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正想著,卻見沈信從外頭走進來,道:“嬌嬌,爹有話跟你說,來,咱們?nèi)俊!?br />
羅雪雁聞言,就要跟進去,一邊道:“正好,娘也要交代你幾句�!�
“夫人等會子再交代也不遲,”沈信道:“讓我和嬌嬌爺兒倆單獨說幾句話�!�
羅雪雁嗤之以鼻,卻也沒再跟進去了。她以為是沈信要偷偷給沈妙拿銀子或是別的東西,因此也沒多想。
沈妙隨著沈信進了書房,沈信讓下人在外頭守著門,讓沈妙在屋里的桌前坐下,給沈妙拿糕點清茶吃。又自己在沈妙對面坐了下來,深深嘆了口氣,道:“再過幾日,嬌嬌你就要出嫁了。我打算讓莫擎也跟著你去大涼�!鳖D了頓,沈信又道:“雖然睿王是永樂帝的胞弟,在大涼也頗有地位,不過皇家總是是非多,有些事情也未必就如表面上看的那般簡單。到了那頭,千萬不要委屈自己,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睿王,你是睿王千金白銀娶回去的,他總要護著你,你不要自己扛,交給他來辦就好�!�
沈妙應(yīng)了。
“若是睿王也護不住你,你也別怕,還有爹娘。我在沈家軍里挑了幾個人,身手雖然比不上莫擎,卻也不是等閑之輩,打扮成沈府的陪嫁侍衛(wèi)給你一并帶過去,總歸不要讓自己吃虧就是了�!�
沈信諄諄善誘,沈妙想了想,終于忍不住開口問:“爹,你和娘……就沒想過要離開明齊么?”
沈信一怔,看向沈妙沒說話。
話既然都已經(jīng)說出口,沈妙索性就將它全部說出來,她道:“既然如今我已經(jīng)嫁到了大涼,皇上必然會對沈家有所隔閡,雖然爹娘現(xiàn)在仍然是武將,可日后皇上不見得會重用你們。君主心思向來難猜,若是皇上起了別的心思……倒不如現(xiàn)在就以不放心我一同去往大涼,兵權(quán)不要就不要,反正留在明齊,說不定哪一日兵權(quán)也就被收了回去。”
她話說的婉轉(zhuǎn),若是在這之前,聽了沈妙這番話,沈信定然還會有些摸不著頭腦�?赡且蝗罩x景行與他說了很久的話,再聽沈妙的暗示,沈信立刻就明白過來。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原來明里暗里,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提醒過自己這么多次,為什么他一次都沒有放在心上?是因為沈家精忠報國的家訓(xùn)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打心底的信任過沈妙說的是真的。
沈信道:“皇家要打壓沈家,忌憚我手中的兵權(quán),斷然不會讓沈家輕易離開明齊的。更何況,他們還想用沈家來牽制你�!�
沈妙一愣,一直以來,她顧忌著沈信,對于明齊皇室的冷漠無情都不敢說的太明白,倒不是覺得沈信愚忠,而是沈信從小被沈老將軍教誨的就是要忠君報國。讓一個人推翻過去幾十年崇敬的東西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的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墒茄巯律蛐胚@番話,倒像是看的極為通透的模樣。
沈信道:“嬌嬌的顧慮,爹都知道,不過,爹還是不能走�!�
“如果爹下定決心,便是用些手段,總也能離得開的�!鄙蛎畹溃骸疤旒蚁胗蒙蚣襾頎恐莆�,或者是用我來牽制沈家,打的算盤是好,倒也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闭f到最后,眉宇間隱隱帶了戾氣,話語都變得鋒利起來。
沈信哈哈大笑:“原先覺得嬌嬌太過柔婉,倒不像是我武將家出來的姑娘,如今見你這模樣,和為父如出一轍,倒有了幾分巾幗英雄的風(fēng)范。不畏強權(quán),心有丘壑,很好!”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嬌嬌這般聰敏,要尋個法子也不難,可日后又如何?”
“日后?”沈妙疑惑:“什么日后?”
“嬌嬌�!鄙蛐磐蝗婚_口道:“天家人視沈家如眼中釘,就算有朝一日明齊強盛,沈家也終有一日會成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鄙蛐砰L嘆一口氣:“我沈家人身正不怕影子歪,便是死了也不怕,只是卻不愿意你娘、你大哥、還有你也受牽連,更不愿沈家世代清明,你祖父祖祖輩輩傳來下的忠賢之名被人侮辱�!�
沈妙的一顆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她猜到了沈信將要說什么,可她有些不敢相信。
下一刻,就聽沈信的聲音響起:“這個天家忠仆,我沈信不干了。”
沈妙猝然抬頭,她道:“爹……”
“嬌嬌不必勸我。”沈信爽朗一笑:“你爹我雖然盡忠,卻也不會效忠狼心狗肺之人。更不會搭上全家的性命。正如利索看到的,如果現(xiàn)在我沈家眾人隨著你一道去大涼,若是有朝一日大涼對明齊進攻,天下百姓就會罵我們沈家亂臣賊子,就會罵你助紂為虐,莫名其妙的污名,我們可不背�!�
“而我們留在定京,你一人遠嫁,若是有朝一日明齊和大涼兵戎相見,你不出面,你只是一介女子,身入浮萍,獨自一人在異國,身不由己,百姓不會怪責(zé)與你。而我沈家在明齊,更不可能和大涼勾結(jié),自然也不會背上莫須有的污名�!�
沈妙搖頭:“那樣的話,爹難道要以沈家軍的名義,代替明齊和大涼作戰(zhàn)嗎?”
“不�!鄙蛐判α耍骸霸谀侵埃菹乱欢〞䦟ι蚣覄邮值�。即便皇上不動手,我也有辦法讓他對沈家動手�!鄙蛐趴粗郎系牟杷骸疤旒叶嘁�,只要動些手腳,讓皇上聽一些空穴來風(fēng)的傳言,皇上對沈家忌憚已久,定然會按捺不住出手的�!彼f的諷刺,替文惠帝征戰(zhàn)多年,守護江山,多次出生入死,可只要小人在文惠帝面前說些讒言,文惠帝就會忘記臣子對自己的效忠,毫不猶豫的下手抹殺對方。
一旦威脅到自己的皇位或是有一丁點懷疑,文惠帝都不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待到那一日……”沈信的目光陡然一沉:“皇室對我們沈家不仁不義之日,就是沈家揭竿而起之時!”
