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來吧�!痹魄湟娝謩邮质帐巴肟辏胗P檀貴為世子,自己動手的時候也不多。他之前擺了碗筷,是因為她有些羞澀。如今又沒有其他,自然要接過來自己做。
御鳳檀看著云卿伸過來玉白的小手,哪里舍得讓她做事,這樣漂亮的手只要給他握著一輩子就夠了,眸中帶著濃濃的不舍和拒絕,道:“不用了,在我的馬車里,我做主�!�
聽他如此說,云卿也不好在這里跟他推脫,便收回了手。望著男子線條分明的側臉,墨玉似的長發(fā)順著他銀白的長袍流淌下來,像是雪峰上的黑河,蜿蜒出亮澤。
老天爺讓她重生,是讓她好好的活一次,所以賜給她這樣的好男人吧。
她怔怔的看著御鳳檀不太熟練的將碗碟都塞到了食盒中,因為沒有擺放好而蓋不上盒蓋而顯得微惱皺起的眉頭,嘴角浮起了朵朵笑意,似春風吹到了江南岸,帶起了一地華艷。
前一世的御鳳檀還有三年可以活。
這一世,就算與天抗爭,她也要留下他,與御鳳檀一起過完這世得來不易的日子。
因為她突然發(fā)現(xiàn),老天讓她重生一世,也許不單單是要挽回沈家的悲劇,還有挽回前世與她擦身而過的御鳳檀。這個值得她深愛的男人。
馬車終于行到了撫安伯府門前,停了下來。
流翠從府里的馬車上先下來了之后,再到世子的馬車前,脆聲喚道:“小姐到府了�!�
明明很久的路程,御鳳檀只覺得一下就過去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云卿點頭,“你也是。路上要小心。”
路上小心——雖然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敏銳的御鳳檀察覺出云卿對他態(tài)度的不同來了,這是一種放在了心口的關心,他的唇角漾起一抹弧度,伸手將云卿微斜的釵子扶了扶,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云卿點頭,伸手將車簾掀開,流翠立即伸手過來扶著她下來。
直到走到了撫安伯府的大門前,云卿回頭,還看到御鳳檀的馬車停在原處一動不動,她抿唇而笑,知道御鳳檀要看到她進府才會安心,便再也沒有停留的邁步從側門而進。
垂花門前有小丫鬟在候著,顯然雖然御鳳檀使人來告訴謝氏,云卿是和他一塊出門賞雪了,然而這么晚還沒回來,謝氏還是不放心。
走到謝氏的院子里,便看到謝氏的屋子里還亮著燈,里面不時的還傳來一陣笑聲,云卿心下有些奇怪,謝氏的聲音中夾雜了一股少見的歡悅,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娘這么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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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發(fā)生大事
走到謝氏的院子里,便看到謝氏的屋子里還亮著燈,里面不時的還傳來一陣笑聲,云卿心下有些奇怪,謝氏的聲音中夾雜了一股少見的歡悅,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娘這么開心呢?
云卿掀了門簾進去,正看到謝氏和李嬤嬤說著話兒,臉上還掛著愉悅的笑容,見到云卿進來,將手中拿著的一封信放了下來,“云卿,你回來了,可有用過晚膳了?”
“娘放心好了,”云卿坐到謝氏的身邊,挽著她的胳膊道:“女兒當然用過了�!�
謝氏見她臉色尚好,手也不是冰涼的,這才放心,視線落在女兒玉似容顏上的笑意上,目光中隱約有些其他的意思,“怎么今日和瑾王世子一同出去賞雪了?”
云卿甜甜的對著謝氏一笑,“上午參加完雪瑩的及笄禮,回來的時候女兒想去榮華苑賞梅,路上遇見了便一同去了�!崩碛伤墒窃缇拖牒昧�。
謝氏看著女兒眉眼里笑容,雖然還是與平日里一般,然而她卻捕捉到其中一絲不同的地方,女兒的水眸中蘊了一層光彩,這樣的光彩,可不是隨便能擁有的,她握著云卿的手,含笑道:“世子送了你回來吧。”
“嗯�!毕氲接P檀,云卿就記起馬車里發(fā)生的那一幕,嘴角的弧度亦發(fā)的染上了甜意,眉梢眼角舒展的好似杏花上的蜜,整張面容散發(fā)出不一般的光華。
謝氏一看女兒這樣的神色,眸中劃過了一抹濃濃的笑意,想必瑾王世子今兒個哄的女兒挺開心的。大雍朝對于男女之間訂婚后的關系防的比較松,一起出去走走相處,也是便于將來要生活在一起的男女增進感情,就算給人看到了,只要沒有逾越,是無妨的。所以謝氏未曾就這點有何擔心。
若是瑾王世子在賜婚后,又和云卿一起去游園,這證明心中還是將云卿看的很重。若是這樣,云卿嫁到瑾王府,憑著自己的聰明和努力,還有世子的疼愛,應該能過的很不錯。
云卿見謝氏眼里透露出來的欣喜,猜測到她的想法。如此也好,雖然和御鳳檀兩人之間早就熟稔了,但是畢竟是不能公之于眾的,母親能這么想,也免得她操心勞累了。她淺淺而笑,目光移到桌上的的信上,眸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訝異,問道:“娘,女兒剛才走進來的時候,便聽到你的笑聲,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她起初還以為是墨哥兒,軒哥兒在這里,但是轉念一想,這個時辰,墨哥兒,軒哥兒早就由奶娘帶著睡下了,后來看到謝氏手邊的信,猜測十有**是因為這個的緣由了。
謝氏先是一愣,目光轉到那封信上,便明白女兒說的是什么了。保養(yǎng)得宜的手拿起桌上的信,視線在云卿面上停留,慢慢的說道:“這是你柳家表姨寄過來的信。”
柳家。就是當初在揚州的時候,謝氏姑姥姥所嫁去的府中。自柳啟東被督察出受賄,瀆職,草菅人命等等事項之后,不但革職查辦了,而且還被關入了牢中,而柳啟華一家因為柳啟東的事,考察上一再出問題,發(fā)放到偏遠的小山區(qū)里去了。而其他的小輩,柳易青同樣進了牢中,柳易月被柳啟東踢到熱水毀容之后,不久就懸環(huán)自盡了。柳易陽更不用說,虐殺奴婢,處以了死刑。
當年在揚州赫赫幽冥的長樂伯柳府,一下子就傾倒下來,除卻偌大的空房之外,人跡寥寥。而唯一沒有被連累的則是嫁給了成武伯做填房的柳華蓉,也正是因為她嫁到了其他府去了,避免了與柳家其他人一起構陷沈府,所以沈家并沒有和她翻臉。
但是謝氏覺得女兒似乎很不喜歡柳家人,當初就一再跟她提醒不要和柳家人來往。后來,事實也證明了柳家人的確是不是真正值得幫助和來往的親戚。
然而,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若是其他人,做過一件壞事之后,也許就可以恨得老死不相往來,最好是相見裝作不認識,情愿當作沒認識過。然而,若是換做了自家的親人,這個忍耐度就會變得很大,一件兩件,三件四件,都可以在心中找到借口為親人維護,有些甚至被親戚活活的坑死,到最后還是心軟的。
血脈是一個捉摸不透,又很神奇的東西。
就像此時的謝氏,她雖然對柳家上上下下的所為都覺得十分的不恥,然而當看到有著柳家血脈的柳華蓉寫來的信時,還是透著一股喜悅,而不是首先想到她是柳家人。當然,這也和謝氏為人善良有關系。
云卿看得到謝氏在說這封信時,眼底的猶豫和掙扎,因為當年柳家的人要賣掉她最親的女兒,害她最愛的丈夫,她也是恨過的,然而這種恨隨著時間,隨著柳家的傾倒慢慢的消逝在了心中,最后偶爾回想的時候,謝氏想的最多的還是——他們是我的親人,為何要這樣對我?
其實云卿很能理解這樣的心情,謝氏的親人在世上的已經不多了。外祖父外祖母早早去世,謝姨媽癱瘓不起,如同死人。韋凝紫形同陌路。只有柳華蓉是有著表親血脈,又沒有害過謝氏家人的親人了。
而她自己其實對這位表姨,也談不上討厭,前世里她對柳華蓉的印象就很薄弱,重生以后更是見都沒有見過。只是會想到是柳家人,第一反應便會是難道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實在是柳家人給她留下諸般如此的印象實在太多。
但是在情況未明的現(xiàn)狀下,云卿定然是不會讓母親不開心的,她展顏笑了起來,眉目舒展,淡淡的像是屋中的清香一樣,沒有絲毫介意的地方,帶著點好奇道:“是嫁給了成武伯的那個表姨嗎?”
