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著云卿對著流翠道:“我記得回來的時候,知府夫人給了兩盒京城廣成齋的糕點是不是?”
“是的,說是老太君帶來的,京城才有的特色糕點,別的地方吃不到的。”流翠不知道她為何會問起這個,麻溜的從剛才捧進來的盒子里拿出兩個杏黃色畫蘭花的盒子,放在云卿的面前。
那邊飛丹聽到云卿的吩咐,已經(jīng)換了衣服,進了屋子,對著云卿跪下行禮道:“奴婢見過小姐�!�
云卿使了眼神,青蓮連忙拉著她,“不必了,你現(xiàn)在能走了嗎?”
飛丹心里對云卿上次開口求情存了感激,此時見云卿讓她過來,自然答道:“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
“嗯,”云卿看的出她其實還是沒有好全,不過也沒關(guān)系,她也不需要飛丹去做什么大動作,轉(zhuǎn)頭喚道:“飛丹,拿著這兩盒糕點,我們?nèi)s松堂�!�
榮松堂內(nèi)。
老夫人正躺在羅漢榻上,頭上繃著一個金絲的布帶,一手撐著頭,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而謝氏正跪在右邊,半垂著眼,臉色發(fā)白的看著地上的青磚。
碧萍看著謝氏已經(jīng)跪了兩個時辰老夫人還沒有喊她起來的跡象,心內(nèi)不由的著急,雖說夫人跪在墊子上的,可是這么跪下去,膝蓋還不得跪壞了,她往外頭看了幾眼,想了想開口道:“老夫人,您的頭還疼么,這好一會子若是還疼,我就去拿那白丸子給你吃一顆�!�
老夫人聽了,眼皮子掀開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都是凌厲的光,碧萍這是提醒她謝氏已經(jīng)跪了很長時間了吧,兩個時辰,有多長?便輕哼了聲,“吃什么藥,只要那起子小人不作怪,我這頭啊,就不會疼了�!�
說罷,目光在謝氏身上轉(zhuǎn)了一圈,似乎帶著刀子一般,要將她剮了才甘心。
碧萍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老夫人這是鐵了心要整治夫人,眼里含著憐色,想起今兒個上午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姨娘,秋姨娘,水姨娘三人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看到她們心情也不怎么好,便是開口就一頓訓(xùn),說她們?nèi)舜虬绲幕ㄖφ姓�,個個生的也不錯,怎么就沒生出個孩子來看看云云。
結(jié)果一頓罵下來,水姨娘就搶在了前頭告狀,說生孩子,誰不想生啊,可是也要老爺去她屋子里才行啊。
這一說,倒把老夫人說住了,奇怪的問道,難道老爺不去姨娘的房里嗎?白姨娘和秋姨娘也點點頭,說是老爺這次回來后,便沒有到過他們的院子里,基本都是歇息在謝氏的屋內(nèi)。
這一下就把老夫人惹火了,又把三位姨娘罵了一頓后,便讓人把夫人叫來,二話不說就讓她跪在屋中,要讓夫人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眼下跪了這么久,老夫人的氣還沒消,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辰才會消氣了,她又往著外頭看了幾眼,經(jīng)過上次死雀和表小姐的事情,她看出小姐是個伶俐聰慧的,若是她來倒有幾分希望。
正在這時,外面小丫鬟通報道:“老夫人,大小姐來了�!�
老夫人這次換做重重的哼了一聲,斜覷著眼睨著謝氏,冷笑道:“你跪在這里不出聲,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有做錯什么,原是等著女兒來替你說情?”
謝氏的膝蓋都跪得發(fā)麻,一股股的發(fā)疼,大腿都有些發(fā)顫了,她知道余氏(老夫人)心里不喜歡她,主要是怪她嫁進來多年沒有生孩子。
以前她也覺得是自己的錯,自從生了云卿后肚子就再也沒音訊,大大小小的大夫也看過不少,只說是她生孩子的時候損了身子,她也一直是這樣以為,便存了愧疚抬了以前身邊的丫鬟玳瑁,也就是現(xiàn)在的白姨娘。
再后來老夫人又借機塞了個水姨娘進來她也沒說什么,最后沈茂在外面碰了秋姨娘,她心中不舒服,還是做主迎了回來,主要便是想要讓他們給沈家生下兒子。
可是兩個月前知道是沈茂吃了那等子藥后,她心內(nèi)又恢復(fù)了自信,老爺因為云卿越發(fā)的聰慧也對她又看重了幾分,她就盼著兩個月的藥都吃完了,肚子能爭氣�?墒沁@等原因她知道,老爺知道,老夫人不知道,她也不能給她知道,這么一大把年紀(jì)的老人若是聽到這個消息,還不知會氣成什么樣子,到時候她的罪過就大了。
眼下便只有自己受苦,等懷上了也就好了,謝氏暗里松了松膝蓋,低頭道:“兒媳并沒有如此想�!�
“想沒想你自己知道!”老夫人一臉鐵青的轉(zhuǎn)過頭,對著外頭道:“讓她進來。”她倒是要看看云卿能說出什么來,她一個未嫁的閨女怎么也插手不了父母房中的事情,更何況婆母訓(xùn)斥兒媳,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云卿若是敢開口,那就是不孝。
誰曾想云卿進來后,眸中帶著一絲疼惜的看了一眼謝氏,迎上她慈愛的眼神,咬了咬牙轉(zhuǎn)開目光,并沒有急著開口去為她解釋,而是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禮,目光落在她額頭上的金帶子上,道:“祖母,您的頭疼又犯了嗎?”
原本臉色難看的老夫人聽到她這般關(guān)切的話愣了一下,原本她以為云卿進來定是會沖過去拉著謝氏起來,或者是抱著謝氏哭哭啼啼的,沒想到她進來之后,首先關(guān)心的還是她的身體,這讓她的心情好了一點,不過語氣還是不大好,道:“一天到晚都有煩心的事情,怎的不頭疼?”她抱怨了一句,又想起云卿今日出府了,便抬頭問道:“今日去知府府上見老太君,可沒惹出什么事來吧?”
不聽還好,一聽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云卿天天就光惹事生非了,還好這是在家中,她也已經(jīng)習(xí)慣老夫人這不著調(diào)的性子了,便抬起頭來,面帶淺淺的微笑,一雙鳳眸里滿是明媚的清光,開口道:“祖母注重禮儀,云卿也絕對不敢在其他府上做出任何有損儀態(tài)的事情,畢竟云卿出去的一舉一動,別人都會記得是沈家的女兒,代表了祖母和爹的臉面,云卿自然是不敢大意的�!�
“嗯,這還差不多�!崩戏蛉寺牭剿@么一席話倒是大方得體,嘴角不由的勾起一些,飛丹見狀,目光移到云卿和老夫人之間,方才老夫人說話還是帶著怒意的,眼下卻柔和了許多,甚至可以看出有些開心,真是不簡單。
云卿見此,才又開口道:“今兒個寧國公的老太君也在,她是從京城過來,特意來看知府大人的,還帶了寧國公家的二小姐也來了,又邀請了瑾王世子,永毅侯家的公子,柳家月表妹,還有市舶司的劉小姐,一起在花園玩了一會,又留了用午膳,所以現(xiàn)在才回來�!�
老夫人聽她說出老太君,又說今兒個來的人身份,一聽到瑾王世子,永毅侯家的公子,眼睛就亮了起來,沈家雖然是富甲一方,到底是商戶,這些個豪門貴族的隔得就太遠了,她自個兒是很少和這樣身份的打交道,倒是孫女,今日請了這些人,每一個身份低的,云卿倒還真是不錯,也被邀請了去,這么一想,心里就得意,便問道:“也好,趁著現(xiàn)在未嫁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是啊,今日也玩的開心,就是在席上不小心聽到知府和安公子……”云卿的聲音越說越小,后來就沒說下去了,畢竟是不小心聽到的事情,也就收了聲。
倒是老夫人聽到了心里,人對這些豪門貴族的八卦最感興趣,往往看到一點點,就開始往深里想。這位安公子是原配留下來的兒子,而知府夫人是嫁過來的繼室,只生了一個女兒安雪瑩后,也和謝氏一樣沒了動靜,據(jù)說除了以前府里的兩個姨娘,知府夫人是不許知府再納新人,平日里也不許知府總往姨娘那里跑,說是她新進的夫人,怎么也得先生下個嫡子再說,哪有讓姨娘生在前頭的。
當(dāng)然,一般大家族里是不會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頭,除非正妻三年無子,為了后代著想,姨娘便可以生下兒子。知府夫人是仗著娘家的勢,知府又寵愛,便有些使性子了,不過那都是人家家里的家事。
她瞟了一眼謝氏,謝氏嫁進來的第二年生下云卿,半年后她就塞了人進去,說謝氏不能生兒子,就讓別人生,謝氏也沒有什么意見,還做主抬了個陪房丫鬟做了姨娘,這么想,謝氏倒也不是個善妒的人,本來這段時間就是商貿(mào)繁忙,兒子少在后院留住也是正常的,沒有睡在正室那里還給人說道的理。
如此一想,她臉色便好了許多,聲音也沒那么大的怒火了,點點頭道:“別人的家事莫要議論�!比缃襁@孫女倒是越來越不錯了,識大體,懂得什么能說什么不說。
云卿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半垂了眼中劃過一閃而過的笑意,又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茶站在老夫人面前,溫言軟語道:“祖母,老太君還從京城帶了兩盒特產(chǎn)的糕點過來讓我拿回來,所以我一到府中,就趕緊拎過來讓祖母你嘗嘗呢�!�
一聽到是老太君特意拿來給她吃的,老夫人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和老太君沒交情,能讓老太君拿兩盒糕點來,一定是因為云卿說了什么,頓時感覺面上倍有面子,頭也不那么疼了,連忙讓王嬤嬤扶著她坐了起來。
其實云卿說話是用了技巧的,這兩盒糕點是老太君帶來的不假,可是是知府夫人給她的,也沒有說帶回來是給老夫人吃的,可是經(jīng)云卿這么一說,就顯得是老太君知道沈府老夫人,特意讓人拿了兩盒特產(chǎn)糕點給她來,一時喜上眉梢。
一直站在云卿身后的飛丹拎著盒子走上來,將兩盒點心擺在桌上。
老夫人見是她,抬眸看了一眼,往她背上看了一眼,“怎么,打板子的傷就好了?”