不愿意沈家背負污名,卻也不愿意為了清明而犧牲活著的人,成為卑劣皇權(quán)的犧牲品,所以要讓天下百姓都看清楚,是皇室先對沈家不仁,沈家才會對皇室不義。
或許比起皇室來,有著赫赫戰(zhàn)功的威武大將軍在明齊百姓之中,才會有更高的聲望。沈信正是要利用這一點,和皇室來一場人心的較量。
這就是沈家對明齊天家的反擊。
可沈妙此刻思索的卻不是這一點。她想的是,這不是沈信的行事風(fēng)格。
沈家人爽快率真,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根本不玩人心計謀,除了在戰(zhàn)場上,更多的時候坦蕩如白紙。這就是為什么沈妙重生以來,一直都獨自攬下所有的事情。一來沈家人算計不過人心,二來,她怕自己這副模樣落在沈家人眼中,就叫做心機深沉陰險毒辣。
可是如今沈信做的,卻是在暗中籌謀布局。沈信絕不可能主動做出這件事,是否聽了別人說了什么,或者是有人提出要求,沈妙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個人,謝景行。
她看著沈信,想說話,卻又一時間無言。
沈信似乎是看出了她內(nèi)心的糾纏,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原先我一直覺得嬌嬌長不大,后來嬌嬌一個人在定京,也就長大了。本來覺得小姑娘,整日太老成也不好,不過現(xiàn)在,爹卻很慶幸�!彼⑿χ_口:“這樣的話,就算爹娘不在身邊,嬌嬌也能自己保護自己�!�
沈妙道:“爹,如果沈家不能保護自己,寫信到大涼吧,我是沈家的女兒,我會想辦法�!�
“這都是男人做的事情,你一個姑娘家,還真把自己當(dāng)男孩子了不成?”沈信失笑:“不過我們家嬌嬌,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想起來,嫁給睿王還是虧了啊。”
沈妙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似乎也在這一刻開始,她清楚的明白,重來的這一世,她即將離開家人了。
“睿王這個人,雖然狡詐陰狠了些,不過還算講信義,既然答應(yīng)娶了你,總會護著你。你若是喜歡他,就不要顧慮什么。喜歡你喜歡的,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我知道了�!鄙蛎钶p聲道。
沈信看著沈妙,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再過幾年,再過幾年,爹答應(yīng)你,一定會來找你的�!�
沈妙微微一笑:“我等著爹。”
……
自從那一日沈信和沈妙在書房里私密的長談過后,沈信和沈妙關(guān)系似乎更親密了一些,沈妙經(jīng)常在院子里看沈信練武。惹得沈丘都十分吃味,只道:“妹妹近些日子都黏著爹,連我也不顧了�!�
沈妙卻覺得自己和沈信之間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沈信成為沈家最了解她得人了,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顧忌。更多的時候,是勸著沈信如何提防天家人,她前生在宮里呆了那么久,總歸是對明齊皇室的人有些了解。說給沈信聽得時候,沈信十分詫異,不曉得這些沈妙都是從哪里得知的。沈妙自然毫不猶豫的將功勞全部推給謝景行,惹得沈信對謝景行又警惕了幾分,如此心機手腕,實在不可小覷,得多多提防著,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
說起謝景行,沈妙也曾問過謝景行是不是對沈信說了什么話。謝景行沒承認,也沒否認,瞧著他這個態(tài)度,沈妙心里就有數(shù)了。又說起沈家在明齊日后又怎么辦,謝景行就道,明齊定京有他的策應(yīng),沈家不會有事。有了他這句話,沈妙就放心了。
時間轉(zhuǎn)眼就到了成親的前一夜。
第二日,沈妙就要從沈家出嫁,帶著花轎在定京逛完整個城,熱熱鬧鬧的禮成,然后從定京城門出城,浩浩蕩蕩的隨親離開明齊,前往大涼。
該帶的東西都帶了,該帶的人也帶了。就連裴瑯沈妙都沒忘記,裴瑯的身份如今留在定京本就很危險,傅修宜一定會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倒不如讓裴瑯混在出嫁的隊伍里一同前往大涼。
沈妙之前以為就算是為了流螢,裴瑯也不會輕易答應(yīng)去大涼,總歸要勸說一番,不過她只是在信里提了提,裴瑯十分爽快的就給她回了信,說同意去大涼,倒讓沈妙有些疑惑,想著莫不是謝景行威脅了裴瑯,不過又覺得謝景行大約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裴瑯留在明齊或者是大涼,是生還是死,估計謝景行一點兒也不會放在心上。
沈妙明日要成親,除了沈府今日是個無眠之夜外,自然還有旁的人也無心睡眠。
公主府就是一個。
榮信公主在屋里來回踱著步,下人都被她遣散了,她只怕自己這樣反常的舉動惹人生疑。
自從發(fā)現(xiàn)了睿王就是謝景行之后,榮信公主雖然有諸多疑惑,卻從來沒有主動上睿王府去詢問謝景行。她曉得定京城天家耳目眾多,雖然她如今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公主,未必就沒有人不留意她的一舉一動。若是有心之人發(fā)覺了什么,順藤摸瓜查出謝景行的身份,到時候又該如何?
榮信公主對謝景行,總還是念著幾分舊情的。她提防他,懷疑他,警惕他,卻也忘不了過去歲月中的蠕蠕相伴,忘不了在那些孤獨的日子里,是謝景行來陪她說話,讓她度過寡居的艱難時光。
人的感情是很復(fù)雜的,沒有純粹的愛恨,若是能將愛恨分清楚,大約世上的許多事情就變得容易的多。最難的就是愛中摻雜著很,于是狠不下心,也做不到若無其事。
明日沈妙就要出嫁了,明日謝景行就要離開明齊定京城了。等謝景行回到大涼,再一次踏入明齊的時候,是什么時候,是否那個時候就會對自己兵戎相見?或者帶著人踏平明齊的定京城?