聽到女兒平和的語調,謝氏的心中松了一口氣,畢竟當初柳家做的事情太過分了,她怕提起柳家又讓女兒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此時見女兒帶著笑意,并沒有含著其他的意思,有些緊繃的額頭也松了下來,點頭道:“是啊,她在信中問我們如今在京中過得如何,還使了人送了兩套給墨哥兒,軒哥兒的衣物來呢。另外,也有你的禮物�!�
謝氏一邊說著,李嬤嬤從旁邊的桌上捧了一個盒子過來放在了桌上,一面觀察著云卿的臉色,打開了盒子道:“夫人前頭就是看了這對玉佩在笑呢。”
一對白脂玉的玉墜系著淺紫色的方絡擺在盒子里。玉是上等的玉,然而對于沈家人來說,好東西還是見過不少的,玉質并不能使謝氏笑起來。妙就妙在這玉墜是一對鴛鴦型的。而且兩只鴛鴦雕琢得栩栩如生,就連頭上的羽毛都顯得清晰可辨,而且兩只鴛鴦玉墜合在一起還是一個圓形的圖案,遠遠望去,拼在一起還有百合花的輪廓。
眼下云卿被明帝賜婚了,這鴛鴦,百合,圓形都是象征著美好幸福的意思,謝氏看到可不是開心。
“你瞧,你表姨這東西送來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陛下給你賜婚了。可是個好意頭呢。”謝氏摸了摸溫潤的玉佩,眼眸里帶著笑意。
云卿淺淺的笑了,笑意卻沒有多少流到眼中。謝氏開心,是因為她作為母親,收到這樣的東西,一心盼望著女兒嫁人以后可以活的開開心心的,意圖好,自然覺得好。
可那玉佩落到了云卿眼中,就變得意義不一般了。這位表姨雖然已經遠嫁成武伯多年,但是早期還是和沈府有著聯(lián)絡的,對于云卿的年齡自然清楚。
而大雍的女子,自及笄后十五歲便開始議婚。按照沈家的家世和如今的爵位來看,云卿定然不會是無人問津的,只怕若不是明帝早早下了賜婚的圣旨,上門提親的人數(shù)也不會太少。在十五歲及笄禮之后讓人訂做一對這樣的玉佩,再送過來,十有**都會成為一個極好的意頭。
眼下可不是正好就讓謝氏覺得這份禮物送的是極好的。若這份禮物是表姨送出來的,那么她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只是當初并沒有看到她給謝氏寫信,如今撫安伯府在京城也算站穩(wěn)了腳跟,云卿更是從郡君成為了郡主,未來的世子妃后。這位表姨的信也隨后到了,真是讓人不多想也不行。
云卿目光掃了一眼信,淡笑道:“玉佩挺漂亮的,做扇墜,壓裙的墜子都不錯�!彼⒉幌胱屩x氏覺得她很抵觸柳家人,這是母親的親戚,她若是愛理不理,母親會覺得難堪,也會覺得傷心的。
謝氏聽女兒贊了這對玉佩,笑容亦發(fā)的愉悅,“虧得她是此時送來的,這鴛鴦玉佩也得你嫁后才能使用。到時候娘便同嫁妝放在一起給你了�!爆F(xiàn)在她是不會將這樣的玉佩交給女兒的。
鴛鴦象征著男女感情,若是未婚的女子大刺刺的掛在身上給人看到了,會讓人覺得每日思春,掛著這般的東西在外頭,就連男子看了也會覺得大膽非常。一般來說,只有已婚的婦人,才會用這樣的圖案和玉佩,到了這個時候,象征的就是夫妻圓滿,幸福一世的意思了。
云卿明白謝氏的思量,放在謝氏這里是最好的,若是一個女子的閨房里放著這等玉佩,又不是為了婚嫁準備的,多少有點不妥。她淡淡的一笑,眸中帶著一抹思忖,問道:“娘,表姨的信,我可不可以看一下呢?”
“當然可以啊�!敝x氏說完,朱砂就將信遞了過去給云卿。
展開信紙,云卿一行行的望了過去,信上的內容并沒有太稀奇的,大部分都是在敘舊情,提起舊日和謝氏在閨中的時候一起玩耍的日子,又說兩人現(xiàn)在隔的太遠,很少相聚,最后又說了幾句想念。但是云卿有注意到,柳華蓉的這封信里,有意無意的提起幾句,說云卿的好運勢自來京城之后就源源不斷,她覺得京城是個不錯的地方。說她府上的女兒很是羨慕云卿之類的。
當然,若不是帶了其他心思看這幾句話,其實也可以當初一般婦人家的閑聊,然而久不來聯(lián)系的人忽然一下來聯(lián)系,若是沒一點企圖,那還真是讓人覺得奇怪了。
云卿覺得這信中隱隱約約透露出一股其他的氣息,柳華蓉半句也沒有提起她在成武伯府中的日子過的如何,就像她關注的一直是別人的生活,自己的生活存在于另外的空間。
看這封信,語氣很平常,親人之間的信便是如此。但是一般人寫信的時候,大多會說幾句自己的情況,然后也問問對方的情況,一來一往,才能相互了解對方的境況。難道是柳華蓉不愿意讓謝氏知道自己如今生活的模樣?或者是她覺得如今的生活不如不提?
云卿緩緩折了信,細細的疊好,放回信封中。
“你表姨的字寫的不錯吧,當初姑爹就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雖然是庶出的,但是也讓她上了白鹿書院。當時她的一手字連先生都夸的�!敝x氏眼中浮上了回憶的神色,那時候父母新喪,她居于柳府的時候,和這個表妹也一起玩耍過一段日子,那段時間,也是這個表妹陪伴著她,直到她嫁入了沈府之后,表妹也被嫁給了成武伯做填房,路途遙遠,又都是外嫁女,自然再見十分之難了。
聽謝氏的語氣,云卿原以為她和柳華蓉的關系也就一般,如今聽來,反倒是不錯了,可能僅次于柳老夫人之下了。如此的話,她倒是要問問了。
云卿思忖了一下開口的方式,水眸望著謝氏,慢慢的道:“表姨的字的確漂亮,如今也不見絲毫的退步呢。不過女兒倒是許多年沒見過表姨了呢,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樣子了�!�
謝氏想到柳華蓉,頓了頓,望著女兒日益長開的眉眼,嘆了口氣道:“你自然是沒太多的印象了。她自嫁過去做了填房,只你幼時的時候回來了一次,打那以后,就再沒到府上來過了。偶爾聽到消息,也是在你姑姥姥那知道的。你如今這么大了,娘也不避諱你說了。嫁給人做填房,本就算不得什么十分好的事。成武伯比你表姨要大上十歲有余,原配生了孩子,府中的妾室也生了孩子,她一嫁過去就是做的人家的母親�!�
謝氏說道這里,目光幽深了起來,語氣由原來的憂郁中又帶上了一抹慶幸,手指在盒子上撫摸,正在云卿奇怪她為何會有這樣轉變的時刻,謝氏又接著道:“也虧得是做了繼室,大約是嫁過去一年多,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后來使了人來看,說是她的身子是天生無孕的。”
云卿頓時明白了為何謝氏會帶著點慶幸了。此時的謝氏一定是想起了她自己的遭遇,當初她還生了云卿,只后來沒有再生出兒子,就被祖母一而再的打壓,連父親也因為這個原因納了好幾房的妾室。
但謝氏不懷孕的原因主要是當初族人給沈茂下了藥,而柳華蓉的這個情況,顯然是完全不同,她連懷上子嗣的希望都沒有,幸虧是做了繼室,前面的妻妾們已經替成武伯生下了孩子,不會有人因為這個原因而被人鬧著要休妻。
只是,云卿站在自己的立場和女人的立場來說,柳家倒塌,柳華蓉已然沒有娘家可依靠,因為不能懷孕,又沒有子嗣在身邊,她在成武伯的日子過的會是什么樣呢?對于一個沒了倚靠,也沒了子嗣的女子來說,在大宅門的里面的生存比起其他的人來,要更難,除非成武伯是一心重視著她的?
