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祭司跪地叩頭,其他人也跟著跪了。
柳雨氣勢洶洶地從地上爬起來,本來是想找張汐顏算賬,結(jié)果看到她沒出息地暈過去,鼻子里還有血滲出來,比她慘得多,頓覺神清氣爽,張十三竟然也有犯蠢的時候。
她脖子上的鈴鐺跳得像瘋了似的,手按在鈴鐺上,一陣安撫,惑音鈴才安靜下來,把周圍噪動的毒蟲驅(qū)散。
大祭司驚魂甫定,他抬起頭看向籠子里的張汐顏,整個眼神都不對了。
柳雨對大祭司說:“餓她一……”“天”字到嘴邊,咽回去,改口成“餓她一頓不給飯吃。”不著痕跡地揉揉有點閃到的腰,拖著因爬太多山過度勞損重得不像自己的腿,回自己的窩棚睡。
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張十三的仇結(jié)得有點大,這貨不聲不響的,竟然在琢磨怎么樣取她小命了。柳雨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她敢說,張十三剛才那眼神分明是在琢磨怎么干掉她。咝,有點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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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柳雨回到自己的窩棚倒頭就睡,直到餓醒。一覺起來,大腿的酸痛已經(jīng)緩解很多,基本上已經(jīng)不影響行走。柳雨以前最開始玩戶外運用的時候,運動強度比這弱得多,回去后至少得緩上一周,才能全部恢復,如今的身體素質(zhì)比起以前好了很多。
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視若無人地從窩棚門口的獸皮簾子下溜達著爬過,柳雨的腦海中突然冒出“想吃”的念頭,饞得口水都出來了。她趕緊將視線從蜘蛛身上挪開,告訴自己,她現(xiàn)在是柳雨,是人,不是蟲子形態(tài)的花祭神,多想想從外面帶回來的米面干糧。
她掀開獸皮縫成的毯子,從地鋪上起身,去洗漱。
部落用水多是山泉,多寄生蟲,她曾提倡打水井,但操作難度系數(shù)太大。石器部落,為數(shù)不多的金屬器具全是青銅器,供奉在神殿中。它們在這里是神器,拿出去也是能放進國家博物館里的東西,上面有很多銘文的。據(jù)她所知,文物上的銘文是按字算價值的,字越多越值錢,那上面銘刻的是遠古巫族施法的法訣,蠅頭大小的字,刻得密密麻麻的。她開神殿的時候,都只是湊過去看看,沒敢動。
不能打井,她退而求其次,水燒開使用總行的吧?可燒水是要費柴火的,雖然山里遍地都是柴火,但架不住家家戶戶一年四季都燒柴,二百多戶人家九百多口人,用量很大。他們大部分人用的還是石斧,拿去砍樹太費勁,因此燒的柴都是掉落的枯葉和曬干的雜草,柴火在山里也是很金貴的東西。她想讓他們用木炭過濾,但水缸這東西不管是石頭制的還是陶制的,那都是大件,要加一口過濾缸,也是很奢侈的。
大祭司表示,吃了生水長蟲不怕,他能驅(qū)蟲,他有藥。
部落資源太過貧瘠,柳雨并不怕被山泉里的那些寄生蟲感染,只好入鄉(xiāng)隨俗用生水。她用冷水洗了澡,三四月份的山里還是很冷的,凍得她瑟瑟發(fā)抖。這條件下,她是真不愛洗澡,但在山里鉆了多天,頭發(fā)膩成了面條,身上臟得隨手一搓都是泥垢,衣服臟破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不洗都臭了。她隔壁那位,比她還慘。
柳雨想到張汐顏身上有傷,如果用生水再來場感染發(fā)炎,估計得要了小命,讓侍奉她的阿朵去燒些開水,待放到不燙人手,抬去給張汐顏洗漱。
她又去找到張汐顏的行李,收走武器和她看不懂的藥丸,把換洗衣物和日用品裝回張汐顏的背包里,提去給張汐顏。
她進入張汐顏的窩棚,見到那位被脫得光光的躺在籠子里,雙眼緊閉人事不醒,她墊的獸皮毯疊整齊放在外面,侍奉她的枝和花正跪坐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甕里的溫開水給她洗澡。
花祭部落的人名字都是單字,長輩稱呼晚輩是單字,例如她稱呼“谷溪花”就是一個“花”字。平輩之間要加一個尊稱,讀音介于“喋”和“阿”字之間,古老的發(fā)音與現(xiàn)在的普通話發(fā)音有很大不同,意思是一樣的,翻譯過來就是“阿寶”、“阿花”、“阿枝”“阿葉”。他們的全名則是祖母的名加上母親的名加上自己的,例如,花的祖母名字是“溪”,母親是“谷”,自己是“花”,就叫“溪谷花”。族長和祭司是世系,跟巫神一個姓,姓“黎”,地位很是超然。
柳雨給俯身叩首向她行禮的“溪谷花”和“谷美枝”免了禮,將背后放在籠子上方,讓她倆給張汐顏洗干凈后換上干凈衣服。她看這兩個洗澡費勁,搓得張汐顏的皮膚都紅了,又去拿了香皂,教她倆使用。
張汐顏的身上有很多淤青,不知道是打斗時磕到的還是爬山時磕到的。那些淤青與白得透明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有些觸目驚心。傷病昏迷中的張汐顏,透著不堪一折的脆弱感,讓柳雨有些難受,她原本只是想整整張汐顏出口惡氣,結(jié)果竟把人弄成這樣,甚至結(jié)下了仇。
她去找到大祭司,讓他去做竹床。
大祭司在外面生活了兩年,為了改善族人的生活條件學了很多技能,他以前就會編背簍和竹框,去到外面見識過藤椅和竹床過后,對編制竹制家具也是用心琢磨過的。不考慮精美,結(jié)實耐用還是能做到的。
花祭部落遷徙到這里,舍棄了田地和果林,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食物來源,即使山里有野果野菜和野味,不至于餓死人,但餓肚皮是一定的。柳雨他們進山,人力有限,鐵器又重,能夠帶進來的物資非常有限,特別是食物,非常少。
她離開張汐顏的窩棚,便召集族長和長老他們開了個會議。她了解過族里的儲糧,便提到了下山的事。
山里實在太苦了,外面的世界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可以登月去火星了,這里還在刀耕火種。
花祭部落連續(xù)經(jīng)歷外人闖入,更有被張長壽一個人單挑全族的慘痛經(jīng)歷教訓,又有神(柳雨)的旨意,自然是毫不打折的遵從的,但是,要怎么去往外界,他們是茫然的。
族里每年都要進行祭祀,甚至在祭品稀缺族里缺糧食活不下去的時候,就得進行人祭。祭祀,有神的賜福,能夠保證他們體內(nèi)不生蟲子,不得可怕的疾病,不參加祭祀的人活不過三年。
這問題柳雨早就考慮過,部分人下山,部分人留在族里,不管族人到哪里每年都回來參加祭祀。
她還規(guī)定以后用豬牛羊三牲祭禮代替活人祭祀。
從族長到長老們聽到柳雨定下的規(guī)定時,先是詫異,怕觸怒神靈,下意識地想反對,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神靈的賜免,讓他們從此以后不必再犧牲族人的性命,一個個感激不已,對著柳雨又是一通叩首膜拜。
要下山,族人要每年往返,就得修路。山里這條件,通車是不可能的,也不現(xiàn)實的。柳雨打算修山路,把那些難以攀爬的地方鑿出臺階,用鐵鏈拉上防護欄,筆直陡峭的地方造鐵索橋和棧道。山路彎彎曲曲,直線距離幾十里的路,修起來估計得幾百里,勝在山里不缺免費勞力,她只需要購置米糧、水泥和鐵鏈等必須物資就夠了,人力不夠,還可以買云南馬來馱貨。
云南馬又稱滇馬,茶馬古道運輸用的就是這種馬,擅長爬山路,短小精悍又好養(yǎng),適應(yīng)力非常強,最重要的是便宜,幾千塊錢就能買一匹,比買車劃算多了,在山里還不需要耗油。
柳雨給他們規(guī)劃的生活是他們以前連做夢都想象不到的,但要實施的難度——超級大!
