給她的感覺便是如此。
一個能夠活動的,蘊藏著火山的巨大冰石,他的冷總讓人感覺在壓抑著什么東西,而這樣?xùn)|西遲早有一天將表面的冰融化噴薄而出。
那種感覺,很熱烈,也很危險。
云卿為自己這種想法而好笑,她自重生來,像是腦子一下就清醒了許多,看人比起以前來真的細心多了,便是對人的感知也比以前強了許多,若是前世,她哪里知道誰危險不危險,只會單單憑著外表和言語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當(dāng)真是單純的有點愚蠢。
而今再生一世,同樣的景物,同樣的人,卻難以激起她心中的漣漪,所判斷的,所分析的,都是于自己利還是不利,再也不是滿心少女情懷憧憬美好未來的單純女子了。
她的目光落在安初陽的身上,引得一直淡漠的他也抬頭看了過來。
沈家的女兒沈云卿,他是知道的,安雪瑩的閨中密友,他曾經(jīng)見過兩面,每次見到他便是臉色嚇得一變,然后微微的靠近安雪瑩,眼神里有著害怕。
他對這種眼神極為熟悉,自小他就是冷冰冰的一副樣子,除了安雪瑩外,其他人見了他,無不是避得遠遠的,就連安蘭,安芳兩個庶妹遠遠看到他來,都是改道而行,避免與他遇見,好像沾到他就是要死人了一般。
雖然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是今日她的眼神卻完全變了,平和而淡定,沒有一絲的異樣,還對著他大方坦然的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他有些惱火,卻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惡意,如今又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與以前截然不同的舉動讓他反而有興趣觀察起面前這個與眾不同的少女來。
但見她穿著藕荷色的如意云紋褙子,月華色的水紋裙,梳著隨云髻,髻上插著一根步搖,素淡的顏色將她白皙肌膚更襯得多了一份透明的靈秀,那垂下來的步搖珍珠串落在她的頰邊,順著圓滑的臉頰看得到的是一截纖細優(yōu)美的脖頸,透明的好似一層白紙,又脆弱又柔韌。
一雙鳳眸黑黝黝的好似兩顆黑曜石鑲嵌在里面,又將星光攏在了里頭,飛翹的眼尾將原本顯得婉柔的面容平添了一股雍容的貴氣,唇色飽滿紅潤,微笑的時候弧度往上,顯得親切又嬌潤,那長長的睫毛隨著笑容彎起來的時候好似黑色的蝴蝶停在她的面容,灑下長長的陰影。
雖然暫時還未長開,但是已經(jīng)能看得出日后的眉眼必定美艷明亮。如此打量下來,當(dāng)要點名讓人猜覆射的時候,他便自然而然的點了云卿的名字。
這廂云卿在感懷前世今生的區(qū)別,出神之間,沒有聽到安初陽點的是她的名字,惹得周圍安靜了下來,紛紛將目光轉(zhuǎn)到了她的身上。
安雪瑩見此,暗里擔(dān)憂,看云卿的神色又是一不小心走了神,便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狀似戲謔道:“怎的,我大哥點了你猜覆,想了這么久還不說,你是猜不出來了吧?”
好友的聲音到了耳邊,云卿這才回過神來,暗道自己怎的一下又緬懷起以前的事來了,可是安初陽方才放了什么東西,她是一點也沒注意,好在她反應(yīng)也快,便順著道:“我還以為掩飾的很好,這也被你看出來了?!”
如此一說,眾人都以為她剛才真是在沉思里頭放的東西,也不去怪她一時發(fā)呆看著男子的越矩行為。
柳易月更是催促道:“輸了輸了,你是喝酒還是表演節(jié)目��?”
云卿哪有什么心思表演節(jié)目,這明顯是給安家小姐出風(fēng)頭的時候,她來只是湊個數(shù)而已,便笑著對知府夫人道:“夫人府中制的果酒香甜可口,我當(dāng)然是選擇多喝幾杯了�!�
知府夫人便笑道:“這酒可是我的獨門秘方,用了數(shù)種果子浸出埋在雪里放了一個冬季,叫做冷香釀,數(shù)量不多,今日可是老太君來了,我才拿出來的呢�!�
“難怪這樣好喝�!痹魄湔f著又喝了三杯,口氣里帶著十分的欣喜,仿若真的喜歡喝這冷香釀一般,只她自己知道,這果酒雖然是甜,可是后勁也不小,只怕等會頭是要暈上一陣子了。
她眼底滿是不情愿的喝著果酒,也不知道安初陽是怎么了,今日竟然會點了她的名字,平日里她是話都沒有同他說過三句。
喝完之后,又輪到她點名,她隨手拿了一個東西放了進去,抬手對著前面一點,還沒說出名字,卻聽的柳易月驚叫一聲,雙眼亮閃閃的望著對面喊道:“瑾王世子你可猜猜我表姐放的是什么?”