但是看那封信,云卿并沒有感受到柳華蓉的任何甜蜜和欣慰,雖然極力避開對自身生活的描述,云卿也發(fā)現(xiàn)了那種對謝氏如今生活的向往和羨慕。
難怪一開始她覺得有些奇怪,如今聽謝氏這么一說,云卿倒是想的明白了。
柳家倒臺之后,柳華蓉的靠山就沒有了,她在成武伯中生活的自然不會太舒服,而隨后沈家被封撫安伯,雖然是表親,但到底還是親戚,所以沈家在京城站穩(wěn)了腳跟之后,柳華蓉便與謝氏開始通信,雖然可能還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最重要的一條,大概是柳華蓉和謝氏的通信,能讓成武伯府的人知道,柳華蓉如今還有這個靠山。
如此推論,柳華蓉的確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心思細膩其實對于女子來說,是件好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生活掙扎,柳華蓉和謝氏通信,只是為了取得撫安伯府這個靠山,云卿其實并不反對。
就像她一開始說的,血緣關系在這里。而且,柳華蓉并沒有對沈府做出傷害性的行為。云卿雖然對壞人心狠手辣,然而對自家人,她是絕對護著的。只要柳華蓉沒有其他的心思,她當然愿意讓自家的表姨過的舒服。更何況這位表姨曾經和謝氏有著不錯的情意呢。
淺淺一笑,云卿的鳳眸里瀲滟波光泛著溫和的漣漪,“是啊,表姨也是萬幸中的不幸了。她這禮物有心了,女兒覺得不錯,就請娘替女兒選一份回禮送給表姨吧�!�
得到女兒這句話,謝氏很貼心,她相信以女兒的聰慧,從剛才她說的話中,已經知道了柳華蓉的處境,含笑道:“娘會的,你就放心吧�!�
云卿點點頭,又說了幾句話后,見時辰不早了,便告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冬天的夜特別的長,然而躺在溫暖的被窩中,也覺得一晃就過去了,云卿戀戀不舍的從被子里出來,又捧著手爐煨在了火盆邊,覺得眼皮有點重,估摸昨日還是浸了寒氣,又讓青蓮去廚房煮了碗驅寒聚氣的湯來喝了,才靠在厚厚的塌上,拿著繡籃里繡了一小半的枕巾開始專注的繡起來。
如今和御鳳檀的婚事定了下來,她也要開始動手準備嫁妝了。當然了,以沈家專做布匹繡品的家底來說,家中和坊里一流的繡娘自然少不得的,所以云卿也不用繡了所有的衣物,然而床上用的枕巾,還有御鳳檀的兩套貼身中衣,是不能假人之手的,必須要新娘子自己動手。
就算沒這個規(guī)矩,云卿自然也不喜歡御鳳檀新婚之日穿的是別人制的中衣。
屋內燒的暖融融的,青蓮,問兒,飛丹見云卿繡了東西,給她拿了一床小被子蓋在腿上,搬了小錦凳坐在她旁邊,偶爾說上幾句俏皮話。
問兒性子活潑,不愛繡東西,便替青蓮和飛丹分線。飛丹讓她拿個水紅,她遞錯個色過去,立即換來飛丹一個白眼,“問兒,你瞧瞧,這可是水紅?火苗也沒這么紅呢�!�
飛丹以前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因為犯了錯,差點被打發(fā)了出去,被云卿救下貶為了三等丫鬟,如今是云卿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了。然,到底是做過大丫鬟的,說話做事透著一股子靈泛,雖然有時候說話會沖了一點,但是心地是不錯的。
問兒被她數(shù)落一點的不怕,一把搶了大紅的線過來,尋了水紅遞過去,望著飛丹瞪著的眼,一面吃吃的笑道:“飛丹姐,你可別瞪我,我又不是張大娘家的二虎,被你一瞪眼就怕得低下頭�!�
云卿正抽出長針,聽到問兒說張大娘什么的,抬起頭,望著面前的三個丫鬟,面帶訝異道:“誰?”
問兒一看云卿關注了,更加起勁了,小臉紅撲撲的,嘴巴吧吧道:“就是廚房管事張大娘啊,她家的二兒子,每次看到飛丹姐,就臉紅了,被飛丹姐一瞪,立即就垂頭,每次都那樣……”
“好你個問兒,小小年紀就說這起子事……”飛丹見問兒越說越起勁,將手中的東西往青蓮懷中一扔,要去掐問兒,問兒個子小,年齡小,可不敢坐在位置上的等飛丹來收拾她,腿腳一蹬就往外邊跑去,“小姐,你看飛丹姐,欺負奴婢呢……”
云卿搖搖頭,臉上帶著笑意,卻仔細的觀察了飛丹的神色,發(fā)現(xiàn)她除了惱怒之外沒有害羞的意思,想必對這個張二虎應該是沒有意思的。算一算,飛丹年紀可不小了,在四個丫鬟里,她的年齡最長,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流翠,青蓮,問兒,飛丹四個是肯定要隨著她陪嫁到瑾王府去的,到時候在王府后,再替飛丹挑個了合適的。
云卿望了一眼安靜的青蓮,她在四個人中是最穩(wěn)重的,極少像問兒一樣蹦蹦跳跳。這大概和她的身世有關系,當初青蓮就是最懂事的,帶著妹妹小花賣身到沈府做事,如今小花也在廚房里做了個小小的幫事,其中絕對不乏青蓮的幫助的。
“青蓮,你日后想要嫁個什么樣的人家?”
青蓮本來是在配線,一聽云卿的話,眼中露出了一抹驚訝,隨之立即搖頭道:“小姐,青蓮一輩子都要陪在你的身邊,你可別打發(fā)青蓮走�!�
云卿本意是想問問青蓮對未來有沒有想法,誰知道青蓮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就是神情也帶著一股害怕似的驚訝。難道青蓮以為自己不要她了嗎?她笑笑道:“哪里是打發(fā)你走了,不是看到她們在鬧嗎?你素來有想法,我就問問你了�!�
青蓮知道剛才問兒和飛丹的事,這才松了口氣,眼底帶著感激道:“小姐,奴婢沒想過未來,只求能一直伺候著小姐。”她頓了一下,又加了句,“妹妹能平平安安一輩子就好了。”
云卿點點頭,眼底泛著柔柔的笑意,看著青蓮清秀的臉龐,贊道:“小花有你這樣的姐姐,挺幸福的�!�
青蓮見云卿沒有再問,這才低頭繼續(xù)配線。而問兒和飛丹兩人你追我趕的,眼見無路可逃,問兒便朝著門簾外跑去,只聽哎喲一聲,流翠穿著厚厚的棉襖,被問兒撞得一下沒站穩(wěn),扶在門框上,罵道:“你們兩個在這跑著也不注意點,要是外頭來了別人,撞到了怎么辦?!”
流翠是云卿身邊的貼身丫鬟,也是四人中最潑辣的一個,此時她又占了理,問兒伸了伸舌頭,一臉歉意。而飛丹自是曉得流翠的意思,要是剛才來的是夫人,那麻煩就大了,自己剛才也太放松了,連忙道歉。
流翠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何況是一塊兒做丫鬟的,見她們知道事兒的重要,自己也沒受傷,便沒再說下去,伸手點了點問兒的額頭,“瞧你跑的,一腦門的汗,還不去擦了。剛才還要跑出去,北風一吹,你鐵定感冒�!�
“知道了�!眴杻簳缘昧鞔涫遣还炙⒓葱Σ[瞇的巴了上來。
云卿看著這一屋子的丫鬟,對于她們之間的打打鬧鬧是已經習慣了,也沒有放在心上。低頭繼續(xù)繡著枕巾。
流翠進來后,先是看了看屋中的炭火,見燒的正好,又給云卿端了杯熱茶捧著,這才對著云卿道:“小姐,剛才奴婢出去了一趟,聽前頭的小廝說,宮里出事了�!�
云卿正有些口干,心中覺得流翠在身邊真是可心,抿了一口白霧蒸騰的清茶,在聽到流翠的話后,睫毛微微一眨。這讓她想起,在赫連安元院子里的時候,那小內侍也是說宮中有事要稟報,當時明帝聽完之后,便趕緊的回宮了。
她潤了潤唇,抬起鳳眸望向流翠,聲音平緩如淙淙的流水,問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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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薛家滅亡
流翠坐到之前飛丹搬來的小凳上,壓低了聲音道:“西太后昏了�!�
云卿眼中帶著一抹淡淡的驚訝,蹙眉道:“怎么回事?”
“奴婢剛才出去一趟,聽人說的�!绷鞔涞穆曇粼桨l(fā)的低了,飛丹和問兒知道肯定是有事要說,便尋了借口出去。青蓮則坐到原地沒有動。云卿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畢竟青蓮是她準備培養(yǎng)著做一等丫鬟的,這些事也不必要瞞著她。
流翠看了看青蓮,見云卿沒有開口讓青蓮出去,便沒有出聲,而是接下去說道:“貴順郡主在關外被馬賊活活拖死的消息,陛下是一直瞞著西太后。誰知道西太后宮里的一個小宮女送東西到內殿的時候,剛好西太后身邊的嬤嬤沒在,就想找機會討了西太后的喜歡,安慰西太后不要太傷心。結果她這么一說,西太后反而起了疑心,順著一路問下來,才知道原來貴順郡主已經死了。據(jù)傳出來的消息,西太后就這么直直的栽倒在地上,到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
“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和瑾王世子去賞梅那天的傍晚�!绷鞔淇吹角嗌徳冢降讻]有將那日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而是用的云卿和她兩人都知道方法將時間說出來。這等謹慎的性子,也是長期跟在云卿身邊,慢慢雕琢出來的。
云卿聽著流翠的話,手握著杯蓋輕輕的在官窯梅花紋的瓷杯上刮著,腦子里卻飛快的在轉動。明帝是知道西太后對貴順郡主的情意,當初貴順郡主要被送去和親,西太后都想了幾次法子,能不能將人換了,然而最后還是沒有成功。
自貴順郡主的車鸞出了大雍后,西太后就病臥在床,一直在慈寧宮中沒有出來。想必明帝考慮到西太后的身子,和她左右上下的伺候的宮人內侍,以及其他人都下了警告,不許提貴順郡主的死訊以及西戎人再次回到了大雍的事。
可偏偏就是這么巧,就在她設計赫連安元和赫連安素之間的矛盾而讓明帝出宮的時候,就有一個小宮女這么湊巧的接近了病中的西太后,剛好西太后身邊沒有人,這個小宮女又沒眼識的將貴順郡主的死因說了出來。西太后早年在宮中的日子過的并不好,是明帝登基以后,才成為后宮之主的太后。上回云卿去宮里就看到了西太后有哮喘,除卻這些,西太后還有一些其他的病癥,加上年紀一大,被這么一刺激,昏倒真的沒什么難度。
可若說這一切是巧合,云卿還真的不相信。人生的巧合要是真的能有這么多,她也不用次次都精心去躲過那些算計了。
只是這幕后的人,挑的時間真真是好。明帝出了宮,皇后又沒多大的權利管著六宮,也無暇顧及西太后那邊。剛好給人鉆了漏洞,安排了小宮女進去。
云卿目光望著流翠,眼底透出一抹敏慧的光澤,嘴唇淺淺開合,緩緩道:“那名小宮女如何處置了?”
