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然而,云卿卻聽著后方有異響,就似開始她在車廂中聽到的那般,破空之聲呼呼而近,她拉住御鳳檀,幾乎死本能的,轉身便要過去擋��!
然御鳳檀反應更快,他真氣一涌,將數(shù)只長箭震開,回手一把拉過云卿……
叮,砰……
一聲是短箭斷開的聲音,一聲則是箭頭入肉的聲音。
“鳳檀!”云卿幾乎是慌了神的喊起,一手往他的背后摸起,在右箭處,摸到一根箭羽。剛才那群黑衣人是故意將兩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而后面的黑衣人則躲著去放冷箭。
依御鳳檀的武功,若是要避開的話,肯定沒有問題,但是他沒有避開,因為若是他避開的話,那么這箭有可能就會射到她的身上!
“沒事!”第一次聽到云卿這樣叫他的名字,御鳳檀覺得背后的箭傷也不痛了,反手劈開一個借機偷襲的黑衣人,安慰著面前的女子。
云卿卻不會聽他的話,現(xiàn)在的狀況是刺客都被御鳳檀的人殺的差不多了,僅剩下的幾人已經成不了氣候,她趕緊轉到御鳳檀的身后,看那箭只。
還好,傷口的血是鮮紅色的,并沒有毒。
很顯然,刺客是對著她來的,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用劍就已經夠了,犯不著用毒。
而此時,御鳳檀的人已經將兩批刺客都解決了,并活抓了其中兩名,押到了他的面前。
“主子,這兩個人怎么處置?”暗衛(wèi)問道。
御鳳檀看了那兩人一眼,狹眸里帶著一絲寒光,仿若一眼就能將人的心臟凍結,讓那兩名刺客全身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那絕麗的容顏在此時看起來,猶如修羅一般,齊聲道:“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不用說了,一個是貴順郡主派來的,一個是薛東含派來的�!痹魄浞鲋P檀,目光落在兩名臉上寫滿了忠心的刺客臉上。
“你怎么知道?”其中一個顯然嘴快,飛快的反問。
御鳳檀的耐心顯然不大好,他的手扶在云卿的肩膀上,但是臉色卻看不出受傷的痕跡,面無表情道:“殺了吧�!�
音落之時,兩名刺客也旋即停止了生命的氣息,直直的倒下。
暗衛(wèi)道:“不用留著做證明嗎?”一般來說,這樣刺殺的黑衣人,最好是作為人證來用的。
云卿看著站在面前,姿態(tài)恭敬,但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暗衛(wèi)。自從御鳳檀和她說過,安排了暗衛(wèi)保護她之后,她就知道有這樣的存在,那封信也是她寫好之后,用御鳳檀告訴她的,和暗衛(wèi)的聯(lián)絡方法,讓他們送到貴順郡主居住的宮殿里。
這些人,都是御鳳檀的手下,對他忠心耿耿,所以也因為御鳳檀的原因,對她忠心。
她的眼眸掃過地上的黑衣刺客,這些京城的高門難道家中都有這樣的高手嗎?看來京城果真不是個太平地方。
御鳳檀靠著云卿,不想說話的樣子,云卿想到他受傷,便替他道:“不用了。這些刺客證明不了什么。”
薛東含最后說的那句話,就是因為今日他除了施行毀壞名譽的計劃外,他還準備了第二手,如果第一個計劃失敗,那么云卿在回來的路上,就會遇到埋伏的刺客,總之就是不能讓她好好的存在這個世界上。薛東含能派出刺客埋伏在這里,自然想好了辦法辯解的,絕對不會因為刺客被抓,而坐實了他的罪名。
而貴順郡主,云卿冷笑,就算告到明帝那去也沒有用。如今貴順郡主和親的身份,成為了她最大的護身符,因為她是西戎太子赫連安元點名要的太子妃,明帝一定會保著她,直到出嫁為止。
這也是貴順郡主為何敢這么有恃無恐,在剛被明帝訓斥過后,就派人來追殺她。除了她心中那扭曲的恨意之外,有的就是這份不會被怪罪的把握。
暗衛(wèi)聽完云卿的話,精光四溢的雙眸望著眼前的女子。
剛才遇刺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未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甚至一直都很平靜,這樣的平靜若是出現(xiàn)在久經風浪的人身上,實屬正常�?墒且粋十五歲的少女,面對這些的時候,竟然那么的……無動于衷,就像是一尊玉般的雕像,平靜從容,不得不讓人覺得詭異,在詭異之外,又覺得有些佩服。
“咳。”御鳳檀輕咳了一聲,警告暗衛(wèi)的目光,看什么看,總盯著我家卿卿看什么。
暗衛(wèi)一對上他的眸光,心頭立即一震,連忙低下頭來,主子這醋吃的真沒明堂,雖然未來的主子夫人好看,他也沒別的想法。
可云卿聽到御鳳檀一咳,立即想到那箭傷,眉間微微蹙起,帶著擔憂的問道:“是不是傷很疼?”
傷疼?
御鳳檀一愣,旋即點點頭,臉上帶著一點痛苦道:“不,不疼……”接連著又咳了兩聲。
云卿一想到那箭穿到肉中,疼痛的滋味肯定不好,他還要故作堅強,肯定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小手輕輕的撫摸著他傷口附近,安慰道:“那讓他們先送你去府中,然后讓御醫(yī)去看傷吧。”
御鳳檀一聽要送到京中瑾王府邸里去,狹眸微瞇,低哼道:“府中就只有我一個人……”
他的聲音軟和,帶著一種撒嬌的意味,明擺了就是想耍賴,若是平日里,云卿也許會反駁,但是今晚,也許看到當時他在馬上,說到肅北的時候,眼神里流露出來的少見的落寞。
自九歲來京城做質子后,御鳳檀很少回肅北,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住在京中的府邸,瑾王,瑾王妃都不在身邊,有的只是下人,就算再親密,也代替不了父母的愛。
云卿想著自己得病的時候,是人最脆弱的關頭,會希望要人陪在身邊,不由自主道:“若是你覺得可以的話,我陪你去醫(yī)館,先去看傷,到時候再回去。”
這答案聽的御鳳檀比較舒服,但是不是他想要的,他于是更加脆弱的皺著眉,精致的面容因為這一個動作,更讓人起憐意,“我受傷的消息若是傳出去,陛下少不得要責問,還是莫要麻煩的好�!�
也是,御鳳檀送自己回來的,若是他受傷了,難免陛下會問起原因,經過,到時候又會惹出什么事來,云卿想了想,“我那也有藥,可以替你拔箭包扎,只是你這樣,不能從大門進來……”她以前還幫銀面人包扎過傷痕呢,箭傷也不難。只是以前御鳳檀都是自己從墻外飛進來的,現(xiàn)在受傷了,站著的時候都靠在她身上,不知道等會翻墻能行嗎?
御鳳檀狹眸中帶著一抹深深的歡喜,眉頭卻皺著,“雖然我受傷很重,桑綠可以助我一把,飛進去不難的�!�
桑綠便是安排給云卿的暗衛(wèi)頭領,他站在一旁看著主子造作的表演,壓下沸騰翻滾的胃部,一支短箭而已,還沒有毒,主子你比這重的傷都受到好多回了,怎么沒看到你如此虛弱過。
你這樣靠在未來主子夫人的身上是占便宜吧,絕對是占便宜,靠的那么緊,還說什么飛不動,就是想要未來主子夫人替你包扎傷口,順便占占便宜什么的吧……
主子,你真是太狡猾了……
但是桑綠全身包著黑布,云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閃爍的眸子,聽到從布下發(fā)出的聲音,“是的,屬下可以扶著主子,不會被任何發(fā)現(xiàn)�!�
不錯,御鳳檀給桑綠一個贊賞的眼神,給你記一功了。
如此,暗衛(wèi)們追上了并沒有跑出多遠的馬車,然后扶著‘受傷很重’的御鳳檀和云卿一起上了馬車,桑綠化身車夫,留下一批暗衛(wèi)處理尸體。
到了撫安伯府門前,待云卿下了車后,桑綠就趕著馬車繞著路到了撫安伯的側墻,停下來之后,道:“主子,到了。”
此時云卿不在,御鳳檀也不裝病了,其實箭射到身上不會不疼的,只是這對于他來說,真的算不了什么,想當初小時候……
御鳳檀的眸子突然一頓,轉瞬恢復清明,看著面前熟悉的高墻,轉過頭來對著桑綠道:“你確定還有一批從宮中的殺手是往另外一條路上去的嗎?”