這一聲喊出來,云卿那一瞬間的忪怔馬上就如同風(fēng)吹烏云,咻地一下散了去。
而席間反應(yīng)卻是一片不同,安玉瑩面上仍是掛著笑,端起手邊的茶望了云卿一眼,老太君依舊是笑呵呵的坐在那里看著他們玩耍,耿佑臣則帶著些許失望,云卿竟然沒有點到他的名字,而安蘭,安芳,柳易月,劉婉如倒是帶上了期待,因為等下瑾王世子點名的時候,點到了誰,就代表了誰運氣好,她們可盼著有機會也像安玉瑩一樣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才藝,雖說自己身份不比國公府小姐尊貴,可是萬事難說嘛,萬一得了瑾王世子的青眼也說不定。
只有云卿轉(zhuǎn)頭看著柳易月那興奮的模樣,恨不得拿著手中的酒杯對著她的嘴巴塞了進去,今天到底是出門沒有看黃歷還是怎地,她抬手一點哪里是要指著御鳳檀了,她壓根就不打算里和御鳳檀有一丁半丁的關(guān)系。
這會可好了,席間沒有人指的瑾王世子,被她這個拉來湊數(shù)的人指了出來,那個妖孽在哪哪都是桃花開的特別多,她才不想死在桃花從里湊這個熱鬧,柳易月這嘴巴還真是快到惹人恨,她難道看不出今日這小聚會就是為了推銷安家小姐而準(zhǔn)備的嗎?以后還不知道知府夫人怎么看她,以為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一介商女的身份妄圖高攀瑾王世子怎么辦?
一襲白袍的御鳳檀正雙手交錯的放在膝蓋上,人懶洋洋的靠在椅背,唇角揚起一抹笑容,襯得他那雙攝人心魂的狹眸帶著一股泠泠的冷意。
他在笑,也是在冷笑。
從云卿進來的時候,他就在望著她,可是她的眼神每每轉(zhuǎn)到他這里的時候,便不著痕跡的急急轉(zhuǎn)開,像是一秒鐘都不愿意在他身上停留,避之如鬼魅。
他自問自己家世,容貌,拿出來哪一樣不管在揚州還是京城,那都是一等一的打眼,怎么偏生遇見沈云卿,她就把他當(dāng)作了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了。
如此便也就罷了,她不看他,也不看其他男子,他心中也是舒坦的,證明卿卿不是個隨意的女子�?伤齾s看著那個冷冰冰的安初陽看的入神,兩眼怔怔的望著他一點也不避諱,若不是安雪瑩出聲提醒,只怕要在席間鬧出個笑柄來。
還一杯接一杯的喝,樣子豪爽得很,哪有女孩這樣喝酒的,萬一醉了怎么辦,還是她自詡酒量好,不怕喝。既然能喝,那就讓你喝個夠。
狹眸緊緊的盯著云卿,御鳳檀嘴角冷冷的一扯,低沉的開口道:“沈家小姐這里面放的是樹上飄下的一片樹葉吧�!�
聞言,其他人則是一臉驚奇的看著御鳳檀,那目光敬佩有之,愛慕有之,欣賞有之,安玉瑩更是忍不住的看著他,方才她還在想云卿究竟是放了什么東西進去,竟沒有想到她是接了一片落葉放下了。而御鳳檀的眼力竟然有這樣快,一瞬都沒有逃脫他的眼皮下。
云卿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心的苦悶,她本來撈片樹葉進去,是想點耿佑臣的名的,誰知道陰差陽錯的被柳易月弄成了御鳳檀,點了他也就算了,御鳳檀稍許蠢一下不行啊,為什么一猜就能猜中她放的是什么東西呢?
如此一來,她只能又聽到旁邊的人推她喝酒,她真是……有苦說不出啊,滿肚子的郁悶化作一腔豪氣,又接了三杯酒喝了下來。
喝完之后她便覺得果酒的后勁開始上頭了,腦中有一種眩暈感,但是還算不嚴(yán)重,看東西說話之類的不受影響,只要多坐一會便會過去了。
誰知,世事偏偏不往她所想的方向走去。
御鳳檀在眾多期待的目光中放下了東西,然后似笑非笑的對著云卿道:“沈小姐猜猜,我放的是什么?”
云卿剛將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正準(zhǔn)備支著頭假息一下,聞言手肘差一點就滑了下來,抬起頭看著前方隔席的男子,他薄唇微揚,正懶洋洋的笑著,那笑容明明是如烈日一樣妖艷,落在云卿眼中卻只換來她的一陣苦笑,御鳳檀這是要跟她杠上了嗎?
他到底是想怎樣,怎么又點回她的名字?
