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茂一聽這話,當即就反駁道:“兩位可能搞錯了,我不是賊人,而是這府中的親戚,前來探親的�!彼吘棺吣详J北的看得多了,眼前這兩人渾身散發(fā)著不好的氣息,他便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來。
那兩人卻是一笑,“什么親戚?沈府可沒有什么親戚會半夜里來!看你這身穿著,怎么也跟沈府沒有關(guān)系吧!”
沈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因為穿著而被人歧視,于是苦笑道:“在下正是因為有事,才來沈家求親戚幫忙的,兩位為何攔在我的前面?你們似乎不是沈府的人吧!”
眼看這兩人莫名其妙的攔截,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沈府里的護衛(wèi),可是若真正是護衛(wèi),不會認不出他來的,這兩人一定是別有所圖。
“嘿嘿,既然知道我們不是沈府的!那就一定是沈老爺了!”那兩人篤定的一笑,眼底有著陰毒的光芒。
沈茂暗道不好,往后退了幾步,“你們這是做什么……”
這兩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人虎爪朝前,對著沈茂的胸口狠狠的抓過去,那手法,如石墜下,驚的沈茂冷汗涔涔,就地一滾的倒了下去,險險避開這一爪!
只聽地面一聲撞擊,若是打在人的胸口,只怕不死也要吐上一大口血!
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那兩人見一擊失手,立即又轉(zhuǎn)身向前,四只手紛紛的朝著沈茂抓來,任沈茂身形靈活,對上兩個習武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勝算!
他心中莫名的一陣悲涼,都到了家門口了,卻偏偏不得進去,這究竟是何人所托!心中這樣想,口中便吼著出來,便是要死,他也要死個明白!
“你說是誰呢,如今沈府里都是由著大小姐打理,所有的一切都由她支配,若是你回來了,她不就什么都沒有了嗎?!”
那兩人似乎是要成全他的心愿,飛快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天空云層疊疊,一道驚雷半空中霹下,似乎傳入了沈茂的耳中,令他半步不能再動,眼前一片發(fā)黑,這兩人竟然是云卿派來的,日日守在宅院門前,就是害怕他回來了,她不可以再掌管沈家了嗎?他不在的日子里,沈家的一切都是給云卿在管理?母親怎樣了?謝氏怎樣了?墨哥兒,軒哥兒如今又怎樣了?
他沉浸在這一條比驚雷還要震動的消息里面,全身幾乎顫抖如風中的落葉,實在是太過震驚了!
這要他死的,是他疼如珠寶,愛如生命的女兒嗎?他不信,他不信……
可是眼前已經(jīng)要逼上喉嚨的利爪又由不得他不信……
忽然面前一陣劍光閃過,嘩嘩兩下,那已經(jīng)到面前的利爪齊齊被斬斷,接著又是一道銀光合著漫天的閃電,在天地之間打開了一道縫隙,照亮了面前兩人痛不欲生的面容,以及身后那高深卻黑暗的沈家大宅,紅色的大門宛若他們噴射出來的血,沈茂的心都流出了一片鮮紅。
易勁蒼將劍收入劍鞘,看著倒在地上,兩眼發(fā)怔的沈茂,皺眉問道:“你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世子吩咐他要多關(guān)注沈府的動向,他今日得了消息,說數(shù)天前在路上有人看到一人酷似沈茂,根據(jù)他的估計,如果是沈茂的話,今日應(yīng)該到了揚州,所以他前來查看。
結(jié)果一來,就看見兩個有武在身的惡漢正準備將沈茂置于死地,立即拔劍而出,因形勢逼迫,他的劍去的太急,一下將兩名惡漢刺死!不由的皺了眉。
倒不是因為殺了人,像惡漢這種人,要取人性命,十有八九都是惡貫滿盈之人,他們做皇宮做過大內(nèi)侍衛(wèi)的,處理尸體保證讓人查不到痕跡。
只是,沈茂的表情有些奇怪,此時的他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望著沈家的大門,眼底出現(xiàn)的不是驚喜,反而是懼怕,不解,憤怒,驚疑等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謝壯士相救。”沈茂站了起來,對著易勁蒼深深的一揖,大恩不言報,今日這救命之恩,如今的他也沒辦法相報。
他的心頭一直都在想著那兩個惡漢說的話,是云卿派他們守在這里的,是云卿……
“你還不回去嗎?”易勁蒼有些奇怪的看著他,聽說沈茂是個顧家的人,對妻女都頗好,可是眼前的男子離家一個多月了,怎么看樣子卻不急切著回家了。
沈茂抬頭望了易勁蒼一眼,“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這半個月來每日都在尋找沈茂,易勁蒼如何能不把這張臉記在心中呢,“既然回來了,就早點回去吧�!�
沈茂搖了搖頭,如果是云卿派出來的人,那么他回去只會有更多的麻煩,還不知道回去了之后,他能不能再恢復(fù)到以前的身份,還有剛才那兩個人對他所出的殺意,府中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人……
沈茂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想到這一點,可是,那兩個人在最后說的話,又讓他不得不懷疑,否則的話,他們說那樣的話做什么呢。
若是家中人不歡迎他,他……
沈茂抬頭又看了一眼沈家的大門,慢慢的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這一個多月他在外面,心中牽掛的不是沈家的大筆財產(chǎn),也不是家中的榮華富貴,他一直都是想著謝氏的溫柔賢惠,女兒的嬌美懂事,兒子的可愛憨態(tài),還有家中年邁體弱的母親,他以前從未強烈的覺得,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的美好和幸福,正是這樣對家中美好的憧憬,讓他不分日夜的步行歸來,可是剛才那兩人說的話,對他的心靈打擊,可謂是重重的一擊。
易勁蒼微微一驚,這……
他沉吟了一會,立即幾步站定在沈茂的面前,“沈老爺,若你沒有落腳的地方,就到在下那住上一晚,洗去風塵明日再見也不遲�!�
沈茂此時心下茫然,也有著深深的失望,便跟著易勁蒼去了一所小院子里,易勁蒼給他拿了一套干凈體面的衣裳,又弄來了熱水,沈茂多日沒有清洗過,渾身上下也臟不可言,并沒有推脫,進了浴房內(nèi)。
過了一會,一道身影翩然的落在了小院的中間,白袍在半空之中滾出一道明月清風,徐徐的落下。
“世子�!币讋派n轉(zhuǎn)過身來,才看到那道身影出現(xiàn),立即行禮道,心下卻暗道,以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御鳳檀的武功有如此之好,直到上次他做出了選擇之后,才發(fā)現(xiàn),之前御鳳檀一直沒下手殺了他,是對他天大的眷顧了,他一直以為御鳳檀在自己的監(jiān)視之下,豈料人家只是不把他當回事而已,從而在心中更是下定決心要跟著這位深藏不露的世子殿下。
“沈老爺為何不回去?”慢悠悠的走到屋檐下,御鳳檀靠在木門前,抬頭望著天空,月無星無的天空在驚雷和閃電交加之后,稀稀拉拉的掉下了黃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濕潤的圓點。
易勁蒼將剛才他趕到的時候所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御鳳檀聽的眉頭皺緊,風兒刮過他披散的長發(fā),一縷兩縷的拂上了他的臉上,落在了薄唇之上。
御鳳檀嘟唇一吹,將發(fā)絲吹開,輕笑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往屋內(nèi)走去。
沈茂洗干凈一身的疲憊,眼內(nèi)卻沒有半點久別即將要重逢的喜悅,聽著外面淅瀝瀝的雨聲,心內(nèi)說不出的矛盾和惆悵。
他走到正屋,正要跟易勁蒼道謝,卻發(fā)現(xiàn)他站的筆直,抬頭一看,屋中多了一人。
屋中的涼椅之上一位男子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袍子,衣襟和繡口是蘇繡手法織成的古龍紋形圖案,在簡單的白袍之上,又添了一抹貴氣,他頭上簪著一直翠綠的鳳頭古簪,玉色在燈光照耀下,如一波碧水青絲之間凝結(jié),原本稍顯陰柔的簪子襯著他的俊美容顏,有一種和諧的俊美。
他正支著下頜,一雙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的望著沈茂,見沈茂出來,便斜撐了身子坐起來,露出腰間與頭簪同色的玉帶。
沈茂心下微微一驚,大雍朝能佩戴玉帶的人必須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世子郡王以上的皇親貴戚才可以,眼下這男子,雖然舉動十分的慵懶散漫,卻處處彰顯了他身份的貴氣與不凡,當下也不敢輕心,卻先轉(zhuǎn)頭問道:“請問恩公,這位是?”