“是的,和第二批出現(xiàn)的黑衣人是一起的,到了岔路口才分道而行�!鄙>G回道。
“明日又有好戲看了�!庇P檀眸子一亮,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揚起唇角一笑,語氣里帶著淡淡的戲弄,隨后道:“我先進去了,你把馬車送回宮中,處理好,不要讓人看出端倪來了。”
“是�!鄙>G應道。
御鳳檀隨之提氣一躍,白袍清擺之間,如同一片梨花瓣清逸翻了過去,留下插著一支短箭的背影給桑綠。
“唉,苦肉計啊苦肉計�!鄙>G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馬車上,雙手抓著韁繩,主子喲,那箭你哪里躲不開了,明擺了從一開始,你今晚就是不想渡過一個寂寞的長夜,賴到未來主子夫人這里吧。
嘖嘖,太腹黑了,簡直太腹黑了。
桑綠一邊搖頭,整個人宛若真正的馬夫,趕著馬車轉出了巷子,朝著皇宮駛去。
云卿回來后,便差了人給一直在等消息的沈茂和謝氏回話,因為惦記著給御鳳檀換藥,她借口很累,將丫鬟都差了出去,便去將窗子打開,好方便御鳳檀進來的時候方便些。
一推開窗子,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舉止太奇怪了,這簡直就是話本子里面,千金小姐半夜三更,女子閨中偷偷約會情郎的畫面,不由的臉頰有些發(fā)熱,將兩只手放到臉頰冰了冰,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雖然重生一回,到底骨子里還是受著大家教育的,雖然對御鳳檀時不時摸進屋中的舉動不反感,也不代表她支持的。
“怎么了?”御鳳檀從窗口進來,便看到云卿捧著臉的模樣,一雙鳳眸里盈著水光,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可愛的要命。
聽到他的聲音,云卿將手放下來,先是過去將窗子關上,然后扶著他往屋內走去,她才不會告訴御鳳檀剛才自己胡思亂想的東西呢,“先趴下來,我?guī)湍惆鸭纬鰜��!?br />
讓御鳳檀趴臥到她早就鋪好了的美人榻上,云卿道:“你要不要找個東西咬著?”拔箭的時候肯定會疼,萬一御鳳檀叫出來了,惹來丫鬟們圍觀,那可不好,雖然御鳳檀說了會娶她,但畢竟兩人之間沒有媒妁之言,也沒有賜婚,傳出去對她絕對不是一樁好事。
御鳳檀狹長的眼眸里含著清淺的笑意,“不用了,這點傷我還是挨得住的。”
“嗯,別逞強�!痹魄淅斫饽腥斯亲永锏陌翚�,沒有多說,一面準備好拔箭后需要用的止血藥粉和繃帶等物品,用盤子裝好,坐到了他身邊。
屋子里彌漫著云卿的香味,御鳳檀趴在美人榻上,唇角一直含著輕輕的笑容,感覺十分美好,以至于云卿拔出箭時,他也只是悶哼了一聲,好似真的感覺不怎么疼。
云卿將短箭放在盤中,飛快的擰開藥粉撒上去,一面用眼角余光觀察御鳳檀的表情,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表情并沒有很痛苦,終于放下心來。
“我給你包扎傷口吧�!倍碳m然射的不深,但是箭頭長扁,傷口比較寬,包扎一下對傷口止血有效,也避免藥粉沾染到衣服上。
御鳳檀挑眉,非常配合的翻過身來,手指在衣襟處一拉,那寬大的雪色錦袍便從他身上落了下來。而云卿正轉過頭,低頭將止血生肌的藥粉比例配好,放在紗布上。
這讓御鳳檀一時覺得非常沮喪,云卿根本就不在乎他脫衣服嘛,那么平靜,沒有一點點的期待嗎?他往下彎了彎唇,極快的將中衣也脫下,轉身重又趴到美人榻上。
——
薛國公府。
薛國公料想今晚會發(fā)生一樁讓他高興的事情,晚膳過后,便讓府中廚房擺了一桌精致小食,糕點,在府中避風的花園內帶著大兒媳婦海氏,二兒媳婦花氏,以及薛東含所出的孫女薛蓮,小孫子薛荇和二兒子薛東谷所出的小孫女薛芊一起玩耍。
看著面前三個孫子輩的,薛蓮人如其名,猶如一朵空谷幽蓮,清新脫俗,她甚少出現(xiàn)在交際場合,可以說養(yǎng)在深閨中,很少見面,卻是薛家最美麗的孫女,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一舉一動,莫不帶著大家閨秀之風。
而小孫子薛荇才七歲,正拿著一個竹蜻蜓,逗著三歲的薛芊團團轉,花氏正看著孩子,生怕她跌倒了。
海氏則有些心不在焉,今夜丈夫出去,便是要設計一個美妾回來,雖然知道這個妾室在家里也不過是呆上一小段時間,可她心里怎么想也不舒服。一杯茶端起來好久,都沒送到唇邊。
“娘�!毖ι徢逵某鰤m的容顏看到海氏后,輕柔的喚了一聲。
海氏這才看到薛國公的在看著自己,對著女兒笑了一聲后,端起茶杯放在桌上,一不小心,茶杯磕在漢白玉的石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竟然直接碎掉了。
“嘶……”受傷傳來刺痛,海氏飛快的收回手,食指上儼然一條細細的血痕,雖然不深,但殷紅的血液凝結成一團,在保養(yǎng)的白皙的手指上,顯得很刺目。
薛國公皺了皺眉,旁邊的丫鬟立即將桌上的碎片收走,薛蓮拿了帕子給海氏把手指包好,吩咐人去取藥膏。
好好的杯子,怎么會一碰就碎了呢,俗話說杯碗碎裂,絕不是好兆頭的,海氏此時看到那裂開的玉杯,心里頭有些七上八下的不放心,抬頭問道:“爹,東含是不是出去的時間太長了?”
按照他們的計劃,傍晚的時候沈云卿應該就要赴約了,可是此時已經離傍晚的時候有好幾個時辰了,就算高升當場抓住,然后鬧上皇宮,也應該有人送信來通知這件事的進展。
可是到了現(xiàn)在,還沒有人送信過來。薛國公現(xiàn)在其實也覺得有些不對,按照進度,應該早就鬧起來了,進宮的話也早進了。為何到現(xiàn)在薛東含也沒讓人送信回來,宮里面也沒有人傳消息來,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就在這時,花園一條徑道上出現(xiàn)了兩個急急忙忙的身影,其中一個是府中內院的管家,還有一個,看著眼生,但是他身上的衣裳,是薛國公府中下人所穿,此時衣衫狼狽,踉蹌慌亂的跟在管家的背后,臉色蒼白如紙。就在這時,花園一條徑道上出現(xiàn)了兩個急急忙忙的身影,其中一個是府中內院的管家,還有一個,看著眼生,但是他身上的衣裳,是薛國公府中下人所穿,此時衣衫狼狽,踉蹌慌亂的跟在管家的背后,臉色蒼白如紙。
海氏卻記得這個下人,是薛東含出去的時候,便是這個車夫趕車,她聯(lián)想起剛才那一瞬突如其來的預感,推開薛蓮的手,站起來走下亭子,問道:“大少爺人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嗎?”潛意識里,她還是希望薛東含是因為有事,而沒有回來。
管家的臉色此時也十分蒼白,但他還是堅持著行禮,再對薛國公道:“老爺,大少爺出事了�!�
出事兩個字如同巨石砸在胸口,薛國公皺著眉,沉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那車夫的臉色落到薛國公眼中,心頭已是有了準備,然他沉穩(wěn),和海氏那樣不同,但是眼中的凝重說明著擔憂。管家在府中多年,多年見慣大小事,從不會如此慌張,并帶著車夫來到內院,定然是有大事發(fā)生。
管家抬眼望著臉色已經微變的海氏,又在后面撲鬧的薛荇和薛芊身上看了一眼。
薛蓮在旁邊瞧見,便知道事情定然是不簡單,否則管家不會一再猶豫,便吩咐奶娘將弟弟妹妹抱下去,自己也跟在后頭去了。
剛才還熱鬧的花園亭子,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剩下的除了薛國公,海氏,花氏,就只有貼身的丫鬟和嬤嬤以及那名車夫了。
管家這才道:“老爺,夫人,二夫人,大少爺遇害了!”