他應(yīng)該知道她不喜歡被人關(guān)注,卻偏偏要將她拉在眾人的面前,他難道不知道,但凡和他有關(guān)系的一切,就等同了被人注目。
這個瑾王世子,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抬眸坐直了身軀,卻因酒力上頭,有些難以判斷御鳳檀究竟放了什么東西進去,他的身上裝扮一向簡單,除了頭上的簪子,腰間的玉帶,便沒有其他多余的物品,這是又要輸了么?
今天黃歷一定寫的是:不宜出行,赴宴。
她掃了一眼酒杯,眸中閃過一絲無奈,剛要端起,說自己猜不出而甘愿受罰的時候,卻聽對面?zhèn)鱽泶判詯偠纳ひ舻溃骸皼]意思,不玩了,老太君,我肚子餓了,不知何時用午膳�。俊�
被他這么一打岔,自然沒人再關(guān)注云卿喝不喝酒,猜不猜得出碗下的東西了。老太君看了一下時辰,日頭也已經(jīng)越來越盛,照在人身上帶上了灼熱,眼見靠近午時了,便宣布今日散了吧。
云卿這才松了一口氣,總算是不要再喝了,她本來就不會喝酒,如今一下喝了六杯進去,頭已經(jīng)開始昏了,再喝多只怕等會會在眾人面前失態(tài)了。
御鳳檀方才本來是想要整她一次,他根本就沒有在托盤上放東西,量小狐貍多聰明,都不會想到這點,如此便讓她多喝幾杯,看以后還敢不敢這樣在人前一杯接一杯的�?墒强此似鹁票瓡r候臉上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委屈,心頭不知怎的就軟了下來,不由自主的開口阻止。
狹長的墨眸掃過她帶著迷蒙的眼,他暗暗哼了一聲,真是,喝又喝不得,瞧端起酒杯來,小臉苦兮兮的皺了皺眉頭,還為了配合這些人在這里做戲,就算表演一個節(jié)目給他看看也可以的嘛。哼。
老太君發(fā)了話,眾人又隨之到正堂里坐了一會,知府夫人身邊的齊嬤嬤進來說是知府老爺回來了,也已經(jīng)在正堂擺好了席面,請大家都過去,于是眾人隨著老太君一道起身跟著去了正堂里。
云卿卻發(fā)現(xiàn),安初陽并未隨著眾人一起,而是出了正堂后,便轉(zhuǎn)彎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去了。他素來行事獨來獨往,她也未曾多想,便和其他人一起到了正堂。
正堂里擺著兩桌西面,老太君和安知府,御鳳檀,耿佑臣坐一桌,知府夫人帶著安雪瑩,安蘭,安芳,云卿,柳易月,劉婉如坐在屏風(fēng)隔開的另外一桌上。
只聽安知府給老太君請安后,便沉著聲音問道:“那個逆子怎么沒來?”
接著又聽到幾句話,云卿裝作沒有聽到,一聲不吭的埋頭用膳,大戶人家里用膳都是講究食不言,一個個細嚼慢咽,除了呼吸聲,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這一切對于云卿來說,倒是習(xí)慣了,平日在沈府中用膳規(guī)矩也是如此。
只是剛才那一番覆射玩法,讓她心情變得格外不好,腦子里昏昏沉沉也注意不到其他,稍許做做樣子吃了一點。
待老太君放下筷子之后,她也跟著放下漱口擦嘴,與眾人一起出去了。老太君雖然身子硬朗,到底年紀(jì)上來了,鬧了一上午也累了,安玉瑩和沉香便扶著她先去院子里歇息。
云卿便和安雪瑩,劉婉如,柳易月她們一起往著安雪瑩居住的院子里去玩耍,誰想走了沒多遠,云卿便覺得下腹墜的慌,許是那酒喝的急了,吃飯時又喝了一碗湯,便要去如廁。
知府府里云卿也來過不少次,對于里面布局還是清楚的,便沒有讓人帶著她去,她讓安雪瑩與她們先到落梅院去,而自己朝著花園后方曲徑通幽處走去,就在她快到凈房的時候,卻聽一旁傳來了男子的腳步聲
009
反擊安蘭,世子及時救美
就在云卿快到凈房的時候,卻聽一旁傳來了男子匆匆的腳步聲,后面樹林里一聲巨大的吼聲:“逆子,你給我站�。 �
那一聲突如其來,直將云卿嚇得一抖,再一想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仿佛是安知府的聲音,連忙拉著裙角,躲到一個歇涼的小亭子角旁邊,屏息凝氣的待聲音過去。
可想那匆匆的腳步聲就停在了前方不動,云卿只得認命的等著。
“安初陽,今日老太君邀了瑾王世子,永毅侯公子到府中做客,你竟連席都不出,倒是好大的膽子啊!”安知府怒目而斥。
卻見一身黑袍的安初陽半點都不曾在意,微抬了眼皮看著面前暴怒的安知府,嗓音冷寒道:“他們來府,與我何干?”