飛丹低頭垂手的回道:“回老夫人的話,這幾天小姐一直都讓奴婢休息,湯藥吃食個個都是好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奴婢便想因為之前不懂事而讓老夫人失望,又亂議了小姐,便心中有愧,希望能早早就伺候小姐,以抵心中的愧疚�!�
聞言,云卿眼底帶上一抹淡淡的欣賞,到底是老夫人房里出來的大丫鬟,雖說稍許熱心了一點,但是一點就透,她帶飛丹來的目的就是要讓老夫人想起之前她被人挑唆的事情,而現(xiàn)在飛丹的這一番話,真正是說的極妙,既有對老夫人和她的悔過之心,又對著她表了忠心,而且還十分巧妙的提醒了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聽了她的話后,眸中帶上了深思,飛丹是被捻出去的原因就是受了韋凝紫的挑唆,來到老夫人面前告狀,想要利用老夫人去對付云卿,這種情形和今日的怎么都有點像,不過來挑唆的換成了水姨娘罷了。
老夫人滿臉慍色,也認真打量起這個孫女,她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孫女,如今這孫女真是完全變了,整個人看起來端莊大方,沉穩(wěn)從容,一雙鳳眸里兩顆葡萄一樣的眼眸帶著睿智的光芒,站在她面前亭亭玉立,如同一枝含苞欲放的芙蓉,一點兒也不比京中她看過的名門小姐差。
若不是孫女過來帶著飛丹,她說不定又會誤會了謝氏,兩個月沒去姨娘院子也不算太大的事,她神色松了一松,瞟了謝氏一眼,見她跪了兩個時辰,臉上也沒什么怨憤,心里也舒坦多了。
剛好孫女也在這里,便順著臺階,對著謝氏道:“你起來罷�!�
在一旁伺候的翡翠一看老夫人松口了,連忙上去扶著謝氏站了起來,她跪了兩個半時辰,膝蓋早就刺痛發(fā)酸,站起來有些顫抖,可是她的心思都沒在這上面。謝氏知道她能這么早就不要罰跪,是女兒剛才那一番話起的作用。女兒才十三歲,卻懂得這些彎彎道道的,轉(zhuǎn)著彎來為她說情,卻半個字都沒提到在幫她說好話,這樣聰慧,卻讓她心里有些心酸,心里不知是喜還是悲。
給老夫人謝安了之后,云卿便扶著謝氏走出來,謝氏望著女兒的小臉,想笑,又有點苦道:“沒想到還要你來幫娘,你才多大……”
云卿聽了眼圈就紅了,自己為娘做一件事情,娘就有如此感嘆,上輩子自己失貞后在家里躲著,這也不去那也不去的,娘定是偷偷流了不少眼淚,微哽著嗓音,柔聲道:“娘可別小瞧了我,女兒今年下半年就滿十四了,年紀(jì)也不算小了,有些窮人家的孩子七八歲就當(dāng)家了,我可比他們大上一輪去了。”
謝氏一聽,也生了感嘆,看著女兒的身量都幾乎與自己齊平,想著她出生的時候就是那么粉粉嫩嫩的一個小肉團,十三年如同眨眼這么一過,就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她伸手摸了摸云卿的臉頰,兩眼里閃著母愛的光芒,也是,都這么大的姑娘了,
兩人進了屋內(nèi)后,云卿遣了翡翠去拿了藥來,扶著謝氏坐在床上,掀開褲,裙后,目光落在了她發(fā)青的膝蓋。
雖然是跪在了蒲團上,但是一動不動的跪上兩個半時辰,這個膝蓋哪里承受得住,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憤怒,出口道:“娘,你怎么不去跟祖母說呢?”這個事,母親自己說不得,父親總能去說的吧。
她輕輕的撫上謝氏的膝蓋,嘴巴微微的嘟起,看的謝氏淡淡的一笑,將她的小手拉起來包在手心里,低聲道:“你說這個事能跟祖母說嗎?”
她知道不能直接說,可是娘就要受苦挨跪,她心里好疼,“那你怎么不讓父親去說呢,他總能和祖母說的吧,難道就由得你總是被祖母拿著這個做筏子來整你嗎?”
這話說的太直接了,謝氏一驚,目光掃了一眼,低聲道:“傻孩子,有些話不能亂說的,你祖母是罰娘親�!�
云卿看著她的模樣,一陣心酸,謝氏拍拍她的手,柔聲道:“這個事你讓你父親怎么跟祖母開口呢,說了你父親臉上無光,又讓祖母生氣擔(dān)心,那個人下藥的人本來還不知道,如果說了,還不弄得人人都知道,再說,過了后天,汶老太爺開的藥就吃滿兩個月了,你父親馬上就好了,何必弄的那么大的風(fēng)浪呢,左不過我跪了今日兩個時辰,避免了這些事的發(fā)生,也是值得的�!�
頓了頓,謝氏繼續(xù)道:“好在你父親對我們母女是算不錯的了,我也不想他太難做。”
云卿知道,揚州很多商人家里妻妾成群,外頭外室無數(shù),還有的在外面立個什么平妻,帶在身邊行走,外面的人都都認可那個平妻,說什么享齊人之福,將屋中的正室就當(dāng)作是個擺設(shè)。
而父親雖說有三房小妾,白姨娘是母親的人,水姨娘是祖母塞來的,只有秋姨娘是在外頭惹上的,就連蘇眉也是打通關(guān)節(jié)的時候官員的子女貼上來的,其他的通房什么父親也沒有放到心上,單從這點看,還是比很多男人好許多了。
她不禁的想起耿佑臣,曾經(jīng)她以為他是真心的愛自己,才會一門子愿意娶她這個商女做侯爺夫人,所以她一門心思就陷在了里頭,可是呢,她被那可笑的真心蒙蔽了眼睛,那樣滿口真心的他,在娶她的同一天,還抬進了一個側(cè)夫人……
她自嘲的笑笑,當(dāng)時的她究竟是有多笨,若是一個男人真心愛一個女人,會轉(zhuǎn)身毫不猶豫的又睡在其他女人的房里嗎?
耿佑臣也是,父親也是,這世上的男子都是口中說著愛,身體卻在別的土壤上努力的耕耘著,有多少男人是真正的愛,真正愿意一生一世只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的?
她抽出手抱著謝氏的脖子,臉頰在她柔嫩的頸部磨蹭,“娘,我以后都不嫁人,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吧�!�
謝氏方才那一點傷感情緒被女兒這么蹭蹭的就蹭得只剩下柔軟了,“剛才還說自己長大了,現(xiàn)在又變得更小孩子了,哪有姑娘家要一輩子守著父母過的,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要是能陪著娘,一輩子不嫁也可以�!痹魄湟娡饷�?zhèn)鱽砹四_步聲,才戀戀不舍的放開手。
翡翠進來看著床上的夫人和小姐,暗里笑了笑,開口道:“藥我拿過來了,夫人,我給你揉揉�!�
夜晚沈茂回來后,便聽到了謝氏被母親喊去榮松堂罰跪的事情,聽完后隱約知道是為了子嗣的原因,心里便存了愧疚,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好,便朝著謝氏的院子里去了。
他一進門便朝著謝氏看去,謝氏對著左右兩邊看了一眼,李嬤嬤翡翠知趣便退了下去。
謝氏親自站起來,去幫沈茂脫下在外面穿的圓領(lǐng)袍子,給他換上一套軟羅的輕便家常服,沈茂見她行走姿態(tài)雖未有問題,卻是比平日里慢了許多,蹙著眉坐下道:“今日母親說你什么了?”
謝氏搖了搖頭,又轉(zhuǎn)身去沖了一杯華頂云霧茶遞到他的手上,“沒什么,只不過是過去敘敘家常�!�
將茶接了放到一邊,沈茂一把拉著她坐在了身上,瞧著她梳著蓬松的發(fā)髻,上面只插了一支黃玉簪子,露出纖長白嫩的頸,幾根發(fā)絲松松的垂在頰邊,那肌膚便白得讓他心口悸動。想起開始聽到的那些話,老夫人讓謝氏在榮松堂一直跪到晚膳時分才讓她起來,為得是他這兩個月留宿在謝氏這里的事情,被說善妒,不容人,受了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句都不跟他說,也不跟老夫人說真正的原因,一心為了他著想,他就感覺心窩熱乎乎的,手掌在謝氏的腿上撫摸。
“讓你委屈了�!闭f罷,卻聽的謝氏一聲輕呼,他看著自己的手停在她的膝蓋上,想起跪到的時候肯定傷著了,便要解開了看。
“老爺,你這是做什么……”謝氏被他這個舉動弄得略紅了臉,輕聲道。
“我看看……”沈茂強硬的拉開她的褲腿,當(dāng)看到那雙白嫩的腿上留下的青紅色跪痕時,鳳眸沉了沉。
謝氏看他臉色變了,連忙伸手去拉褲腿蓋住膝蓋上的傷痕,輕聲道:“妾身膝蓋有傷,老爺今晚還是去其他幾個姨娘院子里吧……”
“去她們那里干什么!”沈茂打斷了她的話,皺眉看著她。謝氏想起白日里被老夫人說的那些話,說她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薄命相,還是個迷的老爺不要姨娘的女人,她就委屈,哪有婆婆這樣說兒媳婦的,于是鼻子就有些發(fā)酸。
沈茂臉上有著薄怒,見謝氏垂著頭,臉色白里透紅,眉眼潤得好似滴得出水來,再一看膝蓋的傷,更是氣怒,心中又憐又愛的一把將她抱起,往內(nèi)房里走去,小意安慰道:“你別傷心了,這藥也快吃完了,到時候我多留在你房里便是,要是母親再為這事找你,你就尋個理由不去她那罷了。”
聽著沈茂安慰她,謝氏本來還忍住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這些年她受老夫人的氣也不少,可是她也知道,不止是老夫人急,沈茂也是急的,就連她自己心里也急,若是有個兒子伴身,老夫人和老爺?shù)男慕Y(jié)也解開了,她也有兒子伴身,以后云卿也有兄弟可以照看著,是一舉幾得的事。
想到這里,她就將頭靠在了沈茂的臂膀上,想著今日這跪也值得的,得了老爺?shù)男�,還有愧疚,又加了這句承諾,老爺是言出必行的人,接下來的時間肯定會多留在她的房里,爭氣不爭氣就看她的肚子了。
瑤花閣里。
水姨娘穿著一件石榴紅的對襟牡丹紋薄緞褙子,下面穿著蔥黃綠色的撒花百褶裙,頭上梳著靈蛇髻,插著翠嵌珠孔雀步搖,加上一朵大紅色的堆紗花,既顯得嬌美可人,又顯得簡單柔媚,她對著鏡子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多眼,得意的問道:“凡兒,你看我今天的打扮如何?”