“我家公子�!币讋派n十分簡單的回答道,御鳳檀的身份知道了對沈茂也沒什么好處,反而會多想。
沈茂早就發(fā)現(xiàn)易勁蒼的武功高強,氣質(zhì)不卑不亢,絕不是一般人,此時見他對這個公子恭敬,想來這公子起碼都是哪家的小侯爺了。
御鳳檀其實也在打量沈茂,對于這個富甲江南的富翁他可能興趣不大,可是加上另外兩個原因,隨便其中一種,他都對沈茂非常的有興趣。
“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沈茂誠懇的道歉。
“既然是救命之恩,沈老爺也要拿出相應(yīng)的東西來報答我吧?”御鳳檀絲毫沒有大恩不言報的自覺,勾唇帶笑,眼底的意味看不真切。
相應(yīng)的東西?
沈茂一愣,當即就苦笑了起來,他如今身無分文,就連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易勁蒼拿給他的,“沈某只怕拿不出什么東西來報答這份恩情了�!�
他的話語平淡中夾雜著一股深深的沮喪,令御鳳檀眉頭輕微的蹙了起來,話語里卻帶著調(diào)笑道:“沈老爺這話可是讓人不解了,沈家雖不說富甲天下,可拿出東西來酬謝人,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御鳳檀輕輕的笑了一聲,接著道:“還是沈老爺以為,你的家產(chǎn)已經(jīng)被族人吞并了去,沈府再也沒有錢了呢?”
沈茂本來沉浸在開始那惡漢的話語中,心中矛盾的很,此時聽到御鳳檀的話,眼底閃過一抹驚異,“你說什么?什么族人吞并了?”
看來沈茂并沒有聽到什么消息,還不知道沈家在這一個月所發(fā)生的一切,易勁蒼便接著道:“在你下落不明的這一個月內(nèi),沈氏族人一直要求將沈家產(chǎn)業(yè)歸于族中�!�
“什么!”沈茂聽后站了起來,不敢置信道:“我有兩個兒子了,他們憑什么吞了沈家的家產(chǎn)!”
若是家產(chǎn)給吞并了,那謝氏和云卿,母親,以后都怎么辦!
易勁蒼見此越發(fā)的奇怪,沈茂很明顯顧著家人,為何進門卻不先入,不過他還是接著道:“他們不承認你所生的兒子,大鬧沈家,沈老夫人病倒,沈夫人也其力不支,最后是靠著沈家大小姐立下招婿入贅的誓言,才將他們逼退的�!�
招婿入贅!
沈茂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沒有想過這些平日里與他關(guān)系甚好的族人,竟然會做出如此的事情,趁著他下落不明的時候,上門來逼要沈家的家產(chǎn),并且還不承認墨哥兒和軒哥兒的身份。
只是,這招婿入贅,讓他不得不想到那兩個惡漢所說的話,云卿難道真是如此的嗎?
他不相信,不相信!
人有一種害怕的心理,在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人時,這種害怕面對現(xiàn)實的情緒便會無限擴大,他怕看到真正的事實會讓自己無法接受,潛意識里面就會想逃避,卻又不敢相信!
沈茂如今便是如此,他的臉色呈現(xiàn)一種痛苦的色彩,他想回去,卻因為那兩個惡漢要奪命的沖擊,讓他的心情越發(fā)的矛盾!
御鳳檀擰著眉頭注視著他,如墨玉般的狹眸里掠過一道光芒,緩緩的說道:“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不利的傳言了?”
這幾天,不知從哪來的消息,說沈家大小姐放出招婿入贅的消息,便是想要趁沈茂死了,幼弟尚小之時,將整個沈家變成她的囊中物。
他覺得,能讓沈茂有這種矛盾心情的原因,只會是這一點,可能那兩個惡漢還說了什么,加深了沈茂的驚懼。
沈茂聞言抬頭,對上那一對清透的狹長鳳眸,只覺得那眸中似乎映著自己心中所想,略有些復(fù)雜的將頭垂下,“沒什么。”
“他們說的話,不可信。”御鳳檀的話音一落,沈茂就猛然的抬頭問道:“他們說的是假的?”
果然是那兩個惡漢說了什么,造成沈茂失魂落魄的模樣。御鳳檀此時十分篤定,輕輕點頭道:“你相信他們還是相信親人?”
沈茂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釋然,是啊,他為什么要相信那兩個要取他命的人呢,也許那人便是想要挑撥離間,而且這話是在殺他的時候說,便是想讓他死的更痛苦一些吧。如此一來,便有些釋然了,“如今沈家究竟如何了?”
說來說去,他內(nèi)心里還是關(guān)心著沈家的一切的。
御鳳檀將他的變化收于眼底,淡淡的一笑,“沈家如何,你明日回去就會看到,至于其他……還是來說說,你怎么還我救命恩情的事吧?!”