榮信公主是謝景行從前的姨母,可也是明齊的公主。在江山和親情面前,總要做出一個取舍。更何況這親情里還有欺騙的成分。
過了片刻,她走到桌前坐下,取出紙筆,拿筆沾了墨汁,就要往紙上寫字,卻又在即將落在紙上時堪堪停下動作,仿佛十分糾結(jié)的模樣。
這一封信寫下去,這一封信送出去,等待謝景行的是什么無人可知,也許是萬人指責(zé),也許是身陷險境,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一封信完成,也就代表著她做出了取舍,她和謝景行過去的那些情分,也就在這一瞬間煙消云散了。
從至親的人變成有著仇恨的人,對于榮幸公主,對于謝景行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榮幸公主不敢想這結(jié)局,可她也沒辦法。
她確實也沒想到,從前聽到謝景行死訊險些跟隨而去的自己,如今卻要親自把謝景行往可能的死路上推。
她咬了咬牙,終于還是提筆迅速書寫起來。
……
平南伯府上,蘇煜和蘇夫人瞧著蘇明楓緊閉的書房門,皆是面面相覷。蘇明楓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心中思慕一個姑娘,可惜這樁姻緣卻是有緣無分。之前有太子在前威壓,好容易蘇家愿意冒著這個險不惜與太子杠上也讓蘇明楓先娶沈妙下手,誰知道太子的事情過去,卻又橫空殺出個睿王過來。
沈信那樣疼愛女兒的人,最后還是不得不遵從圣旨讓自己嫡親的閨女遠嫁大涼,就更別說他們地位不如將軍府的平南伯了。
蘇夫人嘆了口氣,道:“如今之計,也只得等日子長久過去,明楓自個兒想明白,忘記沈家小姐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來,”蘇煜搖頭:“明楓性子隨我,長情。要移情別戀,忘了沈家小姐,只怕沒那么簡單�!彼聪蛱K夫人:“咱們站在這里也沒用,還是先回去,讓明楓自己想想吧。”
蘇夫人瞪了蘇煜一眼:“感情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都不知道心疼。這是我兒子,看他心里難過,比剜我的肉還疼呢。”
“那你也不進去勸他,勸了他也不聽,不也是一樣嘛�!碧K煜委屈。卻見外頭蘇明朗抱著厚厚一摞子字帖路過。
蘇明朗隨著年紀越大,終于收起小時候的活潑,漸漸成為了第二個蘇明楓,不過比起溫和有禮的蘇明楓,蘇明朗要更為高傲一些。如今面對自己爹娘都要端著個小大人的架子,蘇煜明著暗著都抱怨了幾次蘇明朗現(xiàn)在越發(fā)不可愛了。
蘇煜喚住他:“明朗!”
蘇明朗停下腳步,朝著二人走過來,喚了一聲爹娘。
“你大哥今兒個受了打擊,心情不甚好,爹有個重要事情交給你,你去你大哥書房里,與他說會兒話,勸解勸解他。”
蘇明朗性子雖然有所改變,不過和蘇明楓還是如同以往一般親近。想來也是,蘇明朗啟蒙啟的晚,小時候又生的圓潤如肉球,不是被小伙伴嘲笑就是被蘇煜責(zé)備,每每都是蘇明楓護著他,在蘇煜面前給蘇明朗求情。蘇明朗吃水不忘挖井人,長大了記得自家大哥小時候?qū)λ暮谩?br />
蘇夫人也道:“對對,明朗,你讓你大哥教你寫字,或者讓他陪你玩會兒葉子牌,總歸別讓他閑著�!�
蘇明朗看了這夫妻二人一眼,老氣沉沉的道:“你們是想讓我勸勸大哥,別因為沈姐姐的親事難過了嗎?”
蘇煜、蘇夫人:“……”
蘇明朗看了一眼書房里亮著的燈,道:“我們兄弟二人要說些知心話,爹和娘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我不會讓大哥投河自盡的。”
噎了半晌,蘇夫人才道:“那就謝謝明朗了啊�!�
蘇明朗邁步走向蘇明楓的書房,他費力的推開門,只見蘇明楓坐在書桌前,神情有幾分焦躁復(fù)雜,這些日子他總是出現(xiàn)這個神情。
蘇明朗爬上與蘇明楓離得很近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才看向蘇明楓道:“大哥,喜歡就去爭取�!�
蘇明楓:“?”
“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蘇明朗一臉鄭重的給他鼓氣:“身為兄弟,我一定會支持你的。既然你喜歡沈家小姐,就去搶親,把她搶過來。反正比起那個不認識的什么王,大哥你優(yōu)秀得多�!�
這才明白蘇明朗究竟在說什么,蘇明楓失笑,搖了搖頭:“她嫁給誰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為什么難過?”蘇明朗疑惑的問:“你不喜歡沈姐姐了嗎?”
“別聽娘瞎說,我何曾喜歡過她?”
“可是你還派人偷偷調(diào)查沈家姐姐,”蘇明朗控訴:“這不是喜歡是什么?”
蘇明楓搖了搖頭:“我可不是因為喜歡才這么做,不過是因為……�!彼Z氣突然頓住,面上又浮起復(fù)雜的表情。
蘇明朗看著他:“大哥,你現(xiàn)在真奇怪。”
“二弟,”蘇明楓突然開口問:“你還記得臨安侯府的謝景行嗎?”
“謝哥哥?”蘇明朗道:“我當(dāng)然記得,那不是大哥最好的朋友嗎?當(dāng)初大哥說謝哥哥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日后讓我不要提起謝哥哥,怎么今日又提起了。大哥,謝哥哥回定京了嗎?”
蘇明楓搖頭:“沒有�!彼麊枺骸澳阋灿X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嗎?”
“當(dāng)然�!碧K明朗道:“謝哥哥雖然很兇,嘴巴也很壞,還老是欺負我,不過對我們家都挺好的。大哥以前不是還說過,大哥是臨安侯府的老幺,謝哥哥是大哥的大哥。”
蘇明楓沉默。
蘇明朗好奇的看著他:“大哥是不是和謝哥哥吵架了?”
蘇明楓站起身來:“沒有,我出去一趟,明朗,你留在這里,哪里也不要去�!�
定京的夜色掩蓋了一切,公主府和平南伯府上,暗流如同在礁石低下翻涌起伏,在平靜的水面醞釀著足以毀滅一切的風(fēng)暴。
定王府里,傅修宜端坐在高位上。
他的模樣看起來稍稍有些憔悴,便讓他豐神俊朗的外表也遜色了許多。前段時間,定王府的地牢一把火被燒了個精光,傅修宜差點砸碎了整個寢屋能砸碎的所有東西。熊熊怒火無從發(fā)泄,而隨即而來的消息更是讓他怒不可遏,地牢里沒有裴瑯的尸體。
顯然,裴瑯被人救走了,順其自然可以知道,這把火是來救裴瑯的人順手放下的。
敢在他定王府撒野,還是這么明目張膽,最重要的是毀了他十分看重的東西,傅修宜決心挖地三尺都要把裴瑯和裴瑯背后的人找出來。他本以為是沈家的人,可查到最后和沈家竟是一點兒關(guān)系也沾不上。再往下查,線索便被掐斷了,一點兒苗頭也沒有。
可想而知傅修宜心中的窩火。
而明日沈妙和睿王大婚,明日過后,沈妙隨著睿王前往大涼,睿王身上的秘密就更無法得知了。眼見著機會消失在面前,傅修宜如何甘心?
正在這時,傅修宜派去查探事情的侍衛(wèi)從外頭進來,對著傅修宜行禮,然后道:“殿下,公主府和平南伯府上有動靜了。”
傅修宜眼睛一亮,道:“如何?”