海氏乍聞此言,眼睛睜大,幾乎是反射性的問道:“你說什么!”
“大少爺在回來的路上,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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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心猿意馬
“大少爺在回來的路上,遇害了!”
此言一出,海氏本就微白的臉霎那間如雪霜覆蓋,眼前發(fā)黑,就這么暈倒了過去。丫鬟和嬤嬤們趕緊扶住她。
薛國公面色鐵青,兩眼里迸射出來的光芒像是暗夜里被風刮得狂擺的樹梢,強自忍下暴動,“大少爺現(xiàn)在人在哪里?”
管家低聲道:“車夫送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奴才已經讓人送到院子里去了�!彼砼缘能嚪蚰樕y看,像是受了驚嚇,整個人猶如風中的落葉般發(fā)抖,站在管家的身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這無疑是告訴薛國公,薛東含已經死了!花氏低呼了一聲,忍住滿眼的驚訝,開始低低的哭了起來。
薛國公強自忍著一股惱意,神色冰冷:“帶我去看看�!�
到了院子屋中,一進門便能聞到空氣中一股血腥味,屋內站著小廝,正滿臉驚恐和淚水的在給薛東含換下衣物,看到薛國公進來,連忙避開。
薛國公雙眸沉黑,闊步向前,只見床上躺著的薛東含臉色扭曲,帶著一種刻骨的痛苦,臉上的痕跡已經被小廝擦干凈,可是面上仍可以看到刀劍傷口,顯然是和一番打斗之后才喪命的。
“這是怎么回事?”薛國公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痛,今夜本是一個慶祝的日子,如今竟然是這樣的結果,這是他怎么也沒料到的,轉頭看著在一旁發(fā)抖的車夫,等著他的回答。
車夫看到床上人的臉孔后,像是看到什么極為可怕的東西,眼底透出驚恐,他本來就是顫抖著的,此時竟然一直往后退,直到扳倒了一個矮凳,哐的一下坐到地上。
管家皺眉斥道:“老爺在問你話!”他才猛然回過神來,粗糙的手指抓著衣角,改成跪姿,顫聲道:“回……老爺?shù)脑�,今夜從宮中回來的時候,路過叢茵道時,突然出現(xiàn)了一批黑衣人……他們武功高強,府中的侍衛(wèi)不是對手,大少爺反抗不勝,被他們抓著,抓著……”
車夫說到這里,又說不下去了,眼睛只往著床上薛東含的尸體上看,雙唇顫抖著,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薛國公眉頭緊鎖,便要上前將被子拉開,管家一步上前,攔著道:“老爺,您還是莫要再看了,徒增悲傷而已�!�
薛國公情知不對,舉手揮開管家,掀開被子。只見薛東含的下身赫然暴露在空氣中,濃重的血氣隨著掀開的被子迎面撲來,那空洞洞的下半身,將男人的特征挖得一干二凈,只有一個碩大的血坑留在那里,緊緊靠著皮肉連接上下半身。
管家在薛國公掀開被子的時候,就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幾步,然后撇開了臉,這樣的慘狀,他不想再看一次。
薛國公幾乎是全身搖了幾搖,手指緊緊攥緊,強迫忍住心神后,才將被子放了下來,整個人宛若冬日里的凍棱一般,散發(fā)出千年冰雪巍然不倒的氣息。
他的眼圈發(fā)紅,蒼老的面孔上透出一股決然,還有一股狠辣,雙眸血紅,望著車夫,一個字一個字的從胸腔里擠出來往外蹦,“是誰干的?”這一瞬間的薛國公,他胸腔里有一團火在燃燒只是在等待著車夫說出那個名字,然后立即手刃仇人。
他看的出來,薛東含身上的傷是人活著的時候下手的,也就是說,薛東含是被生擒了,然后被人將下半身生生割下,在這種劇痛之下,活活流血而死。他的臉上那種猙獰的表情,都無一不在訴說著當時的慘狀。
車夫使勁的吞了一口空氣,“奴才不知道,奴才只知道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他們抓著大少爺,抓著他……直接就將他割……殺了……”
當時黑衣人出現(xiàn)之后,一語不發(fā)的就將他踢到了旁邊,他撞得心肺差點從口中吐出,完全沒有力氣再動,可是眼睛還是可以看到一切……
黑衣人的數(shù)量太多,薛府的侍衛(wèi)不多,因為沒有人想到,在京城里竟然有人敢動薛國公府的人,并且還是這種虐殺的方式。
車夫只記得當時薛府的侍衛(wèi)都被毫不留情的殺死,然后薛東含被人捂著嘴,將褲子脫下來,活活受宮刑的時候,那樣悶而不出的凄厲嗚嗚聲,還有那被刀劍削飛的肉跌到他面前時,那種膽顫到嘔吐的感覺……
在車夫顫抖的講述中,薛國公的怒火漸漸的控制下來,他牙根緊咬,“在回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重新說一遍�!�
車夫并不是十分清楚晚上的事情,他只將自己知道的部分告訴了薛國公,將薛東含到了別院后不久就有一個女子也進了別怨念,后來京兆府尹出現(xiàn)后,里面?zhèn)鱽砹顺臭[聲,接著薛東含就被傳召入了宮中的事情說給薛國公聽。
這些都是薛國公知道的部分,可他隱隱的聽出事情有不對之處,“你是說,出來的時候,大少爺進宮后不久,陛下才傳召韻寧郡主進宮的?”
“是的,奴才在那候著馬車,親眼看到宮中的馬車接的韻寧郡主進宮,奴才還和那車夫聊了幾句,確定沒錯�!避嚪蚍浅?隙ǖ恼f道,韻寧郡主可是絕色美人,等閑之人絕對不會記錯的。
“那回來的時候呢?”薛國公立即察覺了這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在哪,按照計劃,薛東含和沈云卿應該是同時進宮的,這代表當時的那個女子就不是沈云卿,同樣能驚動陛下,并將此事保密的人,薛國公能想到的不多。
“回來的時候,奴才看到有高大人,韻寧郡主,還有瑾王世子。”不說薛東含被害的事,車夫的心頭也沒有那么恐懼了,能非常清楚的回答問題。
薛國公知道今晚的事情砸了!而且砸的太狠了!
那個來別院的女子一定不是沈云卿,而是貴順郡主,其中十有**是因為牽扯到了御鳳檀,才會導致貴順郡主夜晚到別院中來的!而沈云卿根本就沒有上當,那封用安雪瑩的名義送過去的信早就被她識破了,她不僅是識破了信,而且還看破了陰謀,她根本就是借著這個機會,要讓薛東含倒霉!
花氏站在門前,用絹絲帕子捂著鼻子,兩只眼睛紅紅的,似乎很悲傷的樣子,但是眼底卻沒有一點痕跡,輕輕的開口道:“爹,這么說,是沈云卿讓人下的手嗎?”