額……她一不小心就聽了人家的家事了,現(xiàn)在這種行為,還是莫要讓人發(fā)現(xiàn)了好,否則以為她故意偷聽墻角,罪過可就大了。
只聽一陣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大概是安知府氣的半天沒有語言,過了一會,仿若怒氣平息了些許,才道:“你如今都十五歲了,還不結(jié)交些權(quán)貴子弟,以后走上仕途也好有些助力……”
他話還沒說完,安初陽那冷冰冰的嗓音就打斷道:“我的事情,就不勞您操心了�!边@句話透著一股陌生的疏離,仿若安知府只是一個泛泛之交,愛管閑事的人,而他毫不領(lǐng)情,若不是云卿知道他們兩人是父子,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兩人的關(guān)系。
“你是我兒子,你的事情我不操心誰操心,夫子說你的成績早就可以參加鄉(xiāng)試了,你卻偏偏不去,我說你若是不喜歡走科舉入仕這條路也就罷了,多結(jié)交些權(quán)貴,到時候為父走動給你安排個官職也是可以的,偏偏你就不去,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他這般操心的一番話,換來安初陽更加不留情面的話語,“如今操心你給誰看,若是真有心,當(dāng)年就不要做出那般的事情,到了現(xiàn)在你再做這慈父的樣子,是想博個好名聲還是如何?”
光是聽這聲音,云卿就覺得含著一股子冰渣在里頭,就算沒有看到安初陽的表情,云卿也能想象從他那兩片淡色的唇瓣里吐出的這些話語究竟有多生冷。
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安初陽說上這么一大段的話,一般來說,安初陽是個字句十分吝嗇的人,能多簡約的回答就多簡約。
“我就知道你……就知道你……這么多年還是如此……”安知府更是被這一句話氣的捂住胸口,舉起手臂對著安初陽手指不斷的顫抖,眉頭皺得緊緊的,唇上兩撇小胡子隨著他嘴唇的不斷的抖動,幾乎是要暈了過去。
云卿沒有心思去想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了,她滿腔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沉沉的下腹來,只好彎著腰打算偷偷的往回路走去,她就不再聽這府門秘聞了。
豈料一個轉(zhuǎn)身,剛好踩到樹上掉下來的一個果子,發(fā)出啪的一聲,安初陽沉黑的雙眸一陰,對著這方大吼:“是誰!”
云卿彎腰的動作一下頓住,心想到底是藏不住了要給人發(fā)現(xiàn),本能的想要往前跑,卻突然被一只手攬在了腰間,身子被帶著躍到了高閣之上,而她正好被人死死的壓在身邊。
她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戴著銀色云紋面具的臉,面具后面一雙冰泉般澄透的眼眸正冷冰冰的瞧著她。
他是竹林里面遇見的盜賊?怎么又在這里遇上他了?
云卿立即警醒的往后欲退上一步,卻被那強健有力的手臂緊緊的箍住。
這一瞬間,她覺得時間仿佛停駐了,她和他貼的是這樣的近,她的臉幾乎要貼到了他的胸膛,肌膚甚至能感覺到他散發(fā)出來的溫?zé)釟庀�,那懷抱在她腰上的手以一種極為緊繃的姿勢牢牢的摟住她,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仿若他們是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戀人,如此親密。
她只覺得心跳碰碰的在胸腔里加速,不受控制的跳躍,這種慌亂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的想要往后靠去,想要開口推辭,卻被一只修長漂亮的手指壓在了她的唇上。
溫?zé)岬闹讣廨p輕的壓在唇上,明明沒有力道,卻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唇部傳來一點酥酥麻麻的觸覺,面上開始莫名的發(fā)燙。
一陣傳音入密進入她的耳中,“下面有人在找你,不想死就別動�!�
聞言,云卿這才記起,方才是安初陽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若不是她被銀面男子帶到的位置應(yīng)該在這附近的一個閣樓屋頂上,怕是早被安初陽抓了個現(xiàn)行,雖然她不是故意偷聽的,可是人家不會這么想啊。
閣樓下方。
安初陽循著方才那細小的聲音而去,站在小亭子旁,神色陰冷的四下掃射一圈,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他抿了抿淡色的唇角,站到方才發(fā)出聲音的方位看去,地上一個手指甲大小的果子被人踩得癟下去,還流著新鮮的汁液,證明剛才有人來過,微瞇起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掃視一下周圍,當(dāng)看到地上一處時,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安知府沒有武功,未曾發(fā)現(xiàn)異樣,聽到兒子吼聲后,也收了聲站在一旁望著,見他空手回來,問道:“是何人?”