那侍衛(wèi)走近兩步,躬身在傅修宜耳邊耳語兩句。罷了,傅修宜面色一震,隨即露出大喜之色。
“天助我也!立刻派人跟著他們二人,不要放過一絲一毫。”
那侍衛(wèi)領(lǐng)命離去,傅修宜靠上椅背,慢慢的浮起一個自得的笑容。
“睿王、公主府、平南伯、沈妙�!彼溃骸氨镜畹挂纯矗銈冎g,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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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結(jié)婚,ps:沒有洞房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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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以后有洞房估計也是白菜葉子…。牽手以上都不許寫寫了就被查水表┗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嫁
正月初八,黃歷是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利婚喪嫁娶,利遠行。天方亮,沈妙就被驚蟄和谷雨喚醒,要為她梳妝打扮了。
原本沈妙以為,前一夜無論如何她都是睡不著的,誰知道真的那一日來臨,她卻睡得分外香甜。倒是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
因著睡得好,臉蛋看上去越發(fā)水靈,氣色也極好。白露和霜降給沈妙拿來一些精致的糕點,糕點都做的小小的。白露道:“姑娘先吃點墊墊肚子,今兒個嫁禮繁瑣,途中可不能餓著了�!庇侄似鹨煌胄⌒〉闹啵溃骸斑@是夫人一早起來親自給姑娘熬得冬粥,喝了吉祥如意哩!”
沈妙就端起碗來,慢慢的喝起來。心中卻不免有些感慨的。
前生她嫁給傅修宜,是和家人賭氣哭鬧,逼得沈信最后沒法子才只得答應(yīng)�?墒沁@一門親事,到底是看熱鬧的多,祝福的少。羅雪雁那時候被她都氣病了,勉強撐著來做完整個嫁禮,哪里還有心思熬什么粥呢?
不像現(xiàn)在,府里上上下下都一派歡喜,盡心盡力的為她勞碌。沈妙自己都恍惚覺得,這門親事似乎是極好的。
將將吃完,羅雪雁就進來了,身后跟著個中年女子,這女子看上去容貌并不十分出眾,卻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穿戴也是極為講究,讓人一看便記在心底。
“這是定京里的梅娘子,”羅雪雁笑道:“今兒個特意來為你做喜娘的�!�
沈妙微微有些詫異。
梅娘子是定京城里一個十分有名的人,她出自官家卻自小就不顧家中反對開始經(jīng)商。而做的生意正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飾。定京里長養(yǎng)著無數(shù)嬌嬌女兒,官家的千金不缺銀子,只要能滿足她們的愛美之心。
而梅娘子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恰恰又是最好的,獨一無二的。梅娘子雖是經(jīng)商,卻無人會小瞧她。
而梅娘子最出眾的手藝,卻是給人上妝打扮。曾經(jīng)明齊有位王爺娶妃,那妃子曾與梅娘子有些交情,因此就由梅娘子做了她的喜娘,于是后來就有人說,那王妃的新娘模樣,大約是明齊開國以來最美的。
可是梅娘子作對方的喜娘,不過是因為對方與她有過交情,而旁人就沒有那么多好運了。這么多年,梅娘子還從沒當(dāng)過旁人的喜娘。
沈妙心中詫異,笑著道:“沒想到梅娘子愿意賞臉�!�
梅娘子含笑道:“王妃可別這么說,奴家一見王妃,便覺得甚是投緣,想過來討個彩頭,才腆著臉過來的。王妃不嫌棄奴家的手藝,奴家就心滿意足了�!�
這些商人自來嘴巴就厲害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沈妙自然不相信什么投緣之詞,想著莫不是沈信給這個梅娘子出了大價錢,可轉(zhuǎn)念一想,梅娘子似乎并不缺銀子,就連做生意都只憑心情,又哪里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的好處呢?
正想著,梅娘子卻已經(jīng)上前來,笑著道:“王妃,這新娘子的行頭可復(fù)雜的很,勞煩先將嫁衣?lián)Q上,奴家才好為您添妝。”
羅雪雁就忙催促著沈妙過去。
換好衣裳,絞面,盤頭,換首飾,一層層的撲脂粉。
梅娘子一邊給沈妙梳妝,一邊笑著道:“奴家這些年也瞧過不少的姑娘呢,官家千金小姐也都問奴家買過首飾脂粉的,定京的小姐們奴家都見過,竟無一人比得上王妃的氣度�!彼α诵�,又對羅雪雁道:“夫人別怪奴家多嘴,王妃瞧著和夫人不大像。夫人爽朗率真,王妃卻雍容華貴,便是宮里的貴人們也都遜色幾分�!�
聽人夸獎自己女兒,羅雪雁自然是高興的,不過都說到宮里去了,羅雪雁謙虛:“哪里就有那樣好呢,只是嬌嬌自來沉穩(wěn),是比她爹長進多了。”
“話可不能這么說,”梅娘子給沈妙描眉,道:“有的人雖然身份高貴,可是骨子里卻沒有那個重量,不過是端著架子,衣裳一脫,首飾一扔,那就和平頭百姓沒什么兩樣。有的人卻不同,便是布衣荊釵,什么都沒有,往那兒一座,還就是高高在上。我觀王妃,就是后者�!彼恍Γ骸扒浦谴蟾淮筚F的命哩。不過今兒夫人也放心,定然不會布衣荊釵的,這么好的嫁衣,這么好的首飾,我梅娘子若是不給王妃畫好妝,就是自砸招牌�?傄屚蹂蔀槎ň╊^一份!”