“不。不是�!毖m然很憤怒,但是此時的他還沒有怒不可遏,喪失了該有的理智,隨著花氏掀開的門簾外吹來的一股冷風,將他的亂成一團橫火的思緒吹出一絲清醒來,讓他在極度的怒火中,依舊在分析,分析兇手究竟是誰。
他擺了擺手,讓車夫下去,目光停留在薛東含的面容上,仿佛欣賞一副畫一般就這么看著。
“那還能是誰?若是按照車夫的話來分析,是沈云卿知道了這件事,然后進而復仇。”花氏沒有移動位置,屋中的血腥味讓她并不覺得好受,但是她依舊站在那里,和薛國公說話。
此時海氏已經暈倒了過去,在另外的屋中休息,二兒子遠在邊塞,家中的孫女孫子又太小,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花氏算是此時唯一一個能夠交談的成年人了,薛國公轉頭看著花氏姣美的容顏,“不是她。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風格。下這樣重手的不會是她�!彪m然薛國公心內很不喜歡沈云卿,但是接二連三的事情發(fā)生,他還是對沈云卿的行事有了一定的了解。沈云卿出手,不會用這樣直接而狠辣的手段,就像她的外表一樣,看起來非常柔弱,手段也是看起來十分陰柔,但是效果是一樣狠辣。
只是這樣直接讓人來下殺手的方式,薛國公不說百分之百,至少一大半的肯定,不會是沈云卿出手的。
花氏微微蹙了眉尖,“那會是誰?”
“貴順郡主�!毖挠牡膹目谥姓f出四個字,看著兒子的面孔,這樣毒辣的手段,是貴順郡主,也只有她,才有這種瑕疵必報的性格,也只有她,有這種膽子,就在皇城腳下,敢讓侍衛(wèi)用這種手段報復薛東含。雖然薛東含不是一手策劃她今天晚上到別院的人,但是她一樣會遷怒薛東含。
花氏睜大了漂亮的眼睛,疑道:“怎么會是她?”
薛國公仔細的想著,目光陰森,“就是她,貴順郡主去云南府的時候,陛下為了保護她,特意調了三十名精英暗衛(wèi)給她。”正是這些一等一的暗衛(wèi),才能將薛府的侍衛(wèi)殺掉后,沒有半點質疑的殘虐薛東含。
“那爹,現(xiàn)在就讓人告上京兆府嗎?”花氏道。
女人的思維和男人的思維在很大程度上有著區(qū)別的,就像這個時候,花氏會覺得貴順郡主派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薛國公痛失愛子,一定是要告上京中,讓陛下懲罰貴順郡主,給薛東含賠命,這才能解除薛國公心中的痛怒。
而薛國公此時的想法則完全不一樣,他冷冷的朝著屋中墻上掛著的水墨畫上望去,目光仿若穿過了山水,穿過了墻壁,一直看到了紫禁城內的養(yǎng)心殿中去。
貴順郡主今夜和薛東含‘私會’,被高升親眼看到抓住后,明帝沒有對兩人處之任何懲罰,而是息事寧人,將事情全部掩蓋了下來。這證明了貴順郡主和西戎的和親在明帝心中有著極大的分量,這樣的份量比起薛東含的死來,還是沒有確切證據,沒有證人,不能證明兇手是貴順郡主派來,簡直是泰山和鴻毛的區(qū)別。
就算折子告了上去,明帝也一定會壓下來。若是薛家一味的將此事鬧大,反而會讓明帝覺得薛國公心胸狹窄,在沒有確切證據之時,便要將貴順郡主這個西戎太子欽點的未來太子妃置于死地。
與其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為何不聰明點自己處理了呢!
“這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好好看著你大嫂。”薛國公擺擺手,對著花氏道。畢竟是女人,聊了幾句話后,薛國公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思考的層面上完全不同。
花氏看他神態(tài)雖堅毅,眉宇間卻含著深深的悲傷,也不多說,退出了房外,正巧遇見前來的薛一楠。
“大伯。”薛一楠進來后,目光在床上的薛東含上溜了一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薛國公坐到了屋中的椅子上,似乎沒有要離開這充滿了渾濁血腥味的屋子,望著走進來,一身簡單的衣袍的薛一楠,疲倦的點點頭。
薛一楠安慰道:“大伯,你不要太過傷心了。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已經聽二堂嫂說了,這件事既然是貴順郡主做的,等她出嫁到西戎,我們再讓人找機會,除掉她替大堂哥報仇便是!”
薛一楠自回京后就住在薛國公府,薛國公對他也是相當青睞,近來許多事都讓他一起參與,也將他真正的當作薛家人看待,關于薛東含今夜出去的事情,于他也沒有隱瞞,此時聽他的話,看到那年輕的面容,心中不知道涌上的是什么滋味,聲音不大卻相當堅定,“貴順郡主不以為懼,她只不過是個要嫁出去的丫頭,就算陛下再護著她,等出了大雍,她就是西戎的人,到時候發(fā)生什么,也不在陛下的控制范圍內了!”
他說著,牙齒磨了磨,身子不由的往前傾,“殺了她!不算是給東含報仇!”若是沒有沈云卿的設計,貴順郡主如何會到了別院里?沈云卿今夜的設計,不是想要薛東含在陛下面前受疑,也不單單是想要陛下將貴順郡主關起來,她想要的是薛東含的性命!這是她早就設計好了的!貴順郡主不過是一匹吃人的獸,在沈云卿的駕馭下咬死了薛東含!
薛一楠眉頭緊皺,“大伯,你是說,真正的兇手是沈云卿?”
薛國公點了點頭,“若是沒有她的設計,貴順郡主為何會無緣無故的來到別院!她從一開始就是報著讓薛東含死的目的,實在是太陰毒了!”現(xiàn)在他已經想明白了,沈云卿不會不知道貴順郡主的和親身份,也不是不明白明帝對貴順郡主的設計,她針對的人,一開始就不是貴順郡主,而是薛東含!
薛一楠眼中劃過一道奇異的光,面色卻相當沉重,“沈云卿如今是韻寧郡主,既然這次她識破了我們的計劃,日后還要對付她,就更加難了�!�
薛國公搖了搖頭,一個女子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從商人這樣卑賤的身份,一步步走到郡主這步,實在是他們之前太小看她了,這樣的女子,心機之深,已不是一句兩句可以形容。不過,在薛國公的眼底,還是帶著一絲冷哼,“不單是聰明就夠了!在京城生存,勢力才是關鍵,她如今不過是一個空頭郡主,趁著現(xiàn)在,對付她就要一擊必死!”