流翠替云卿拉了拉蓋在膝蓋上的毯子,皺眉道:“陛下一知道西太后昏了,直接讓人拖了小宮女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再拖進來的時候,人已經斷了氣�!�
人死了,幕后的真兇可不好找了。偌大的宮中,一個小宮女說錯幾句話,又是西太后自己宮里的人,就算明帝有氣也沒地方使,只能將西太后身邊伺候的人都處罰了。
云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品著清美的茶葉,淡淡道:“西太后如今醒不過來,最忙最怕的大概是御醫(yī)院了。”
“可不是,聽說御醫(yī)院的好幾個太醫(yī)都被陛下發(fā)落了一頓板子,連院判大人都沒有辦法了。已經下旨,讓汶老太爺,速速回京了�!绷鞔湔Z氣里藏不住的唏噓,心里為那些御醫(yī)覺得可憐,人一生那么多病,總有人手無力回天的時候,一旦治不好,打板子還是輕的,殺頭是隨時都可能的。
就在流翠嘆氣的同時,云卿卻感覺,京城最近似乎有一股暗地的力量在不斷的涌動了。西太后之事,絕對不會是皇后和瑩妃她們做的。西太后雖然好面子,好虛榮,然而卻不大插手后宮的事,這樣的太后,是不會礙到皇后她們什么的。
這讓她想到,上次搶在御鳳檀前面,給薛東谷送信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宮中又出現(xiàn)了暗暗的黑手構害西太后?這兩件事究竟是一人所為,還是有兩股力量在同時動手呢?
而就在十二月初,家家戶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做準備的時候,薛東谷在明帝派出的大內侍衛(wèi)和軍隊下,到達了京都。
十二月初八,明帝,刑部尚書呂雙木,禮部尚書林新,瑾王世子御鳳檀,薛國公連同西戎太子赫連安元,赫連安素,西戎使者一同審問此案。
經歷了半日的嚴密審問,在可靠的人證物證,以及大內侍衛(wèi)在幽裕關打聽收集到的證據(jù)和時間證物,薛東谷蓄意殺害貴順郡主,私自調兵,破壞兩國和平的罪名定下。在西戎使者的強烈要求下,明帝應下,在西戎使者動身回國的前三天,十二月十五日將薛東谷斬立決。
罪名一成立,薛國公老淚縱橫,跪在養(yǎng)心殿外冰冷的石階上,求明帝看在他大兒子薛東含已為國而死,二兒子若如此而去,后繼無人的份上,饒薛東谷不死,改為流放西南苦地。
十二月的雪只要在外面站上半個時辰,就會將人染成雪人,而薛國公足足跪了五個時辰,而皇后在知道了薛國公跪在此地的時,也過來一同跪在風雪中,苦苦哀求陛下放過她的父親。
就這樣,直到皇后和薛國公全身覆雪,膝蓋都凍得直不起來的時候,明帝才吩咐人打開了養(yǎng)心殿的門。然而便是如此,明帝也沒有饒過薛東谷,只是說了一番安慰的話語后,讓薛國公養(yǎng)好身子,不要擔心,他還有孫女孫子。并且還告訴薛國公,為了安慰西戎的太子,看在薛家這么多年的苦勞,將薛蓮封為明珠郡主,嫁給西戎太子。
只是這個指婚,在薛國公和皇后看來,無疑又是雪上加霜,然而到了這樣的地步,兩人亦是明白沒有辦法,明帝是絕對不會松口,只能從長計議了。剛失長子,接著失次女,緊接著又迎來了次子的斬立決。薛國公憑著當年帶兵的一股氣走到家中的時候,迎來的卻是更大的打擊。
薛東谷回來之后,海氏和花氏為了保住家中的男眷,帶著薛荇和幼孫女一同上廟求菩薩保佑。在回來的時候,不甚馬匹被掉下的冰柱砸下,驚惶失措拉著車廂撒蹄亂奔,最后一行人全部掉下了山下的深湖之中。
薛一楠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前去營救。花了一個時辰才將海氏,花氏和兩個孫子孫女打撈了上來。
當擺到薛國公面前的時候,是四具冷的臉面發(fā)青,四肢僵硬,毫無生氣的尸體。十二月的湖水寒冰一樣的冷,就算手指往里面一放,都要哆嗦的趕緊收回,何況是在里面呆了一個小時。
就算是曾經馳騁沙場的薛國公,一張老臉此時再也頂不住了,苦苦的哀嚎了起來,據(jù)說當時整個薛國公府周圍,都可以聽到薛國公痛徹心扉的哭聲。
十二月十五日,薛東谷在刑場,由西戎使者監(jiān)斬,執(zhí)行斬立決,同一天,薛國公上書告老還鄉(xiāng)。
十二月十八日,西戎使者再次離開天越,帶著全身重孝的薛蓮,離開了京都。同日,明帝召薛國公進宮,再三挽留后,薛國公表示自己年老體邁,當年帶兵打戰(zhàn)的舊傷復發(fā),宜回鄉(xiāng)靜養(yǎng),明帝見此,毫無辦法,只能答應。
至此,在京城遮蓋住半邊天空的薛國公府門可羅雀。如同一鍋煮沸的水,一直都是以高不可碰的姿態(tài)在眾人面前,短短半年不到,平靜的如同從來都沒有沸騰過。
即便是在見多了各種變化的京城高門世家里,在新年到年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薛家的事情都會經常被人拿出來說一說,評一評,嘆息有,唏噓有,幸災樂禍的也有。
而云卿在知道這件事后,同樣有著相當復雜的感情,薛東谷的事情在她的預料之中,當初設計綁架事件,就是要讓赫連安素無法和薛家聯(lián)手,而赫連安元為了這件事,自然更會對付薛家,所以薛東谷一定會死。
然而對付薛家這件事,在云卿布局的同時,似乎有另外一人用極其狠辣的方式,將薛家處理了。海氏和花氏以及薛家的小孫子孫女,云卿并沒有想過要將她們浸死在水中,她向來是有仇報仇,絕不會沒事去殘害一條無辜的生命。
也正是因為這樣,讓云卿篤定,這輛馬車的馬肯定是被人動了手腳,只可惜馬車沉入了湖中,能在這樣的天氣潛入深湖將人撈出來還是因為薛家的權利和財力,馬車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等到了春日的時候,只怕證據(jù)也找不到了。
但是從薛國公此時要求告老還鄉(xiāng)的態(tài)度,依然能看得出他的算計和計謀。如今他兒孫皆無,唯一剩下的就是遠遠嫁到了西戎做了太子妃的薛蓮,這個他是管不到也沒有辦法管了,薛家的兵權已經被陛下收了回去,他也不能再上疆場,明帝也不會在讓他上。而皇后和四皇子面臨的情況和變化才是最大的。
原本的皇后有薛家撐腰,就算犯了大錯,明帝也要考慮到薛家的權勢斟酌處理。如今薛家一下倒臺,她便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然而薛國公卻說他舊傷復發(fā),需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他的傷都是早年廝殺得來的,薛家在當初明帝奪嫡的時候出得力量僅僅次于元后賈漪蘭一家。這會讓明帝以后在看到皇后的時候,記得當初薛家的所為。
而薛家此時身退,其實并不一定是壞事。明帝一直未曾立太子,對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個兒子都是比較平衡的對待和處理,就算失去了親生母親的五皇子,比起其他兩位皇子也并不會弱勢多少。
現(xiàn)在四皇子失去了外公府上的支持,明帝自然會對他多多關注,扶持他,不讓他被其他兩個兄弟壓制了下去。但是失去了薛國公的四皇子,就如同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明帝的扶持并不能全部補回他的損失。
而至于這個對薛家對手的人,究竟是明帝,還是其他和薛家有仇,亦或是另外有其他目的,暫時還沒有浮上水面。
但是有一個新的人物,開始在后宮登臺。西太后病不能起,而皇后因為父兄一事,也是憂傷過度,魏貴妃此時當然是一枝獨秀于后宮之中,經常打壓其他派別的妃嬪。這些妃嬪在侍寢的時候,少不得在明帝耳邊吹著枕頭風,抱怨宮中無鳳,感覺陰氣襲襲。明帝思忖了許久之后,請久居慈寧宮,不管后宮事務已久的東太后坐鎮(zhèn)后宮。
聽到這些后宮里的事情,云卿并不是多感興趣,面色淡淡的聽著這些事情,雙眸里不起半點漣漪。薛家的事情基本是結束了,不管是誰人插手處理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云卿不會再花費心思在這上面,因為過年之后,她要面對的事情,比起薛家來,可是要重要的多了。
遠處處處都是爆竹聲聲,雖然發(fā)生了薛家這么凄慘的事情,京城里的人們該有的喜悅半點也不見少,畢竟那是別人的事情,年還是要照過的。
云卿和祖父,沈茂,謝氏,墨哥兒,軒哥兒一起渡過了到京城里的第一個年,遙望著窗外白茫茫的山,玉樹堆雪,整個天地都是一片雪白的。
年后便是走親訪友的日子,沈家在京城沒有親人,算的上好友的有上幾家。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傳來車夫的聲音,“小姐,寧國公府到了�!�
流翠和青蓮先從車中跳了下去,接過車夫遞來的小凳,這才扶著云卿走下來,提醒著她小心腳下。雖然寧國公府門前時時都有人掃雪,但是過年后的雪更是下的頻繁,此時地上又鋪了薄薄的一層,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而謝氏和沈茂也下了馬車,在寧國公府早就出來迎接的下人帶領下,一路走了進去。
云卿先是給安老太君行了禮,得了安老太君的一個紅包,又給安尚書和安夫人恭賀了新年,坐了聽長輩們說了一會子話后。安夫人便說這兩日雪瑩受了點寒,正在屋中休息,讓丫鬟帶了云卿到安雪瑩所在的聽風院。
安雪瑩此時半靠在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面前的梅花,眼神里帶著淡淡的愁容,聽得小丫鬟傳話后,立即坐了起來,側頭一看,正瞧見云卿掀開簾子走進來,一身胭脂色襯得她容色的越發(fā)的妍麗,連忙從塌上移下來。
云卿連忙走上前止住她的動作,搖頭道:“你就別動了,剛才聽安夫人說你受了風寒,若是不小心加重了又怎么辦?”