沈茂此時對御鳳檀和易勁蒼都充滿了感激,雖然不明白兩人為何莫名的出手援救,可是總之兩人是救了他的性命,于是拱手道:“公子請說,只要是沈某有的物品,定當給與公子�!�
聞言,御鳳檀的神色卻有一瞬間的阻滯,如畫的眉目間夾雜著打量,在沈茂的眼眸和神色之間穿梭,確定他的話沒有作假之后,才開口道:“我要……”
------題外話------
不要猜測他要是女主哈,咱們女主不是東西……斜眼,這話有點怪。
049
沈父歸來
“我要一塊玉片。”
沈茂以為他會要千金萬銀的酬謝,誰知道他提出的只是一塊玉片,隨即又明了,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這種高門公子也許就愛收集玉片,便點頭道:“公子所要玉片的成色,年份,出土的礦井,都可以告知在下,在下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忙尋到。”
“不用如此麻煩,你只需將家中所有玉片都取來給我看,我挑選合適的便可了�!庇P檀一甩寬袖,從椅上坐正了身子,如此一句話,倒讓沈茂更加奇怪,不過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他便也只得點頭應(yīng)下。
大雨洗刷了一整晚,整個揚州沉浸在一片煙雨朦朧的美好景象之中,柳枝長垂,拂過草地,拂過清水,一圈圈的漣漪蕩開在彎彎的小河之中,讓人在炎炎夏日感覺到一絲清爽。
大雨洗的凈樹葉,道路的污垢,卻洗不干凈人內(nèi)心的丑惡。
清早霧還未曾退散,族長帶著長老,沈平以及族人再一次的登門而上,而這一次他們的氣勢比誰都要兇猛,推開在門前阻攔的小廝和婆子,口中高喊道:“我們要見沈云卿,讓她出來!”
沒有發(fā)現(xiàn),有一道灰色的身影,趁著大門眾人紛擠之時,也低頭混入了其中。
高高的喊聲在清晨的街上格外的響亮,從前院幾乎破出傳到了后院,謝氏剛吩咐了府中的事情,便聽到了這一聲聲的高喊。
“到底是怎么回事?”謝氏皺著眉頭問道。
李嬤嬤眼底閃過一抹擔心,道:“族長他們又來了�!�
“怎么又來了!他們到底把我們當成了什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門!”謝氏頓時瞠大了眼眸,眉宇間怒意盈然而上。
“他們說要大小姐出來,說是族中有事要商議�!奔热辉魄淙缃袷巧蚣业募抑鳎敲慈绱伺d師動眾的上門雖然是過了些許,可也談不上過分,李嬤嬤只是心底知道族人上門,肯定是沒有什么好事,大小姐三番兩次的弄退他們,他們沒占到便宜怎么會甘心。
“不是說云卿這兩天病了嗎,她怎么出去見客,讓她不要去了,我去便可以了�!敝x氏這兩日要去看云卿,卻被云卿說身子不舒服,不想見人,她心內(nèi)著急,此時不想女兒前去再見這群沒有廉恥的人了。
翡翠得了令,轉(zhuǎn)身就讓人去阻止人通知歸雁閣那邊,過了一會,丫鬟帶了話回來,說大小姐已經(jīng)爬起來,換好了衣裳,去了前院了。
想到女兒病重之中還要去見那幫子畜生,謝氏便橫生一股怒意,她一直都未曾和族人對上過,今日她也要去看看,人究竟可以無恥到什么程度。
依舊是在前廳,依舊是那些人,只不過這次云卿臉上戴著輕紗,兩旁的丫鬟也沒有扶著她,她進門之后,便先請各位族人坐下。
族長見她戴著輕紗遮面,白紗之下,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表情,眼底卻流露出分外開心的喜色,“云卿這是怎么了,怎么今兒個出來還帶著紗帽了?”
云卿輕咳了兩聲,聲音清亮卻帶著點孱弱,“實在是不好意思,云卿前兩日受了風寒,所以不敢輕易見風,以免病才稍好一些,便又加重。”
隨著她咳嗽,族長和沈平微微的避開耳鼻,不過面上露出的笑容,就有些奇異般的興奮了。
族長越發(fā)的和藹道:“自上次讓你挑婿入贅之后,我們便回去商量了,既然如今沈家是你做主,那么你的名字也要正式納入沈家的族譜才好。今兒個我?guī)е逯腥吮闶亲屗麄円煌纯茨�,然后商定日期,正式將你當作沈家后人�!?br />
女子在出嫁之前,只是在族中有一個名字,并不會被記入宗族里,只有嫁人之后,隨著一起寫入丈夫的宗族里,而這一待遇,也只有正室才會擁有,妾是不會被一起記入的。
如今他們這樣說,便是打算承認云卿沈家家主的身份,這樣的話聽的沈家的丫鬟婆子都是一喜,只要將大小姐的名字記錄進去,以后族人再不可以沒事找事上門要要求吞沒沈家的財產(chǎn)了。
謝氏進門便聽到這么一句話,心中卻是喜悲交加,如今都四十天了,依舊沒有沈茂的消息,其實她內(nèi)心深處只是將沈茂還活著當作了一個希望,也是支撐她的一個信念,如今家中的重擔已經(jīng)壓在女兒的肩膀上,只要族人承認,那便能輕松許多。
可惜,云卿并沒有就此答應(yīng),她反而猶疑了起來,有些不確認道:“這個不太好吧,我一個女兒家到宗祠里去,這……”
她聲音里的不確定越多,族長的眼睛就越亮,他緊緊的盯住云卿,反駁道:“你既然說了要招婿入贅,那么依著族中的規(guī)矩,定然是要上族譜的,如此你才能名正言順的管理沈府的家產(chǎn),若是你不去,那我還是要懷疑,你這般做法究竟是為了什么,是將沈府的財產(chǎn)都弄到手后,再嫁給她人!”
云卿立即厲聲辯道:“族長你休要亂言,我從未有這種想法,你們卻總是想將這頂居心莫測的帽子往我頭上戴,究竟是你們有這樣的想法,還是你們實在是覬覦沈家的財產(chǎn)!”
族長對于這種論調(diào)絲毫不在意,他冷笑了幾聲,“那既然如此,今日就在族中各長老叔伯面前好好的給認識一番,擇日我便將你的明日寫上宗譜,如此一來,對你沈家也有好處,對你更是名正言順,你為何不肯!”
“是啊,族中都愿意接受你做家主了,你為何不肯與叔伯們認識一番,以后也好參加族中事務(wù)……”族中的宗人在一旁不解的說道。
面對眾人的議論聲,云卿身子好似有些孱弱的靠在了一旁的扶手上,強撐著一口氣力道:“總之,云卿今日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討論此事可以嗎?!”
“這有什么,身子不舒服,與大家見一見便好了,你為何不肯摘下紗帽給各位認識一番,一個簡單的事情為何到了你的手中就如此之難!難道說你不是真正的云卿?”族長說著,語調(diào)就有些陰陽怪氣。
聞言,眾人皆知,目光里有著猜疑,有著驚訝,也有著疑慮,這些日子沈云卿所爆發(fā)出來的智慧讓人驚訝,可若是眼前的人不是沈云卿,那就代表著沈家的一切全部都落在別人的手里。
沈家若是無人接手,那么便可落入族中,人人可分一杯羹,此時在座的眾人也都坐直了身子。
“誰說我不是真正的沈云卿了!你們可有什么證據(jù)!”