首先,這里靠近邊界線,大規(guī)模運物資進山一定會引起邊防的注意,她必須得在政府那里過明路拿到批文才可以,不然,很可能給部落召來災(zāi)禍。再有,程昆明和馬仲彥的科研項目,甚至是張長壽對她的威脅,她都必須在明面上給他們掐滅掉�?坑脧埾伄斎速|(zhì)做威脅,靠驅(qū)使毒蟲傷人性命防備他們,是最蠢的。
她是看張汐顏不順眼,但沒到結(jié)仇的地步,如今卻是讓張汐顏恨上了她。
散會過后,柳雨又去了張汐顏的窩棚。
竹床的工藝并不復雜,竹子也是現(xiàn)成的,只是做張簡單的竹床,上面還要鋪干草和獸皮不需要太多細致的打磨,做起來很快。
她去到張汐顏的窩棚里時,張汐顏已經(jīng)換上干凈的衣服睡上了竹床。
張汐顏沒醒,昏迷著,似乎在做噩夢,眉頭皺得緊緊的,額頭有汗。
她的手覆蓋在張汐顏的額頭上,在發(fā)低燒。
張汐顏瘦了很多,情況看起來似乎并不太好。山里的這點醫(yī)療條件,再拖下去,她怕拖出事來。
至于人質(zhì)……她都打算讓花祭部落過明路,也不需要人質(zhì)了。
如果張長壽真要緊逼不放,大不了她豁出去跟張長壽拼了就是,沒必要拉著這頭蠢驢遭難。
柳雨湊近張汐顏,在張汐顏的耳邊低聲說:“你蠢得讓人欺負你都覺得丟人。”輕輕地在張汐顏的額頭上彈了一記,壓下心里的那一絲絲莫名其妙的惆悵感,跑出去找大祭司,說:“你安排下,帶二十個青壯跟我下山�!彼侄谒麄冏黾漓霑r的盛裝打扮,漂亮的雉雞毛插起來,骨飾掛起來,骨刀和骨矛都拿起來。
她沒耽擱,頭天做準備,第二天,天沒亮就起了,部落為他們舉行了送行儀器,在天剛泛亮時,便背著依舊昏迷的張汐顏出發(fā),往丙中洛方向去。
這一回沒敢抄暗河近道,老老實實地翻山越嶺,又走出滿腳的水泡。
張長壽跟在他們身后,見花祭部落的人輪流背著張汐顏,柳雨一路上都把她帶在身邊親自照顧,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想下山,猜測柳雨是想把張汐顏送醫(yī),便暫時不打算露面。
柳雨原本是想到丙中洛的,結(jié)果走歪了,到了獨龍江鄉(xiāng),好在通車,鄉(xiāng)里上也有網(wǎng)絡(luò),不怕帶的現(xiàn)金不夠。她先到鄉(xiāng)上的醫(yī)院找醫(yī)生看看張汐顏,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的醫(yī)療技術(shù)也沒好到哪里去,對于張汐顏這種情況建議轉(zhuǎn)到縣醫(yī)院。
她帶出來的二十個部落小青年,頭一回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什么都好奇,看到車子眼睛瞪得跟牛一樣大,見到牛,認出那頭上的角,跪地就拜——當成蚩尤顯靈了!