凡兒望著鏡子里水姨娘精致的妝容,杏眸上彎彎的柳葉眉,發(fā)自真心的贊美道:“姨娘本來就長得漂亮,再這么一打扮真正是貌如天仙,老爺要是看到了肯定會目瞪口呆的�!�
“你倒是會說話。”水姨娘瞟了她一眼,擦了紅色唇脂的嘴角得意的揚起。凡兒這話正說中了水姨娘的心思,這身衣裳和打扮可是她精心挑選的,目的就是讓老爺覺得驚艷,好讓老爺沉醉在她的溫柔鄉(xiāng)里,迷得神魂顛倒最好。
想著,水姨娘轉(zhuǎn)頭望向外面的天色,皺著眉道:“你出去看看,平兒那個家伙是不是又在那偷懶了,怎么天色這么晚了還沒看到老爺過來?”
她又摸了摸云鬢,今日她特意到老夫人那里去告謝氏的狀,也聽到了謝氏下午被老夫人喊著去一頓好整,想必老爺今晚不會再睡到謝氏那里了,這后院三個姨娘還有人比她更漂亮嗎?再者,老夫人怎么說也是她的姑母,會在老爺面前敲打敲打的吧,等會老爺肯定來她這里。
身后的凡兒得了話,立即提著裙角跑出去看,過了一會,兩人便忐忑的走了進來,平兒更是連眼都不敢抬,眼神一縮一縮的望著水姨娘。
那樣子看的水姨娘惱火急了,瞧了門口再沒人跟著進來,一把將鏡子放在梳妝臺上,擰眉道:“不是讓你出去等老爺過來的嗎?你又跑進來干嘛?剛才是不是又偷懶去了?”
一頓罵下來,平兒是更不敢開口了,凡兒實在是被那唾沫噴得受不了,癟了癟嘴,開口道:“姨娘,剛才我出去聽到隔壁的小丫鬟說……”
“說什么!”水姨娘尖利著嗓子喊道。
“說老爺今日還是在夫人在歇息。”凡兒一口氣把聽來的全部都說了,心內(nèi)暗嘆一聲,接下來又要看水姨娘發(fā)火了。
“怎么可能!老爺怎么還睡在那個老女人那!”水姨一聽,臉色登時氣得煞白,猛地跳起來喊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知道老夫人有多重視子嗣的問題,所以特地在今日和其他兩個姨娘去請安的時候不經(jīng)意的說出來老爺兩個月沒來她們姨娘的房中了,當(dāng)時老夫人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而且下午的時候她明明聽到了謝氏被老夫人喊去了榮松堂,據(jù)說還跪了一下午,那就代表老夫人發(fā)火了啊。
為何老爺還是沒有來她這里,難道老夫人沒有去敲打謝氏和老爺,暗示他到自己的房里來嗎?這不可能啊,以前但凡自己去老夫人面前暗示一下,晚上的時候沈茂必然是來她的院子里的,畢竟她也是府中最年輕,最漂亮的。
“你們確定老夫人今日真的叫夫人去罰跪了嗎?”水姨娘兩只手緊緊掐緊帕子撕拉,美眸里射出嫉妒的光芒。
“是的,確定去了,府中上下都知道�!逼絻汉芸隙ǖ幕卮穑@事府中上下都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又加了句,“還是大小姐扶著夫人回的院子,一路上人都看到了,夫人的腿都跪得麻了�!�
大小姐?沈云卿?
她印象里倒是有這個丫頭,素來是清高的很,沒事就捧著書本看,她那時還笑過,就這樣的女孩嫁出去,就會吟詩作畫,不懂半點人情事故,怎么整死的都不知道。不過最近好像聽說在府中發(fā)生的幾件事都有她的出現(xiàn),而且每次謝氏都能化險為夷,沒有受到什么責(zé)罰,而且老夫人對沈云卿的印象,也好了許多,下人們對她的評價也高了。
她手里絞著帕子,眉梢緊緊的擰起,難道是她在其中插手?
“大小姐當(dāng)時去榮松院做了什么?”水姨娘問道。
平兒道:“大小姐回來后,先回了歸雁閣,然后提了兩盒點心去了榮松堂,聽說什么都沒說,也沒求情,就是把點心送過去,聊了幾句,老夫人便讓她和夫人一起出來了�!�
這樣啊……那應(yīng)該就沒她什么事,水姨娘將注意力從云卿身上移開,再想到謝氏,又怒火上了眉頭,她除了進門看了老爺一次外,謝氏兩個月都霸占著老爺,只怕再不來,老爺都要忘記她了,越想越氣,越想越怒,水姨娘一掌拍在梳妝臺上,那鏡子首飾猛的跳起來,伴隨她咬牙切齒的怒語:“她這是故意的,故意不讓老爺來我這!”
凡兒見她氣的臉都要變形了,開始畫的那精致的妝容,此時在燈光下看著都有點扭曲,姨娘真是仗著自己是老夫人的遠親,總喜歡去跟老夫人告狀,這告狀有什么用,老爺明顯對夫人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就算夫人強留也留不住,夫人又沒將老爺栓在褲腰帶上,老爺若是真心想來姨娘的院子里,誰也攔不住的。
看白姨娘和秋姨娘兩位不是就看的通透多了,才不會有這樣的心思去整夫人,做姨娘的不都是應(yīng)該哄好老爺,得了男人的寵愛嗎?怎么自己伺候的這位姨娘就喜歡和夫人掐架呢。
“就沒聽說過哪家的正室這么不要臉的,一天到晚霸占著老爺,不讓老爺去其他人的房里,她也不看看人家府中,哪個男人不是天天睡在姨娘房里的,就她謝氏做的出這種事情,真是太沒臉沒皮了!”水姨娘不管不顧的喊了起來,只求爽快的將這話罵了出來,嚇得凡兒平兒臉都青了。
這說的是什么話,夫人是老爺明媒正娶的,睡在夫人房里那是名正言順,有什么不可以的,方才水姨娘說的那些家里,只怕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吧,最少初一十五那都是要睡在正室房里的啊。
不過她們也知道這話要是傳到別人的耳中,指不定會惹出什么事來,凡兒趕緊道:“姨娘,你千萬別生氣,你要是生氣人就變得不好看了,不好看了豈不是剛好如了那些人的意,老爺今日睡在夫人那,指不定是因為夫人被老夫人罰了,他總要去安慰幾句的,你可千萬別給老爺聽到剛才說的話,他可最喜歡溫柔婉約的女子了�!�
她說完,使了眼神給平兒去倒茶,自己又扶了水姨娘坐下來,看她還是滿臉鐵青的噴著怒火,知道她怎么也是吞不下這口氣的,索性開口道:“姨娘總把勁往老夫人那使,可你也要使得對,老爺睡在夫人那,于理沒有任何錯,這府中除了老夫人,只有夫人最大,而且老夫人其實對夫人應(yīng)該也不是那么差,府里的中饋她不是一直都交給夫人掌管的嗎?你要使勁,也要找一個可以真正和夫人抗衡的人才可以�!�
聽她這么一說,水姨娘的怒意平息了下來,眉頭卻漸漸的蹙起來,問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姨娘所想的那個意思�!狈矁旱皖^一笑,眼底閃著精明的光,一霎那將水姨娘的腦袋閃得精明了起來,她咧開嘴,對著凡兒笑道:“不錯,當(dāng)初買了你進來時,我就知道你是個精明的,果然沒錯!”
她一手捏著帕子,嘴角帶著一抹冷冷的笑容,望著前方的窗欞道:“謝氏,你等著,馬上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011
謝氏發(fā)威惡整水姨娘
天剛清亮的時候,云卿便醒了過來,昨夜里想著母親的事,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結(jié)果做了夢,夢里面的前世今生混淆得她都快要分不清楚,一會是母親和父親披鐐帶銬的樣子,一會又是耿佑臣對著她溫柔笑的樣子,一會又是韋凝紫拉著她的手陪她說笑的樣子,畫面一轉(zhuǎn),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看到御鳳檀拿著一朵花,對著她笑的顛倒眾生。
這一笑,便將她驚醒了,睜開眼望著天青色的紗帳發(fā)了一會呆,想起剛才的夢,只覺得腦仁疼的厲害,做夢夢見父母,耿佑臣韋凝紫也就罷了,最后竟然還多了御鳳檀那個家伙,她抬起手在額頭撫了兩下,最近大概看到他一直都提心吊膽的,精神高度緊張,如同看到韋凝紫他們一般。
暗里嘆了一口氣,云卿又發(fā)了一會子呆,便起床喚了流翠和采青進來,伺候了漱洗后,又換上一條淡紫色繡梨花對襟齊胸高腰牡丹雪紡謅紗儒裙,配了輕容紗水粉色的長袖上衣,腰間束著同色的宮絳,再梳了一個墮馬髻,簪了兩只鑲翠色寶石配粉色珍珠的蝴蝶形發(fā)梳在上頭,顯得人靈俏中帶著嬌美。
她看了兩眼,滿意的點頭,便往謝氏的院子里去了。
沈茂經(jīng)商養(yǎng)成的習(xí)慣晚睡早起,謝氏每日也都要和管事媽媽對牌子,所以云卿到的時候,他們兩人都已經(jīng)起來了。
沈茂見女兒來的這樣早,笑著道:“怎么不多睡一下?”