大長老在一旁摩挲著膝頭道:“你也別動怒,既然今日大家都在,那么你便將紗帽摘下來,只要我們看到了容貌,便可知是不是你�!�
大長老的話比起族長可是好聽了許多,謝氏此時也從旁邊走了出來,望著云卿道:“你便取下來給他們看一眼吧,免得他們說那些有的沒的�!�
她是為了云卿著想,可是云卿卻飛快的往后面退了兩步,避開了謝氏迎上來的手,這個舉動讓謝氏心中也是一驚。
女兒平日里和她最是親近,此時竟然避開她,這……
她想著這兩日云卿不讓她進歸雁閣,又看到今日她竟然可以入宗祠而不肯脫了紗帽,心中也起了疑云,難道,真正的云卿已經(jīng)遇害了?
想到這個結(jié)果,謝氏只覺得身子搖搖欲墜,幸虧翡翠不著痕跡的扶著她。
而族長和沈平看到云卿退避的這一個舉動,相互交換的眼神更加的愉悅和歡快,看來他們辦的事成了,百分之百的成了!
沈平立即站起來道:“云卿,既然你說不是,那么就在眾人前給我們看一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么我們也不會糾纏與此了,你何苦要將小事化大呢!”
苦口婆心的話語得到了眾人的支持,云卿在這種步步緊逼的環(huán)境下,輕紗下的容顏幾乎可以看得到愁眉緊皺,一雙鳳眸掃過所有的人,最后目光停在了站在最后面的一個地方,眸光中掠過了一道奇異的光。
她帶著欲哭的腔調(diào),很不愿意般的問道:“你們一定要看嗎?”
“當然,我們只要確定真假,便可了!”族長道。
“那便給你們看好了�!痹魄涞穆曇魩е唤z膽怯,還有一絲不甘,伸手將戴在頭上的紗帽取了下來。
只見她一取下紗帽,一張漫布了點點紅色小苞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那紅色苞尖上還有微微的灌膿痕跡,本來一張絕色的面容,此時落在他人的眼底,簡直是一片驚悚。
沈平第一個大叫了起來,“這……這不是天花嗎?”
一語出,眾人全部往后面退去,其中那些離得近的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后退。
天花,不分男女老幼包括新生兒在內(nèi),均能感染。而當感染了天花病毒以后,發(fā)病很急,多以頭痛、背痛、發(fā)冷或寒戰(zhàn),高熱等癥狀,伴有惡心、嘔吐、便秘、失眠等。病人的額部、面頰、腕、臂、軀干和下肢出現(xiàn)皮疹。開始為紅色斑疹,后變?yōu)榍鹫�,兩到三天后丘疹變�(yōu)榘捳�,以后皰疹轉(zhuǎn)為膿皰疹。
天花的傳染性特別強,一旦傳染上了,極難治好,大部分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不僅僅的族里的眾人,便是云卿身后的一些丫鬟婆子都不可控制的往后退了幾步,天花可是能通過接觸東西而傳染的,她們暗自慶幸,這些天因為大小姐只讓流翠近身,沒有讓她們?nèi)ァ?br />
云卿看著眾人鄙夷的目光,眼里淚水流了下來,她無法忍受眾人嫌棄的目光,對著他們道:“我之所以不能揭開的原因便是如此了,現(xiàn)在你們便可看到了!這樣的我,還如何見人!”
而沈平在退了幾步之后,臉上出現(xiàn)了驚喜的神色,口中大叫道:“你既然得了天花,那就應(yīng)該早早去外面的隔離所,怎可一直在家撐著!”
而謝氏也渾身發(fā)抖,她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她往前幾步,眼眸睜大,不敢置信的問道:“云卿,你怎么會染了天花,怎么會染上這種東西!”
天花不是隨隨便便的傳染病,揚州城內(nèi)一直都沒有人染上,云卿這段時間又沒有出去,接觸的人也不負責,怎么會染上天花啊……
她往前走,云卿一步步的往后退,隨著云卿往后退的步子,謝氏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云卿,你給娘看一下,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俊�
“不,不,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那日族長他們來了之后,第二天我就覺得不舒服,臉上長了疹子,結(jié)果,結(jié)果……就成了如今的樣子了!”云卿拼命得搖著頭,不讓謝氏碰到她,“娘,你別過來了,天花會傳染的……”
“對,天花是傳染性極強的!趕緊讓人把她送到隔離所去,這樣才不會傳染給別人!”沈平高聲的喊道。
謝氏轉(zhuǎn)過臉來,冷光透過淚水傳了過來,“不送!我絕不要云卿送去隔離所,那地方偏僻又沒有人照顧,誰知道有沒有人在那管她,你們休想送我的云卿去那里!”
謝氏一把沖了上去,將想要拖云卿走的人推開,“你們給我走開!走開!不許送云卿去隔離所!不許去!”
她兩眼發(fā)紅,如同護著幼仔的母狼,其他人被她的氣勢都鎮(zhèn)住了!
但是不過一會,人群又騷動了起來,“要送,一定要送出去,要是傳染出來了,整個揚州城就完了�。 �
族長和沈平兩人眼中閃過得意,眼下的情形不用他們再動手,其他的人也會害怕被傳染,要將云卿送出去的,只要云卿送到隔離所,那么沈家的生意便無人管理,他們插手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攔了!
到時候再將謝氏偷人的事情掀開,將她和兩個野種一起浸死……
想到這一切,他們兩眼的光芒亮的幾乎驚人!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囼}動,沈府的管事六子捆了一個丫鬟進來,丟在了地上,她一見到云卿,就嚇得全身發(fā)抖,拼命搖頭道:“大小姐,你的臉,你的臉……”
云卿看著那個丫鬟,這是在她院子里的一個三等丫鬟,叫做小梅的,她不解的望著六子,流翠在前頭開口問道:“小梅,你不是請假說要回家探親么,怎么在這里出現(xiàn)了?”
六子惡狠狠的對著那小梅踢了一腳,“快點說,你前天鬼鬼祟祟的在茶水房做什么?”
小梅被這么一踢,渾身發(fā)顫,抖抖索索的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原諒奴婢吧,奴婢不知道那藥粉是天花病毒啊,不然奴婢怎么也不敢下毒的啊!”
“什么,是你下的毒?!”流翠大聲責問道。
“奴婢是收了銀子,可是奴婢怎么也沒想到,那就是天花病毒啊!求大小姐饒恕奴婢,饒恕奴婢!”小梅弓著身子,不斷的將頭磕在地上。
可是云卿沒有半點動容,她望著那個丫鬟,眼底都是冷意,“你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
沈平突然插口道:“這奴婢可以等下再審問,你如今滿身都是天花病毒,還不趕緊去隔離了起來,免得傳染給大家!”
“要傳染早傳染了,再急也不急這么一會!”這一次,是謝氏毫不留情的說出硬氣的話來,她兩眼瞪著小梅,沖上去對著她就是一巴掌抽了下去,“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小梅只拼命的磕頭,滿口求饒。
謝氏看著她額頭上的血,心卻一點都不心疼,她看著站在兩米遠處的女兒,那滿臉的紅色疹子,忽然對著小梅冷笑一聲,“你不說是吧,我記得你是家生子,好,既然你不說,來人,將小梅和其家人,全部發(fā)賣出去!賣得越賤越好!”