“無人�!睌了攢握在手中的東西,安初陽臉色如冰,眼神陰郁的回答道:“無事我便走了�!�
“你……你是要氣死我啊,逆子……”安知府狠狠的跺腳,再也說不出話來,而安初陽臉色不變,宛若未見一般走遠。
安知府站在原地發(fā)了一會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也甩手而去。
直到下面的聲音都消失了,云卿才抬起頭來,微微蹙起眉尖,面前這銀面盜賊,怎么又出現(xiàn)在了知府府,難道他又來這里偷東西了?她抬頭看去,如此近的距離,她只能抬頭看到他精致的下巴,那露在銀色云紋面具下的一點白色,在午后的陽光里變得透明,宛若百合花開時,純白無暇的花瓣,她不禁猜測面具下的人容色一定不俗。
忽而見面具下方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眼里閃過一道戲謔的笑意,讓人忍不住生出冷顫的暗啞嗓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誘惑在她耳邊輕聲道:“怎的,還是沒看夠嗎?”
云卿這才猛然的驚醒過來,從臉頰到耳后根迅速蔓延成紅色,心內(nèi)閃過一絲對自己的惱意,怎的又看著他出神了,她為何每次面對這個人就要走神,這樣一個小賊一次拿著她做擋箭牌也就罷了,這次又擄著他,不知道又想干什么,若是讓人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人如此,還不知道會編排出什么,不由的要張口反駁。
卻發(fā)現(xiàn)那根手指還壓在她的唇上,似乎還有細細摩擦的跡象,這個家伙,太過分了,她余光瞟了自己所處的位置,正是閣樓上沒有樓梯通上,僅僅作為裝飾而用的頂層寶頂上。
那陽光傾斜下來,正好落在銀面男子的面具,銀華流過,璀璨奪目,將那雙深不可測的雙眸襯得更加幽黑。
云卿暗里生氣,不甘心就每次被他拿住威脅,干脆張口就咬在壓在唇上的那根手指上。
她用盡力氣的咬下去,對于這個盜賊,她不知怎的,沒有那種害怕的心里,只有惱怒和氣氛,于是一點也不怕咬的重了,尖尖的犬齒刺進了手指肉里,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銀面男子眼里閃過一道訝異的光芒,接著就痛的蹙起了眉心,閃電般的伸出兩只手指掐在她的下頜上,加大的力量迫使她張開了嘴,拿出那根被咬傷的食指,舉在云卿的面前,金燦的日光下,兩顆血珠沿著深陷的齒印沁了出來,順著手指流下。
小狐貍竟然每次都咬他,上回在書院里也是想也不想對著他的胸口咬下去,如今還有齒印在那里沒消呢,現(xiàn)在又在他的食指上面留下兩個齒印,她是就對他如此,還是看到不順心的人就這么咬下去?
想起剛才手指被她包在唇間那種濕潤滾燙的感受,他的臉就止不住的發(fā)燙,眼里的神色卻越發(fā)的生氣,咬他也就算了,可是若是其他不懷好意的男子,光這么一咬,可是半點作用也沒有的,小狐貍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也許會讓男人更加有欺負她的欲一望嗎?墨眸中閃過一道精明的光芒,御鳳檀決定要讓云卿改掉這個壞習(xí)慣。
他手指加大力道,云卿被迫抬起下巴,面具下的男子的眼眸帶著冰刃般的銳利,透出一股森寒得氣息,她看著有些害怕,卻抿著菱唇,絲毫不退縮的看著怒視著他。
雖然看不到面具男子的表情,云卿卻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fā)出來的攝人氣息,竟讓她覺得無比的強大,連閃避都失去了力量。
銀面男子詭異的輕笑了一聲,拿著手指忽然塞在了云卿的唇里,手指曖昧非常的在她的粉紅的舌頭上輕輕的一滾,那鮮紅的血液沾上了舌頭,她瞬間覺得一股血腥味在舌尖綻開,又為這種侵襲般的動作而面色漲紅,一時鳳眸瞪到了最大。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銀面男子已經(jīng)收回了手指,指腹在她的臉頰流連劃過,聲音暗啞中帶著危險的警告,“以后不準(zhǔn)咬其他人,你這樣會讓人更加想欺負你�!�
語氣里帶著不可否認的霸道,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有無條件的遵從,這種懾人的氣質(zhì)竟然是從一個小賊身上流出,更讓云卿篤定他的身份特別。
可是霸道就霸道,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要做什么自己去做便是,還要拉著她,這一次……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沒受傷,身后又沒有人追捕他,干嘛還抓著她。
難道她看起來格外好抓?