安雪瑩也不與她客氣,拉了云卿一起上了塌上,又分了毯子與云卿一并蓋了,這才道:“先恭賀你新春快樂。祝你今年和世子婚事順利,和和美美啊。”
云卿剛將毯子蓋好,就聽的安雪瑩打趣自己,假作生氣的拍了她一下,“哪有這樣恭賀的,乍一聽,可不讓人以為我是新婚呢�!�
安雪瑩覷著云卿,水眸里泛著笑意,拿著手刮云卿的臉皮,“本以為你會害羞的,如今看你這樣子,倒是大方的很,難道我說錯了什么了嗎?”
她的語氣里帶著調侃,惹得流翠抿嘴而笑,就連大寒小寒也掩著嘴看著兩人打鬧。
云卿哪里肯被她這么說,斜睨了她一眼,臉上帶著一股佯怒的樣子,哼哼道:“你沒錯。我也在這里恭賀你,明年婚事順利,和和美美喲�!�
聽到云卿的話,安雪瑩臉上的笑容卻是一寸一寸的淡了下去,像是綻放的花兒隱沒在青草間。她望了一眼大寒,大寒立即心領神會的和小寒一起,將丫鬟們都使了下去,又帶著流翠一起到了隔壁房間說話去。
房間里只剩下云卿和雪瑩兩人,而云卿也明白,安雪瑩自然是有話要對他說。
安雪瑩眼神幽幽的望著桌上的梅花,手指在花瓣上輕輕的劃過,一下又一下,好像抹不去的愁情,須臾之后才轉過頭來,望著云卿的雙眸里帶著煙云般的憂思,“云卿,你知道嗎?池郡王妃跟我娘說,要將婚期提前�!�
看著安雪瑩的表情,云卿兩眼間帶著探尋,紅唇微啟,緩緩的問道:“池郡王飛要求婚期提前到什么時候?”
被云卿這么一問,安雪瑩的神色便更添了一分愁色,手指一用力,一下扯下了一片梅花的花瓣,在手指間沾染上了梅香,“出了正月十五就嫁過去。”
果然如此!
云卿的眉間染上了一抹冷色,眼中似乎浮上了一層氣怒之色,然而卻有一種預料之中的神色,目光停到安雪瑩手指間的花瓣上,面上的表情卻仍舊是帶著淡淡的淺笑,“那你對婚期提前有何看法?”
自上次留心了池郡王妃的事后,她便讓人查了關于池墨的事情。雖然已經知道了池郡王妃為何會將婚期提前,然而這門婚事是安雪瑩的婚事,安雪瑩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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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鋪墊是為了寫薛家的事,有的讀者表示很不愛看,沒興趣看,我也就加快速度以大綱式的過了。雖然很簡潔,大概的意思相信聰明的親們也看得懂�?傊冶辉魄浜湍承┥衩厝寺�(lián)手干掉了。
關于池墨的事,絕不是大家猜測的他是個同性戀喲喂。
☆、148
退婚之事
安雪瑩自幼和云卿交好,此時聽了她的話,轉過頭來看她的表情,想要從云卿的面上看出什么來。不怪她多心,實則云卿在她心中是聰慧無雙的,只怕云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來問她的。她的目光落到云卿的臉上,但見她半垂著睫,露出的半合眼眸中帶著對她的關心和擔憂,便覺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手指將捏破了的梅花瓣放在了桌上,視線盯著那白瓷碟上的花紋,吶吶道:“云卿,你我一同在揚州長大的,你也曉得,正月十六嫁女是什么意思的�!�
她的語氣說不盡的黯然和感嘆,卻是在云卿意料之中。在江南一帶,以揚州府為首,有流傳一個說法,正月十六是老鼠嫁女的日子,老鼠便是不好的意思,老鼠嫁女就是說將家中不好的東西趁著過完節(jié)趕緊的送出去。
安雪瑩是安夫人的掌上明珠,在府里也極得安老太君的喜愛,又是安尚書的嫡長女,怎么也算不得是那樣不好的東西,可想而知,安雪瑩對這個婚約提前是有多么的不耐和不愿了。
而此時的安雪瑩正是蛾眉輕蹙,眉間籠著淡淡的憂愁,云卿嘴角蘊著的笑意在看到她這番表情后,也隨之淡了下去,亦是一臉認真道:“安夫人沒有與池郡王妃相商量,要求改期嗎?”安夫人雖然不是揚州本地人,然而跟隨安尚書在揚州任職多年,不會不曉得這個說法的。
只見安雪瑩搖了搖頭,嘴角浮著一抹淡淡的苦笑,眼眸里的水光陡然之間暗淡了下去,“娘與池郡王妃相商了,原本婚期是在開春之后,提前的話會顯得倉促,可池郡王妃說當初她沒有算好,三月的時候正好是她公爹的十年祭祀,要做水陸道場,到時候婚期和此事相碰不吉利。又說嫁妝等物,不需要太過繁雜,池郡王妃看中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嫁妝。到時候那邊都會處理好的,不會讓我嫁過去有任何閃失。池郡王妃的話讓娘也不好再推脫,只是將婚期往后延了幾日,總沒出了正月�!�
聞言,云卿眼中浮起了一抹譏諷的笑意。池郡王妃一番話倒是說的十分在理,只是這十年祭祀的水陸道場,不是剛剛決定的吧,當初訂婚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到這點呢。
安雪瑩低著頭,眼底的神色黯如半夜,沒注意到云卿的神色,只慢慢的接著道:“雖然我不曉得怎么回事,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池墨……”她頓了頓,隨即苦笑一下,眼眸中帶著一點霧氣,“每次他跟著池郡王妃來府中,看我的眼神,仿佛看著最煩厭的東西。偶爾娘和池郡王妃讓我們聊一聊的時候,他也多半是看著其他的地方,一句話也不多�!�
注意到她這一次說起池墨的時候,眼中的無奈,與前幾次說起池墨時候的嬌羞完全不同,云卿細心的捉摸了這樣的區(qū)別,言輕曼聲道:“你且告訴我,你對池墨感覺如何?”