“早點到娘這里來,想和爹一起用早膳�!痹魄鋵χ蛎卸Y道,帶著點女兒家撒嬌的姿態(tài),逗得沈茂哈哈大笑,“好,那我們一家三口便一起用膳�!�
于是謝氏便喚了丫鬟將云卿早膳也一并端了過來。沈府因為富裕,在吃住用度方面是極為講究的,早膳的時候菜式也多,有水晶百味鴨,碧糯佳藕,茄汁鳳尾魚,蟹粉小籠,雞絲粥,苦丁苦瓜,觀音豆腐,蜂蜜花生,還有雞絲涼面以及一盅燕窩薏米甜湯,菜品盛在配套的瓷器里,點綴得色澤鮮艷,讓人一看便食指大動。
在謝氏屋子中用早膳便顯得輕松多了,席間三人偶爾也說上兩句話,一面用膳,正在此時,外面小丫鬟站在簾下道:“老爺,夫人,大小姐,水姨娘過來請安了。”
謝氏和云卿兩人皆是一怔,水姨娘竟然一大早的就到院子里面請安了,這可算得上奇事。要知道三個姨娘里面,水姨娘每天的請安一般都是最遲的,要么就干脆說身子不好不來了,謝氏也懶得管她,她也不喜歡這些妾室在面前晃,剛好眼不見為凈。
今天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開口讓水姨娘進來,門簾徐徐的拉開,水姨娘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
只見她穿著一件石榴紅繡藍邊的交領(lǐng)襦衫,下套一件同色織金牡丹棕裙,烏黑的頭發(fā)梳成了彎月髻,上面簪著一支赤金縷空穿枝海棠文的碧玉步搖,兩顆圓形的玉珠一直垂到了她粉嫩的頰邊,她今年才二十五歲,本來就是花朵開的最繁盛的年紀(jì),這么一身裝束穿出來,既明艷,又帶著風(fēng)情,走路的時候腰肢款擺,如同柳葉遇風(fēng)一般,引得沈茂都多看了兩眼。
“婢妾來給老爺,夫人,大小姐請安。”水姨娘走進來后就發(fā)現(xiàn)沈茂的目光在他她身上停留,面色自然的便更加嬌媚,眸光也帶上了得意。
“起來吧,你今日來的倒早�!敝x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她當(dāng)然知道水姨娘今兒個早上為何趕得這樣早了,昨天她去老夫人那里告狀除了想要老夫人折磨她以外,就是想拉著老爺去她那里歇息,可惜她這個算盤打的不錯,結(jié)果卻是差強人意,昨晚老爺還是來了她的院子里歇息,于是水姨娘才會想到今天早早就打扮的漂亮光鮮,在老爺面前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好吸引了沈茂的注意力。她瞟了一眼沈茂的表情,雖然他面上淡淡的,但是謝氏與他這么多年夫妻,還是看出來他對水姨娘的美色起了注意,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水姨娘連忙起身,聽到謝氏說的話,心想千萬莫讓老爺知道她經(jīng)常找借口不來請安,借故又說她不夠知禮,昨晚凡兒說的那些話是對的,老爺喜歡謝氏這個調(diào)調(diào)的,她便要裝成這樣,于是嬌滴滴的開口道:“婢妾前幾日身體不大好,便未能來給夫人請安,好在夫人是個寬厚的,容了婢妾休息兩日,今兒個身子一好利索了,心里覺得前幾日太過無禮,所以今晨早早過來伺候夫人�!�
“你如今身子好了便行�!敝x氏聽了她的話,心里一陣發(fā)堵,說什么她寬厚,就是在讓她沒辦法斥責(zé)水姨娘以前不來請安的事,又在沈茂面前說了這樣做小心的話,她當(dāng)然不能再說以前的事,那樣會顯得她刻薄善妒的。想到這里,她眼底就帶上了厭惡,這個水姨娘是以前老夫人想給沈茂做正室的,無奈老太爺不同意,說太小家子氣,做不得沈家的當(dāng)家主母,后來她進來無子后,老夫人又做主將她納了進來,是想著她能生個兒子提了做側(cè)夫人,所以水姨娘進府就是以貴妾的身份抬進來的,仗著老夫人在背后撐腰,氣焰一直很盛。
看著謝氏有話不能說的樣子,水姨娘心中爽快地很,故意殷勤的站在謝氏的身后,布菜,端水,遞茶,做的倒是不錯,只是目光總是在沈茂身上飄來飄去,真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望著謝氏淡了淡的笑容,云卿也知道水姨娘來的目的,鳳眸掠過一道利光,這個水姨娘什么都不會,最會做這些爭寵的事情,沒事就愛在后宅里起風(fēng)作浪,弄些妻妾間的斗爭出來,瞧著水姨娘那賣弄風(fēng)騷的樣子,云卿便覺得胸口發(fā)堵,好好的一頓早膳用的就沒了意思。
用過早膳,沈茂便要去前院里,他接過丫鬟遞過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來往外屋走去。
水姨娘滿臉媚笑的行禮道:“老爺慢走�!�
沈茂聽著她那發(fā)酥的軟聲,腳步一頓,對著她看了一眼,開口道:“多注意點身體,不要老生病�!�
聞言,水姨娘美眸一亮,滿臉驚喜,她今日的作法果然是對的,老爺注意到她了,還讓她多注意點身體,這是暗示要到她的房里來,她連忙應(yīng)道:“多謝老爺關(guān)心,婢妾身子已經(jīng)好了。”
沈茂又看了一眼她艷麗的面容,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小丫鬟進來將碟碗收下去,又將桌子收拾干凈,泡了一壺雨前龍井進來放在屋中。
此時,屋子里就剩下了謝氏和云卿,水姨娘的面上殷勤婉約的神色,被一種帶著得意和挑釁的笑容取而代之,她斜挑著眼看著謝氏,嬌笑道:“夫人,早膳也用過了,沒事婢妾就退下了�!闭f罷隨意蹲了一下膝當(dāng)做是行禮,便要往外走去。
“慢著!”云卿開口喊道。
水姨娘本來聽見有人喊她慢著,回頭一看竟然是沈云卿,剛才的一怔就退下,換上一抹怪異的笑容:“怎的,大小姐還有事情?”
云卿緩緩的一笑,面上帶著微笑,一雙鳳眸看著水姨娘的面容,誠懇的開口道:“姨娘剛才忘記了什么?”
忘記了什么?水姨娘在自己袖口,裙邊上看了看,她沒帶什么東西進來,也沒落下東西,便道:“婢妾沒有發(fā)現(xiàn)掉了什么,莫非大小姐有看見?”
真是沒有禮儀的女人,她都這樣說了,竟然還聽不出來,云卿便轉(zhuǎn)身坐到了謝氏身旁的羅漢榻上,輕巧的端起白瓷官窯杯吹了吹,嘴角含著笑意的望著水姨娘,不言不語,就這么笑著望向她。
她的眼神帶著說不出的悠長深意,飛挑的鳳眸微瞇,仿若含了笑意,又仿若帶著諷刺,直將水姨娘看的心內(nèi)又慌又亂,不明她這眼神究竟想要表達的是什么,只從心頭生出一股不好的念頭,脫口道:“大小姐若是無事,我就先退下了�!�
“我可沒說無事,姨娘不要每次都替我和娘做主�!痹魄溥@次還是含著笑,不過語氣卻是比剛才嚴(yán)厲多了。
水姨娘這次總算聽懂了云卿的意思,再看云卿的時候,眼神里的輕視就退了幾分,眼前這個大小姐和她以往的印象有了很大的區(qū)別,不多說半個字,卻字字都是在說她剛才無禮便要退下的事情,不過,就算她無禮又如何,謝氏還能告到老夫人面前去,想到這里,她便有了自信,笑道:“婢妾已經(jīng)行禮告退了,夫人既然沒有開口,那就是默認了。”
“噢,是嗎?”云卿輕輕的開口道,“那你可記得我,也是你的主子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明明比柳絮還要淡,卻讓水姨娘臉色白了一白,她一直都沒把沈云卿當(dāng)回事,除了在沈茂面前會講究點規(guī)矩外,人后看到云卿可是沒有半點尊重的,沒曾想到今日云卿倒在乎起來,她倒也忍得下氣,畢竟沈茂對這個女兒很是寵愛,若是做的太過分,到了沈茂面前也不太好看,便收了心中的不滿,忍著對云卿行禮道:“大小姐,婢妾可以告退了嗎?”
見她忍著不愉給自己行禮,云卿也不客氣,坐著受了她的禮,才慢悠悠的開口道:“水姨娘這話可是太客氣了,你是府中的姨娘,是專門伺候夫人和老爺?shù)逆�,如今夫人還坐在這里,你要告退的話,還得她同意才行呢�!�
水姨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是那個世事不懂的大小姐說出來的?她抬起頭看著云卿,但見她依舊是淺笑淡然的模樣,正和謝氏對著會心的一笑,她心中隱約知道,如今這個大小姐肯定與往日有了區(qū)別。
云卿對于她的驚異早就預(yù)料到,重生前的她對大宅院里的爭斗是不屑一顧的,沉迷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可惜現(xiàn)實不是如此,尤其是大宅院中的人為了自身的利益和生存的本能,會不斷的去爭,去搶,去奪,甚至不擇手段。
重生一世,她再不是以前的她,為了她所要保護的一切,算計人心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眼下水姨娘看到的不過是其中的一幕而已,僅僅這么兩個月,她已經(jīng)迎接了多少有意的無意的暗刀,若是以前的她,只怕早就沒有臉面活著了。
謝氏聽了女兒的話,再看水姨娘的時候,又多了一番的想法,以往她對妾侍是寬容的,同為女人,她也不想過多的為難,只要不觸犯大的事情,小打小鬧的也就過去了,可是今天女兒說的這話,讓她不禁的懷疑自己的想法,她覺得不必對姨娘太過苛責(zé),可是這些姨娘心里是認為她寬厚仁慈呢,還是以為她軟弱好欺,特別是眼前的水姨娘,基本上在她面前是沒有規(guī)矩可言的,來去隨心,眼里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夫人。
謝氏看著水姨娘打扮的嬌嬌俏俏的模樣,暗道:是啊,她是府中的姨娘,姨娘說的好聽是半個主子,其實還不是個伺候人的奴才,她平日里放寬著不管她們,結(jié)果呢,水姨娘今日在女兒面前一點臉面也沒給她留,如此下來,女兒也會不受到尊重,那么以后別人會不會有樣學(xué)樣的對女兒,女兒又會怎么看她這個娘?