“我咬誰和你沒有關(guān)系,大俠你不要多管閑事了!”云卿恨恨的咬牙,一字一字的往外吐著,特別是‘大俠’兩個字咬得特別得重。
御鳳檀非常不喜歡她這樣的態(tài)度,微瞇了眼望著她的表情,那張白玉似的小臉上都是憤憤然,而且目光還帶著不屑的往一旁看去。
又不肯看他?他不戴面具的時候她也不看他,他戴著面具她也不肯看她,合著她就是不喜歡看他?
心中不滿,手指便狠狠將她的臉扭過來,不爽的壓低嗓音道:“我長得很難看嗎?為什么不看著我?”
云卿聞言抬眼望著他那張銀燦燦的面具,噗哧的笑了出來,抬手在他面具上一戳,“你能讓我看到什么?”
哼!他倒是忘記自己此時的身份不是御鳳檀了,面具下的朱唇抿了一抿,狹眸微瞇,更靠近她一點,陰森森的問道:“那你覺得安初陽長得好看?”
��?這是哪跟哪了?云卿有些奇怪的抬起長睫,鳳眸微訝的望著銀面男子。
他說的是安初陽?為何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方才她躲在亭子后,可是沒有抬頭看過安初陽一眼的,若是說有觀察,那也是在覆射之時,她才起意多看了幾眼,難道銀面男子一直都在她的周圍?
這種猜測讓她猛的一驚,目光緊緊的盯緊銀面的男子的眼眸,只是眼前男子兩次與她相見,可這種邪惡中帶著霸道的氣息,是她所見識過的男子中未曾有人能夠擁有的,這種氣息太過誘惑,也太過奪人心魂,望之便難以忘記。
唯一與他一般擁有奪目氣質(zhì)的,便是瑾王世子御鳳檀了,而御鳳檀的氣質(zhì)卻與他截然相反,那是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不會像眼前的男子帶著邪魅霸道。再看男子身上的衣服,也只是一般人家可以購買起的藍袍,而御鳳檀從頭到尾無一處不是講究到了極致,身高上似乎也有些差距。
她半晌不回話,惹得御鳳檀不滿,以為她真的喜歡安初陽那種冷冰冰的男子,便重重的哼了一聲,“那個冰塊有什么意思,你也喜歡!”
“我什么時候說喜歡了!”云卿對他的奇怪邏輯表示無語,不想再與他爭執(zhí),這人做盜賊便做盜賊了,管她喜歡誰了。
她扭轉(zhuǎn)頭,往身后看去,一望頭就有些生暈,這地方她靠自己的力量還下不去,可是……她似乎被這些突來的事情嚇得腹部一收,此時放松了下來,卻想起另外有一件事迫切的需要解決……
她真的好想上凈房了,可是要怎么對面前這個男人開口啊,于是憋漲著氣,小聲道:“你快放我下去……”
“我又沒抓著你,你自己可以下去嘛�!庇P檀是起了心還要逗她一會,等她小意開口求他帶她下去,誰知半晌沒有等到回音,便轉(zhuǎn)頭看云卿,只見她面色越漲越紅,神情帶上一絲痛苦,心內(nèi)一驚,趕緊看她是否中毒受傷,卻未見異常,一時思不得解。
便想起她剛才在的位置是那樣偏僻,一般人不會隨便去的,除非……銀面男子目光帶上一絲深不可見的疑惑,見她腹部微收,兩腿緊緊的夾住,手指拽緊,這模樣……
他抬頭望了亭子所在的那一方,忽而發(fā)出大大的笑聲,提著云卿在半空中騰飛,然后將她放在了竹林中的凈房之前,又是一聲譏誚的笑聲揚起,道:“沒看過有人會被這個憋死的�!�
說罷,轉(zhuǎn)身便如同一抹黑色的晚風(fēng)離開了竹林,云卿一愣,心內(nèi)不平,卻實在是忍了頗久了,趕緊進了凈房,待出來之時,心里便是堵的發(fā)慌,想起今日從出府到現(xiàn)在,遇見的每一件事都是十足的倒霉的,早知道便找了借口推辭便罷,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惹了御鳳檀灌酒,又不小心聽到了知府的家事,最后還被一個小賊占了便宜……
想到方才那手指伸入舌上的感覺,云卿就忍不住的對著一旁呸了一聲,血腥的味道還留在了她的味蕾里,她以后再也不要咬人了,真不爽。
她一面走一面憤憤的將銀面男子罵了個夠,這人偷東西也不知道換個時辰,每日都是青天白日里的出現(xiàn),人不都說賊是半夜里才出來的嗎?