薛一楠面色一頓,望著薛國公臉上那深可刻骨的恨意,忍不住問道:“大伯,我總覺得,沈云卿還有后招�!�
“不管她有沒有后招!只要她死了,再多的招數(shù)也沒有用了!”薛國公搖了搖手,對薛一楠這句話顯然不贊同。
薛一楠知他失了大兒子,心情十分不好,便也不再開口說話,聞著一室的血腥味,眼神閃爍不定。
云卿一大早起來,穿好衣服走出了內室,看到屋中的美人榻,低頭一笑,笑意宛若春意流轉,掉落了一地。
昨晚御鳳檀借口傷口會發(fā)炎,一個人在府邸中萬一高燒死了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賴在她這里不走了。雖然知道他說的有些嚴重,但是御鳳檀背上的箭傷是實實在在的,他死活賴著不肯走,云卿又不能打他,但若要此時就共眠,她也做不到,便陪著御鳳檀說話,熬到了半夜,結果御鳳檀看她實在是困了,自己乖乖的穿好衣服,動作麻利的飛出了屋子。
云卿先是一愣,后又覺得好笑,這家伙是一直裝的痛兮兮的讓她哄呢。
她用了早膳,到謝氏那坐了一會,便回來去書房練字,剛一進去,就看到書房里,昨夜那個受傷頗重的白衣男子,正坐在她的座椅上,拿著一本書。
“你回來了?”看到云卿進來,御鳳檀放下書本,站起來迎上去,衣袂飄飄,動作之自然,幾乎能讓人認為這書房是他府上的,而云卿才是來做客的那一位。
“怎么一大早就來了,傷口發(fā)炎了?發(fā)燒了?”云卿故意睜大了眼睛問道。
御鳳檀知道她是取笑自己昨晚的動作,絲毫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嗯,發(fā)燒了,還好我身體強健,熬過來了。有個身體這么好的相公,不錯吧�!�
看他挑眉的促狹樣子,云卿不由的笑起來,嗔道:“我才不知道以后有這福氣的人是誰呢,只看到昨晚有個人被箭射了,傷得都要站不穩(wěn)呢。”
御鳳檀一笑,狹眸里掠過一抹微微的挫敗,轉頭在桌上拎了一盒點心出來,“早上去給你買的,你不是愛吃甜的么?梨花閣做的蜜糕,剛出爐還帶著熱氣呢�!�
流翠接下盒子,拿了個青色的荷葉形碟子出來,將點心擺在上頭,然后又自己進了茶房,沖了杯濃郁的紅茶放下,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云卿這才坐了下來,“傷還沒好,不多休息一下,一大早的就去買糕點�!�
語氣里雖是責怪,卻滿滿都是關心,御鳳檀覺得心頭好像被墨哥兒的小胖手拂過一般,軟軟的,拈了一塊糕點到云卿面前,語調溫柔,“我自己想吃,所以起早去買的,順便給你買一盒�!�
這梨花閣的糕點,每天出十種,每種二十盒,去晚了就沒有了,非得一大早的就去排隊才行,價格也比其他家的要貴。但是口味卻是真真的好,所以達官貴人家的都喜歡去買這家的糕點。
云卿口味是偏甜的,這也是揚州人吃東西的一個特點,偏好清淡帶甜味的東西。京城里的糕點,她就喜歡這家的,但又不喜歡老是讓下人跑腿,便很少去吃。不過是偶爾跟御鳳檀提過一次,他就記得了。
她接過糕點,遞到口中咬了一小口,果真是入口就化,甜而不膩,“你也吃吧�!�
御鳳檀看她吃的眉目舒展,自己也拈了一塊放入口中,竟也覺得平日里太甜的糕點格外的好吃,吞下后,方輕聲道:“薛東含出事了�!�
云卿又咬了一口糕點,品著細膩的甜味,沒有半點驚訝道:“薛國公有沒有報給陛下?”
“報了。”御鳳檀頓了一下,見云卿望著他了,才接著說下去,“不過沒有提及你和貴順郡主。想必他也是清楚,就算報上去也沒有什么作用�!�
“薛國公老奸巨猾,肯定會想到昨夜發(fā)生的事情真相是怎樣的,加上貴順郡主那般瘋狂的樣子,七七八八的也能猜到是貴順郡主指使人作為,但也知道陛下不會就因為一個無憑無據的事情處置要去和親的貴順郡主,所以只會忍下來�!痹魄溆X得口中都是甜味,抿了一口茶,沖淡唇齒間太過濃的味道,“可惜薛國公是個能忍的人,貴順郡主不能忍,所以吃這個悶虧,暫時也只能忍著�!�
御鳳檀想到昨夜的事,墨染的鳳眸中流過一絲嗜血的光芒,“這也是他們自找的。不過貴順郡主殺了薛東含,薛國公也不會一直忍下去的。”
云卿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忍,現(xiàn)在動不了貴順郡主,并不代表以后不能動。但是比起貴順郡主,他此時更恨的應該是我�!�
御鳳檀眼眸微凝,“嗯,只怕現(xiàn)在又在打什么主意,要陷害你了。”
“想吧,如今他們對我的仇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有了之前的薛氏一事,薛國公早就容不得我,如今再加上薛東含,也不過是再添上一筆,讓他更加想我死。”云卿輕輕的笑著,眼底卻很平靜,接下來的必然又有許多陰謀接二連三的迎來,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而且此時的薛國公已經發(fā)怒,他這一次定然是比上一次還要狠,也許還會想要自己死得更慘,才甘心情愿。
“說到底,還是他們自食其果,若不是想要冒充安雪瑩引你去赴約,又怎么會牽扯出這樣的事情來�!庇P檀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云卿看著他,“倒是讓你牽扯進來了,如今四皇子他們肯定也視你為眼中釘�!�
“隨他們怎么看,在這里活著,什么時候有置身事外的時候�!庇P檀低頭一笑,“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彼挪灰蝗吮浦①F順郡主,什么事情都被人控制的感覺,很明顯他也不喜歡。
云卿了然的笑起來,“這么說咱們還是同路人了�!�
“當然,以后一輩子都要同路的�!庇P檀輕輕的說道,仿佛順口就將這句話說出來,沒有特別的意思,拈了一塊糕點放在云卿的唇邊,“再吃一塊�!�
云卿還在想他那句一輩子,看到面前的糕點,自然的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御鳳檀接著就將咬過一口的糕點放到自己的口中,眉目微瞇,說不盡的享受,“果然很好吃�!�
雖然兩人相處時,這樣的小動作很多了,但是吃過的東西被御鳳檀吃了,這樣的感覺還是讓云卿的臉頰有些發(fā)燒,不自在的移開視線,不去看對面俊美的男子那風流不盡的樣子,只覺得心頭跳動的厲害。
御鳳檀其實也并不是故意要調戲云卿,他本也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看到云卿吃得很甜的樣子,忍不住的就想要嘗嘗,此時他的心也噗通的跳的厲害,總覺得自己像是中邪了一樣,望著云卿就容易心猿意馬的做出一些看著有些輕佻的舉止。
雖然平日里他便是很隨意隨性,但是對著女子還是很自重的,絕不會有其他舉動。
這大概是因為心里一個女子的緣故吧,御鳳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繼而平復了心情,看到云卿有些發(fā)紅的巧耳,只覺得可愛的不行,很想伸手去摸了一摸才好,又大大的喝了一口茶,卻因為過猛而嗆到,立即大咳了起來……
“噓!”云卿幾乎是跳起來去蒙住他的嘴,流翠是她的心腹,看到御鳳檀沒關系,可其他的丫鬟若是看到了,一時嘴碎傳了出去就麻煩了。
御鳳檀被云卿捂住嘴,那咳嗽正卡到喉嚨中間,上不上,下不下,臉都變紅了,腦子里唯一一個想法就是:等貴順郡主一走,趕緊把云卿預訂了,名正言順的來看她,否則日后心猿意馬的時候太多,總有一天會被憋咳死的啊……
薛國公給明帝上了一封奏折,奏折里面的內容除了明帝,沒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在看了這封奏折之后,明帝立即召見了高升,接著很快,就傳來了薛東含去世的消息。
薛東含在回府的途中,遇到了七夕時候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為了保衛(wèi)京城的安寧,他與黑衣人奮力戰(zhàn)斗,在最后,將黑衣人刺客首領擒住的時候,不幸失手導致受傷。當京兆尹帶人到來之后,因為薛東含的苦戰(zhàn),黑衣人已經沒有多少余力反抗,很快就被京兆尹抓住,而薛東含在送回府中之后,因為受傷過重,而無力回天。
薛國公痛失長子,明帝為了獎賞薛東含這種為了京都的安危,不顧自身生死而奮力搏斗的精神,特別讓薛東含以國公之禮下葬,要求所有有品級的官員和夫人小姐全部要參加葬禮。
云卿在聽到傳出來的消息后,連連冷笑。什么不顧自身生死,為了京都安危?都是狗屁!