好在有見過世面的大祭司在,省了柳雨不少事。
柳雨包了輛中巴車和私家轎車,帶著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小伙了趕往縣城,車子啟程不到半個小時,小伙子們紛紛吐了。一個個壯得牛犢子一樣的部落勇士,上車后,比張汐顏還脆弱,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暈車。
對此,大祭司表示很滿意,他老人家當年受的罪,也該讓這些小伙子們都受受。
柳雨早有先見之明,帶著張汐顏坐的轎車。
私家車司機是跑野的的,對于這伙人很好奇,向柳雨攀談打聽。
柳雨說:“是山里的一群生苗,我戶外探險,遇險,這幫生苗救了我,這不,有救命之恩嘛,就想著帶他們下山,給謀個出路�!闭f到張汐顏,就是,“我姐妹兒,她頭一回進山,不小心踩到捕獸夾,又感染發(fā)起了高燒,病了,得趕緊送醫(yī)院。出來的路難走,還是這些熱情的小伙子輪流背出來的�!被郎瘛ち�,真假摻半地撒起謊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張汐顏醒了,聽到柳雨這話,無比虛弱地問了句,“我的劍呢?”真想一劍戳死她。
柳雨說:“后備箱�!彪S即反應(yīng)過來,笑得滿臉燦爛,“醒了呀?腦子沒壞吧?唉,你怎么想的,竟然想搞偷襲!我是這么好偷襲的么?你這是不是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剛醒的張汐顏差點被柳雨氣得又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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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柳雨把張汐顏送到昆明。她選了當?shù)胤⻊?wù)和醫(yī)療技術(shù)都很好但價格昂貴的一家私立醫(yī)院。
跟著柳雨出來的二十個部落小青年、大祭司和司機連同大巴車、小轎車都留在了停車場。兩個司機和這些“生苗”語言不通,又怕犯到他們的忌諱惹上事,敬而遠之,連續(xù)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又困又累,放低車座靠背,睡覺休息。
大祭司給他們訂了盒飯,等他們吃飽喝足又帶他們?nèi)ド狭讼词珠g,回來之后,他們在大巴旁邊占了個停車位,圍坐成一圈,由大祭司教導他們一些在外行走的常識。
沒辦法出來得太匆忙,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教,只能來了后現(xiàn)教現(xiàn)學。
大祭司正說著話,忽覺身后有異,扭頭就見隔著一條車道的停車位前停著一輛賓利轎車,車子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
那女人的面容外貌看起來大概二十歲出頭,但氣質(zhì)又顯成熟,眼神更是有著經(jīng)歷歲月風霜才有的沉靜。她站在陽光下,身上似罩了層微光,光影里有似有似無的紅色花瓣披灑在她的身上,那花瓣的形狀酷似蟲子狀態(tài)的花祭神。
他隔著好幾米都能聞到那女人身上出自花祭部落的氣息。
他感到困惑:花祭部落怎么還會有其他人在外面?他認識部落里的所有人,但不認識她,且這女人給他一種很強大很可怕的感覺。
那女人收回視線坐進車里,車子駛出停車位,到過道處時,大祭司隔著玻璃窗都能感覺到那投來的視線,毛骨怵然,直到她的車子開遠,他才回過神來。
另一邊,醫(yī)生給張汐顏一通檢查,開了住院通知單。
中度貧血,輕微腦震蕩,右臂骨裂,傷口感染化膿,左腳還有輕微潰爛。
醫(yī)生聽到她們是去玩戶外爬山弄成這樣的,再看傷口就知道又拖了好久,說柳雨和張汐顏:“都傷成這樣還拖著不來醫(yī)院,用什么中草藥土方子,再拖下去,不要說這腿和胳膊,還會有性命危險�!�
柳雨乖乖地給張汐顏辦了住院手續(xù),預(yù)存夠住院費,把張汐顏的東西一件不少地還給了她,包括手機。
她都把張汐顏送出來了,沒辦法再隔絕張汐顏與外界的聯(lián)系,倒不如大方點,全還回去。
正確操作是該把張汐顏扣在山里,這時候帶她出來會節(jié)外生枝引出很多麻煩,但山里的醫(yī)療和衛(wèi)生條件不允許。她只是想給張汐顏找點麻煩,并不是想害了她。
她給張汐顏請了兩個看護,往停車場去的路上給父母打了通電話報平安,之又給柳雷打電話把公司的事和手上的項目交給他。她得有一陣子不回去,醬油總經(jīng)理總該發(fā)揮點作用。
柳雷“咝”了聲,問:“你不回來?要去當花祭神?”
柳雨雖然是這么想的,但不能這么認,說:“我倒是想回,但性命攸關(guān),總躲著不是法子,得想辦法解決。”
柳雷信她才有鬼!可他只有這一個妹妹,能有什么法子。他說:“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
柳雨:“缺錢�!�
花祭部落的那個無底洞,柳總經(jīng)理填不起!他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張汐顏不是那種出了事非要自己硬抗讓局面變得更糟糕的人,該向家人親戚求助的時候不會強撐。她拿回自己的東西,手機插電開機后就給她爸打電話。
她爸的電話關(guān)機,發(fā)消息沒反應(yīng),聯(lián)系不上。她爸要么在山里沒信號,要么是想讓她自己想辦法,她又把電話打給二堂哥張希明。
張希明在昆明做生意,干的也是這一行,還有些其他產(chǎn)業(yè),混得還算不錯。
電話打過去,很快就接通。
張希明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從山里出來了?在哪,我去接你,給你接風洗塵。”
張汐顏淡聲說:“醫(yī)院,栽了,半殘,等救�!�
不到半個小時,張希明出現(xiàn)在張汐顏的病房門口,敲門進去后,先給張汐顏把脈,只是虛了些,沒傷到底子,好好養(yǎng)上兩三個月就恢復了。他問:“這都躺在醫(yī)院了,傷口也都處理好了,還等什么救?”病房里除了一股殘留的蠱味,沒有別的異常。至于蠱這類東西,小堂妹的家當就在床頭柜上,左手又沒傷,應(yīng)付得了。
張汐顏說:“幫我辦個轉(zhuǎn)院�!彼姷綇埾C鞑幻魉缘难凵瘢f,“傷我的人送我來的,在我的傷好以前,我不想看到她。”
張希明了然地點頭,說:“柳雨�!焙蛷埾佭M山的那些人里,能坑她,坑了后還能送到這里來治療的,只有柳雨。她的傷,他就能治,她想出院,他便去給張汐顏辦了出院手續(xù),接到自己家,把柳雨預(yù)存的住院費存到張汐顏的賬戶里,讓她自己看著辦。
張汐顏不想收柳雨的錢,只想剮了她。
張希明把張汐顏接回家安頓下來,給她開了補血養(yǎng)氣的藥膳方子,讓店里的伙計把治外傷和藥膳方子一起送來,之后便出去赴馬仲彥的約。馬仲彥,馬教授,之前跟著程昆明和張汐顏他們一起進山,回頭又找到他這里。
另一邊,柳雨出了醫(yī)院,便帶著花祭部落的人,為下山的事忙碌奔波起來。
第二天大清早,她去探望張汐顏,得知張汐顏被家人接走了。
柳雨以為是張長壽來接的人,也沒多問,放下了心,又有些不是滋味,又說不出哪里不痛快,只好把這事拋在腦后,繼續(xù)忙著見領(lǐng)導,提交資料和跑手續(xù)等各種項事情。
她奔波了兩個多月,獨龍江鄉(xiāng)下面多了一個花集村。因為原來的村子(部落)被火燒了,舉村搬遷,新的村子建成了距離花祭部落外圍約有二十里的地方。
村子過了明路,柳雨正大光明地往村子里運送物資。
沒有路,所有物資都是由人往里背,一路上走得非常艱難,有些沒路的地方,人沒走穩(wěn),摔到懸崖下連尸體都撈不回來,但有物資往里送,山里的人至少不用因為遷村失去田地果林而餓肚子,有了柴刀等工具,生活有了極大改善。
柳雨買了一批云南馬,由大長老領(lǐng)著一支運輸馬隊帶著包工頭和工人開始修山路。
最基礎(chǔ)的生活物資有了保障,柳雨帶上大祭司和一隊身手很好的部落勇士去祭壇。她之前恢復實力的蠱池被張長壽一把火燒了,如今只能用祭壇的蠱池。
張汐顏去到張希明家的當晚,她爸就來了。
她滿腹委屈,氣她爸不出來救她,又氣自己這跟斗栽得丟人,那些遭遇更是埋在心里沒法說出來,于是靠在床頭默默的不說話。
張長壽在床邊坐下,說:“多大點事,回家養(yǎng)好傷,再把場子找回來就是�!�
張汐顏更氣了。她受了那么多的罪,在她爸的眼里就是“多大點事”。
張長壽看她氣鼓鼓的,哄道:“柳雨和你沒血海深仇,最多就是讓你吃點苦頭,你對她知根知底的,她又跑不了,想什么時候找她算賬都行,別氣了�!�
張汐顏冷冷地“哼”了聲,這是親爸嗎?