沈妙一邊任由梅娘子擺弄,一邊聽梅娘子說話,想著這梅娘子似乎還挺會觀人之術(shù),不覺有趣,便細細聽著她們交談。
這新娘的妝容足足化了半個時辰。
便是看著輕薄的脂粉,也得拿羊毛做成得小筆刷頭細細掃了,胭脂也是最自然得,眉如新月,唇如花瓣,最讓人覺得好看的還是眼睛了。沈妙眼睛本就長得清澈分明,瞧著會有種初生小鹿般的純粹,而今日梅娘子卻為她輕輕勾了眼尾,還是一樣的純凈,卻平白多了幾分雍容。
到很有些母儀天下的感覺。
羅雪雁被自己突然跳出來的這個念頭驚了一驚,梅娘子笑道:“眼下這會兒就沒什么事了。過會子添妝的人該來了,夫人先在這里陪陪王妃,奴家去尋點兒香葉過來,要做新鮮的香葉給王妃佩戴在身上的�!�
羅雪雁應(yīng)了。
沈妙坐在桌前,羅雪雁看著鏡中千嬌百媚的女兒,又是高興又是舍不得,只牢牢的握住沈妙的手,道:“嬌嬌,今兒你就要嫁人了,娘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沈妙道:“娘說,我聽著。”
“女兒成家的時候,做母親的都要交代幾句話的。不過當(dāng)初娘嫁給你爹時,你外祖母已經(jīng)過世了,娘只有兄弟沒有姐妹,幾個嫂嫂又年輕,所以沒有人跟娘說這些話�!绷_雪雁有些唏噓:“所以這些話都是娘自己摸索出來的,也不知對不對,不過還是與你說一說。”
“夫妻相處之道,貴在一個坦誠。我和你爹這么多年,對彼此從來沒有什么秘密,如果發(fā)現(xiàn)對方有秘密,不要心急的追問,要等一等,耐心些,他會說與你聽�!绷_雪雁慈愛的拍了拍沈妙的手:“娘知道你的性子穩(wěn),這是好事,不容易被外物影響,可是感情一事,不是一個忍字就能解決的。你若是喜歡他,會在乎他的一舉一動,會不由自主的跟著自己的心做事,就不會這么穩(wěn)了�!�
“坦率些,直接些,不要覺得害羞,也不要害怕,那是你的丈夫,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羅雪雁頓了頓,又道:“景行跟我保證過,有了你之后,不會再有別的小妾通房,說實話,我并不信任他。身為皇室,后院中怎么會只有一個女人。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沈妙垂眸,又聽羅雪雁道:“可是我們沈家的女兒,絕不會委曲求全。若是你的丈夫他的后院里有了別的女人,你可以嫉妒,可以吃醋,可以與他大吵大鬧,說什么賢婦大度,全都是狗屁,那不過是世人約束女子的不公平交易罷了。如果有那一日,你就不必在心里將他當(dāng)做你的丈夫了,管不了別人的心,總能管住自己的,其他的,你若是想要和離,爹娘也會幫你�!�
沈妙先是驚訝的看著羅雪雁,隨即心中又失笑起來。是了,羅家沒有通房小妾,羅雪雁從小居住的環(huán)境就讓她認定一生一世一雙人,羅雪雁的這番話聽在別人耳中只怕要驚世駭俗了,沈妙卻覺得十分溫暖。
羅雪雁總考慮的是她的感受,不會讓她委屈,至于旁人如何,與她何干?
再想想傅修宜的生母董淑妃每每要求她這個要求她那個,要求她賢良大度,在剛成親不久就主動給傅修宜招羅側(cè)妃,實在是對比鮮明了。
羅雪雁從袖子里突然又掏出一本小冊子,道:“嬌嬌,這個……。這個你且收好,等著嫁禮完成之后,尋個空閑的功夫?qū)⑺赐辍!?br />
沈妙還有些奇怪,順手接過來,隨口問:“這是什么?”
羅雪雁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你需要明白的東西�!币娚蛎钭鲃菀蜷_,又連忙一把按住沈妙的手,道:“現(xiàn)在別看!晚點……。晚點你一個人的時候再看。”
沈妙點了點頭,正還要詢問幾句,瞧見羅雪雁不自然的臉色,猛地明白過來,臉上倒也是火辣辣的。
春圖,她是沒有看過的,前生成親的時候整個沈府都是一片亂糟糟的,連這個小冊子都忘記戴在身上。后來成親當(dāng)日傅修宜又沒有與她圓房,就更別提看這個了。
她和傅修宜的圓房都是匆匆忙忙,傅修宜都極為敷衍。沈妙雖然沒有看過春圖,后來卻也聽聞人說過的,還有夫妻二人一同新婚時候研究春圖摸索,這些她都沒有體會過。
倒沒想到再結(jié)一次親,卻連上一世的遺憾也圓滿了。
羅雪雁和沈妙正都有些尷尬的時候,自外頭卻有腳步聲傳來,羅潭拉著馮安寧走了進來,見羅雪雁也在,就道:“姑母,我們來與小表妹送添妝來了!”
羅雪雁正是尷尬,見二人解圍剛好松了一口氣,便笑道:“那你們先說說話,我出去一會兒再過來�!�
羅雪雁離開后,羅潭圍著沈妙打了個轉(zhuǎn),驚嘆道:“小表妹,你今日也實在太美了吧!簡直要把仙女都比下去了!”
“不錯�!瘪T安寧一向挑剔,又是雞蛋里挑骨頭的性子,這會兒竟也跟著點頭,道:“在明齊算是頭一份了�!弊詮谋簧蚯鹚α死淠樅�,馮安寧就來的少了,不過這回沈妙出嫁,她心里雖然懼怕沈丘,卻還是鼓足勇氣來了。
“聽說是梅娘子給你做的喜娘�!瘪T安寧道:“難怪這樣好看,連我都認不出了。”
“小表妹本來就生的好看嘛�!绷_潭笑嘻嘻的從背后拿出一個匣子來,道:“這是我送給你的添妝!”
沈妙將匣子打開,那是一個鐵疙瘩一樣的玩意兒,卻不曉得是什么了。沈妙還沒說話,馮安寧就率先開了口,問:“這是什么?你拿這么個給沈妙,也實在太寒磣了吧!”
“你懂什么?這個東西叫指南針!”羅潭道:“和軍營里用的那種只能指個大概的不同,這個可以指的很精確的。是從東域海上傳來的東西,說是現(xiàn)在只在船隊中用,凌表哥拿了十只回來,說是要讓工匠多做些給軍隊里。我好容易才求來了一只,你不要就算了!”