明明就是薛國公隱晦的說出來那晚的事情,明帝十有**想到了原因,但是表面上兩人都是不說穿,為了安慰薛國公,明帝便發(fā)出這樣的傳召,以此給薛國公榮譽,薛東含死得也有面子,一個世子直接以國公之禮下葬,并要求官員命婦都參加,自然是莫大的榮譽。
只是薛國公真的需要的是這份榮譽嗎?還是想借著此事,另有所為。
云卿坐在窗邊,推開一條細細的口子,外面的冷風重重灌入,雪云幾乎壓到了頭頂,初冬的第一場雪已然到了蓄勢待發(fā)的時刻,院子里除了常青樹外,許多春夏灼灼的花枝已經脫光了樹葉,在酷寒到來之前,就已經完全頹廢。
“怎么對著風吹?也不怕受了風寒�!�
沈茂從外頭走進來,驚得云卿一跳,看到他時,已然轉為了笑容,“屋內有些悶,特意開了一線透氣的。”
流翠已經一臉歉意的去關窗子了,她其實已經勸過了,不過云卿說小風吹一吹,只要衣服穿的厚實,也沒多大的事,流翠給她披了輕裘,才答應了她的。
“到了京城后,很少和你說話了,今兒得空,來看看你�!鄙蛎绕鹎皟赡�,又更見穩(wěn)重,加上封了爵位,舉手投足間更有風范,俊朗的面容皺紋也加深了些,不變的只有眼底的疼愛。
“女兒也想和父親說話,現(xiàn)在父親應酬比起來更多,時間更少了�!痹魄渥寙杻喝ヅ萘瞬�,與沈茂一起坐了下來。
沈茂看著女兒越來越艷美的容顏,兩眼間的神色卻益發(fā)的睿智和堅毅,想起這些日子聽到的一些風聲,斟酌了下說法后,溫和道:“云卿,你自小就懂事,看事情,想問題,有時候比爹還要遠,還要透澈,爹一直為有你這樣的女兒而驕傲。爹以前一直都覺得在揚州,將沈家祖祖輩輩的生意做的更大,更遠就好了,很少想過要到官場上。也許是越不想要的東西,就有機會要到的,如今爹成了撫安伯,你也成了郡主,這在之前,爹是從來沒有想過的。”雖然商人的地位不是以前那樣的卑賤,商人可以參加科舉,一樣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為官,但是像沈茂這樣的升上來,可以說是平步青云,直入云霄。
但是從海上回來后,他這段時間所聽到的消息,卻讓他心頭有些擔憂,女兒似乎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131
參加喪禮
女兒每次出去的時候,總會發(fā)生一切事情,雖然事情的最終受到傷害的人不是女兒,但是每次都有所牽扯。
一次可以說是正常,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可三次四次,還半夜被召進宮去,顯然就有些不對勁了。沈茂雖然沒有參與朝政中的糾紛,但是他是一名商人,商人對事物的敏銳性,有時并不會比朝臣要差。
自前晚云卿從宮中回來后,沈茂心里就有一些想法,這樣的想法在第二天聞見薛東含的死訊被無限放大。
“云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沈茂望著女兒平靜溫婉的容顏,沈家人員簡單,只有老夫人,沈茂,謝氏,云卿,還有兩個沒長大的小男孩,這樣的家庭,比起京中許多高門府邸要安寧得多,而沈茂在經歷過生死離別后,這份安寧是他最看重的地方。他希望一家人能安然的在一起,如今對女兒,他是想,自己到京城后一直忙碌,加上出海,女兒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被人針對了,若是這樣,他這個做爹的,有為女兒出頭的必要。
云卿顯然沒有想到沈茂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微微驚訝,被風吹的有些凍結的眸子宛如遇到了暖風吹融,一下有著盈盈的波光,唇角微微勾起,看著沈茂臉上的擔憂,輕聲道:“我以為隱瞞的很好,原來爹還是看出來了�!�
沈茂皺起了眉頭,急問道:“是怎么回事,和爹說說。”
云卿就著熱茶喝了一口,熱燙的茶水在舌尖轉了一下,便消失在喉間,“爹也知道,咱們家本來是商戶,承蒙圣恩到了如今的位置,女兒雖說是機緣巧合,得以到如今這個品級,但這京城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世代的貴族高門,驟然間看到女兒還超出了她們,心內必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免不得想出出這口氣,多些折騰�!�
“她們需要費這么大的力氣嗎?我們家除了多了個爵位,其他的也沒礙著她們何事!”沈茂先是不悅的說了兩句,隨后話鋒一轉,又道:“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云卿垂了長睫,沈茂和謝氏不同,也沒有這么好糊弄過去,單單閨閣女子之間的小打小鬧要被召進宮中的大約是真的少之又少。她手中握著熱滾的瓷杯,不知道如何和沈茂說。
若是將真實的原因說出來,云卿懷疑家中藏了類似于密詔,兵符,寶藏之類的東西,有了沈茂的配合必然是更加好尋找,比起她一個人東敲西觸的問來問去,效果會更好。然而若是這么一說,沈茂必然會生出很多疑問,為什么云卿會有這樣的疑問,因為這樣的想法,對于一個商戶之家來說,是有幾分荒謬的。又不是朝中重臣,也不是前朝余人,那種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家中。沈家世世代代為商,根本就不踏足朝政之事,如何有可以影響到皇嗣繼位問題的東西存在于沈家呢。
但若是不說明,以后必然還會有更多的手段接踵摩肩的用來,上一世四皇子到最后不知道有沒有尋到那個東西,但是那東西肯定對于他非常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在登上皇位之后,還要將沈家尋了理由滿門抄斬。
四皇子如今沒有對沈家下狠手,大概是因為不知道那東西沈家人究竟是知道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一旦有遺漏,沈家人泄出了秘密,對他繼位會有十分大的影響。
一念電轉,云卿已經想好了理由,放下已經把手心燙的發(fā)紅的瓷杯,“爹,有件事情,女兒一直都沒有說……”
沈茂看她一臉凝重的樣子,知道這大概是女兒遭受連連對付的最終理由,便問道:“什么事?”
“爹還記得當初在揚州的時候,咱們府中的銀磚祠堂嗎?當時四皇子發(fā)現(xiàn)了此事之后,并沒有告訴陛下,是瑾王世子去與陛下說了之后,女兒才和父親出了點子,聯(lián)合江南富商,為北方旱災捐上銀子。當時陛下在聽到瑾王世子的話后,對四皇子言語里頗有不悅�!�
沈茂眉間的皺眉又見深了一刻,語氣中帶著詢問道:“你是說,這件事不是四皇子提及的,而是瑾王世子去提出,陛下當時對四皇子有不悅的意思,是因為四皇子對當時府中的銀磚祠堂了別的想法?”