“他已經(jīng)回去了,不要指望他來救你了,你爸想鍛煉你,你爸覺得你該吃點苦,你爸覺得你太好騙,不知道社會險惡,想讓我教你做人�!�
張汐顏氣得拉過被子蒙住頭,不理張長壽。
張長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口鼻讓她能保持呼吸通暢,輕輕地放了本書在她的床頭,放輕腳步出去了。
張汐顏聽到關(guān)上門的聲音,掀開被子,朝床上看去。她以為是本古書,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她的記事本。馬教授打的欠條還在,后面有一頁撕過的紙,她用筆在下一頁輕輕涂抹,之前寫字留下的劃痕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是柳雨那精神病兼戲精的留言,再后面就是一份手繪的草圖,畫的是山川地茂和一些標注,把山川和標注連起來就是一座完整的伏曦大陣。
伏曦大陣胎脫伏曦八卦圖,是運用山川地形和氣候借助自然力量的一種陣法布置。柳雨發(fā)給她的那張照片里的祭壇就是通過光的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樓幻景。上古時代愚昧落后,但在某些方面,他們有自己獨特的造詣。能掌握這門本事的不會是普通人,能在這崇山峻嶺中找到這么一個地方,改造出這樣一個覆蓋眾多山峰的大陣,其能力以及能夠調(diào)動的人力、物力絕非尋常,很可能是部落首領(lǐng)或祭司。
草圖靠近中心位置處,有一處顯眼的標記,還有一個箭頭留下標注:“這里有活山”
她家也有活山,是用來守護家族墓葬的。
用伏曦大陣守外圍,用活山守通道口,花祭部落在曾經(jīng)必然有過一段非常輝煌的過去�;钊思漓胫贫饶鼙A舻浆F(xiàn)在,還能用蠱術(shù)養(yǎng)出花祭神……
張汐顏忽然覺得,她如果把花祭部落的秘密挖出來交給馬教授他們或者通知考古隊,柳雨會氣瘋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張汐顏:氣成河豚!
張長壽:乖,爸爸給你一個升級副本,拿柳雨當BOSS刷,好好出出氣。
黎未:??????
☆、第
18
章
張汐顏在她二堂哥家養(yǎng)了幾天,體力和精神都恢復過來,便和她爸回了自己家。
她的傷并不重,之前在山里得不到有效治療,吃不飽餓得沒力氣,又精神飽受摧毀導致成天昏睡,沒多少清醒的時候,如今回到家,在她爸媽的精心照顧下,傷勢恢復得很快。
她在山里被關(guān)在獸籠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盯著,毫無尊嚴,宛若牲畜。她一度恨極柳雨,恨不能將其置之死地而后快,做夢都想報復。
她回家后反復回想那幾日的事,包括報復或找柳雨算賬,但她如果因為對柳雨做出什么就感到快樂,或因為柳雨過得好,她就痛苦,豈不是太可悲。人生那么美好,她為什么要把生命浪費在柳雨那垃圾身上。柳雨總在作死邊緣蹦跶,總有機會作死成功,最不濟,逮著機會,她順手推一把也是可以的。
張汐顏想通之后,好吃好喝地好好養(yǎng)傷,把瘦得露出肋骨的身板又養(yǎng)出些肉,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柳雨不在公司,很多事情都交到了柳雷手上,他忙得腳不沾地,得知張汐顏受傷,百忙之中過來探望,弄了一堆補品。他不知道張汐顏的傷是柳雨造成的,只當那地方太兇險。
張汐顏和柳雨有過節(jié),跟柳雷沒有,不至于因為柳雨的事跟柳雷為難。
程昆明來了,過來看看她,順便把馬教授欠她的錢送來。
他和馬教授從山里出來不久就病倒了,發(fā)燒,高熱,暴瘦,找張希明花了一大筆錢,治了一周才算活回來。他們養(yǎng)好病,就去找柳雨,結(jié)果被柳雨鬧得雞飛狗跳。柳雨打著企業(yè)家的名頭四處鬧騰,搞修山路讓生苗下山工程,給小學捐款,投資千萬做讓山民們富起來的項目,另一邊讓大祭司和大長老帶著山民們?nèi)ジ嫠婉R教授打著科研的名義挖他們供神的祭壇,褻瀆侮辱他們的信仰。上頭停了馬教授的研究經(jīng)費和項目,讓他們尊重山民們的傳統(tǒng)習俗不要挑起民族矛盾。程昆明的幾個學生出事,家長鬧得厲害,他也背了處分。救援隊的人出來后,全都大病一場,出院的時候都瘦脫了形。
救援隊集體生病,查不到原因,找不到柳雨頭上,能夠落實到她頭上的那些事,全都是她自掏腰包拿真金白銀實打?qū)嵉卦旄R环降暮檬�,讓人只有夸的份,不能說她干得不對。就連他們拿走救援隊物資的事,由大長老和大祭司出來背鍋,再由柳雨出來當和事佬,給救援隊買了一套全新裝備,又給救援隊員們付了住院費用,再賠禮道歉,請求他們不要追究大長老和大祭司的責任,以免惹出更多的事情。當人是她,當鬼還是她,偏偏他們一時半會兒還拿她沒辦法。好在馬教授也是個有能耐的,自己拉到了贊助,請得張希明的團隊,等把物資都準備齊,準備再次進山。
張汐顏對柳雨干的那些事毫不意外。
她認識柳雨不是一天兩天,跟柳雨還是同組同事的時候就知道那貨不是什么光風霽月的人,搶業(yè)務(wù)能力一流,搶完業(yè)務(wù)還讓誰都說不出她的不是,只能說一句這個新人厲害呀。前男友汪洋,交往沒幾天就在情人節(jié)劈腿財務(wù)高管的侄女,那么厚臉皮不要臉的一個渣,讓這貨擠兌得沒拿到一分賠償,自動離職走人,所有人還都夸柳雨干得漂亮就該這樣。
張汐顏年輕,傷口在處理好以后恢復得很快,皮肉傷一個多星期就拆了線,骨裂傷已經(jīng)不疼了,除了不能打斗和太過用力,不影響日�;顒�。她在張希明家養(yǎng)了五天,回自己家又養(yǎng)了半個月,就回了道觀。
道觀積灰不少,院子里都是落葉,春季雨水多,很多落葉都泡爛了。
她到家政公司找了個鐘點工,把院子好好地收拾了遍。
這次回來,覺得一個人住道觀也挺自在,早晚做做功課練練功,閑時看看書,還從網(wǎng)上下了菜譜學著下廚做菜,偶爾會有香客上門,大部分都是她爸的熟客,過來上個香,添點香火錢,聯(lián)絡(luò)下感情,也順便想看看她的本事。零零碎碎的,她也接了些看家宅風水的小生意,賣些平安符或鎮(zhèn)宅符。
悠悠哉哉的,三個月時間一晃就過了。
她覺得當個火居道士混日子找碗飯吃也挺輕松自在。
不過,偶爾也會有奇葩香客,就如現(xiàn)在。
來了個自稱自己是演藝明星的,說是熟人介紹的,放了五萬塊錢在張汐顏的面前,讓張汐顏幫她聯(lián)系個高人讓她運勢大火紅透天。
張汐顏把視線從自己的筆本記電腦屏幕上挪到那女人的臉上,就見那女人斜眼睨著她,還很不客氣地瞥了瞥嘴,之后又笑得酸酸的,“喲,小道長還挺好看的哈!”白眼一翻,一副“一個破道士長得好看有什么用”的表情。
張汐顏繼續(xù)盯著屏幕看劇,“不用求了,十八線到頭�!鼻宦傻木W(wǎng)紅臉,辯識度太低,跑來求運對著她一個道士都酸,對著同行就可想而知,不用張嘴就得罪人,前途有限,前景無光。“這道觀就我一個人,觀主就是我。上任觀主退休回老家養(yǎng)老了。”
那演藝明星說:“你不行,你介紹一個厲害的,我給你介紹費�!�
張汐顏說:“大門在你身后,慢走,不送。”
那演藝明星叫道:“有錢你都不賺?”