什么叫不準(zhǔn)再咬別人,他若是不欺辱她,她會咬他嗎?不過他的話倒是有道理,若是真遇見有心害她的人,這么一咬也起不了什么重用。
她本不是沖動的人,不知怎么,面對銀面男子似乎卻自制力差了一些,忍不住的想要回擊他,似乎吃準(zhǔn)了他不會對她怎樣?她摸了摸臉頰,奇怪自己怎會有如此詭異的想法,難道是因為上次在林中的時候他放了她一馬,所以覺得他便不危險了?
要知道,他可是個賊呢,那天滿身鮮血的在她面前,證明他不是個好人,也許手下還出過人命的,以后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待到了落梅院的時候,卻見除了安雪瑩,安蘭,安芳,柳易月和劉婉如外,扶著老太君去休息的安玉瑩也過來了。
云卿一進門,就聽到柳易月高高的聲音道:“表姐這一去還真夠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整個知府府中游了一趟呢。”
聞言,安玉瑩手中拿著一柄荷塘月色的畫扇,緩緩的搖著,一面斜覷著眼望著云卿道:“云卿妹妹只怕是不小心走錯了路吧。”
“玉瑩姐姐這是不知道呢,云卿和雪瑩妹妹的關(guān)系甚好,時常來府中玩耍的,雖不說對府中一切都熟悉,至少后院里幾個常去的院子肯定是不會弄錯的,平日里她便是如此了,哪會去個凈房還迷路了,只怕還有其他的事情耽擱了時間吧?”
說話的是知府的庶女安蘭,她和安玉瑩是同歲,比安雪瑩要大一歲,今年十四了,因為其母親是鹽政司胡大人的庶女,乃安知府的貴妾,在府中也算是有些體面,她又是知府府中的庶長女,生的也靈秀動人,又能說會道,在安知府和知府夫人面前都得幾分臉子,所以比起坐在她旁邊的安芳來,卻是要好多了,只見她穿著一件桃紅色金線繡菊花紋的交領(lǐng)襦衣,配著海棠紅束腰壓金絲線裙,全身看起來也是貴氣十足,一點也看不出是庶出的小姐,頭上梳著云朵髻,帶著銀累絲嵌藍寶縷空白玉牡丹簪,鬢邊簪著兩朵粉色的絹花,顯然今日也是經(jīng)過精心打扮,想要在御鳳檀面前一展風(fēng)采的。
寧國公府乃開國時封的開國功臣,屬于世代簪纓的大族,嫡庶區(qū)別十分明顯,像安玉瑩,安雪瑩這等的嫡女都是瑩字輩的雙字名,而庶女安蘭安芳很明顯只是和草沾上關(guān)系而已,單從姓名上已經(jīng)區(qū)別出來了。
云卿曾經(jīng)聽安雪瑩說過,說這個庶出的姐姐因為容貌出色,在府中也算得寵,作風(fēng)做派和嫡女也差不多高,私下里聊天的時候心氣也頗高,一定是要嫁給家世身份皆好的男子做正妻才行。
對于堅持要做正妻這點,云卿是支持的,妻是明媒正娶,妾是偏門抬進,一個是當(dāng)家主母,一個以色侍人,區(qū)別實在是很明顯,除開迫不得已做妾外,女子實在是不要有去做姨娘的想法。不過身為知府家的庶女,若是想要嫁個家世身份皆好的男子做正妻,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安蘭的聲音一落,安玉瑩眼神里的探究便是更加足,畫扇半掩,一雙美眸卻是透著十足的打量,云卿見此無奈,定是她最后被柳易月害得點了御鳳檀的名,又被那妖孽點了回來,雖后來他說不玩了,可是安家的小姐們心里還是不舒服,于是半掩了眸光,再抬起時已帶上了朦朧的醉意,略有些羞澀的笑著道:“看安蘭一張嘴不饒人的,我不就是蠢笨了點,猜不出覆射里的東西,連喝了九杯冷香釀,那酒喝起來甜蜜,誰知道后勁那樣大,我走著走著就走錯了道,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物不同了,才清醒了些,掉轉(zhuǎn)頭找到了凈房�!�
安玉瑩是記得她喝了不少酒的,再看她裙角帶著些泥,眸中又帶著醉意,便相信了她的話,捂著嘴道:“這可好,幸虧你還沒完全喝醉,若是撲通一下靠在哪睡著了,這可讓我們好找了去!”
此話一出,剛才的氣氛就熱絡(luò)了起來,云卿暗嘆躲過了一劫,免得到時候安初陽來打聽誰在那個時候去了亭子那邊,就算知道是她,也能知道她是帶著醉意不小心聽到的,喝醉了酒的人聽沒聽清楚那些話便難說了。
于是云卿面色也輕松了許多,對著安蘭微微一笑,黑眸里帶著一抹譏誚,想點火到她的身上,也得看道行深淺。她半真半假的嗔道:“安蘭剛才說的那話,便是存心讓我出丑,好讓我在玉瑩姐姐你面前出個笑話呢�!�
安玉瑩聞言淡淡的瞟了一眼安蘭,她剛才那話可不是讓她多想了,以為云卿借著上廁所的時間偷偷跑到前院去找御鳳檀了,這個庶出堂妹也是看上了瑾王世子,為剛才席間沒出風(fēng)頭而惱火?