這么細細的分析出來,謝氏只覺得以前因為懷不上兒子而心存寬意,對姨娘太過放縱的行為太過不對,好在今日女兒一番話讓她突然想明白這個問題,以后府中姨娘的規(guī)矩還是得立起來,她一個當(dāng)家主母就是讓姨娘立規(guī)矩,只要理由得當(dāng),即便是老夫人和沈茂也沒有什么好挑剔的。
一瞬間,謝氏的臉上就散發(fā)出一種氣勢來,她做當(dāng)家主母多年,威嚴(yán)早就存在于骨子之中,從小受的教育也讓她渾身充滿了名門千金舉手投足的貴氣,她面色如常,可整個屋中的氛圍就完全不一樣了,挑眉望著水姨娘道:“方才你在老爺面前說覺得前幾日病了沒來伺候我心里過意不去,所以今晨早早過來伺候我對嗎?”
水姨娘看著謝氏在她面前拿出當(dāng)家主母的氣勢來,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卻沒有放在心上,冷笑道:“剛才婢妾的確這么說了,夫人難道真的需要婢妾在這里伺候?”
這樣的態(tài)度和這樣的話,謝氏早就聽得多了,她掃了一眼水姨娘的肚子,一個姨娘沒個兒子伴身還敢如此囂張,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抿了口茶,面色如常的笑笑,“我這里丫鬟不缺,翡翠和琥珀也用的很順手,就不用你在跟前伺候了�!�
李嬤嬤站在一旁聽著謝氏的話,眼底露出驚喜來,這些年她一直都想要夫人拿出當(dāng)家主母的該有的威嚴(yán)來,莫讓這些小妾爬上頭來,特別是水姨娘,那副做派真是讓人看不下眼去,今日大小姐在旁邊這么一說,夫人似乎想通了也想透了,眼前的水姨娘剛好就拿來做筏子,夫人此話說的是水姨娘連個丫鬟都不如,不愿意她在面前伺候呢,她抿了抿嘴,憋住了笑意。
水姨娘也同樣聽得懂謝氏的意思,諷刺她不如丫鬟,哼,她還不想伺候謝氏呢,她面上帶著冷笑,抬眸望著謝氏道:“既然夫人這樣說,那到時候可別到老爺面前去說婢妾不愿意伺候的,婢妾內(nèi)心可是巴不得能多伺候老爺……”她故意頓了一頓,才加上:“和夫人的�!边@四個字。
伺候老爺?水姨娘的想法誰看不出來,不然也不會大早上趕著來沈茂面前賣弄風(fēng)騷了,可是也要有這個機會才行。
謝氏并不是個綿軟的性子,只是舉止一向有度,以大家主母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自己,不會做那些弄死小妾,苛責(zé)姨娘的事情,上輩子云卿沒有插手家中事,她也一直坐穩(wěn)在沈夫人的位置上便證明了這一點,一個能管理內(nèi)宅十余年的婦人就算柔,也是柔中有剛的。
她也不氣惱,將茶杯往身邊的洋漆描金小幾上一放,對著水姨娘笑的溫和大方道:“水姨娘一心想為老爺做些什么,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明白的,今日你既然在我面前表了這個態(tài),那么我也不能負了你的好意,上次老爺回來的時候,帶了五十株蘭花回來,說是一個商友送來的,你知道老爺喜蘭花,不日就要去花房看看,今日這蘭花便交給你打理了�!�
水姨娘本來聽說要去打理蘭花,便要出口反駁,但是聽到后面一句,說沈茂經(jīng)常去花房看花,便忍住了沖口而出的反駁,心內(nèi)暗道:這個她倒是知道,沈茂曾經(jīng)和她說過,一莖一花者為蘭,蘭花花瓣潔白如玉,代表了美好,高潔,高雅的氣息。
想到去打理蘭花,她便有機會接近沈茂,還能再老爺面前展現(xiàn)她“蕙質(zhì)蘭心”,如同蘭花一樣美好的一面,立即就應(yīng)下道:“既然是夫人交代的,那婢妾一定盡心打理,讓老爺能欣賞到美麗的蘭花�!�
“嗯,你去吧�!敝x氏淡淡的一笑,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嘲諷,轉(zhuǎn)頭對著李嬤嬤道:“帶著水姨娘去花房,小心點伺候著�!�
李嬤嬤眼底滑過一道利光,夫人這是下決心要整人了,便笑著福身道:“好的,水姨娘,跟奴婢去花房吧。”
可惜水姨娘一心都在如何‘巧遇’沈茂的心上,沒有看到謝氏的眼神,行禮后立即喜滋滋的轉(zhuǎn)身去了花房。
待她們出去了后,一直坐在一旁的云卿這才開口道:“娘為何要提供給水姨娘和爹巧遇的機會?”她知道娘方才是要整整水姨娘,所以雖然她不太懂如何種植蘭花的事,還是很奇怪剛才謝氏的作法,若是沈茂剛好去看見水姨娘,這不是給了她機會么。
聞言,謝氏對著云卿莞爾一笑,眼底都是慈愛,搖搖頭道:“傻孩子,你知道蘭花要如何打理嗎?”
“女兒當(dāng)然沒有娘懂得的多,娘就告訴女兒嘛�!痹魄渲烂卦E肯定就是在打理蘭花這個項目上面了,她對花的種植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趕緊向謝氏請教。
因為沈茂喜歡蘭花,謝氏對這一項特別研究過,看到女兒眼里閃爍的求知光芒,她做人母親的成就感出來了,豐潤的面容上帶著一點狡黠的笑容,道:“蘭花性喜蔭蔽,有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濕之說,雖然不難種植,但是要養(yǎng)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蘭花需要每日澆水,勤除蟲,而除蟲的時候需要……”
李嬤嬤看著身后一直帶著得意笑容的水姨娘,并不多言,只帶著她走到后院一處玻璃花房中去。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了玻璃,雖然產(chǎn)量不高,質(zhì)地不夠透明,但是大戶人家已經(jīng)開始采用玻璃做一些裝飾的作用,有些人家也偶爾用玻璃鑲嵌窗戶,不過因為與建筑整體風(fēng)格不搭配,一般主要還是采用木質(zhì)窗欞,而在沈府,主要是使用玻璃做花房,在里面培植沈茂喜歡的各種花卉,用來欣賞或者擺在荔園供人欣賞。
玻璃房的管事婆子看到李嬤嬤,遠遠的便迎了上來,一臉巴結(jié)道:“喲,今兒個什么風(fēng),竟然把李嬤嬤您給吹來了?”
李嬤嬤打了個眼色,正經(jīng)道:“是水姨娘看到老爺帶了一批蘭花來了,愛屋及烏的想替老爺打理一天,你們可不要讓她浪費了這番心思啊�!�
管事婆子聽了這番話,了然的點點頭,李嬤嬤這話是告訴她夫人要整人了呢,這些姨娘爭風(fēng)吃醋的就算了,還想著來花房和老爺玩浪漫,真當(dāng)養(yǎng)花就是賞花那樣好玩的嗎?她心中唾棄,卻對著水姨娘行禮道:“原是水姨娘要來打理蘭花,真是好雅興,你隨我過來。”
水姨娘看著半透明的花房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兩眼的光彩,里面一排排的花兒拜放的整整齊齊,遠遠看起,如同一顆閃爍的鉆石一般,帶著讓人迷亂的色澤,她心里帶著興奮,若是能和老爺在此處相逢,必定能加深老爺?shù)挠∠�,把她�?dāng)成是蘭花仙子,她可一定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才是,至于那件事,等她今天勾引了老爺紅浪翻被了之后,再去辦也不遲。
李嬤嬤看著她興奮的背影,唾棄道:“你就先開心了這一會吧,等會就有的你哭了�!�
一進了花房,水姨娘看著滿目的花卉,一時有些眼花繚亂,揉著手中的帕子,不耐道:“哪個是老爺平日最喜歡看的蘭花,快帶我去看看�!�
管事婆子一笑,帶著她就往里面走,直到一處隔開的小屋子里,架子上擺滿了蘭花,里面有一個花匠正在給蘭花澆水,管事婆子喊了那花匠出來,將她手中的水壺接過來,遞給水姨娘道:“這里面的五十株蘭花便是老爺今次帶回來的,還麻煩姨娘好好照顧了�!�
看著那花壺上面的臟印子,水姨娘皺緊眉頭,哪里肯去接,對著身后的凡兒道:“你去澆�!狈矁鹤呱蟻�,看著臟兮兮的水壺,面色也不好,磨磨蹭蹭的去拿。
管事婆子臉色一下就變了,瞪著眼道:“姨娘這是什么意思,夫人不是說是你要打理老爺?shù)奶m花嗎?難道你是故意做個樣子,其實想要丫鬟來做的?”
“我做和我的丫鬟做有什么區(qū)別!”水姨娘反駁道。
“當(dāng)然有區(qū)別,若是姨娘你做的,老爺看到了是你的心意,若是你的丫鬟,那誰都知道你來花房擺樣子的了。”這個管事婆子說話相當(dāng)?shù)匿J利,一下就說出水姨娘的心思,她就是要來巧遇老爺,哪里真的愿意做事,可是看管事婆子的樣子,若是她不做,等下遇見老爺管事婆子還會說出是凡兒做的,那她不是功虧一簣。
于是她忍著渾身的自在,開始去澆花了,管事婆子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澆完花,然后又告訴她蘭花生了蟲,必須要配藥打蟲,水姨娘本來不肯,想著已經(jīng)澆水了,現(xiàn)在不做開始不是白辛苦了,于是咬著牙又繼續(xù)和管事婆子一起配打蟲的藥水,為了花的藥水噴的均勻,管事婆子又讓水姨娘將花盆搬來搬去換了好幾個地方……
每當(dāng)她想放棄的時候,管事婆子就會提醒她前面那些等于白做了,又讓她不得不咬著牙做下去,水姨娘雖說是姨娘,在家里也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來了沈府更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天忙活下來,搬上搬下的,都摔了兩跤,不可謂不苦啊。
這一忙水姨娘便忙到了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才全身酸痛的回到了瑤心閣。
一進院子,她便趕緊讓平兒去抬水過來,然后趕緊進去洗了一個澡,再到床上去瞇了一會,看今早沈茂的眼神,晚上一定會到她這里來的。
其間平兒幾次想要開口跟水姨娘說話,可見她那么累,又不是想聽人說話的樣子,便沒有開口。
等水姨娘醒來打扮好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亥時三刻了(夜晚九點到十一點),外面?zhèn)鱽泶掖业哪_步聲,凡兒連忙跑了進來道:“姨娘,老爺過來了呢。”
一聽這話,水姨娘頓時瞪大了眼睛,迅速的拉了拉打扮的足夠精致的衣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蓮步輕移的走到了門前對著沈茂嬌美的行禮道:“妾身見過老爺�!�
沈茂早晨的時候便覺得她一身打扮像一朵沾了露水的玫瑰,此時再看她換了一身淡素的裙裳,便有著幾分蘭花一般的清雅,心頭一緊,便連忙走過去扶著她道:“你身子不是剛好嗎,不用多禮了。”他扶著水姨娘起來的時候,鼻子卻是微微的皺了皺,面上閃過一絲奇怪。
水姨娘嬌羞的抬起頭,一雙美眸里含著水光,乖巧的,帶著濡慕般的眼神看著沈茂,手中攪著純白繡蘭花的錦帕,柔聲道:“婢妾身子已經(jīng)好了,老爺不用擔(dān)心�!边@是告訴沈茂,她已經(jīng)好了,讓沈茂的恩澤如同暴風(fēng)雨來的更強烈一些吧。
她本來就長得美貌,燈光下看美人又更添一種夜色的美,沈茂看著便心都軟了,一個大步過去,將她摟在懷中,卻聞的鼻子下的那股異味更濃,他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大概是自己聞錯了吧,便抱著水姨娘坐到了床前,笑道:“你身子若是不好,怎么伺候老爺我呢?!”