張汐顏忽然想起柳雨曾經(jīng)也說過這樣的話,心里很不舒服。她抬起頭,清泠泠的目光涼涼地盯著那女人,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不賺�!�
演藝明星被她盯得莫名心慌,害怕地退后半步,低啐一聲,“什么東西�!蹦闷鹱约旱腻X走了。
張長壽騎著小電驢來到道觀,對張汐顏說,“你二哥帶著你程叔他們進山到現(xiàn)在沒有半點消息出來,柳雨也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有露面了�!�
張汐顏算了下時間,張希明他們進山有兩個多月,帶進去的食物撐不了這么久,不管有沒有進展和發(fā)現(xiàn)都該出來了。他們沒出來,也沒有消息遞出來,說明出事了。
張長壽說:“你看著些家里,我進趟山�!�
張汐顏問:“柳雨在山里?”
張長壽說:“應(yīng)該是,我看她還沒死心想繼續(xù)修煉蠱術(shù),聽說已經(jīng)在山里開養(yǎng)殖場,專程養(yǎng)蜈蚣蛇蟲等中藥材�!�
張汐顏了然。那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在云南折騰那么多,投進大筆資金和人力,不把投資賺回來就不是柳雨了。她說:“我去�!彼质窍胱屢ュ憻�,不然哪用特意過來找她,以前出門都不告訴她的。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柳雨要是修煉蠱術(shù),她正好一把火燒了她的蠱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張長壽叮囑一通,轉(zhuǎn)身到道觀門口去拿來替張汐顏準備好的登山包,說:“東西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把自己慣用的東西帶上就可以走了�!睓C票短信也發(fā)給了張汐顏,晚上的航班,她收拾下行李就該去機場了。
張汐顏:“……”她是親生的嗎?
她不想跟她爸說話,默默地收拾了東西,背上登山包和劍,出門了。
她晚上到達昆明,包了輛車連夜趕往獨龍江鄉(xiāng),準備在車上補覺,等到獨龍江鄉(xiāng)的時候,差不多天就亮了,可以直接上山。
司機跟她聊天,說她小姑娘膽子挺大,敢一個人夜里包車出遠門,還是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張汐顏輕輕說了句,“好好開車�!北汩]上眼睛,睡著了。
司機扭頭看了她兩眼,心說:“也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心大�!�
車子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到達獨龍江鄉(xiāng),早餐鋪子已經(jīng)開門,張汐顏買了瓶礦泉水簡單洗漱完,吃完早餐便往花集村去。
花集村修了山路,好走。
她走到半路,遇到一隊扛著儀器設(shè)備背著登山包的。
他們爬山爬得氣喘咻咻,直抱怨,“不是說修了山路嗎,怎么還是這么難走�!�
這哪叫山路呀,陡峭的山壁上鑿幾個僅供放一雙腳的坑,兩側(cè)拉兩條鐵鏈子,馬都上不來,這叫山路!都夠玩攀沿了。
這段路僅供單人行走,錯身都困難,張汐顏單手抓著鐵鏈,從路的外圍繞過他們上去,待到了他們上面后,順手拉了把,幫他們把沉重的攝像機提上去。
柳雨那貨修路,本來就不是給外面的人走的,山民門背著東西走這樣的路,夠用了。馬隊運輸有其它的路,只不過沒讓外人知道而已。張汐顏懶得去找,不給外人走的路,誰知道那精神病會在路上搞什么鬼,那真是坑死人不償命的。
這隊人來自一家自媒體小公司,帶隊的人是他們的老板,聽說有這么一個原始部落,特意過來采訪拍攝。他們看到張汐顏,眼睛都亮了,當即上前攀談,問她是做什么的,介不介意給她拍一段,夸她的顏值好看能打,說不定放到網(wǎng)上能一炮而紅。
張汐顏很是冷淡地回答句,“戶外探險�!�
老板笑道:“登山包像,但是穿著道袍背著劍玩戶外的,頭一次見。稀罕。”說著就要去開攝像機。
張汐顏警告地掃他一眼,“拍攝需慎重,攝像機容易掉山里�!币慌ゎ^,見到前面有一隊皮膚曬得黝黑,個頭矮小精壯的人穿著苗族的短褂短褲,背著大背簍從山里出來。她攀著傾斜的巖石,腳尖點在上面,借助慣性飛快地奔過斜坡,繞過了這隊山民。
自媒體公司的人看得瞠目結(jié)舌,飛檐走壁,高人呀。
張高人連遇兩潑人,放棄走捷徑,老老實實地翻山越嶺走沒路的地方,偶爾在沒有人的時候才往山路上去。她繞了不少路,因此她到花集村的時候,那伙自媒體公司的人也到了。
他們站在村口,只見眼前是一個坐落在崇山峻嶺間的小村落,村子全部由竹子混著茅草搭建的矮小窩棚,屋前搭有晾曬東西的竹竿架子,上面晾著衣服、菜干和一些粗加工的蛇鼠蜈蚣,看起來像是要拿出去賣的藥材。村民們用的也不是傳說中的石器,都是山下雜貨店里買來的農(nóng)具,穿的也不是什么獸皮樹皮衣,而是從民族服飾品批發(fā)市場批發(fā)過來的衣服,最便宜的那種。雞鴨鵝遍地跑,他們還遭到了鵝霸村的驅(qū)趕。
來了一個老頭,腰里別著長長的柴刀,穿得普普通通,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他們,“你們是什么人,來干什么?”