沈妙忙將匣子一合:“多謝你�!�
羅潭撇了撇嘴:“我是覺得,小表妹你本來就什么都不缺,睿王又送了那么大一份聘禮,就更不缺了。送個金銀首飾什么的,比不上睿王的,我送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倒不如送個實用些的。這個指南針你拿著,大涼人生地不熟的,哪一日若是走丟了,說不定會派上大用場呢�!�
沈妙一笑:“說的很有道理,這個比金銀首飾更特別�!�
羅潭洋洋得意的看向馮安寧:“馮大小姐,你送的是什么,也拿出來給我們瞧瞧開開眼界啊,如果是什么金銀首飾就算了,忒沒趣兒。”
馮安寧瞪了她一眼,不服氣道:“一個指南針算得了什么,我們馮家什么沒有,怎么會送那些俗氣玩意兒�!�
她把自己的匣子打開,從里頭拿出一個小瓶來,道:“這里頭有三粒歸元丸,歸元丸可知道吧,前朝大醫(yī)儒做出來可續(xù)命的東西,有價無市呢�!彼哑孔舆B同匣子一同往沈妙手里一放,嫌棄道:“你的性子這樣不討喜,在明齊就有人追殺,更別說是大涼了,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就吃一粒歸元丸,總歸是能救你一命�!绷T了,又補充道:“不過想來禍害遺千年,你應(yīng)當(dāng)會活的很久。”
沈妙微微一笑:“多謝了。”馮安寧話說的別扭,可是心思卻是好的。沈妙笑的歸元丸的珍貴,傅修宜曾經(jīng)就用一粒歸元丸收買了一個他很想拉攏的幕僚,一粒藥丸就值當(dāng)一個人才,可見而知其價值。馮安寧一拿就拿出來三粒,也實在是很大方了。
馮安寧聞言,眼圈卻是一紅,道:“此去一別,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面了,你在明齊沒什么朋友,我既然是認識你的,自然不能讓你臉上無光,送的添妝也不能拿不出來……”說著說著,卻又是哽咽了,偏還要說:“我可不是舍不得你,不過是覺得送了你這么份大禮,你卻不能給我成親添妝,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沈妙哭笑不得,就道:“你要成親,我總也會托人給你送添妝回來的,也會時時與你寫信,不會讓你白送的�!�
馮安寧這才稍稍好了些。
沈妙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來,對馮安寧道:“現(xiàn)在就有一封,今日之事完了后,你將這封信看了,再讓你大哥看了�!�
羅潭和馮安寧同時一愣,羅潭笑嘻嘻道:“難道小表妹是覺得對不起馮大哥,當(dāng)初沒答應(yīng)馮大哥的求親,所以特意寫封信來表達歉意?”說罷又搖頭:“可是又為什么讓安寧看�。俊�
“這就別管了。”沈妙道:“今后若是有麻煩,你就來沈宅找我大哥,我大哥總會幫上忙的�!鄙蛎钣浀�,前生馮家的結(jié)局可不怎么好,馮安寧更是嫁了個人面獸心的家伙,最后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如今重來一世,她和馮安寧到底也算朋友,只能將能提醒馮家的事情都記在信中。這封信由馮安寧拿出來只怕馮老爺會以為馮安寧是胡鬧,可是由馮子賢拿出來就不一樣了。馮子賢到底已經(jīng)入仕,馮老爺相信馮子賢的才能,總要對這件事認真相待的。
至于沈丘,沈妙不在明齊,也就只能勞駕自家大哥幫忙照應(yīng)著馮家一二了。
馮安寧聞言卻是紅了臉,嘟囔道:“那么兇,誰要他幫……�!�
這話卻沒有被沈妙聽見。
沈妙沒有姐妹,在明齊朋友又更少,來添妝的大多都是看在羅雪雁的面子上,那些小姐想要討好沈妙才過來。送的東西也大多是一些金銀首飾,見了面,嫉妒者有之,羨慕者有之都紛紛贊嘆沈妙的嫁衣和新妝。
等這些來添妝的女子說完話后不久,吉時到了,來迎親的車馬隊都已經(jīng)到了沈宅的大門口。
羅雪雁和梅娘子都進來,梅娘子為沈妙蓋上蓋頭,沈妙左右兩手都被這二人攙扶著,慢慢朝外頭走去。
沈宅門口今日真是分外熱鬧了。
定京外人空巷,不過就是為了看沈家的女兒出嫁,沈宅門口都被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紛紛議論。
“今兒個沈家五小姐出嫁的排場可大了,瞧這外頭的車馬,都不像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你看打賞的香囊里都是碎銀子,不是銅錢,就曉得這嫁禮不同尋常�!�
另一人就插嘴道:“排場能不大么?且不說沈家本來就風(fēng)光,也不看看沈五小姐嫁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涼的親王。聽聞大涼土地富饒,原先還不信,眼下卻是不得不信了,大涼一個親王娶妻,弄的比咱們皇上娶親還要盛大,可不就是在打咱們陛下的臉么?”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心里曉得就成了。”中年婦人道:“聽聞那大涼睿王送的聘禮足有整整九十九臺,也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哎哎哎快看,來了!”
明齊的嫁禮上,是要“送聘禮”的,在成親當(dāng)日,有人將聘禮一臺臺的抬到新娘的娘家,讓眾人過目,也讓周圍人看的清楚。因此,聘禮越是豐厚的人家,女方和男方也就越是有臉面,想著,當(dāng)著天下百姓的面兒,送了這么多聘禮,新娘臉面上有光,新郎也得意,皆大歡喜。
因此,也有人為了做面子,在成親當(dāng)日故意拿空的箱子當(dāng)做是聘禮來送人。
不過今日卻不是了。
因為那一臺臺的聘禮,全都是箱子大大的敞開著,讓人將里頭的東西瞧得一清二楚。
古玩、書畫、首飾、家具、珠寶、衣裳、白銀……。應(yīng)有盡有,滿滿的一箱箱壓得密密實實,一點兒水分都不摻。幾乎看的人紅了眼。
可是誰都不敢動手,哪怕是最囂張的盜賊強盜,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抬著箱子的小廝周圍,站著的全都是大涼的軍人,士兵們穿著厚厚的鎧甲,寶刀出鞘貼在身邊,不怒自威,腳步整齊,似乎只要是有人心又不軌,就會立刻將來人拖出來斬殺。
這等威名兇悍,讓人不敢近前,人群自發(fā)的讓開一條道,讓這些抬著聘禮的人通過。
有人就好奇,真的拿手指一個個的數(shù)著:“一、二、三、四……�!遍L長的隊伍似乎怎么也到不了盡頭,人群中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到最后一個,有人喊了出來,道:“是九十九臺!九十九臺聘禮!”
九十九臺聘禮!
當(dāng)初太子娶太子妃的時候,也不過才五十八臺,這都幾乎多了一半兒,可是睿王只是大涼的親王,那若是大涼的皇帝成親,又該是多大的排場?不過不用管大涼的皇帝如何,眼下沈妙嫁個人,已經(jīng)比明齊的皇帝有排場多了。
人群中不由得爆出陣陣驚呼,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沈妙的這次風(fēng)光大嫁,只怕要成為明齊無人可以超越的一次盛景了。
周圍看的人群中也有正值芳齡的少女,更別說今日來添妝的那些官家女兒,俱是看紅了眼睛。哪個女子不盼望著一次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親事,女子總歸都是有些虛榮的。
可是誰又能想到,當(dāng)初沈家那個蠢笨的,比不上自家堂姐,甚至于總是被嘲諷笑話,被定王不屑一顧的沈妙竟然能嫁得這樣一門好親事?
要知道當(dāng)初傅修宜對沈妙冷淡不已,沈妙卻越挫越勇,可是被全定京的人當(dāng)做笑話看。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誰能說得清呢?