安雪瑩目光落在那紅如云霞的梅花上,眼底帶著一絲迷茫般的神色,聽的云卿的問話之后,臉上雖然浮著一抹羞意,然而卻道:“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因為訂婚才對他關注,因為她要嫁的人是他,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感情了。
聽到安雪瑩對池墨并沒有感情,云卿的心也終于放下來,如此一來,她要做的事情就簡單多了。見安雪瑩愁腸未全解,云卿也說了一些墨哥兒軒哥兒的趣事使得她轉移了注意力,待看了一眼屋中的小時鐘,則笑著起身道:“眼瞧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去父母那邊了�!�
安雪瑩也瞧了一眼,隨著她起身,“我送你出去�!�
“送什么,外面還下著雪呢。你受了風剛好了點,又出去吹出點什么來,可不是讓我擔心了�!痹魄漭p輕的推了推她,不讓她起來送,安雪瑩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便喊了小寒送了云卿回去。
出了聽風閣,剛繞了一個回廊,到了拐角處,看到一抹碧藍色的身影,竟是安初陽。
云卿看到他,想到之前謝氏暗示過他,當初安尚書想和沈茂結親家的事,然而她是一早知道了安初陽的心意,但安初陽未說穿,她也裝作不知。
此時有小寒和流翠在身邊跟著,也算不得私下見面,略頓了頓,云卿便坦然的的走了過去,嘴角含著一抹云煙似的笑,“安公子�!�
安初陽早就看到云卿的身影了,確切來說,他也是得知了云卿來了府上,曉得她會去看安雪瑩,才在這里等著的,此時看到云卿披著玉色銀鼠毛的斗篷,下面露出胭脂色的裙邊來,整個人窈窕如海棠立于人前,雖然臉色雪白,然而氣色看著卻是極好的。心里不禁是有些苦澀,到底她對陛下賜婚給御鳳檀的事,是樂于接受的,否則依她倔強的性子,早就推了,哪能還能這樣面色紅潤,喜氣洋洋的。
如此想著,本來沒有多少表情的面上,眸中呈出一絲淡淡的苦來,嘴角彎了彎,像是笑道:“一直都未曾恭喜你�!�
云卿先是一愣,接著知道他這是在說賜婚的事,聽著他聲音里的恭喜之意像是冬日里的一絲北風,淡的幾乎讓人聽不出,哪里不曉得他的心思。然而她也只是有禮的答道:“現(xiàn)在也不遲,未出正月且都算作新年,安公子隨時都可與我互相恭賀的�!�
見云卿如此說,顯然是不想戳穿這一層薄薄的紙,安初陽也知道她的態(tài)度,當初若是她真有心,就不會推掉他提議娶她的解決辦法了,一時便有些沉默下來。
安初陽素來話就不多,如今在宮中當差,也沒有多少改變,好在他實力不錯,又有好家世,再者人也好,聽說明帝還對安尚書贊過一句安初陽——少言寡語反而顯得可靠。
云卿認識他多年,也沒什么異樣的感覺,知道他是這樣子的性格。不過她本來就要找他的,如今安初陽直接出現(xiàn)在這里,反而顯得好多了。
……
正月,不僅僅的是走親訪友的日子,京城里面的公子少爺們,少不得在這難得的,所有人都休假的日子里,呼朋喚友,在府里擺開酒席,一起喝著酒取樂。
池郡王的長子池優(yōu)便是京城里眾多公子哥中的一人,雖然已經娶妻,然而性子還是和婚前一般喜歡舉杯邀友。這次受邀的也大多數(shù)是和他一樣的公子哥兒,而池郡王和池郡王妃對于兒子的這種行為,當然也是支持的,在這京城的生存之道,首先就是要有良好的人際網絡,有人好辦事,這可是一句不老的古話。
安初陽作為池墨未來的大舅子,當然是在受邀行列的,他此時坐的桌上,池優(yōu)和池墨在,除此之外,在座的熟人還有方小侯爺方寶玉,去年的狀元郎如今的龍圖閣大學士耿沉淵,徐國公家的長孫徐硯奇,張閣老的三孫張新武,去年的榜眼資培石,和其他兩桌子各家公子,大多數(shù)都是未曾娶妻的小一輩人,不出意外,都是朝中未來的新貴世族的接班人。
池優(yōu)首先端著酒杯對著三桌酒面道:“新的一年又過去了,咱們這些朋友在一起也不弄那些虛的,說那些面兒話,今兒個就是一起圖個樂呵,一起喝幾杯。”
池優(yōu)的話一出,其他人也就給了面子端起酒杯,同他喝了。安初陽進來后視線就不時的在池墨身上停留,此時看他一臉淡淡的,比起池優(yōu)的臉色,那點笑容就像是風沙畫成,隨便一吹就會掉落,憔悴的不行,若不是安初陽知道他沒多久就要娶安雪瑩,乍一看還覺得池墨跟剛死了妻子一般,便是他面無表情慣了,此時嘴角也冒出一股火來,舉著酒杯道:“想來郡王府的新年客人也太多,瞧池墨的樣子,像是忙的沒休息過似的�!�
安初陽一向都話不多,今天池優(yōu)剛說完,他就接了第二句,又見是對著池墨說的,其他人便想原來是小舅子跟著未來的妹婿說話,不由認真的看了幾眼,才發(fā)現(xiàn)安初陽不是故意找了話說,徐硯奇奇道:“這過年的日子,池墨兄怎么反而累得如此,是不是府中下人太偷懶了?害的我們池墨兄如此憔悴啊�!�
而池墨仿佛不僅僅是憔悴,還有些神游四海的意味,好似沒有聽到眾人的話。
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池墨身上,池優(yōu)則不著痕跡的將手往弟弟的肩膀上一拍,“大家可別光看著池墨啊,今兒個我才是主客�。 �
池墨此時才醒過來,隱約回想起剛才的說的什么話兒,卻想不起來,端起面前的酒杯道:“昨夜兒沒休息好,一時恍神了,還請各位莫要見怪。我先罰三杯�!�
眾人見他如此干脆,也不再說了,倒是徐硯奇嘿嘿一笑,眼底露出了促狹的光,抬了抬下巴,挑眉道:“天寒正好眠,池墨兄沒休息好,是不是紅袖枕邊走,不戰(zhàn)不休��?!”
男人在一起,免不得說些葷話,開點黃笑話,這本是沒什么,徐硯奇也是紈绔慣了的,一張嘴跑馬似的說什么是什么,說完之后見眾人臉上都有點訕訕的。后知后覺的看到臉色冷冰冰的安初陽,想起池墨年后的婚事娶得就是安家的小姐,不由覺得有點難堪,畢竟人家哥哥還在這里,連忙轉開了話題,笑道:“前日里我驅馬去了清明道,你們知道我在那看到了誰嗎?你們肯定猜不到。”
雖然他這話題轉得是硬了點,但是在場的多數(shù)人還是看出來了,立即附和的問道:“誰,誰,誰,快說……”
于是一屋子的氣氛又熱鬧了開來,池優(yōu)還請了三五個歌姬,在旁邊唱著小曲,彈著琵琶添著熱鬧的氣氛。
安初陽出去了一趟,說是要去方便,過了一會兒回來之后,又跟著其他人敬酒閑話,鬧了好半晌,直到桌上菜肴已經換了兩巡,酒也燙了五壺了,外面突然跑來了一個小丫鬟,滿臉的淚痕鼻涕,小臉皺巴巴的看不清原本的模樣,一把沖到了池墨的面前,抓著他的手就使勁的哭喊道:“二公子,你快去看看薇兒姐姐,她……”
池墨頓時站了起來,手中的筷子丟到了地上都不知道,只盯著小丫鬟,眼底寫滿了緊張道:“薇兒她怎么了?”
小丫鬟也顧不得擦自己的鼻涕眼淚,一下趴在了池墨的袍角上,“二公子,薇兒姐姐她肚子疼,疼的慌……拼命在喊你的名字,你趕緊過去看看吧……”
池墨一聽,立即朝著后院跑去,池優(yōu)皺眉看了一眼小丫鬟,正要開口說話,便看到池墨轉身就跑,連忙要去拉住,去沒來得及,只看池墨轉眼間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
池優(yōu)轉過頭來,正好迎上安初陽和冰凌一般的眼眸,整個人背上就透出了一股涼意,扯出一抹自然的笑意道:“府里出了點事,池墨過去看看……”
啪!
安初陽提掌一拍頓時壓垮了桌子,整個人站了起來,帶著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定定的對著池優(yōu)冷笑,“可不是,池二公子真忙,郡王府里一個丫鬟生育的事情,都要找池二公子去看看才行!而且肚子痛還只嚷著池二公子的名字!”
池優(yōu)一看安初陽的神色就知道不好,暗罵這個不省心的弟弟,表面上卻還得維持著微笑,勸道:“哪里,不過是貼身伺候的一個,和池墨關系好……”
“放你的狗屁!”安初陽這次是直接打斷了池優(yōu)的話,素來冷冰的眉眼里染上了濃濃的怒意,“你當我安家的人都是傻子呢!我今天就要去看一看,到底這貼身伺候的和池墨關系好到了什么地步!”
安初陽拔腿就向前走,池優(yōu)哪里肯,連忙在前面攔住他,賠笑道:“初陽,這事肯定是個誤會,我們兩家就要結親了,何必這樣……”
安初陽一手推開池優(yōu),他武功好,推的池優(yōu)后退了兩步,然后側回了頭道:“不是要結親,我還不管這事!”池優(yōu)一站定腳跟,就要去拉安初陽,卻被方寶玉拖住了手,如花似玉的臉對著池優(yōu)道:“人家兩小舅子的事,你去攙和什么!”
池優(yōu)被方寶玉拉著追不上去,聽到他的話,只覺得頭都要暈了,“方小侯爺,那是我弟弟!我能不去攙和嗎?”
“哦,是你弟弟啊。那你去吧�!狈綄氂窈盟撇畔肫饋恚芄郧膳浜系姆砰_手,還將兩手背在背后,表示自己再也不拉著他了�?墒谴藭r,已經有喝了酒想看熱鬧的一大把公子哥兒跟著氣勢洶洶的安初陽朝著內院走去了。
待一大群人熟門熟路的走到池墨的院子里,看到便是池墨懷里抱著一個肚子高挺的女子,正問道:“肚子還疼嗎?”