自媒體公司的人表明來意。
大長老抬起右手,比了個數(shù)錢的動作。
老板趕緊數(shù)了幾百塊錢過去。
大長老白眼一翻,“你們打發(fā)叫花子呢�!豹{子大開口,“進村的人,每人一萬,拍攝一天,十萬。不二價,我們這是世界上最后一個原始部落……”
張汐顏趁著大長老被那隊人絆住,悄悄地繞過村子,往伏曦大陣里的花祭部落里方向去了。雖然柳雨人垃圾,但是,不得不說,有時候真是個人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
19
章
窩棚的竹子都還帶著綠色,腳下的臺階都是新鑿的,這村子里里外外都透著新蓋不久的氣息,再加上面前這老頭一副貪財?shù)募樵p面目,讓自媒體的公司瞬間想到這就是附近的山民弄了這么個地方來騙錢的。不管是真原始部落還是為了建來騙錢的原始部落,那都是噱頭,拆穿騙子,還騙得這么不走心的,也是能引起人吐槽,能夠帶來流量的。
老板跟大長老討價還價,大長老絕不松口。最后老板一咬牙,問按小時拍怎么算錢?
大長老說:“你就算是只拍一分鐘,也按照一天算�!边告訴老板,他不交錢就不要想踏進村子。
老板火大,對員工說:“我們不進村,就在這里拍�!�
大長老想到柳雨吩咐的,這地方靠近邊界山高林密地廣人稀,開發(fā)成旅游區(qū)的難度太大,基本屬于白投錢沒回報,讓他們老老實實地搞野生養(yǎng)殖,賣些蜈蚣菌茸山貨都能讓他們不愁吃喝,再琢磨些稀有不易栽培的藥材在野生環(huán)境里人工種植,弄好了就是一條致富的出路。如果有外面的人好奇想進村參觀,他們越遮掩,別人越好奇,不如獅子大開口敗光好感,那些人就不會再來了。她又叮囑大長老,生意人以和為貴。村子里還得賣山貨,不能嚇得商人都不敢進來,不準打人,更不準傷人。
大長老仔細看了看他們的拍攝儀器,好像是專業(yè)器材,又換了一副態(tài)度,問:“你們是正經(jīng)搞傳媒的?”
老板樂了,不是原始人嗎?怎么還知道這些。他面上不顯,說:“是�!�
大長老的眼睛都亮了,說:“來來來,跟著我進村�!币桓闹暗膽B(tài)度,熱情地把他們請進去,大力推銷他們的野蜈蚣干、蟾蜍皮以及一大堆自媒體公司見都沒見過,聽都沒聽過的蟲子。大長老推銷產(chǎn)品推銷激動了,還“不小心”說漏嘴,他以前在大城市開過養(yǎng)殖場,就是沒搞起來,才回老家來搞野生養(yǎng)殖的。
老板旁邊的小助理默默地在小本子上記下,“原始人嗬,還是在大城市開過養(yǎng)殖場的原始人嗬……”
老板問:“你們開養(yǎng)殖場的錢哪來的?”
“有個富二代進山玩戶外探險,從山上摔下來了,我們救了她�!贝箝L老又開始吹柳雨,什么金融鉅子,民族慈善家,良心企業(yè)家,吹得天花亂綴。
老板微笑不語,他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位年輕道士,進山后就只有這一個村子,那么有本事的小道長進來,還特意躲開遇到的山民,明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雙方鬧起來就有得拍了,于是故意向大長老打聽。
大長老不動聲色,說,“沒見過�!睙崆榈睦麄兺其N山貨,想讓他們買些回去。
老板不死心地問大長老,真不認識那位女道長嗎?他又把張汐顏的外貌特征描繪了遍。
大長老搖頭,“不認識�!�
不大點的村子,很快就拍攝完,家家戶戶都一樣,毫無特色。生苗野蠻,自媒體公司的人不敢故意挑起事端去制造噱頭,拍完便收工往回走。
出去后,攝像師忍不住吐槽,“這都是些什么呀,搞得像賣山貨的�!�
旁邊的助理接話,“不是像,就是賣山貨的�!蹦切┮呀�(jīng)捆扎好的蜈蚣,明顯是要拿出去賣的。三十塊錢一根野生蜈蚣干,瘋了吧!瞧他們村子這股勁兒,是不是野生的都難說。
村子里只有大祭司和大長老會說普通話,大祭司跟著柳雨去了祭壇禁地,留下大長老守村。柳雨吩咐他一定要守在村子里應(yīng)付那些外來人員,大長老不敢離開,在送走這些外來人員后,趕緊去通知正在給放養(yǎng)在山里的蟲子喂飼料的族長,讓他帶人去追張汐顏。
族長叫黎鋮,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族里最好的獵手,同時也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他見過張汐顏,那時候她受了傷被關(guān)在籠子里,病得他以為她快活不下來,沒想到竟然又進山了。他當即點了十幾個人往朝著部落方向追去,再三吩咐同伴千萬不要傷到她。山外面來的人嬌氣脆弱,花祭神又很看重她,不僅讓尊貴的大祭司照顧她,甚至還親自照料,他怕傷到她被花祭神降罪。
他們都是狩獵的好手,哪些地方是有獵物走過,哪些地方是有人走過,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多時,他們就找到了張汐顏的腳印,一起找到的還有一排特別奇怪的腳印。那腳印的前半段是鞋掌,后半段是呈不規(guī)則四方形略比拇指粗些的鞋跟。
族長黎鋮有些看不懂,隨行一個小伙子卻是見過。
小伙子告訴黎鋮,這是山外的女人穿的一種名叫高跟鞋的鞋子,他用樹枝在地上把高跟鞋畫給族長看,又扭著腰學著她們穿著高跟鞋走路。
族長感到非常震驚:這樣的鞋子是要踮著腳尖走,能走路嗎?