賣得越賤越好的意思,便是送到最下等的窯子里去,窯子不是青樓,青樓還是有講究的,而窯子則是最下等的人去的地方,姑娘從白天到黑夜不停的接客,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據(jù)說去了那里的,不到三四年,就會力竭而死!
而主子點名要賣的賤的,待遇更差,男人則是送去煤窯里挖煤,隨時會被活埋在底下,是最殘酷的發(fā)賣方式!
小梅聽后,睜大眼看著謝氏,搖頭道:“夫人,你怎么能這么殘忍……”
“殘忍?你將我的云卿害成這樣,你可知殘忍了!”謝氏眼中沒有一絲兒的憐憫,揮手道:“既然你不說出來幕后主使者,那么就是這個下場了!來人啊……”
一聽謝氏發(fā)話,再沒有回轉(zhuǎn)的機會,小梅立即磕頭道:“夫人,夫人我說,我說,是沈平沈大公子給了奴婢一包藥粉讓奴婢下到……”
突然一腳從半空中踢出,沈平將小梅踢得一下撞到了門上,咳出幾口血來,他厲聲斥道:“一個奴婢的話,你們也相信,在這里拖延時間!沈云卿,你是想要將天花傳染給大家!來人,趕緊把她給我拖出去,送到隔離所去!沈家的生意,由族中全部接手!”
幾個男子手上戴著早就準備好的手套,開始蠻橫的沖上前去,謝氏在前阻攔,還被推到了地上,云卿哭著大喊道:“爹啊……你若是活著,就看看,看看他們是怎么對付我們的……”
“你不要喊了,再喊也沒用,你那爹,早就死了,只有你們母女才傻乎乎的等著他回來!”眼看勝利就在眼前,沈平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大吼道:“你們給我住手!”
眾人皆被這飽含了中氣和怒意的嗓音震得停下了手,只見人群之中,一名穿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白面鳳眸,看起來斯文儒雅,可此時臉上卻全部都是寒冰沉浸。
謝氏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中年男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一眨都不眨的望著他,生怕一個眨眼眼前的一切就會變成幻象消失。
而李嬤嬤在激動之后,猛的大叫了一句,“老爺,你可回來了!你看看,他們這些人,是要強行奪了沈家的家業(yè)�。 �
族長和沈平望著沈茂,一樣的說不出話來,這么久不見,他們都以為沈茂死了,誰知竟然會在今日出現(xiàn)!他們安排在門口的人呢,怎么沒有守住,竟然讓沈茂進了府中了,看樣子,剛才的一切他都聽到了!
沈茂先不理會他們,而是走上去將謝氏扶了起來,謝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淚水如泉涌,“老爺,老爺,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面對愛妻的眼淚,沈茂心里發(fā)酸,可此時顯然不是訴衷情的時候,他點點頭,然后轉(zhuǎn)頭望著一竿子突然靜下來的人道:“今兒個倒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他沒有發(fā)怒,而是平平穩(wěn)穩(wěn)的這么一說,反而讓族長和幾位長老有幾分意外,還是族長臉皮厚,反應(yīng)快,立即道:“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好,既然你回來了,這沈家的一切也算是有交待了!”
沈平顯然道行也很深,看到沈茂來,立即做出了哥倆好的神態(tài),做出十分開心的樣子,“你總算是回來了,這些天,我可是擔心死了!”
“擔心我死不了吧,倒是讓你們失望了!”沈茂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腦海里回憶他們剛才逼迫云卿和謝氏時那副嘴臉,手指緊緊的握成拳。
云卿站在后面,看著沈茂的動作,好,好,爹回來了,爹終于回來了。
她長呼了一聲,“爹,女兒苦等了將近一個半月,你終于回來了,如今女兒得了天花,也不能在家傳染給了他人!”
她說著,走上前跪在沈茂和謝氏的面前,眼底含著淚花,凄楚道:“爹,女兒得了天花,也不可能在家了,去了隔離所,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只能給你和娘磕上三個頭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抬起那張臉,沈茂心里就如同一把刀子在割著,他如花似玉,如珠如寶的女兒啊,竟然被這幫子畜生用這種方法陷害,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要去摸云卿,可云卿見此卻連忙往后退了幾步,臉上都是淚水,一個退步不穩(wěn),便坐在了地上,“爹,別碰,女兒有了天花,會傳染給你的……”
沈茂他前進一步,云卿就往后爬一步,看著女兒眼眸里明明想要和他親近,卻因為天花而不敢的眼神,沈茂的淚水當即就流了出來。
外面?zhèn)鱽砦跷跞寥恋拇蠼新暎粋婆子被推得摔了進來,口中嚷道:“老爺,有官府的人來抓小姐了,說有人舉報,小姐得了天花,要送去隔離所�!�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戴著口罩,手中戴著厚厚的棉手套,沖進來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的云卿,粗魯?shù)膶⑺读似饋�,“方才有人去衙門舉報,說貴府小姐得了天花,按照大雍的律例,得了傳染病的一律關(guān)閉在城外隔離所!”
他們例行公事的說完,拉著云卿往外拖,謝氏和沈茂都跟了上去,謝氏傷痛欲絕的哭喊道:“不,不,云卿啊……云卿……”一個步子不穩(wěn),謝氏就撲倒在了門檻前,翡翠和琥珀兩人上去,怎么也拉不起悲痛欲絕的謝氏。
看著在一旁哼哼唧唧的小梅,謝氏劈頭蓋臉的就打了下去,完全沒有平日里一點溫婉的模樣,她實在是氣的太狠了。
李嬤嬤怕她把小梅打死,等會沒得人作證,趕緊阻止了她,謝氏口中喃喃的罵道,又想起是沈平指使的,便由翡翠和琥珀扶了她起來,走到沈平面前,厲聲道:“你這惡毒的,黑心肝的,是你去衙門舉報的是吧,只有你知道云卿得了天花,才會速度這么快的叫了官差來!竟然給我女兒下天花病毒,沈府的財產(chǎn)你就如此覬覦嗎?我家云卿一個女兒家的撐起整個府容易嗎?為何你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過不去啊,如今她去了隔離所,那就是九死一生啊……”
謝氏罵著罵著將所有的痛苦都說了出來,她指著族長,指著長老道:“你們一個個趁著老爺出事之時,想要謀奪我沈家的財產(chǎn),謀奪不成便暗地里使壞,你們算長輩嗎?算族中的長老嗎?你們這幫子人簡直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老天打雷怎么會霹死你們這些壞人啊……”
族長和長老被謝氏罵得臉如豬肝一般漲紅,族長首先頂不住的罵道:“謝氏,你像什么話,你知道辱罵族長和長老是什么罪嗎?光憑這一個罪名,就可以將你打死了!你若是還想做我沈氏的媳婦,就注意點!”