安蘭見到安玉瑩微冷的眸光,心里便是一急,沒想到云卿這種時候還三言兩語就將話頭轉(zhuǎn)到了她的身上,她今日是有些氣憤的,本是想打扮出色了接著覆射的名頭也表演一曲,誰知能猜覆的機會都沒有,連話都沒說上兩句,豈不浪費她的心思?
安雪瑩見此連忙出來和稀泥,對著大寒道:“前日里我得了一盆好花,今日你們來了,便讓你們也一起看看……”于是話題一下就拉到了花上,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對著一盆茶花評價著。
過了一會,便聽大寒說御鳳檀和耿佑臣兩人吃過飯后就已經(jīng)告辭,安玉瑩的興致就明顯下去了,過了一會,眾人便都找了緣故,各自散去。
云卿又坐著馬車按照來時的路回去,馬車剛在府門口停下,進去之后云卿便看到謝氏院子的小丫鬟墜兒在垂花門前守著,遠遠看到她便急巴巴的跑了過來。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流翠一聽這話,臉色一板,立即站出來訓(xùn)道:“跑什么跑,毛毛躁躁的,大呼小叫喊的什么東西!”
墜兒肩膀一縮,連忙對著云卿行禮道:“方才是奴婢急了點,請大小姐恕罪。”
見她在這里等著,必定是謝氏發(fā)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云卿心底急切,面上卻是一派穩(wěn)重的模樣,徐徐的開口道:“你莫慌,究竟有什么事情,說便是?”
墜兒見她神色和暖,暗道大小姐人真不錯,心里也大膽了幾分,這才開口道:“是翡翠姐姐吩咐奴婢在這里等著大小姐回來的,今兒個上午三位姨娘去老夫人那請安了之后,不知道說了什么,老夫人便發(fā)了一通大火,將夫人喊了過去,奴婢從那時到現(xiàn)在,站了足有兩個時辰了,而夫人還沒有回到院子里�!�
云卿心中咯噔一聲,眸中暗藏利光,她就知道這些姨娘不會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這不,現(xiàn)在就看不得沈府里安靜一會,馬上又來掀風(fēng)起浪了。她點了點頭,對著墜兒道:“你且去告訴翡翠,說我已經(jīng)回來了,先去一趟歸雁閣后,自會去榮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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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告狀,沈茂反發(fā)怒
進了歸雁閣,流翠吩咐小丫頭打水過來,給云卿洗臉凈手,云卿神色卻有些正肅。
今兒個三個姨娘到祖母那說了什么,她不用去問也知道,必然是因為這兩個月父親沒有去姨娘房里的事情,人年紀(jì)越大就越盼著兒孫滿堂,老夫人一心想要子嗣,最重要的是要個孫子,其實她能理解祖母的想法,只是她不能看著母親因為這個原因而受罰。畢竟這件事的錯誤并不在母親身上。
上一世的時候,云卿一直認為家里很平靜,父親雖說有通房小妾,但是也沒有對母親冷淡如冰,可是重生后她才發(fā)現(xiàn),沈府里的一切和她印象中的一切都有著很大的區(qū)別,甚至說是天翻地覆的區(qū)別,一直以來祖母刁難,小妾告狀,這一切都是謝氏一個人在撐著,再看下藥的事情,那個背后的黑手也還沒有拎出來,其實沈府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的在行走。
流翠看著小姐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擰著帕子的手速度也慢了,剛才在門前她聽到夫人被老夫人叫到院子里去了兩個時辰還沒回來心里都一跳,以為會急忙到榮松堂去看看,誰知道小姐竟然不慌不忙的先回來換衣裳,若說不在意夫人,那也是不可能的,小姐和夫人是親母女,關(guān)系親密得很,看來小姐一定是在思量對策了。
過了一會,云卿換了一套輕便又不失禮的家常便服,突然開口對著青蓮問道:“青蓮,飛丹的傷怎樣了?”
青蓮聞言道:“這兩天修養(yǎng)的還不錯,已經(jīng)可以起來走走了�!憋w丹的父母都是府中有臉面的管事,那些婆子打板子的時候自然是輕著點下手的,再加上云卿吩咐了好藥好湯的喝著,雖然還痛著,也不會是什么大礙,只還做不得活而已。
“你讓她換了衣裳,馬上到我的屋里來�!痹魄浞愿劳辏嗌忂B忙應(yīng)下,急急的走出門去告訴飛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