果然,外面的世界,他看不懂。
緊跟著,他忽然意識到,從山外進來的女人不是一個,是兩個。
族長想著張汐顏是花祭神的貴客,即使進去了自有花祭神接待,這個穿高跟鞋的陌生女人一定要抓到,于是沿著高跟鞋女人的腳印追下去。
他們一路追擊,最后到了祭壇禁地外,看到那腳印一直往里去,卻是不敢追了。
以前與祭壇禁地有關(guān)的事都是找大祭司,但現(xiàn)在大祭司跟著花祭神已經(jīng)進到禁地里面,聯(lián)系不上他。
族長只能派人回去稟報大長老,他親自帶人守在外面。
張汐顏從花集村外面繞過去,又翻山越嶺,一直到傍晚才到花祭部落外圍。
盛夏時節(jié),山里的蚊蟲極多,遠遠看去仿佛團團黑壓壓的巨大烏云在山林間不斷地變幻著形狀,張牙舞爪的。蝙蝠、蜻蜓、燕子、麻雀等動物成群結(jié)隊地盤旋飛舞,各種鳥禽野獸的叫聲回蕩在昏暗的林間。火紅色的夕陽鋪灑下來,幽暗的山陰面和令人炫目的火燒云形成鮮明的對比,天空的云映照著山間的霧織染出光影形成一片瑰麗奇景。
張汐顏一個人在山里沒人做伴,只覺孤單凄涼,沒半點欣賞風景的心思,這時候一團篝火都比晚霞來得更吸引人。
夜路難走,她找了處隱蔽的地方扎營休息。
這地方的蟲子極多,隨便翻開一塊石頭,撿起一根樹枝,下面都能爬出來幾只蟲子。如果不考慮中不中毒的問題,在這里靠吃蟲子都能活下去。
她撿來柴,點燃火堆后,掰下一小塊拇指大小的驅(qū)蟲膏扔進去,一股淡淡的香味飄散開來,地下鉆出大量的蟲子四散逃開。她把睡覺的地方用混有驅(qū)蟲藥的煙熏了遍,這才鋪上氣墊袋,裹上戶外保暖毯躺下休息。
在野外隨時會有野獸或者其它危險出現(xiàn),她又是獨自一人,連個放哨的人都沒有,不敢睡沉,得時刻留意外面的情況,劍不敢離手,抱在懷里,這樣即使有事,能夠立即拔劍御敵。
天空還有一抹殘存的夕陽余輝,大概剛?cè)胍蛊甙它c鐘,山林里卻已經(jīng)黑盡,仿佛已是深夜時分。夜蟲鳴叫聲中混著遠處陣陣不知名的野獸吼叫聲,周圍黑影幢幢的樹和山仿佛潛藏著無數(shù)的毒蛇猛獸和鬼怪,風吹過時樹葉沙沙作響,樹枝在夜空中晃動宛若猙獰揮舞的爪牙,莫名瘆人。
她想起讀書時,同學和室友們說的那些鬼故事,頓時有點更怕了。出身道士世家,她知道鬼是怎么回事,人死之后變成鬼的說法,她家人是沒有見過的,現(xiàn)實生活中常見的遇鬼,有些是家里的磁場有問題使得人產(chǎn)生幻覺,又或者是精神分裂,也或許是有什么動物在家里發(fā)出聲響,還有些地方夜里老鼠在樹上打架被當成鬼打架等等,這些都不可怕。鬼故事里的鬼才叫陰魂不散,電視電影里那些,電視機里爬出來的貞子,電梯里鐵青著臉血肉模糊陰惻惻的眼神,再加上腦補……越想越瘆得慌。她明知道是假的,但還得覺得瘆人害怕,人演的鬼比真正的鬼可怕太多。
張汐顏覺得有時候貼符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還是有用的。她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打開背包,在周圍的樹上貼上了驅(qū)鬼符、鎮(zhèn)宅符、鎮(zhèn)尸符,馭妖符。
小張道長家底厚,幾張符紙還是用得起的。
她貼上符以后,又用紅繩法鈴在周圍結(jié)了個陣,把自己護在里面,這樣不要說有鬼,來只貍貓或別的野獸,碰到線也能先示警。
小張道長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回到符陣中間,抱著劍,繼續(xù)縮成團。她試探著喊了聲,“爸,你有沒有跟來?”回答她的只有夜梟的叫聲,那鬼一般的叫聲,讓她無力吐槽。
張汐顏暗自悔恨:為什么要來報仇報怨,山里面過夜一點都不好玩。
好在她往自己身邊糊的裝備多,心理安慰至少是夠了的,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她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吱吱的叫喚聲驚醒,抬起頭就見到黑暗中有綠油油的眼睛朝她看來,嚇得她打個激靈,差點就拔劍出鞘了。她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因為樹上有老鼠打架都要請道士的農(nóng)村大嬸們的心理。
張汐顏咬咬牙:算了,不理它們。
夜里的霧更重了,潮氣很重,保暖毯外面都是濕的,葉子上都是露珠。
法鈴急促的聲音將她驚醒,發(fā)現(xiàn)是山里刮起了大風吹得樹葉東搖西晃,空氣里充滿了濕氣和泥土味。
張汐顏睜開眼,心說:“不是吧!”心念未了,一聲滾雷從空中轟隆隆隆地滾過去。
她飛快地爬起來,打開登山包,剛把傘拿出來,雨衣還沒從背包底翻出來,瓢潑大雨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她為了防止睡著了樹上掉蟲子落進嘴里,她特意挑了個能看到天空,頭頂上沒樹遮的地方。這下可好,連個遮擋延緩的都沒有,雨衣都來不及穿,就被淋了個正著,而折疊傘在這種大雨中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只有保證她的頭不被淋濕。
張汐顏猶豫過后,把折疊傘讓給了登山包,自己冒雨披上了雨衣。她打開手電筒,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雨夜里,生無可戀。
汲取經(jīng)驗教訓,下次過夜,找山洞。
☆、第
20
章
曙光劃破黎明的黑暗,雨終于停了。
樹枝和葉子上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水珠,雨水沿著溝壑歡快地往下流淌。
張汐顏的背包里帶了兩套備用衣服,用防水袋封得嚴嚴實實的,然而,暴雨過后的山林里到處都是濕噠噠的,即使她換上干爽的衣服,走不了多遠,也會被蹭濕。