有人就道:“當(dāng)初沈五小姐愛慕的不是定王殿下么?只怕現(xiàn)在自己心中也在慶幸吧,要知道定王殿下自來清簡,若是沈五小姐嫁給定王殿下,只怕如今這樣排場的百分之一也不到。”
這話好巧不巧,卻被人群中的傅修宜聽到了。他的面上倏爾浮起一絲怒氣,又很快忍耐下來。
他的清簡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不過是為了有一個好名聲,若是從前聽到人這般說,傅修宜只會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成功了�?墒墙袢赵谶@里,在這個時候說傅修宜清簡,傅修宜便生出了一種惱怒的感覺。似乎在說,他遠遠比不上睿王似的。
昨日派出去的查探的侍衛(wèi)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傅修宜曉得,事情大約是敗了,他一邊派人去尋手下的下落,一邊卻又不得已來參加沈妙的親事。
他也想看看,這個大涼的睿王能囂張到什么程度。
卻沒想到,睿王他真的敢。
竟然用這樣大的排場來對比,越發(fā)顯得明齊皇室的小氣,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皇室的臉做什么,可惡的是,這還不能說什么,因為睿王不是明齊人,明齊的規(guī)矩管不到他。
他又看向沈宅門口,被羅雪雁和梅娘子攙扶著走出來的沈妙。沈妙正在跨火盆,小心翼翼的提腳,免得燒了裙裾。
她的動作小心又狠緩慢,仿佛對待這件事情極為認真似的。周圍的人都在驚嘆沈妙這身嫁衣如何如何璀璨流光,傅修宜卻覺得心中涌上了一股難以說清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十分刺眼。
可這是為什么?對于沈妙,傅修宜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最初的時候沈妙追著他跑,他厭惡蠢笨的人,不過是想借著沈家的兵權(quán)利用她。后來突然有一天,沈妙就不追著他了,然后傅修宜就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一點兒也不了解沈妙。沈妙非但不蠢,還很狡猾。
沈家也很奇怪,明明是握在手里的一顆棋子,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已經(jīng)從手里逃了開去,還在楚河漢界的另一邊自成一派,對他對峙著。
可那都和感情沒什么關(guān)系。傅修宜在大業(yè)未成之前,是沒有任何心思耽誤與兒女情長的。
可是這一刻,傅修宜竟然有一種沖動,想要一腳踢翻那火盆,因為他隱隱覺得這一幕是不正確的,似乎哪里出了錯。
正當(dāng)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時,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他回頭一看,便見自動分開的人群讓出一條小路,而從道路的盡頭,有人鮮衣怒馬而來。
那個人拉著韁繩,大紅的錦袍如烈火般炙熱,自遠處快速駕馬奔來。衣袂飄飄,姿態(tài)優(yōu)雅卻熱烈,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
眾人皆是嘩然。
那人卻在離沈妙一步之遙的地方猛地拉緊韁繩,馬蹄驀地止蹄,看得人一陣驚呼。
年輕男人高坐駿馬之上,銀色面具也被大紅的袍子映得微紅,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在馬背上微微俯身,朝著新嫁娘伸出一只手。
懶洋洋的,以不可抗拒的姿態(tài)開口。
“來娶你了,沈嬌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離別
“來娶你了,沈嬌嬌�!�
他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自馬上伸手出來的姿態(tài)卻極為認真,這么瀟灑張狂,視禮法如無物,卻讓人覺得仿佛天地萬物都寂靜下來,只有這男人的模樣深深鐫刻在人心底,讓人見之難忘。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
沈妙蒙著蓋頭,什么都瞧不見,只能聽到自前面?zhèn)鱽淼穆曇�,她本能的仰起頭,下一刻,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托起,有什么東西被戴在了指尖處。
微涼輕柔的觸感,她有些茫然。
周圍的人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歷代親王都是有自己的扳指的,扳指并不僅僅只是一個裝飾,更重要的是身份的象征,用這個扳指可以隨意號令手下的人。當(dāng)然本來的皇親貴族走到哪里大家都是認識的,倒也不必用這個扳指,可是還從來沒有見過把象征著親王身份的扳指送給別人的。
這送出去的可不僅僅只是個扳指,這意味著睿王將自己隨意調(diào)動手下的權(quán)力都交給了沈妙。沈妙有了這個扳指,眾人看她,就和看睿王沒什么兩樣。
這是將自己的權(quán)力拱手讓人,可他讓給的是一個女人。
見過疼媳婦的,卻沒見過這般疼的。周圍那些年輕的小姐們羨慕嫉妒極了,這睿王雖然戴著面具,卻是風(fēng)姿無限,本來身份就高貴,還出手大方,她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睿王如此優(yōu)秀,身邊自然鶯鶯燕燕眾多,沈妙又不是什么天姿國色,定然會很快被睿王厭棄。
誰知道新郎官直接就用事實打了她們的臉,這世上,大約還是第一次見人這么寵妻子的。
怎么偏偏就是沈家五小姐這樣好命呢?也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氣。
然而世上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眾人卻萬萬想不到沈妙前生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了。
睿王將扳指戴到沈妙手上后,薄唇一挑,微微俯身,一個吻就印在沈妙的手背上。
手背上酥酥麻麻的觸感,沈妙自然猜到了那是什么,不由得臉上一紅,好在蓋頭蒙著,旁人倒也看不見她的窘狀。
睿王直起身,梅娘子連忙笑著唱到:“進聘禮——抬嫁妝——”
抬完嫁妝之后,做母親的,就要親自喂新嫁娘吃麻團子。
團子做的小小的,里頭混了花生蓮子芝麻,寓意早生貴子,羅雪雁拿小勺舀了,沈妙微微掀開蓋頭的一角,吞下羅雪雁喂的麻團。羅雪雁眼眶有些濕潤:“嬌嬌,嫁人后,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沈妙心中也跟著意動,道:“省得了,娘�!�
沈信背過身去,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淚。他一個大男人,又是領(lǐng)了無數(shù)士兵的將領(lǐng),當(dāng)著別人的面流淚自然不像話。然而他心里卻十分難過,對于沈妙,沈信總覺得虧欠良多,尤其是那一日和謝景行的對話,他才曉得,一直以為他們把沈妙長養(yǎng)在溫室里,卻不知溫室里蛇蟲鼠蟻更多,在無人發(fā)現(xiàn)的那些歲月中,她就漸漸長大了。
還來不及補償,還來不及做些什么,沈妙就要嫁人了。從嗷嗷待脯的嬰兒到牙牙學(xué)語的小姑娘,再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新嫁娘,沈信感慨良多。
沈丘走過來,新娘的兄弟要負責(zé)把新娘背上花轎的。
沈妙趴在沈丘背上,沈丘走的格外緩慢,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妹妹,你太瘦了,要是嫁到大涼,等我再見你的時候,只要比今日瘦了一毫,我都要去找睿王算賬�!�
沈妙:“……�!�
“快給我生個侄女吧,侄子也行�!鄙蚯鸬穆曇艉┖┑�,哪有戰(zhàn)場上鐵血勇武,他道:“我會來看你的。”
沈妙把頭埋在沈丘脖子里,像小時候撒嬌那樣對他道:“一定要�!�
馬背上的睿王看著這一幕,眉心狠狠一跳。
等沈丘把沈妙背上花轎,花轎落簾之后,梅娘子就唱開了。
“天下之盛事,莫如婚嫁之喜。
君不聞圣者,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亦不改其樂,三月而不違仁乎?郎君如是。
呵!美哉!沈家五娘也。女媧之初,煉萬石于補天,修灼灼于其表,化蓁蓁于其里,真乃窈窕之淑女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郎君儀表堂堂,舉止有若雁塔,雖涉蕓蕓之眾而不改其真。沈家五娘者,明齊定京人氏,嘗以懷古柔情,溫婉賢淑,絕殊離俗,妖冶嫻都。其貌神端莊,舉止矜持有度,縱使西子之容猶未能及也。
今日結(jié)秦晉之好,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離。
一陽初動,二姓和諧,慶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征鳳卜。
六禮既成,七賢畢集,湊八者,歌九和,十全無缺羨鸞和。
一對璧人留小影,無雙國士締良緣!”