“剛才疼的太厲害了……”那女子依偎在池墨的懷中,軟言輕聲的說道。
只見池墨平日里斯文中帶著淡漠的眼神就如同那三月的楊柳,帶著無盡的溫柔和疼惜,瞬間將眾人看了個呆。
安初陽瞬間臉色由青色變成了鐵黑,一腳將屋子里一個檀木的桌子踢了個翻,望著池墨的黑眸中霎那間溢出了滿滿的戾氣。
池墨在看到院子里這一群人的時候,表情也呆了下來,他沒有想到安初陽竟然會進來看到這一幕,更沒想到安初陽的身后還跟隨了十來個公子哥兒,正滿眼發(fā)亮的看著他。
“別,這個是誤會,是誤會�!背貎�(yōu)從后面急急忙忙的追了上來,推開眾人,高聲解釋道。
耿沉淵站在安初陽的身后,看著這么久已然將懷中女子摟著緊緊的池墨,清雋的眉眼里帶著一抹十分淡漠的笑意,“池公子不如解釋下,眼下是——如何誤會?”
池優(yōu)進來之后一看弟弟的姿勢,臉色都繃不住了,若是池墨此時沒有摟著女人,他大不了說是自己弄大了丫鬟的肚子罷了,可眼下這摟得緊緊的,他要是還說是自己的丫鬟,那兩兄弟爭一個女人,還爭大了肚子,可會成為京城的丑聞。頓時池優(yōu)就跟堵了嘴的鴨子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方寶玉也跟著池優(yōu)追了上來,從人群里鉆了出來,一看到屋中的情景,立即夸張的喲了一聲,滿臉驚訝,白白的手指指著池墨,對著徐硯奇道:“你還真說對了,池墨昨日還真的是在女人這累了……”當然了,方寶玉所說的累和徐硯奇所說的累本來不是一個意思,但是此時聽起來就是一個意思。
感覺到安初陽冰冷的視線,徐硯奇立即正色反駁,“我那是隨便說說的,哪知道他真的……”搞了女人……后面半句話,最終還是在安初陽冰冷的臉色中消失在喉嚨間。
池優(yōu)此時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等著池墨,眼珠子簡直都要落了出來。池墨看到哥哥的眼神,終于覺得自己這樣一直抱著女人有些不妥了,他卻是慢慢的扶著那個女子,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然而抬頭看著安初陽,“我喜歡的是薇兒。”
在這一句話后,站在安初陽附近的池優(yōu)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然而這一次,他還是沒有攔住安初陽,待他看過去的時候,安初陽已經抓住池墨狠狠的揍了兩拳,打在了那張斯文的臉上,下手的狠勁當即讓池墨就掉出了一顆牙齒。
接著,整個池郡王府就亂成了一團,勸架的,說和的,喊大夫的聲音絡繹不絕的傳出來。
……
云卿坐在榮華苑前的觀雪臺,看著那一片紅的綠的白的梅林,美眸望著安雪瑩有些怔怔的表情,道:“事情就是這樣的。那個薇兒是池墨的貼身丫鬟,在池郡王妃上你府中提親的時候,她不知道薇兒肚子里有了……她只以為這個薇兒是個普通的……”通房,云卿沒說出來,而是看著安雪瑩的眼眸,觀察她的神色,見她神色穩(wěn)定,才接著緩緩道:“然而到了和你府中訂婚之后,池郡王妃才知道那個丫鬟有了身孕,池郡王妃一直想要丫鬟打掉她的孩子,可是池墨每次都以死相逼,說只要這個丫鬟沒事,他就聽從池郡王妃的安排,娶妻進門。而若是這個丫鬟或者丫鬟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他立即就去死�!�
也正是因為這樣,池郡王妃心疼兒子,自然是不想要兒子死去的。然而她又怕到時候丫鬟這個兒子生出來,安雪瑩剛好過門,會將安家徹底得罪。于是就想出了道場這個說法,讓安雪瑩提前嫁過去,再把這個薇兒提了做個妾室,孩子的身份就有了,兒子也保全了。
然而正妻一進來門,就抬妾室,兩個月后庶子就出生,這簡直不亞于讓安雪瑩以后在京城的貴婦圈子里成為笑柄。
更何況池墨還是為了妾室,以死要挾,和池郡王妃兩廂商量之下,才答應娶安雪瑩的。以后嫁過去,在寵妾滅妻的日子里生活,活活耗盡一個女人所有的青春。
聽完云卿的話,安雪瑩的臉色浮白,像是紙一樣的色澤,嘴角的笑又苦又澀,“云卿,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那日哥哥回來后,池郡王和池郡王妃后腳就跟著到了府中,說那個丫鬟他們會想辦法處死的,也不會讓那個孩子存在,保證讓我嫁過去不會受這樣的委屈�!�
她看了一眼白茫茫的雪地,胸口浮著的一抹哀戚染在了秀氣的眉尖,語氣輕飄飄的道:“祖母和母親見他們上門道歉,姿態(tài)又放的很低,這樣處置也覺得合情合理,我是家中的長女,下面還有安蘭和安芳兩個庶妹,若是池郡王府對這件事道歉,并答應如此處理,我還要退婚了,怕對兩個庶妹的婚事有影響�!�
這個時代的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池墨的這件事,不是錯在他疼愛丫鬟,也不是他讓丫鬟懷孕,而是不該在妻子還沒過門之前,就讓丫鬟懷了孩子,最重要的是,這件事還被云卿設計鬧得如此之大。在這種情況下,是安雪瑩站了有利的優(yōu)勢。
但是沒想到池郡王妃如此喜歡安雪瑩,在兒子被打之后,還能上門求和。若是按照池郡王府這樣說,處理了丫鬟,那個孩子也不生下來,在世人眼底,池郡王府的確是安排的很好了,人家都犧牲了自己的孫子了。
并且安老太君和安夫人考慮,出了這樣的事情,池郡王和池郡王妃都心中有了愧意,日后安雪瑩嫁了過去,他們必然會多護著一些,在府中生活自然是更好。
然而云卿的眼底就浮上了一層雪一般的怒意,她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拉著安雪瑩的手,只覺得她的手又涼又濕,粘膩的很,就像是此時她的心情。
“雪瑩,嫁過去你不會幸福的。池墨為了那個丫鬟,可以以死要挾。如果他發(fā)現(xiàn)丫鬟死了,立即去尋死,若他真的就這么死了,以后池郡王和池郡王妃只要想起池墨,就會想到是你要嫁過去,才逼得池墨自盡的。若是他沒死成,等你嫁了過去,他也一定會記恨于你�!痹魄涞哪樕请y以見到的嚴肅和認真,她必須要將嫁到池郡王府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安雪瑩心腸軟,但是很聰慧,她眼下一定覺得很猶豫,很徘徊,所以才想到約云卿出來看雪賞梅,無非是要好好的理一理心中的想法。
一滴眼淚就這樣掉在了云卿的手背,滾燙的淚水從安雪瑩低垂的眼睫里落了下來,安雪瑩的手指緊緊的抓著云卿的手,用力用到手都在顫抖。雖然看不清她的神色,然而從手中的感覺,云卿知道安雪瑩此時一定很傷心。
這是安雪瑩的婚事,是安雪瑩她對男女之情最初的向往,就這么被無情的撕毀了。云卿能了解安雪瑩此時的心情。幸而這里的賞雪臺用半透明的六扇屏風隔開,相互之間看不輕面目,她拉著安雪瑩,將她帶著靠近自己的懷中,一手輕輕的在她背上撫摸著,眼睛看著遠方,輕聲道:“雪瑩,若是想哭就盡情哭吧。”
腰間傳來的點點溫熱感,讓云卿知道安雪瑩在流淚,此時云卿不再開口,任她就這樣發(fā)泄了自己的情感。
北風刮過樹林里,帶起的陣陣呼呼聲壓住了安雪瑩低低的哭聲,周圍的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只有一個青衣男子,卻是往這邊看了幾眼,眉眼微微皺起。
半晌之后,安雪瑩的眼淚漸漸的收了進去,她對池墨并沒有太深的感情,這樣的眼淚,不過是為一個少女的自尊和憧憬過的感情而發(fā),所以即便是傷心,也不會到了悲痛欲絕的地步,發(fā)泄過后,只覺得那種郁在心里的哀戚和憂傷就隨著淚水發(fā)泄了出來。
云卿見嗚咽聲停了,便坐了下來,平視著安雪瑩因為哭泣而發(fā)紅的眼眶,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淚水,道:“為了他哭,不值得的。”
安雪瑩點點頭,自己也擦了擦臉上殘余的淚水,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澀感,柔聲道:“也不算是為了他,是為我這一腔期盼空付了而哭的�!碑敵跻詾樽约杭薜氖橇既�,在京城里素來是聽到池墨沒有什么不良的嗜好,不賭博,不流連花巷,誰知道他竟是心中有了其他人,不由的又抿了抿嘴唇,“只怪我沒那丫鬟好罷。”
一聽這話,云卿就知道她是賭氣說的這話,當然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未婚夫為了個丫鬟要死要活,還把自己做為交換條件才肯娶的,但凡有點心氣的女子都覺得受不了。
于是云卿拉著安雪瑩站起來,站到觀雪的透明琉璃窗前,指著那遠處的一片梅林,唇角聚著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你瞧那是什么?”