沈茂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若不是他經(jīng)商這么多年,見過不少風浪,此時他真的是悲痛欲絕,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女兒被衙役就這么拖走,生死難料,妻子所說句句屬實,淚滴如血,他只覺得昏天暗地,看著那幫子平日里靠著他吃飯的族人,突然覺得憤怒得很悲哀。
眼見到了這個時候,族長竟然還在指責謝氏,沒有一點自責,他滿腔的憤怒和悲涼,終究化為了一個動作,走上前將哭泣的謝氏摟在懷中,拉著臉對著族長一揮手道:“下個月十五,我沈茂一支,分出沈氏宗族,從此以后和你們再無關(guān)系!”
旁邊所有沈氏族人頓時都驚呆了,如今沈氏宗族的大部分人都是依賴著沈茂而活,若是沈茂分了出去,那族中的一切不都是會跟隨著消失嗎?
大長老首先站出來勸道:“沈茂,此事絕對不可啊,我們沈氏一族數(shù)百年大族了,怎可你這樣分出一支去,若讓人知道了,對族里,對你的名聲那都是有損害的!”
損害?
沈茂譏諷的一笑,“你們在逼迫我妻兒的時候有想到名聲嗎?你們在給我女兒下天花病毒的時候,有想到名聲嗎?我沈茂別的不說,這么多年對族里一直都沒有虧待,說什么名聲有損,哪個大族最后都不有分支的,既然你們不曾真正將我視為族人,那么我也不必再念著族宗的一切!以后咱們各分各宗,各管各事!”
這下不止大長老,二長老也急了,知道今日是將沈茂徹底給惹瘋了,任誰看到女兒被官府拖走去了隔離所都沒辦法忍得下的,面帶焦急的勸道:“沈茂,你別急,此事雖有不妥,但是族中也是為了你好……”
“欺負孤兒寡母是為了我好?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們以為我沈茂是好拿捏的嗎?那劫匪殺光全家,還對你說,是對你好,你相信嗎?!”沈茂雖然模樣斯文,可骨子里并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否則也不能將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大長老二長老到底臉皮薄,一下接不上話來,族長卻氣的胡子直吹,瞪眼道:“好你個沈茂,你還有理了……”
方才的一切,沈茂都看到了,最可惡的就是族長和沈平,眸中染著怒焰,道:“我當然有理,今日站在這里的沈氏族人,你們個個捫心自問,這些年,我沈茂對你們可否不好了,你們需要的,我能出的便出,你們?nèi)羰且嗣},我也動用自己的一切,你們說族中祭祀缺錢,我也毫不猶豫的出錢,可是你們?nèi)缃袼龅氖鞘裁�!在我失蹤的日子里,你們不但不扶持,而且還落井下石,這就是你們的理嗎?若是如此,那我沈茂還與你們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一番話說的那些族人都懺愧了起來,他們是被一時的貪念蒙了心,想起平日里沈茂所做的,也的確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你還在這里強詞奪理……”族長厚顏,還在指責。
沈茂目光掠過他的臉色,冷笑了一聲,“我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有散盡萬貫家財,把錢全部送給你們!”
他頓了一頓,冷著臉對著他們道:“你們還不走是嗎?”轉(zhuǎn)頭便吩咐道:“叫護院和婆子全部過來,一刻鐘內(nèi),要是還見到有沈氏宗族的人留在府內(nèi),全部用亂棒打出去!打出一個,老爺我重重有賞!”
他的話一出,那些護院和婆子紛紛找來了趁手的東西,刷子,掃把,反正是能拿就拿,只等著一刻鐘過去,若是還有人留在里面,就上去死揍!
他們不僅是為了銀子,也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太過討厭!
眼看今日再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其他族人灰溜溜的走了,大長老二長老也跟著走了,而就在沈平也要轉(zhuǎn)身走出去的時候,沈茂卻叫來了人,直接攔住了他,將他捆綁了,和小梅一起送進了衙門,沈茂特意吩咐木森到帳房支了一封厚厚的銀子,讓衙門的人好好‘招待’他們。
接著又吩咐了李斯拿著銀子,趕緊去給隔離所的看守官送銀子,讓他好好的照顧云卿,然后再請揚州所有有名望的大夫,看誰愿意去看診,出診費一百兩起價,看好云卿后,沈家還有重謝!
沈家一事不到半日便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沈茂回來的消息也讓所有商家不由的一震,那些在這一個多月內(nèi)動了手腳的,更是夾緊了尾巴,只想著怎樣才能不惹怒沈茂,而當聽到沈茂要自立宗祠時,便知道是一個好機會。
于是接下來,沈家族長,大長老,二長老所開的店鋪,開始出現(xiàn)毀滅性的生意調(diào)零,每日里的進賬幾乎為零,因為揚州的商人都知道,若是以后要和沈茂打好交道,那就絕不能再和沈氏的族長他們關(guān)系好了。
在失去了沈茂銀錢支撐,和名望支撐的沈氏宗族,一日比一日的敗落,自此以后,漸漸沒落,而沈茂這一支分支,漸漸成了揚州沈氏的主要支干。
此乃后話,暫且不表。
當這事傳到了御鳳檀耳中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兩天了,他剛從揚州周圍的其他城鎮(zhèn)巡回回城,便聽到這么一條消息,驚得幾乎臉色都變了,素日里那輕佻肆意的模樣瞬間從他臉上消失,一把跳上了馬后,快馬加鞭的往城外的隔離所方向而去。
云卿,云卿,怎么會得了天花呢?!
沈氏宗族的人實在是太可惡了,太可惡了!竟然給她下這種十人中會有八人喪生的病毒!
他只覺得心里有一只長著利爪的獸,在他的臟腑里翻騰,將他的心弄的七上八下,節(jié)奏全亂,他腦海里都是易勁蒼所傳來的消息。
云卿被衙門的人拖去了隔離所!
隔離所!
御鳳檀眼中只有這么一個目標,手中的馬鞭一下緊接一下,風刮過他的耳邊,都不能刮掉他的牽掛。
一看到郊外,那孤零零,黑乎乎的簡陋屋子,他連下馬的時間都不能等,就在馬兒疾馳之時,一個輕功踮腳飄落了下來,嚇得隔離所的看守差點沒驚倒。
“兩日前被送來的沈家小姐在哪?”御鳳檀兩手緊緊的握住看守的肩膀,著急的問道。
被他急切的模樣所嚇到,看守指著左手邊的一處小屋子道:“在,在左手第三間屋子�!�
話音才落,便見一陣白色的風瞬間刮進了屋內(nèi),御鳳檀一腳踢開了門,看到屋中的女子……
050
我心悅你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少女的臉上,云卿坐在向陽的小桌前,手里拿著一盒東西,正在對著鏡子梳妝。
只聽門口一聲大響,屋外白影如光的闖了進來,還未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時,身子就已經(jīng)緊緊的被人抱住了。
淡淡的檀香香味縈繞在鼻尖。
云卿在一瞬間的忪怔后,立即是反應(yīng)過來了,這個香味,她并不陌生,是御鳳檀,不過,他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被緊緊的一抱之后,御鳳檀又松開將云卿身子推在他面前,視線死死的扣在她面上的紅點上,“你……你怎么會得了天花的?”