這話就十分親昵了,也帶足了暗示,水姨娘嬌羞的往沈茂懷里靠去,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里,聲音婉轉(zhuǎn)道:“老爺這么久沒來,可讓水兒想死了,這些天你不知道水兒過的有多么的難,每天就站在門前盼著老爺能來,就算不留宿在水兒這里,就算來看水兒一眼也就夠了……”
懷中人兒嬌媚的嗓音讓沈茂很是舒服,可是鼻子下面的異味越來越濃,他有點受不了的將水姨娘推開,裝作去倒茶水的樣子,果然,一離開水姨娘身邊,那股異味就淡了,這股味道是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水姨娘見沈茂望著自己,一個媚眼又拋過去,嬌滴滴道:“老爺,也給水兒倒一杯來啊,水兒渴了好久了……”
這話暗示十足,可惜,沈茂并沒有就上來抱著她要行事,略有些怪異的繞過她,坐到了黃梨木三角曲足圓桌前,頓了頓才道:“你今日身上的香味很特別,是不是去過花房了?”
水姨娘滿眼的興奮光彩,看來老爺是聞到了她身上的蘭花香味了,這兩個月為了吸引沈茂來她房中,她花了大價錢讓人買了上等的香膏來,再加上今日在蘭花房里呆了那么久,老爺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是在心疼她呢,這么想著,白日里被管事婆子勞役著搬來搬去的苦也浮上了心頭,強忍著告狀的沖動,微笑道:“是啊,水兒今日去了蘭花房,看看老爺?shù)哪切┨m花�!�
沈茂終于知道那氣味怎么來的了,他舉手握拳放在鼻子下,吸了吸,才開口道:“你今日辛苦了,只是那些蘭花打理的事你不懂,往后就莫要去碰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竟是半點都不等水姨娘說話,急急的往外面走去了,留下一臉驚愕的水姨娘呆呆的坐在床頭,還擺著誘人的水蛇姿勢,久久回不了神。
在外間伺候的凡兒看沈茂出來了,便奇怪的推門進去,問道:“水姨娘,怎么老爺就走了?”她還準(zhǔn)備去廚房里要水,好好在那些個勢力的婆子丫鬟面前抖一抖的,看這速度和姨娘的表情,只怕老爺一次都沒和姨娘滾被子啊。
水姨娘也不知道為什么,老爺進來的時候表情明明是很歡喜的,怎么進來后就不對了,難道是她說錯話了,她平日里都是這么和老爺說話的,老爺就愛她這個調(diào)調(diào),這到底是怎么了?
端著水來的平兒看到屋子里空了,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微嘆了口氣道:“姨娘,你聞聞自己身上的氣味吧�!�
氣味?什么氣味?水姨娘拉著自己的衣袖聞聞,并沒有什么異常啊,反而是凡兒反應(yīng)快,她雖然也在花房里呆了一個下午,可是她后來就一直在屋外頭走,被打蟲藥弄的遲鈍的鼻子漸漸恢復(fù)了過來,此時再拉著自己的手臂聞了聞,臉上大變道:“姨娘,奴婢身上一股子刺鼻的蟲藥味!”
水姨娘臉色唰的一下變白,連忙從床上下來,將手臂放在凡兒面前,“你聞聞,我是不是也有?”
水姨娘一靠近,平兒凡兒兩人就聞到在濃濃的脂粉味下那股難聞的蟲藥味,而且蟲藥味已經(jīng)夠難聞了,可是姨娘身上的脂粉味混在一起,那簡直是像糞坑的味道啊。
水姨娘看到她們的臉色就能想象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難聞,再想想剛才老爺?shù)臉幼�,明顯是喜歡她,可是又受不了什么異味的樣子,最后竟然像是逃走!
她臉色一下青一下白,說不出的難堪,對著平兒啪的一巴掌,橫眉怒斥道:“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平兒捂著臉,委屈道:“今天下午奴婢就想跟你說,可是你說困,讓奴婢閉嘴。”她早就聞到了這股蟲藥味,這種蟲藥味沒個兩天是不會散去味道的。
水姨娘哪里管她是不是早說過,她今日真是被謝氏擺了一道啊,明明早晨的時候老爺?shù)难凵窬驼f明了晚上會到她這里歇息,結(jié)果她貪心想做什么蘭花仙子,惹得一身臭,惡心走了老爺,她越想越氣,聽到平兒還在狡辯,對著她又是一巴掌扇下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想著看我的笑話,滾,給我去跪前廳,沒有我的話,不準(zhǔn)起來�!�
她說完,凡兒讓平兒趕緊走,這個時候她在水姨娘面前,這不是等于找打嗎?等平兒走了后,凡兒才拉著水姨娘往屋內(nèi)走去,“姨娘,昨晚我們不是計劃好的嗎?你怎么……”
水姨娘一聽,當(dāng)即合了合嘴唇,滿臉委屈加憤怒,轉(zhuǎn)頭看著凡兒道:“我一時頭腦發(fā)熱,便想去偶遇老爺……”她說了一半也覺得今日自己確實是中了謝氏的圈套,謝氏讓她去打理蘭花,她以為是個好的,誰知道弄的一身臭,只怕最近老爺都不會來了……
翌日,謝氏院里。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都要笑疼了。”云卿聽著小丫鬟在面前繪聲繪色的形容,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倒在謝氏的懷里,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謝氏也是抿唇一笑,這個結(jié)果她當(dāng)然知道了,否則的話也不會讓水姨娘去花房了。
“娘,你真是太厲害了,讓水姨娘去弄什么蟲藥,那個東西混雜了蒜啊,姜啊,藥味的,得多難聞啊�!痹魄淇粗x氏,她重生后一直覺得謝氏太過不爭,認為娘有時候軟了點,其實娘還是很聰慧的,就是心腸太好了而已,這不,一出招起碼讓爹回想起水姨娘的時候,都忘不了這深刻的‘香味’啊。
謝氏一面替云卿摸著肚子,一面道:“是福是禍還說不定呢。”雖然整了水姨娘,可是她也不能一輩子不讓老爺去姨娘房里,這只是殺雞給猴看而已,免得這些妾室不知輕重。
云卿慢慢的止了笑意,也是,水姨娘吃了這么大的虧,怎么能不扳回來,她隱隱約約有著不好的預(yù)感,不過,水姨娘會玩什么樣的手段,她差不多可以猜到了,而她剛好有一件事情需要水姨娘去開這個口,否則的話憑她自己的力量還是有難度的。
“好了,今兒個也要去老夫人請安了,我們走吧。”謝氏整理了衣服,帶著云卿一起往榮松堂去。
一進榮松堂,云卿就看到里面坐了其他人。
韋凝紫沒有任何意外的坐在里面,對于她來說,必須要尋得沈家的庇護,韋凝紫想的東西比謝姨媽要深得多,她不會故意去得罪一個人,一般都是暗里下絆子,就算和云卿交鋒這么多次,她也沒有真正和云卿面對面的黑過臉。
除了她以外,還有水姨娘,秋姨娘,白姨娘也站在里頭,水姨娘一看到謝氏兩只眼睛就恨不得化成匕首,將謝氏扎個透。
可惜謝氏目光都不往她那瞟,直接目不斜視,大方的和云卿一起走過去,對著老夫人襝衽行禮道:“孫女(兒媳)見過祖母(母親),祖母(母親)安�!�
“嗯。請來吧。”老夫人的面色此時沒有什么變化,但是接下來水姨娘的一句話,說的老夫人面色大變。
012
云卿下手,姨娘集體血崩
老夫人叫了謝氏和云卿起來,水姨娘就忍不住開口道:“夫人今兒個來的可真早啊,一定是昨晚又累了吧�!�
謝氏看了她一眼,早就知道她會出聲相諷,正嫌她還吃不夠教訓(xùn),便開口道:“是啊,今早起來倒也奇怪,等你們?nèi)黄鸬轿夷侨フ埌�,等了許久也未曾見過,我想著不能耽誤給老夫人請安的時間,到了這處才知道,你們原來是先到老夫人這里來了。”
水姨娘聞言語塞,按規(guī)矩她們是要先去謝氏那請安,再隨著她一起到老夫人這里來的,原是謝氏松泛不管這些,可如今她這么說,也是實在的理,可是她如何忍得下,當(dāng)下哂笑道:“原是該去的,可昨天夫人安排婢妾去花房伺弄蘭花,弄出一身的味來,今早便不想去夫人面前討了嫌�!�
秋姨娘一聽這句話就忍不住的想笑,水姨娘這意思雖然是對著老夫人告狀,說謝氏昨天整了她,可她也不想想,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怕熏到了謝氏,卻不怕熏了老夫人,更加不得體了,她捏著帕子擦擦嘴角,掩飾著嘴邊的笑意。
老夫人本是耷拉著眼皮聽著她們兩人對話,也沒放在心上,昨晚的事她也聽說了,兒子去了水姨娘房里,被她一身臭的熏了出來,又到了謝氏那里歇著,她在心里罵水姨娘是個蠢貨,進府幾年了也沒看到肚子里結(jié)出個孫子來,倒是仗著是她的遠方侄女,行事頗為囂張,她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到底是親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要是說謝氏不準(zhǔn)沈茂去其他姨娘房里也就罷了,可偏偏去了留不住,她也不能總?cè)ゲ迨謨鹤油砩系姆渴聠栴},強迫他睡哪個姨娘吧。
再聽水姨娘說的話,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斜眼對著水姨娘道:“你給我閉嘴!”