“正是如此,當父親將祠堂的銀磚拆了之后,四皇子遷怒到沈府,所以女兒到京城后,雖然受到過其他的排擠,但是更多的,是來自于四皇子一派的人�!痹魄淇粗蛎泽@的模樣,心里頭略微覺得有些沉重,雖然她現(xiàn)在還不能直接的說出真實的原因,但是將四皇子提升到父親要注意的層面來,是非常必要的,“父親知道‘女代御興’這個事情嗎?當時寧國公夫人要針對是女兒,但是女兒提前發(fā)現(xiàn)了,所以最后被陛下責罰的人不是女兒。而前日里,也是薛東含薛大人的事情連累女兒進宮�!�
顯然云卿的話讓沈茂一時難以消化,不管是四皇子,還是寧國公夫人,他們所代表的勢力,都是京城豪門世家里最上層的一類人,與這些人對仗起來,肯定是要花費許多的心思和心力的,女兒究竟曾經面臨了多大的危機?是被指認為會禍國的妖女?還是名譽盡毀?或者是更多的,其他的東西?他陷入了難見的沉思之中。
云卿看到父親額上驟然變深的皺紋,他的臉上出現(xiàn)的是一種很深的凝重,這樣的凝重里有慎重,有驚訝,有無奈,可是沒有一丁點的懷疑和退縮。
“他們到現(xiàn)在還是不肯放過你嗎?”沈茂抬起頭來,眼眸里有一種極為無奈的暗沉。
云卿淡淡一笑如冬日冰雪淡薄,“如今是不肯放過女兒,但是針對女兒來的事情,終究還是小的,女兒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們的手段,最擔心的是,也許哪天,就不會放過沈家了�!�
哪天?四皇子登基的那天。
沈茂沉吟了半晌,手指在深藍色的錦袍上使勁的摩挲了兩下,發(fā)出輕輕的沙沙聲,片刻后,道:“云卿,爹做這個撫安伯,心里歡喜是有的,畢竟是一個爵位,雖然是個空位,始終高上一等身份。但是若說有多大的感受,也并沒有,爹本質上還是個商人,因為做了皇商,才來到京城。面對京城里面的人和事,很多時候,覺得還不如在揚州好�?墒强吹侥愫湍隳铮有墨哥兒,軒哥兒,爹又覺得,能在京城,對你們都好,至少你如今站出去,也是伯爵的女兒,不再會被人輕易小瞧了去。但是回過頭一看,在京城發(fā)生的事情,以前在揚州府中事情也不少,可面對的人不同,大多都是為了錢財而爭斗,而京城里的,都完全不同�!�
上次要將云卿嫁到西戎去,沈茂回來后,便在想,若是在揚州的時候,只是個商人之女,云卿還要面臨這種隨時被指婚,嫁到不知道哪一個鬼地方去嗎?
“今日再聽你這么說,爹以前想做皇商,如今有了爵位,是不是皇商也無所謂了。今年是第一年,再過兩年,等皇商的競選下一輪開始,爹便不去參選了,再跟陛下請旨,我們還是回揚州吧�!�
沈茂不是怕,也不是膽小,而是這世上,皇權代表的至高無上,是其他人難以抵抗的。四皇子所代表的勢力,時時刻刻都在針對云卿,云卿避得了一時,難道一世都要在這里斗爭,沈茂顯然不愿意女兒活在這樣的境地之中。
他寧愿不要這名頭,不要這眾人看了羨慕的爵位,回到揚州去,做個商人,夠了。
云卿沒想到自己一番話,會引得沈茂這么一番話,沈茂如今的模樣,和兩年前的樣子的確有了很大的區(qū)別,那時候的沈茂一心想做皇商,將沈家的生意發(fā)揚光大,現(xiàn)在卻是將家人擺在第一位。
可是他們要面臨的境況,是回到揚州后就能避免的嗎?云卿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兩年后,重生以后,很多事情的節(jié)奏都在加快,提前發(fā)生,兩年的時候,足夠發(fā)生五皇子封太子,造反后,四皇子平反的事情了……
現(xiàn)在已經有很多事情改變了,比如上一世勢力相對弱小的三皇子,這一世卻有和五皇子,四皇子分庭抗禮的能力,這就代表不像上一世,單單是兩個皇子的爭斗,還有三皇子也會加入其中。
兩年的時間,夠了,足夠了。
云卿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到沈茂的旁邊,搭著他的肩膀道:“爹,好的,如今你呢,負責好好的做生意,別給人鉆了空子來對付咱們家,我就好好的外頭,保全自己不被人欺負�!�
她的聲音嬌俏恬美,惹得沈茂臉上的愁容淡去了不少,人都說生女兒養(yǎng)大了就是潑出去的水,不值得,可他覺得,女兒這般嬌嬌軟軟又懂事,比起兒子來,其實半點都不差呢。
他也明白,云卿說這句話的意思,四皇子若是真的想對付沈家,在生意上便是很好的突破口,他必須要管理好,以免出了漏子給人抓住把柄。
“爹知道,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多注意,若是有做不到的,告訴爹,再怎么,也不能人就這么白欺負了去!”沈茂咬牙道。
“嗯,爹放心好了,誰欺負誰,還說不定呢�!痹魄涮糁迹囊恍�,笑靨如同冰霜凝結,一直眼神到眼中。
薛東含的喪禮,因為陛下下了旨意,所以到場來的人特別多,熱鬧的喪禮比起安老太君的壽宴來,也是沒有半點差距。
云卿的馬車到了薛國公府時,門前額上戴了白麻的門人便登記了一個,順便拿了一個青色的花草荷包給她。
這種花草荷包是大雍的一個風俗,但凡來參加喪禮的客人,在門前登記了之后,做白事的人家便會發(fā)給每人一個花草荷包,其中裝了一些草藥,主要重用是用來辟邪,去晦,不會將喪禮上不好的東西沾染上帶回去,有點類似于用柚子水和柚子葉給從牢中出來的人去掉一身霉氣的作用。
云卿接過花草荷包后,流翠就給她佩在了淺荷色的宮絳之上,青色的花草荷包配著淺荷色的裙子,看起來倒也不突兀。
此時的屋子里人很多,參加喪禮的人一律穿的深黑淺淡,看起來都是一片暗淡淡的顏色,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壓低了聲音說話,顯出一片愁云慘淡的模樣來。
喪禮也稱為‘白喜事’,就和參加婚禮一般,一樣要攜了禮物來,一樣要等著用完餐才算是參加了整場的葬禮。
雖然是葬禮,除了那么自家人外,其他的人有多傷心是不可能的,小姐們安慰的話說了后,又是在一處低聲說著話。
“韻寧郡主也來了�!彪S著一聲話,有許多人都抬起頭望了過來,只見門前少女亭亭玉立,整個人如同一股和暖的光從外頭進來,那艷麗的容色和灼灼的鳳眸,如同明珠一般照亮了人的眼眸。
云卿將外面披著的裘衣脫下來遞給流翠,對著走來的安雪瑩迎了上去,“你可來的真早�!�
“你知道的,母親說來遲了不好,昨日就過來幫忙了�!睂巼脱是聯(lián)姻的關系,自然不能像其他人一般。安雪瑩牽著云卿的手走到和自己交好的幾位小姐面前,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今日連瑩妃都過來了�!�
瑩妃是安雪瑩的大堂姐,聽說上次從寧國公回到宮中,就被太醫(yī)診斷出有孕來了,明帝年將五旬,得知瑩妃現(xiàn)在懷孕,龍心大悅,十分看重瑩妃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每日里賞賜流水一般的進了她的殿中,這是后宮里如今最火的消息。
瑩妃前幾日說在宮中住了不安,要到寧國公府上住幾天,本來這樣的要求是不能答應的,誰知她反反復復的失眠,嘔吐,人幾乎都瘦了一圈。明帝見她如此,還是讓她出來散散心,可見對她的榮寵。
“今日可是白事,瑩妃如今懷著龍?zhí)韰⒓訂识Y……”云卿微微皺著眉,問道。
要知道肚子里懷孕的人,一般都會不去參加喪禮和婚禮,因為喪禮是有人去世,陰氣太重,若是不小心會遇到煞氣,引起嘔吐,肚子痛,還有一種說法是因為白喜事比懷孕這個喜事要大,兩個喜事沖撞,大的會影響到小的。
而瑩妃肚子里的又是皇子龍孫,自然更加看重,應該是盡力避開才對。