云卿被他握住肩膀,那處傳來的大力讓她略微蹙眉,不自在的聳動了一下,想要將施力的手松開,可是御鳳檀握得那樣的緊,好似生怕一松手,云卿就會消失在面前一般。
被人這樣控制了動作的感覺十分不好,云卿不悅道:“世子,你的手捏痛我了�!�
御鳳檀這才意識到無意識中他手使上了多大力氣,略微放松了些,卻沒有將手從纖細的肩膀上移開,狹長的鳳眸中帶著閃爍不明的光芒,“你的臉,有沒有請大夫來看過?”
這張容色絕美的小臉上布滿了紅色點點,看起來很是恐怖,御鳳檀看著卻覺得心疼,他伸出手就要去撫云卿的臉。
云卿被他禁錮的不能閃身,見他手過來,迅速的轉(zhuǎn)開臉,咬牙道:“世子殿下,天花是傳染的,你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我不怕,大不了我也得了!”御鳳檀此時心疼的不行,就幾天沒有關(guān)注她,她就惹了一身天花回來了,這些該死的沈氏族人,你們給我等著!
“世子殿下就不要和民女開這等玩笑了!”到底由于不能轉(zhuǎn)身,動作有了限制,御鳳檀溫涼的指腹還是擦過了她的臉頰,御鳳檀抬頭欲要開口,望著云卿臉上劃出來的一道紅痕,狹眸中掠過一道暗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也有一點嫣紅落在上面!
他微瞇了眸子,咬牙將雙手從肩部改為扶住她的頭,“要得咱們就一起得!”
他突然把臉對著云卿的面上靠了過來,放大的俊顏猛然的侵襲,御鳳檀將自己的臉狠狠的在云卿的臉上貼著用力的摩擦,“我不怕傳染,要是傳染了,我就跟你一起住在這里做個伴好了!”
突然而來的舉動,將云卿嚇了一跳,男子滑膩富有彈性的臉頰死死的和她的臉頰貼在一起,那溫熱的氣息從一個人的毛孔透出傳到她的毛孔之上,如此親密,讓她不由的一呆,心跳都有些亂了頻率,不知如何。她不知道御鳳檀怎么發(fā)瘋了做這個動作,直到他將臉在她左右兩邊貼了個夠,終于分離開,而現(xiàn)出兩邊變得通紅的臉頰時,云卿才知道,他果然還是發(fā)現(xiàn)了。
御鳳檀的手指不由的收緊,望著云卿那雙清透的眼,狹長的鳳眸中透出復(fù)雜的光芒,“你要如何說?”
“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云卿垂眸,轉(zhuǎn)過身,望著小桌上水銀鏡子里女子滿臉的殘粉,拿起一塊絲帕將臉上的殘余擦拭掉。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御鳳檀的嗓音里有著輕微的顫抖,他在聽到云卿得了天花后,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甚至讓易勁蒼立即給汶老太爺傳信,讓他立即將能診治天花的方子傳過來,當他帶著火急火燎的心情來時,看到的是什么?
她的臉上,全部是用粉凃上去的‘疹子’印記,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沒有中天花的病毒!
透過鏡子,云卿看到近處的是自己花掉的容顏,而在她的背后,是男人好看到讓人窒息的臉,卻同樣殘粉斑駁,那雙素日里瀲滟流波的鳳眸,此時卻夾雜了復(fù)雜的情緒,仿若一條清澈的溪流,在半途撞到了一處莫名的物品,無法再徐徐流下,積成了一汪深潭。
“沒有原因,我就是愿意這么做。你現(xiàn)在看到了真實的情況,若是要告訴其他人,就快點去吧�!痹魄渌坡唤�(jīng)心的點了花水,擦著臉頰。
這一句話,似乎將御鳳檀給惹怒了,他一下子將鏡妝前的女子拉起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故意裝作中了天花,惹怒你父親,逼著他從宗族里分出一支,對不對?!”
云卿望著面前男子帶著薄怒的面容,卻又像是心疼的表情,很確定的點頭,“世子果然聰明�!�
當初沈平帶著一群人和家中婆子推搡的時候她便覺得不對了,再到后來沈平突然態(tài)度轉(zhuǎn)好,要喝茶以示友好,她心中便存了芥蒂,雖然當時并不知道杯子上抹的是天花病毒,可她生了戒心,根本就沒有用手接觸杯子,而是用衣袖包住,倒在了袖口里。
事后她讓人將小梅關(guān)了起來,再一審問,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查出那在杯中的是混雜了天花病毒的粉末,心中便生了一計。
當然,沈茂的出現(xiàn)是一個意外因素,本來她只打算徹底將族人關(guān)在沈府的門外,沈茂的出現(xiàn),讓她將中了天花這個事堅持的扮了下去。
她知道,要讓沈茂脫離宗族,之前發(fā)生的事還不夠,只有在眼前給他的沖擊還可以,而她這個女兒被官府拖走的一幕,絕對能讓愛女如命的沈茂重重的一擊。
對于她的贊譽,御鳳檀沒有半點欣喜,反而更加生氣,他指著隔離所周圍的物品和東西,“你這樣的確是可以達到目的,可是這隔離所住過的都是有傳染病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來這里,也許真的會被傳染�!�
“這里上上下下都消毒了,我住的地方是重點讓人打理過了的。”這些根本就永不著云卿操心,沈茂早就將隔離所的所長和看守用銀子打點好了,她住在這里,除了條件差點,沒有人伺候,并沒有什么大的區(qū)別。
望著云卿臉上根本就不在意的表情,那一種云淡風輕般的語調(diào)讓御鳳檀深深的無力了,他該如何跟她說,她不在乎,不在意,可是他在乎,他在意。
“你以后不要再如此費心機了,這里雖然是消毒過,可始終是不安全的,你若是想脫離族宗,告訴我便是,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答應(yīng)�!�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在平日的慵懶磁性之中又夾雜了一種淡淡的愁緒,云卿抬頭望著他,鳳眸里浮起了一抹笑容,“世子殿下,你身份尊貴,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憑借著天生的尊貴而做到,而云卿只是一介商女,一個民女罷了,我所要做的每件事情,都必須經(jīng)過反復(fù)的想,反復(fù)的算計,也就是你所說的心機,才可以做到,若是讓我以后都不用心機,也許云卿早就死在這里了,今日也不能在這里和你說話了�!�
重生以來,她所遭遇的事情,若不是她連消帶打的,如今她不知已經(jīng)是什么身份了,是被齊夫人陷害成淫婦?還是被黃氏下藥成為繼室?或者是被賊人賣去做了青樓妓子?再或者,中了天花如今就等著老天爺決定生死?