水姨娘被她說的一愣,以往每次這么告狀,水姨娘都可以看到謝氏得老夫人一頓排喧,今天卻怎么也沒等到老夫人開口說話,反而自己被老夫人說了,頓時有些憤憤了起來,覺得在謝氏面前,老夫人都不幫著自己,委屈道:“本來就是嘛,她天天霸占著老爺,也沒看到肚子有什么動靜啊,總不能一輩子都讓老爺陪著她,那我們這些姨娘怎么辦��?”
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的將話說出來,秋姨娘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臉色鐵青,握著桌角的手緊緊的捏緊,而謝氏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手指捏成了拳,水姨娘真是開口又扯子嗣問題了,真是一個槍炮筒,那里危險就往哪里指,她暗道,卻也欣喜,老爺這兩個月也沒來她房中了,子嗣這問題她就沒想了,可是老爺不來,她在府中的地位就不好,一個失寵的姨娘有甚意思,她還看中了幾件首飾,想要老爺送她呢,若是水姨娘這么一鬧,老爺愿意常來姨娘房里走才好。
秋姨娘一邊思忖,一邊往左手邊的白姨娘面上瞟去,卻看她面容沉靜,眼眸半垂的站在一旁,一點看不出究竟是喜還是其他什么心情,便收回了眼光,這個死板老實的,就知道靠著夫人,夫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沒意思。
“好了!”老夫人一聲高喝,唬得水姨娘心頭一跳,抬起頭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老夫人,囁嚅道:“婢妾說錯什么了……”
“你在那唧唧歪歪的念叨什么,這兩個月老爺回來在夫人那休息又怎么了,也不過就這兩個月而已,以前呢,你嫁進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老爺寵你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你拿著這個做由頭可以,但是你肚子還不是一樣沒有動靜,好歹老爺昨日還是去了你房里的,你留得住嗎?留不住是自己沒有本事,還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你可知道你丟的是誰的臉?你丟的是你自己的臉!”老夫人脾氣本來就不是什么好的,發(fā)怒起來說話更是口不擇言,當(dāng)即就把水姨娘一頓數(shù)落了下來,弄得她一張美艷的面容頓時黑了下來,又委屈的咬著涂著紅脂的唇,狠狠的盯著謝氏。
老夫人從來沒有數(shù)落過她的,她進府之后更是一直都幫著她對付謝氏,擠壓謝氏。水姨娘只覺得臉面頓失,不僅在謝氏面前,也在另外兩個姨娘面前丟了臉,以后再看到她們肯定會被取笑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失聲道:“老夫人,您兩個月沒回來,府中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您是不知道,若是我們都沒有身孕也就罷了,可是老爺和其他人就有了……”
聞言,老夫人也是一怔,她進府這么久,可從沒聽到有人提過這個事情,府中曾有人懷孕過嗎?一聽到有關(guān)于孫子的事情,她便重視了起來,看著水姨娘哭的苦兮兮的臉道:“把話說清楚,老爺和誰有了?”
水姨娘看老夫人上了心,立即就撲了過去,對著老夫人哭訴道:“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老爺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通房,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老爺滿心歡喜的將她安置在了蘭心院里住著,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半個月之后夫人就安排人將那個通房送到了莊子上面,說是讓她安心養(yǎng)胎,還不準(zhǔn)府中的人提起這個通房的事情,只當(dāng)沒了這個人……”
“什么!送到莊子上去了?”老夫人一聽,一下就急得站了起來,大聲反問。
水姨娘更加賣力的哭起來,“是啊,若不是見老夫人你日日想要孫子,夫人的吩咐婢妾也不敢違反啊……”
她深知老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孫子的問題,就算剛才她沒有讓謝氏被罵,如今她不相信謝氏還有機會翻身過來啊,當(dāng)下哭的一塌糊涂,口里重復(fù)著孫子孫子之類的。
云卿面無表情的看著水姨娘,她早就知道今日水姨娘會拿著這件事來開口,畢竟對付謝氏的手段也就那么幾招,目前最有力最迅速的就是拿出蘇眉的事情來告訴老夫人。
老夫人的臉色變得鐵青,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謝氏道:“水姨娘說的可是真的?!”
謝氏睫毛一顫,暗道不好,水姨娘竟然會將蘇眉的事情說出來,這件事當(dāng)初老爺和她都在府中說過,不許任何人提起,誰知水姨娘為了爭寵,竟然把蘇眉也拿出來了,心內(nèi)只恨昨日整水姨娘的手段還是太輕了。
不過好在來的路上云卿就有跟她說過,也許這件事情會被水姨娘拿出來說道,引起老夫人的火氣,若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她只要承認了就是,云卿有辦法對付。至于沈茂兩個月的藥已經(jīng)吃完了,她是不會提那個中藥的事情,畢竟誰也不知道老爺是什么時候中的藥,若是說起蘇眉肚子里孩子的真實性,又把云卿扯進來,鬧起來絕對討不了好,而且老爺也跟她說了,千萬不要跟老夫人說這個事。
想到這里,她雖不知道云卿究竟有什么辦法,還是點頭道:“是的,老爺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通房,肚子里懷了兩個月的身子,兒媳按照姨娘的份例給她安排了院子丫鬟,不知怎的,有一天老爺發(fā)火,打發(fā)了她去莊子上修養(yǎng),兒媳只是照做而已�!痹撜f的她還是要說,蘇眉不是她安排去的莊子里,否則讓老夫人抓住了又吃不了好。
老夫人雖說性子急躁,但是前兩日才被云卿暗示過水姨娘經(jīng)常拿了老夫人來做槍打謝氏,今日雖然生氣,到底沒有直接就對著謝氏發(fā)難,不過面色依舊不好,她心盼孫子已經(jīng)多年,錦衣玉食在她看來沒有一個孫子可愛動人,如今聽了水姨娘的話,再聽謝氏的,知道可能是兒子的主意,便收了噴薄的怒火,開口問道:“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嗎?”沈茂也是多年盼子,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將懷孕的通房趕去莊子上,這其中必定有隱情。
謝氏動了動唇角,她當(dāng)然知道,是因為老爺懷疑蘇眉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種,礙于布政司那位大人的臉面,只將蘇眉丟到了莊子上,但是她不能說只能搖了搖頭。
倒是秋姨娘眼見老夫人問起,眼珠子咕嚕嚕的轉(zhuǎn)了一圈,開口道:“老夫人,這個婢妾好像知道一點�!�
老夫人沉著嗓子道:“說�!�
秋姨娘便看了一眼謝氏,再轉(zhuǎn)眸到了云卿身上,開口道:“據(jù)說是那通房和大小姐吵了起來,然后老爺生氣了,將那通房趕到了莊子去了�!�
話頭一挑,便到了云卿的身上,老夫人也將目光轉(zhuǎn)移,云卿和通房吵架?她一個大小姐和通房有什么好吵的,是為了替母親爭寵想要將通房趕出去嗎?想到這里,老夫人的眼眸里有了質(zhì)疑,“云卿,你知道通房有了弟弟就應(yīng)該好好呵護她,怎能爭吵還撮你父親將她趕了出去!”
韋凝紫看著最后終于拉到了云卿身上,她幸災(zāi)樂禍的笑笑,她到府中住了半個月了,也未曾聽到過關(guān)于這個通房的事,若是能早一點知道,她也能拿來利用一番然后留在沈府里,如今只有看這幾位姨娘有沒有本事將謝氏和云卿打到了,她坐在一旁,安靜的垂眸看云卿如何應(yīng)對這一切。
弟弟?有了肚子就一定是弟弟嗎?祖母真是太期盼孫子了。所有人都在等著下一幕,卻見云卿微微一笑,目光清亮大方的對著秋姨娘道:“秋姨娘說的沒錯,當(dāng)日蘇眉就是和我在房中爭執(zhí)了起來�!�
沒想到云卿會不跟老夫人解釋,而和她說話,秋姨娘心中訕訕,不過面上還是帶著討好的笑容,道:“婢妾也是聽人說的,具體怎樣其實也不清楚。”
真是慣會見風(fēng)使舵,話里話外都是摘清她自己的,云卿冷笑,對于姨娘她心中早就沒了好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撇了秋姨娘一眼,轉(zhuǎn)回對著老夫人道:“祖母,當(dāng)日的情形請容云卿給你說�!�
老夫人斜睨了一眼,坐回羅漢床上,抬抬眼皮,示意她說下去。
“當(dāng)日那通房蘇眉進府幾日后,便抱著肚子喊疼,父親聽見后就急忙趕去看,我一聽弟弟有事,也趕了過去,誰知道來了一個江湖道士,說是府中有人沖了腹中的胎兒,父親連忙讓道士說出來,卻是算出來是我的生肖,和歸雁閣居住的方位兩者沖了那胎兒,為了保住胎兒,父親才讓她去莊子上養(yǎng)身的�!痹魄渎牡纴�,隨著她所說,老夫人的臉色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其他的三位姨娘也聽了出來。
原來蘇眉算出來的結(jié)果中,還含了老夫人,老夫人比云卿大了三輪,生肖與云卿相同,所居住的榮松堂和歸雁閣的方位也相同,如此一來,那江湖道士豈不是說老夫人也克胎兒,可是老夫人都沒在府中,如何和胎兒扯得上關(guān)系,而且傻子才會說老夫人克孫子,很明顯是專門用來對付云卿的。
久居內(nèi)宅的人,這點手段想想都能明白,老夫人豈會不懂,她面色陰沉,閉著眼一動不動,鼻子中呼呼出著粗氣,這個通房被打發(fā)到莊子上的原因她也明白了,兒子素來喜歡云卿這個女兒,敢來對付云卿,兒子也許是會發(fā)怒將她打發(fā)出去的,這也太大膽了,一個通房而已,才進門幾天就敢對正經(jīng)大小姐使這等毒計,看來也不是個好東西。
不過,老夫人還是發(fā)話了,她睜開眼看著謝氏道:“相士之言不可全信,莊子上清苦,還是派人去把她接回來吧,不為她,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
水姨娘聞言嘴角揚起一抹森寒的笑意,雖然剛才被老夫人罵了,可是她的目的還是達成了,只是有一點偏差,連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笑著建議道:“老夫人,這個孫子來的金貴,若是派了其他人去,路上顛簸了沒有照顧好,豈不是讓您孫子受苦了,婢妾很是擔(dān)心�!�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雖然不喜她剛才的做法,可是這話倒是真的,她反問道:“那你看誰合適?”