“起花轎,嫁喜成!”
梅娘子的聲音本就喜氣清亮,唱詞又好聽,一唱完畢,眾人紛紛鼓掌叫好。外頭準備的下人們忽的將貼著金箔的銅板錢幣往外頭拋灑,一把把的煞是好看,人群一擁而上,嘴里說著吉祥話兒,一邊紛紛是搶奪喜錢和糖塊。
端的是熱鬧非凡。
沈妙坐在花轎里,雖然看不到外頭是什么場面,卻能將周圍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熱熱鬧鬧的,讓她的心里也跟著忐忑起來。
她安慰自己,又不是頭一次上花轎,有什么可緊張的?然而再來一次,她的手還是有些止不住的顫抖,低下頭,卻瞧見指尖那枚白玉扳指,閃爍著瑩潤光潔的色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外頭的轎夫們開始抬花轎了。謝景行找來的轎夫自然都是好的,花轎抬得很穩(wěn),一點兒也不會晃蕩。
睿王坐在高頭大馬上,走在最前面,馬匹的身上掛著紅綢做成的大花,顯得十分神氣,他姿態(tài)懶散卻優(yōu)雅,所到之處,俱是百姓歡呼笑鬧。
這其實是很可貴的,因為睿王并非明齊人士,加之大涼如今和明齊的關(guān)系也十分微妙,可即便如此,百姓們似乎對睿王還是多有尊崇,或許是對方出手大方,或許是有的人瞧著便令人覺得舒適,總歸睿王娶妻,也算得上萬民同歡了。
睿王的身后就是轎夫們抬著的花轎,兩邊睿王府的車馬隊不住的往外撒著喜錢,聽聞今日睿王成親使要繞著整個定京城走一遭的,這一路走一路撒錢,未免也實在太過大方了。
再往后的就是沈家的嫁妝隊,沈家到底不如睿王那般張狂,箱子處理的好好地,眾人數(shù)了數(shù),一共是五十臺,恰好是睿王送來聘禮的一半。這嫁妝雖然比不上睿王給的聘禮,但也絕對不算少了。要知道太子成親太子妃的陪嫁也不過四十二臺,沈家還足足多了八臺。最重要的是沈家并不是富商之家,雖然寬裕,卻也絕對不是富得流油。
這般作態(tài),也足以說明沈妙在沈信夫婦心中的地位了。
人群后,隨著嫁禮隊騎馬的羅雪雁偷偷側(cè)過頭,對沈信道:“這樣真的好么……”
沈信道:“他既然敢送,咱們就敢收。再說他送了九十九臺,咱們府里出不起這么多嫁妝,少了也會被人看笑話�!�
羅雪雁就不說話了。
沈妙的嫁妝五十臺,有二十臺都是睿王出的。那一日睿王過來送嫁妝,從裝嫁妝的匣子里掉出了一張紙片,羅雪雁看清楚,那邊是有關(guān)沈妙嫁妝的嫁妝單子。
睿王也知道自己的聘禮實在太過驚世駭俗,沈家是一定出不起與之相符和嫁妝,干脆自個兒也將嫁妝給解決了,雖然只有二十臺,這二十臺卻也是牢牢實實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樣說來,睿王就是給沈家送了一百一十九臺嫁妝。
也正是因為如此,后來沈丘對睿王的印象才好了些,畢竟對方在沈妙的親事上不吝惜花銀子,到底是個十分爽快的人。
街道上到處都是跟著敲鑼打鼓歡歡喜喜的,傅修宜混在人群中,卻沒有再繼續(xù)跟上去了。他只覺得這一幕十分打眼,臉色沉冷的轉(zhuǎn)身背對著花轎離開了。
與他一樣憋屈的,自然還有文惠帝,文惠帝早就從手下人嘴里知道了睿王這回親事結(jié)的隆重,比他這個皇帝還要風(fēng)光。這可就是在打他的臉,睿王辦的越是風(fēng)光,越是顯得明齊皇家寒蟬。
當(dāng)然最令文惠帝感到不悅的不是這個,而是對于這門親事,他本來就是很不愿意的。若不是睿王拿交界處的幾座城池威脅于他,他根本不會做出這個舉動。沈妙這門親事他明明不愿,卻還是得自己下了圣旨給了睿王手里。沈家這枚絕好的棋子就這么廢了。
文惠帝只要說起睿王今日成親,腦中就會浮現(xiàn)起睿王在御書房里威脅他賜婚那一幕,胸中憋悶,氣不打一處來,更不會主動給自己找不痛快。便讓宮里的太監(jiān)接了睿王派人送來的喜禮,宮門緊閉,自個兒回養(yǎng)心殿躺著,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了。
這門親要在明齊成,花轎要被抬著在定京城逛上一圈,可成親本就是兩方的事情。睿王家在大涼,本來花轎繞完城門后,就要直接出城,可是睿王卻堅持要在定京完成所有禮節(jié)。
于是拜見父母這一環(huán),便在定京城的祭壇里舉行的。
定京祭壇,那是皇帝立后的時候要用的地方,不消說,這又是睿王向文惠帝討來的額外賞賜。文惠帝便是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答應(yīng)。
在祭壇之上,梅娘子將沈妙從花轎上小心翼翼的扶了下來,跟隨而來的羅雪雁和沈信坐在祭壇的另一頭。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這是在明齊,羅雪雁和沈信自然受了沈妙二人的拜禮,可是睿王的父皇母后卻是已經(jīng)仙逝多年。二人只得拿酒在地面灑了,權(quán)當(dāng)是拜祭。
最后夫妻對拜,禮成,事已至此,便是宣布,從此以后,沈妙就是睿王妃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到底是大涼的人了。
眾人歡呼笑鬧中,人群遠處,季羽書正與身邊的人說話。
“啊,真是沒想到,三哥竟然真的娶了沈姑娘�!彼L嘆一聲:“兩年前我就看出來,三哥對沈五小姐有些不同尋常,倒是沒想到如今她成了我嫂子。不過倒也挺好,我原本以為,三哥的性子,尋常姑娘怕是駕馭不了,可沈五小姐不一樣,有她在,我就放心了�!�
在他的對面,站著的人也穿著睿王府上下人的衣服,面目稀松平常,卻正是易容過后的裴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