她只知道,心機這種東西,這一輩子也許都會圍繞著她,永遠都不會散去。
她的神色很冷,眼底黑的如同沉沉的暗夜,御鳳檀聽著她的聲音,在柔軟的嗓音里透著一股深藏的悲涼,他一直都覺得她很聰明,還有些女子的狡黠可愛,如今他才發(fā)現(xiàn),在她的外表下,心內(nèi)似乎藏了一個很深很深的秘密,她不愿意告訴任何人,也不愿意對人開放心扉。
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了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望著云卿那挺直的腰背,冷靜倔強的表情,和那雙明明如同烈焰在燃燒卻偏偏帶著生人勿進氣息的雙眸,御鳳檀只覺得喉嚨有些干澀,說起話來遠沒有開始那樣利索,云卿的心里,究竟藏著什么,她才十四歲,又有什么深不可見光的東西藏在心底呢。
“世子的意思如何并不重要,只是如同世子所言,隔離所里都是傳染病人居住過的,還請世子早點出去,以免染上病毒,屆時連累云卿!”她冷淡的抬起眼眸,輕輕的聲音將御鳳檀的怒火徹底的點了起來,他一把將云卿拉到了面前,狹眸里的光芒幾乎要從他的眸中折射到云卿的臉上。
“沈云卿,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為何要來這里,你不要告訴我,這么久,你連一點兒我對你的心意都感覺不到!一點也感受不到!”
痛憤的氣流從薄唇中吐出,刮過云卿的肌膚,御鳳檀的狹眸幾乎瞇成了上飛的斜線,他的聲音帶著深藏壓抑的痛苦。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們這些皇孫貴胄,看上了的東西,就會拼盡全力的去得到,如今云卿便是你看中的一樣物品,就像一個別致的花瓶,一塊新奇的雕塑,你費盡全力的想要得到,想要收藏起來!”
御鳳檀心頭涌上一股噴薄出來的惱意,他是想要得到她,想要將她收藏起來,可是他想要的收藏,和她所說的完全不同!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反駁,怎樣去解釋,好似他所要表達的每一個意思,都會繞到她的這句話中。
光線暗淡的屋內(nèi),靠著墻角的燭火,將整個屋子照的透亮,煙色朦朧,云卿的容顏映出一層紅粉,晶瑩的似能反射剔透的光芒,嫣紅色的長裙裙擺繡著晶亮的月石,如同一顆顆星子在閃耀,襯得佳人越發(fā)奪目,美人如玉。
可這個美人,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眼看御鳳檀眉頭緊蹙,云卿也知道剛才自己那一番話也是太過犀利了些,可是今日御鳳檀沖門而進的舉動,若是她再不明白,也實在是矯情了些,經(jīng)歷過上一世的短短一年的婚姻,她也知道男女情愛。
御鳳檀沖進來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狹眸中夾雜的擔憂和焦急并不作偽,可偏偏是這種不能作偽,讓她更要保持和他之間的距離。
他三番五次的刻意接近,默默的出手相助,面對家世如此好,面容如此出色的男子,作為上一輩子也不過二十出頭的云卿來說,沒有一絲的悸動,那絕對是謊話。
但是,這種悸動不代表她沖動,她更清楚現(xiàn)實的一切。
他是天子的侄子,他是瑾王的世子,他是京城里風頭最盛的男子,所有美好的,尊貴的頭銜都集中在他頭上。
天之驕子,要配的都是金枝玉葉,高門閨秀,而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是一條鴻溝可以概括的。
上輩子她嫁給了耿佑臣,他還只是一個侯爵,她便是在一片的嘲諷和輕視中渡過的,每一次出席宴會,面對的全部都是不屑的目光,而御鳳檀的身份,比起侯爵來,高的不是一兩級。
她只愿這一生,能與家人平安靜好,與父母,祖母,弟弟一起好好的過完。
他們不適合。
既然不適合,那便早些斷了。
再說……云卿眨了下眼,上一世里,御鳳檀剩余的時間,只有幾年了……
不知怎么,這個認知,讓云卿的胸口如同被錘子捶打的胸腔里一陣陣震動,似乎痛又似乎悶,她抬起頭來,卻望到那雙狹眸中,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時透出一絲讓人心軟的黯淡,他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因為兩人過近的距離,帶起的風好似都能掠過汗毛。
“云卿,我喜歡你�!�
他的嗓音沙啞里夾雜著隱藏的霸道,像是表白,又像是宣誓,眸子定定的望著云卿,似乎要將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節(jié)看的清楚明白。
撲通。
心臟突然一下亂了一個節(jié)拍,美好的俊顏就貼在眼前,云卿覺得空氣里都有一種壓迫感,她的呼吸變得阻滯。
御鳳檀在說什么?
仿若知道她心里的問話,又或者這一刻,她心里的所想都沒來得及掩藏在了心底,御鳳檀慢慢的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重復(fù)道:“云卿,我心悅你�!�
假如她不清楚,不明白,那么他就說清楚,說明白。
呢喃般的輕語從耳邊鉆入了腦中,仿若一下子順著血管鉆進了心底,云卿覺得身體傳來一瞬間的酥麻。
她側(cè)頭,正好看到男子的大半個側(cè)臉,完美的弧度勾勒出他絕美的容顏,他的嘴角微微翹著,有著平日里的風流肆意,眼底卻是一片認真。
兩人便如此的對視著,待到那酥麻的感覺消失后,云卿才眨了一下眼,仿若要將所有的一切都隔離在睫毛之外,“可是,我不喜歡你。”
御鳳檀先是一呆,接著一笑,“沒事,我不在乎�!�
沒事,我不在乎。
這六個字,讓云卿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在被人指責之時,遇見了出言相助的耿佑臣,那時候的她飽受人的譏笑,只有他輕聲言語,好似天神一般,她就被他溫柔的模樣所吸引。
再后來,兩人時不時的巧遇,一顆芳心漸漸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有一天,他說要對父母提親,要娶她做正妻,那時候她是怎樣的心情,雀躍的,歡喜的,也夾雜了不安和忐忑。
她問他:“我只是一個商賈的女兒,你卻是侯爺,娶我,這樣好嗎?”那時候的她,也一樣擔心兩人地位的懸殊。
他的臉上滿滿的溫柔和愛意,輕柔的拉起她的手,“沒事,我不在乎。”
后來,又變成了什么樣子呢……
耿佑臣在娶她的同一天,也迎娶了韋凝紫,新婚之夜的他,留了半夜,就去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床上,婚后三個月,他便又納了小妾,這些她以為早就忘記了的記憶,一下就涌了上來。
最后,她由妻變妾,成為了笑柄之后,再用全家人的鮮血給耿佑臣的官途鋪上了道路。
她和御鳳檀也如此,相差的太遠,太遠,他如今的‘沒事,我不在乎’也許在以后的某一天就會同樣變成一根倒懸在梁上的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掉下來刺穿她的身子。
同樣的錯誤,犯第一次,可以說是無知,可以說是不小心,若是再犯第二次,那便是愚蠢,即便下場慘重,也由不得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