“梅林�!卑惭┈撚行┢婀衷魄錇楹我@么問,卻知道她肯定還有話要說。
云卿點頭,瞳眸清澈中帶著敏銳,淺聲道:“你與我都喜歡梅花,你喜歡紅梅,喜歡它一片白雪中風姿**,我呢,卻喜歡雪梅,喜歡它存于雪中,與雪一色卻暗留清香。連你我二人相交好到這等地步,也一樣有不同的欣賞品味,更何況人呢。而池墨對你的態(tài)度,就像這紅梅與白梅,只不過沒有投到他的喜好而已。并不是誰比誰不好,而是沒有遇到他欣賞你,你也欣賞他的那一個�!�
安雪瑩望著遠處那一片花瓣如云,堆堆疊疊的梅花,再聽云卿的這一番解釋,眼底那一點不甘心也隨如同冰雪融去。須臾之后,臉上終于揚起了今日里的第一抹淡笑,水眸黯色漸漸消散,柔聲道:“云卿,虧得你會打比方,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釋然了�!�
見她終于笑了,云卿總算是開心了,就怕她一直郁郁不樂惹得心疾重發(fā)那可就麻煩了。
安雪瑩雖然心思細膩,卻也不是圍繞一個問題可以鉆死胡同的人,只要能通了,便不會再糾纏,而是將思維放到了此時要面對的另外一件事上,她將視線從梅林上收了回來,咬了咬唇,輕聲道:“云卿,我不想嫁給他了,你有沒有好法子,可以將這門婚事推掉?”
她說的好法子,自然是在不要嫁入池郡王府,又不能讓人質疑安家女善妒不容人,心氣高,不好相處的前提下。畢竟安雪瑩作為安尚書的長女,還是要考慮到庶妹們的婚事了,而安夫人和安老太君也必然是考慮到了這點。
云卿既然能想出法子讓安初陽去鬧,當然就想好了接下來的法子。她握著安雪瑩冰涼的手,也覺得在這里呆的有點久了發(fā)冷,便道:“這兒炭火不足,你身子不好,我也怕冷,抖抖索索的說話也不方便。眼見天色不早了,我們到馬車里去說�!�
兩人挽著手,往樓下走去,卻在樓梯口看到了此時最不想看到的人——腆著大肚子的丫鬟薇兒。
------題外話------
每一個人的人生里面都有許多的配角,安雪瑩是云卿生命中很重要的配角,所以她的婚事我會寫一寫,但絕不會喧賓奪主。
下一章會迎來了瑾王府的人進京,開始準備云卿的婚事了。
☆、149
王妃駕到
云卿覺得眼前的情景有點可笑。
那個叫做薇兒的丫鬟,八個月的肚子高高的聳起,任誰一看都知道她是個孕婦。但見她眉如柳葉,眼若杏仁,桃形的臉暗藏著一股嬌媚和柔弱,眉宇里是云卿以前看的最多的那種惹人憐惜的風情。即便有著八個月的身孕,也還是一個美人孕婦。
她一手撐著腰部,一手護著腹部,孕味十足的站在安雪瑩的面前,目光中帶著一種女人才懂的審視,定定的望著安雪瑩。
那樣的眼神,眼眸微瞇,乍看上去帶著一種輕視感,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趾高氣揚。
“你便是安雪瑩?”這是薇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讓云卿兩道黛眉蹙了起來,聽這個口氣,這個薇兒應該是來者不善,沒有如其他人一樣開口就楚楚可憐的求饒,這倒是和她的外表有所不同,但是從薇兒那看起來柔弱,實則野心勃勃的眼中,云卿還是可以看到她深藏的想法。
云卿擔憂的讓了一眼安雪瑩,剛才安雪瑩還那般的傷心,如今還要面對這個丫鬟,心情可想而知。但見安雪瑩的盈盈水眸中雖然有一抹淡淡的黯然,云卿卻發(fā)現(xiàn),在這抹黯然之上,更多的則是一種決心和堅定。本想開口的云卿在看到安雪瑩這般的眼神后,將要維護安雪瑩的話收了起來。
她可以保護雪瑩一時,但不可能保護一輩子,總有些事,會是云卿看不到的,不方便插手的,雪瑩的人生還是要她自己決定。
這淡淡的一個眼神和決定,安雪瑩卻是感覺到了。她的眼中透出一絲感激望著云卿,和池墨的婚事本來就是她的事,云卿卻在幫著她處理,若是她總是讓云卿幫著自己,如何成長起來,難道以后到婆家還要云卿幫著嗎?而且云卿又不是安家名正言順的親戚,若是插手太過明顯,讓池郡王和其他人知道,會認為云卿管的太多。云卿也是待嫁的女子,若是傳出這樣的名聲,瑾王和瑾王妃知道,未必會聽了舒服。
于是,安雪瑩定了定心中的氣怒,腦中浮起云卿說話時那種自信,還有母親教導她的,女兒家要外柔內剛,不能好強,也不能軟弱。
漸漸的,安雪瑩的全身聚著大家女子的氣度和風范,面容如同梅花般散發(fā)著一種堅毅的氣質,不緩不慢的望著薇兒道:“我是安雪瑩,你是誰?”
僅僅一句話,就讓薇兒臉上的表情一顫,沒有什么比對手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更侮辱人了。薇兒知道,安雪瑩一定知道自己是誰,如今京中將池墨和她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安雪瑩看到自己的肚子和樣子時,不可能不曉得是誰。她是故意的。
想到這里,薇兒看著面前大家閨秀般秀麗端莊的安雪瑩,眼中迸出一絲恨意,然而她卻沒有就此露出什么別的表情,只一瞬間,又恢復了柔和的笑意,雙眸看著安雪瑩,聲音里帶著一絲挑釁道:“也怪安小姐不認識我,我是池墨的貼身丫鬟。想必他也一直沒跟你提起過我,都怪池墨太小心,一直都將我藏的好好的,不讓隨便見人,免得不小心傷了我們的孩子�!彼f著,手還在肚子上摸了摸示威。
池墨。喊的真親熱,一個貼身丫鬟就可以喚他的名字……
安雪瑩垂眼掩飾心中微微的刺痛,目光掃過她的肚子,眉間卻溢上了一股笑意,“雖然我和池公子現(xiàn)在有婚約,池郡王妃也不可能將府中的每一個丫鬟告知于我,知曉府上每一個奴婢的情況,這等事情是管家而不是主母做的。而且,池公子不讓你見人,大概是他覺得你不合適讓人知道吧�!�
她梅花般的容顏帶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云卿卻心底暗嘆,雪瑩平日里很少說這等尖銳的話,如今一開口卻是字字說到重點,暗指薇兒卑賤的丫鬟身份,根本就上不得臺面,而且還將她時時展現(xiàn)的肚子里的孩子也說的卑賤不已。
“你!”自己的丫鬟身份是薇兒永遠的痛,明明池墨已經這樣的迷戀自己,甚至為了她一直都不愿意娶妻的地步�?沙乜ね蹂鷧s一直都不肯讓池墨娶她,還讓嬤嬤每天給她送湯藥,免得她懷有子嗣。本來她以為只要這樣拖下去,抓住池墨的身和心,每天夜里對他哭泣,擔心以后的主母來會她不好。
好在池郡王妃自己就是個嚴厲的主母,府中的姨娘小妾都被她收拾打壓的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池墨看到了,就聯(lián)想起日后薇兒也會被人整治成這樣,于是一直都拒絕池郡王妃的催促。
直到后來,池郡王和新上任的安尚書關系不錯后,池郡王妃和安夫人來往也漸漸的多起來,當她看到安雪瑩后,便喜歡的不得了,一心想要兩家結親。
薇兒知道之后,心內焦急,每日當著嬤嬤的面,總是將湯藥一口喝下去,等到嬤嬤走了之后,就拼命的挖喉嘔吐,經過她半個月的堅持,終于在一個月后得知有了親事,然而這個時候,也傳來了安雪瑩和池墨訂婚的消息。
為此她跟池墨哭了三天三夜,還將自己有孕的事情告訴了池墨。池墨看到心愛的女人哭泣,哪里受得住,一頭闖進了池郡王妃的院子里,說要退婚,要娶薇兒為妻。池郡王妃當然是不肯,就這樣鬧了好幾回,池郡王妃暗地讓人偷偷的給她送打胎藥,讓人抓住她賣了,每次都被她發(fā)現(xiàn),自那之后,池墨將她貼身帶著,除了不方便去的地方外,時時刻刻都和她在一起,并且威脅池郡王妃,若是薇兒死了,他也不再茍活。
就這樣,池郡王妃妥協(xié)了,說池墨若是將安雪瑩娶回來做正妻,就允許她納薇兒去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