安雪瑩眼眸里露出一絲無奈,嘆了一口氣道:“據說是因為大伯母在得知大哥死了后,撐著身體要來參加喪禮,她的身子,你上回看到的,站都站不穩(wěn),怎么可能來參加,可是她一個勁的說要來,必須要來,瑩妃便說代替她來,她才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大伯母的病是不是嚴重了,難道不知道瑩妃肚子里懷孕了,還讓瑩妃過來�!�
“那安老太君也答應了嗎?”云卿眼底露出一絲疑慮。
“自然是不肯的,若是瑩妃在府中出了事,陛下肯定會怪罪下來,便說自己做不了主�,撳醋婺覆淮饝�,便自己回了宮里,在陛下面前苦苦哀求,說大伯母急怒攻心,幾近昏迷還要來參加婚禮,她做女兒的既然答應了,不能不孝。還說薛東含是忠君獻身,這等兒郎怎會有不好的煞氣。”安雪瑩也覺得新奇,跟云卿說的津津有味,“后來皇后看她一片孝心,便和陛下說,若是來的話,可以用一塊紅布遮住肚子,這樣的話便不怕邪氣沖撞了。陛下聽了后,去問了宮中懂此時的嬤嬤,的確有這樣的說法,這才破格答應了的�!�
“原來是這樣,那她還真的很有心啊�!痹魄涞囊恍Γ浇枪雌鹨荒ㄍ昝赖幕《�,抬頭望著對面的幾位小姐。
除了林真之外,還有梅太傅家中的孫女梅妤,刑部侍郎的女兒黃虹,戶部侍郎的女兒辛蝶兒。她們都是之前就和云卿見面過了的,此時見到,也不需要再介紹,偶爾低聲交談兩句,畢竟是喪禮,不能似平日里說笑,那是對主人的大不敬。
過了一陣子,到了給逝者上香的時間,云卿便和小姐夫人一同出去。
薛家最大的花園中架好了偌大的薛東含靈堂,由于陛下特意下了圣旨,朝中的文武官員,公卿貴戚,今日都要在這里走一趟,此時氣氛很肅穆,所有人都神情嚴肅,無人交頭接耳,朝著里邊走去。
云卿看著這靈堂,不知道自己若是進去上一炷香,薛家人會不會想要將她扔了出來。要她給薛東含敬香,估計薛東含會從棺材里氣的爬出來也說不定。
正當她想著之時,瑩妃出現(xiàn)在了門口,她穿著藕藍色繡福字的出鋒毛邊裙,寬松的衣裙遮住了剛剛三個月的身形,并沒有懷孕而發(fā)生太大的改變,裊娜多姿,頭上梳著墮馬髻,簪著赤金蝶翅鳳首步搖,鳳口垂下的珍珠一直落到了臉頰旁,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整個人都有一種嬌俏在里面,配合著孕婦特有的慵懶,整個人更添一股風流媚態(tài)。
就算是在喪禮上,那些小姐夫人也少不了要暗地打量,不少人心里羨慕,人都說女人懷孕的時候變得更丑,可看瑩妃,簡直是明珠增光,玉石添潤,怪不得陛下那般的看重,還讓她來參加婚禮。
瑩妃很享受此時眾人的目光,但面上依舊是悲傷,手中捏著上好的蘇綢絹子,和那些上來與她行禮的夫人說著話,不多一會,本就有點發(fā)紅的眼圈,更加紅了。不時的用絹子在眼角擦拭淚水。
待云卿走到靈堂門前的時候,瑩妃整個人如風中楊柳一般,晃了幾晃后,直接倒在了云卿的身上,整個人都靠著她,仿若云卿一松開手,她就會倒下來的模樣。
“娘娘,你怎么了?”跟在瑩妃身邊的宮女彩華連忙從旁邊走過來,靠著云卿扶起瑩妃,似乎很吃力,扶了好一會,才將瑩妃扶起。
“沒事,本宮就是有點暈……”瑩妃一臉不適的擺擺手,可臉色依舊慘白,聲音如蚊子一般,從牙縫中擠出來。
花氏在里頭見到如此,連忙走出來,看了一眼瑩妃的臉色,吩咐道:“你們趕緊扶瑩妃到內間去休息�!�
蕊華走過來要從云卿手中接下瑩妃,可瑩妃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蕊華一碰到她,就低低的呻一吟一聲,像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嚇得蕊華碰也不敢再碰,只滿面焦急的在一旁看著。
花氏眼看這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里面薛國公已經望了過來,回眸看了一眼云卿,秋水明眸如同一汪澄碧的湖水,聲音溫和中帶著請求,“韻寧郡主,她如今的樣子不大好,可能是太傷心動了胎氣,若是換個姿勢只怕更疼。麻煩你扶瑩妃進去休息,此時就拜托你了。”
云卿為難的看了一眼瑩妃,瑩妃兩道修剪的十分細致的柳葉眉緊緊的皺起來,臉色蒼白,似乎難受的根本就站不起來,只靠著云卿和宮女扶著才勉強沒有倒下去。
旁邊的夫人勸道:“韻寧郡主,你幫忙扶瑩妃進去吧,她肚子疼,不能隨便移動�!彼脑捯怀觯車娜思娂姼胶椭�。
聽她們的意思,若是云卿不扶瑩妃進去,瑩妃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掉了,那就是云卿的責任了,她淡淡一笑,點頭答應了。
花氏看著兩人往內間走去的身影,眼底帶著冷然的笑意,轉頭對周圍的夫人,語調中帶著歉意道:“瑩妃一片孝心,非常人能所及,上天一定會庇佑她的。請各位放心,隨著我到這邊來吧�!�
☆、132
瑩妃腹痛
云卿扶著瑩妃一路從靈堂往后院里準備好的房間里去。因為瑩妃身份尊貴,加上她肚子里又有了龍種,兩個宮女彩華和蕊華一路都很緊張,生怕瑩妃出了什么意外,連帶她們兩人出了什么事。
云卿看著瑩妃一臉蒼白,只細心的扶著她,以免她跌倒了又算到了自己的身上,旁邊行走的人看到她們都避的遠遠的行禮。
到了房間里,蕊華將瑩妃身上披著的斗篷取了下來,彩華這才扶著瑩妃半坐在床榻前,瑩妃這時比剛才要好了些,沒有一動便痛苦的呻一吟。
云卿望著靠在床頭大迎枕上的瑩妃,轉頭對著彩華道:“瑩妃身子不舒服,有沒有御醫(yī)隨行,讓他趕緊過來看看�!�
彩華點頭應了,卻沒有立即出去,先是拿著被子給瑩妃蓋上,就聽的瑩妃低聲道:“沒事了,剛才估摸是站久了,加上心有傷痛,休息一會也就好了,蕊華,去給本宮倒盆水過來,再幫本宮那防止頭暈的藥膏拿過來。”
蕊華應了退出去,云卿微微一笑,“瑩妃若是覺得歇息了就好,那我也就不留在這里了�!�
“你走了,可就我一個人留在這了�!爆撳粗魄�,一雙水眸在云卿面上一刮,“郡主不如在這坐一會,等會再和我一同過去吧�!�
云卿看了她一眼,似乎眼底還有些微的笑意,“瑩妃怎么今日很想同我說話?”
瑩妃未料到云卿是這個態(tài)度,根本就沒掩飾什么,直接認為兩人不能交談,不由一手撫著肚子,動了一下,彩華立即給她調整了大迎枕的位置,讓她靠起來更舒服一些,接著又站到了一旁。
瑩妃此時臉上的表情沒了開始那般痛苦,眉眼都舒展開來,望著云卿輕笑了一聲,“沈云卿,你現(xiàn)在倒是不假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玉瑩被陷害,舅舅被人殺死,我母親現(xiàn)在躺在床上嘔血不止,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云卿聞言微微蹙眉,“瑩妃所言,云卿實在是不明白。薛大人的死陛下不是已經給了定論嗎?若是瑩妃有其他的想法,不如和陛下溝通,我只是一個閨中女子,對這一切完全不懂的�!�
瑩妃舉著手在床沿上一劃,長長的護甲在上好的床單上勾出一條深深的痕跡,輕輕冷笑,“沈云卿,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還想要否認嗎?”
宮裝映襯下,瑩妃的面容透出幾分凌厲,根本看不出有半點不適的樣子,剛才那脆弱的幾乎隨時會暈過去的模樣,也不過是裝出來的而已。今天的主要難道就是要在這里將以前的事情算一下總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