此問題正中水姨娘下懷,她裝作思考的樣子,認真的分析道:“婢妾倒是想為老夫人效勞,可是婢妾身上因為昨日染了味道,出去給人聞到損壞沈府的形象,而秋姨娘和白姨娘到底都是個姨娘,去了莊子上,那些下人最是刁詐,也不知道會不會聽她們的吩咐……”
老夫人聽她這么一說,最后抬起頭對著謝氏道:“平日里看你也是端莊穩(wěn)妥的,又是當(dāng)家主母,去接懷孕的通房回來顯得你通情達理,那就你去吧�!�
謝氏雖然做好了準(zhǔn)備,在老夫人的眼底,沒有什么比孫子更重要了,可怎么也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會派她去接蘇眉,這也太給蘇眉長臉了吧,開口便想要反駁。
云卿冷眼旁觀,見她們已經(jīng)說完,達到各自的目的,便搶在謝氏前頭輕聲道:“祖母,孫女也想跟著母親一起去鄉(xiāng)下莊子�!�
老夫人聞言,道:“你一個小姐也跑出去做什么?”
云卿面帶微笑,道:“祖母,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月末了,莊子上的東魁楊梅正是成熟的最好時候了,祖母不是每次頭痛的時候,吃腌制楊梅便會覺得好多了嗎?孫女想去親自去挑些又大又甜的帶回來為祖母做腌制楊梅,再者母親一個人去,若是需要人幫忙之類的,孫女也好搭把手,順便看看自家的莊子,了解一下莊子的事務(wù),以免以后人說孫女對這些事務(wù)都是一問三不知�!�
“嗯,不錯,你倒是考慮得周全,那就這樣定了罷,你便和你母親一起去吧�!崩戏蛉讼肫瘃R上就可以有孫兒了,心情還是很不錯的,“記得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莫要讓人看輕了�!�
“是,孫女謹記祖母教誨�!痹魄涞皖^行禮告退,卻看見韋凝紫首先迎了上來,笑盈盈的問道:“表妹要同姨母去鄉(xiāng)下莊子,可是后日便要開學(xué)了,你不去可以嗎?”
這是來試探什么嗎?云卿不以為意的笑道:“表姐真是關(guān)心我,家中有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書院里的課程便先耽擱兩天,到時候再花些時間補起來便是,畢竟孝順祖母是最重要的。不過,既然表姐問起來了,那勞煩你跟夫子說明情況,替我請假�!�
韋凝紫眼中閃過一抹利光,請假?她會好好替沈云卿替夫子請假的,表面上卻是一副姐妹好的模樣,點頭道:“既然表妹如此說了,我自然是要幫忙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韋凝紫這才帶著笑容走了,緊跟著水姨娘,秋姨娘和白姨娘跟著到了謝氏的院子里,對著謝氏行禮道:“莊子離的遠,夫人一路上可要小心,府中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婢妾們,雖然沒有夫人得體大方,到底還是識得幾個字的,也可以為夫人操上一點心�!�
這可是來挑釁嗎?管家之權(quán)她們是想都別想,謝氏肯定是一點也不會分給她們,那就是伺候沈茂的事吧,云卿冷笑,水姨娘她們?nèi)氲牡购�,將娘趕走,她們便可以天天纏著沈茂了。
謝氏面色平和的望著她們?nèi)�,“是,明日我走了,就煩勞你們伺候好老爺了�!?br />
水姨娘挑著眉滿臉的狂妄,傲然道:“那是自然,夫人就放心的去莊子里好好的將蘇通房接回來�!�
秋姨娘雖心內(nèi)歡喜,面色卻微微有點尷尬,“這是婢妾的分內(nèi)事,婢妾一定會好好的伺候老夫人,老爺?shù)摹!?br />
謝氏該說的都說了,便讓她們都下去吧,水姨娘和秋姨娘行禮后就走了出去,只有白姨娘沒有動身,此時抬眸看了謝氏一眼,面上帶著謙恭行禮道:“夫人,因婢妾父親生病,婢妾想要回家去看看父親,可否請夫人允許�!�
這個時候回家?
云卿這時才留意不聲不響的白姨娘,但見她依舊是一身低調(diào)的打扮,淺綠色的暗紋長褙子,配了一條杏黃色的百褶裙,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不打眼,眉眼里都是寫著老實,她微微的皺了皺眉,若說水姨娘太過囂張,白姨娘卻也太過低調(diào)了,全身上下看起來還沒謝氏身邊的翡翠打扮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之包括白姨娘在內(nèi),她總覺得這三個姨娘都沒安好心,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白姨娘在此時回家,卻是有些帶著避開爭寵的嫌疑。
謝氏本想著接連幾日沈茂都要在她們房里過夜,心情便爽利不起來,此時聽到白姨娘的話,眼神也柔和多了,還是她從來不會去爭風(fēng)吃醋給自己添堵,她也知道白姨娘雖然賣身到了沈家,外頭還有父親在,這一片孝心她當(dāng)然愿意允了,便點頭道:“你去便是,若是需要錢,管我開口就是�!�
白姨娘眼里帶著感激道:“多謝夫人厚愛,平日里夫人對婢妾多有照顧,婢妾也有些積攢,暫時還夠用�!�
“嗯,那你便去吧�!敝x氏道,白姨娘也襝衽行禮退下。
待閑雜人等都走了,謝氏轉(zhuǎn)頭看著云卿道:“你說說,為何要讓娘去接那個蘇眉,這也太給她臉了�!�
謝氏一直都梗在心口,不明白女兒為何要搶在前頭把她的話截斷,云卿安撫的笑道:“娘,你沒看出今日那水姨娘無論如何都是想要娘去莊子上接蘇眉的嗎?”
“嗯,這個我倒是看出來了,可是蘇眉接回來對她們有什么好處,雖然蘇眉是個通房,可是一旦生下孩子,她們這些姨娘不是更沒地位了嗎?”相對來說,謝氏沒有那么擔(dān)心,她怎么說也是正室,位置不那么容易動搖的。
“夫人,容奴婢說句不好聽的,水姨娘的打算恐怕沒那么簡單�!崩顙邒甙櫨o眉頭道:“奴婢覺得水姨娘故意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接蘇眉回來,可能會有幾個原因,一則想要借蘇眉的肚子,讓她回來跟夫人您對抗,畢竟她不知道老爺?shù)哪羌�,如果是這個夫人倒不要操心,但是如果她是想要在蘇眉的肚子上用什么手腳,然后再說是夫人下手的,那就麻煩了。”
到底是老嬤嬤,看事情都要透徹些,謝氏點頭,“若是如此,那一路我們要好好防備�!苯恿颂K眉回來她不怕,沈茂不會喜歡這個孩子的。
“娘,有件事我一直都沒跟你說,當(dāng)初我問過汶老太爺,說爹在外面半年若是沒用藥的話,也有可能蘇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爹的�!痹魄渌紤]了一番,還是將此話說了出來,不過她說出來的目的,可不是要謝氏同情蘇眉之類的。
“真的嗎?”謝氏一呆,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若是如此,那么蘇眉肚子里的是老爺?shù)墓侨狻安�,不行,一定不能讓她回府�!?br />
李嬤嬤聽著云卿的話,首先反應(yīng)了過來,雙眸中劃過一道狠辣的光芒,壓低聲音道:“夫人,回是要讓蘇眉回來的……”
謝氏抬起頭望著她,兩眼充滿了疑惑,“要是老爺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她又想起之前蘇眉仗著肚子囂張跋扈的樣子,心口就發(fā)痛。
“夫人,小姐可沒告訴老爺,只告訴了你,老爺怎么會知道蘇眉肚子里的是不是他的孩子?”李嬤嬤頓了頓,又繼續(xù)道:“雖說夫人如今還能生,可是人年紀(jì)大了,懷上總是要難些,而且也不知道懷上就一定是男孩,若是蘇眉回來,老爺不喜她,肯定不會對她好,今兒個老夫人的態(tài)度也很明顯,她主要是顧著孫子,至于蘇眉是誰她根本沒放在心上,這次夫人接了蘇眉回來后,先好好供養(yǎng)著,她若是生個女兒,別說老爺認為不是親生的,就算是,怎么也超不過大小姐去,若是兒子……”
“那就去母留子!再讓老爺?shù)窝炗H,到時候這兒子不就是夫人的了!”
一句話如雷霆入耳,將謝氏說的一驚,“去母留子”這等做法她聽說過,可是怎么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要做這種事情,這樣等于要將蘇眉殺死。
云卿知道謝氏一時半會的消化不了,換做是前世的她,她也覺得難以接受,可是再活一世,她覺得李嬤嬤的話是有道理的,她雖覺不忍,但是若是必要,也不在意手上沾染上人命,重生的目的就是讓家人好好的活下來,那些興風(fēng)作浪的人,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她依舊善良,只是不會再單純。
人可以蠢,不可以純,認為世界上的東西都是好的,什么都往好的方向去想,從蘇眉進門時的舉動就知道她是有野心的人,否則也不會接二連三的想對付她們母女,她若是生下父親的兒子,不說別的,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母親,只有母親去了,她才能坐上正位。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至于去母留子,究竟去不去母,還是到時候看情況,若是母親肚子里有了,蘇眉的孩子還算什么。
見謝氏還在沉思,云卿與李嬤嬤對視一眼,起身告辭了出去,到了歸雁閣,云卿進了她特意開辟出來的小書房,讓青蓮研磨,提筆寫了一封信,待字墨干涸了以后,拿出一個淡青色的玉蘭信封來將信紙折好放進去,遞給流翠道:“你讓人將這封信給安姑娘,務(wù)必在明天之前給她�!表f凝紫想在背后做什么動作,她必須要防范著,書院的成績對于她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流翠應(yīng)下了,然后問道:“小姐這次去莊子,準(zhǔn)備帶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