叢林里行走,根本撐不開傘,她只好把傘收起來,將登山包藏在雨衣下,繼續(xù)趕路。
她從頭到腳都是濕的。她道袍的下擺能為靴子擋住空中飄下來的雨水,擋不住沒至腳踝的積水,夏季款的道袍,料子輕薄易干,但濕漉漉的粘在身上很不好受,最難受的是內(nèi)衣和內(nèi)褲也都濕了,濕濕的沾在不可言說的部位,那滋味也頗有點不可言說。她猶豫片刻,想著附近沒人,還是把內(nèi)衣的海綿扯出來,擰干了水,又再塞回去,穿上。
這環(huán)境,海綿擰不擰水,其實沒太大差別。
上午,太陽的照耀下叢林里的溫度升高,腐敗的枯枝落葉里的積水被陽光蒸發(fā),帶著腐植味道的濕氣彌漫在林間,形成山嵐瘴氣,潮濕悶熱不說,還帶著致病細菌。
張汐顏深刻體會到,為什么古代朝廷大軍討伐蠻夷,總是說南疆多瘴氣、多毒蟲、氣候多惡劣、士兵有多么水土不服、病死他鄉(xiāng)折損慘重的。那真是未曾傷敵半寸,先自行病損八千。
她想念在5A級寫字樓里吹著空調(diào)上班的日子,但隨即又想起她上班的公司是柳雨家開的,她算是給柳雨打工,頓時又滿滿的全是惡感,她寧肯在原始叢林中跟瘴氣蛇蟲為伍。然而,她現(xiàn)在走的地方也算是柳雨的地盤。
張汐顏磨牙,心里滿滿的全是惡意。
面前一株荊棘擋住了去路。
之前有荊棘擋住,手撥開,或者是從樹上繞過去,可這株讓她的頭皮都炸了起來,上面全是山螞蟥,每片葉子上,每根樹枝上,全都是。
她又朝四周看去,才發(fā)現(xiàn)不止是面前這株,周圍的其它植物上也都是蟲子。
還有蟲子在往高處爬。
她抬起頭朝天空望去,沒見到有地震云,也沒見到有鳥群驚飛或不安的景象,排除了地震的可能。她想到自己已經(jīng)踏進伏曦大陣中,而昨夜又有一場大暴雨形成大量的積水和水流,水轉(zhuǎn)化為動力,很可能引發(fā)了某種陣勢。連蟲子都上樹了,顯然待在地面很不妥,她手腳并用,飛快上樹,用殺蟲粉成功地從蟲子中間搶占到一大塊地方,蹲在樹上。
地下源源不斷的有蟲子爬出來往樹上爬,它們幾乎擠滿了樹干,張汐顏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果斷地在樹下灑了一圈粉驅(qū)蟲。
驀地,地面起了一層白霧。那霧有點像舞臺上的干冰,從地下滲出來,最初只是一絲絲覆蓋地表,很快便越來越多,不多時,她視線內(nèi)的山林都覆上了半米厚的霧,沾上白霧的蟲子瘋狂地嘶咬起周圍的蟲子,激烈的打斗起來,其它沒沾到的蟲子像遇到什么可怕的東西般逃開。
突然,白霧中有一條脖子比她大腿粗的緬甸蟒仰起頭,張嘴沖她發(fā)出咝咝聲,然后游到樹下,繞著樹朝她來了。它的速度很快,來勢兇猛,行為極其反常。
張汐顏毫不猶豫地給了它一把驅(qū)蟲粉。
驅(qū)蟲粉糊在蛇頭上,沾得它滿頭白,它卻恍若未覺地從蟲子中碾過去,繼續(xù)朝著她過來。
她拔劍出鞘,提劍聚氣,盯著那條緬甸蟒看了兩秒,想到那些沒打贏蟒蛇的人的下場,終究缺了點勇氣,顧不得踩到蟲子,縱身一躍,跳到旁邊的樹上。下過雨的樹,又濕又滑,差點摔下去,幸好她反應(yīng)快,左手抱住樹,再用劍在點在樹干上,撐了一下,才使得自己站穩(wěn)了。
那緬甸蟒像和她有仇,調(diào)頭下樹,朝她追來。忽然,蛇身在白霧中翻滾,似被什么咬住了。
張汐顏:“……”這算是叢林霸主了吧!她定睛看去,只見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等毒蟲咬上了緬甸蟒。她的體型大,緬甸蟒朝著她來了,然而,它的體型也大,那些沾了白霧的毒蟲朝著它去了。她一陣后怕,幸好她的身上有驅(qū)蟲粉和滅蟲粉,再加上三年藥浴效果,不然,這會兒被蟲子咬的就不是緬甸蟒而是她了。
張汐顏想打道回府。
如果只是來找柳雨算賬,她這會兒已經(jīng)調(diào)頭回去了,出氣比起小命來完全不值得一提,但她二哥他們還陷在里面,需要她去救。說句實在話,她剛出師下山就讓她來挑戰(zhàn)這種難度,實在太高估她。
可話又說回來,她二哥出事,能來救他的,沒其他人選。
她爺爺和三姑奶奶的歲數(shù)擺在那,怕刺激到他們,她二堂哥出事的消息都不敢讓他們知道。她爸這一輩,堂兄弟四人中,大堂叔張長福和三堂叔張長生已經(jīng)過世,二堂叔張長貴滿身傷病走路得撐拐杖,只有她爸能來。到她這一輩,大堂哥張希堂躲在老宅連房門都不出,三堂姐張汐月沒干這一行,學的東西早還給祖師爺,手生到在她出師考試的時候得翻書,差點沒挨太爺爺?shù)拇�,四堂哥張希正……呃,他出師考試是擦著低空掠過去的,她結(jié)業(yè)考試的時候把他撂翻在地,他差點被家里長輩按在老宅重新學習,至于下一輩,唯一成年的大侄子正在念大一,學的是土木工程建造,和二十四歲前的她走的是同樣的路,其余的都還在小學和幼兒園里。
她家這一輩里,除了她二堂哥,竟然屬她這個半路學道的最有出息,想想都覺凄涼。更凄涼的是,她的本事比她二堂哥差遠了,如果說她二哥經(jīng)歷的風浪是汪洋大海,她最多就算是門前的小河溝,撈她二堂哥,她怕自己也摔進去。
張汐顏抱著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蹲在樹上,滿心抗拒,不想下樹。
地面的那層白霧是種名叫白骨霜的菌絲腐爛后形成的,把這種菌絲以及僵尸蟲趁著人剛咽氣細胞和神經(jīng)還沒死亡時一起密封的棺材中,等到開棺的時候,就能喜提尸變起來咬人的白毛僵尸一具。
白骨霜這種菌絲通常都是以動物尸體或動物腐爛后形成的腐泥為溫床,能夠形成這樣的白霧且還能彌漫到地表,說明在這些枯枝落葉形成的腐植中堆積有大量的動物尸骨。從地底下爬出來的這些蟲子里也有大量的食腐類,也進一步證實她的推測。
她腦補了下枯葉腐葉底下突然坐起一具白毛僵尸的情形,嚇得打了個激靈,身上汗毛和頭皮都豎了起來。
她提著劍,在樹上站起身,大聲喊,“爸,你出來�!彼俺隹诘穆曇舳紟е澮�,透著恐懼。
山林里只有大量蟲子密集活動時發(fā)出的聲響,連個腳步聲都聽不到。
徐徐山風把那些由腐爛的白骨霜菌絲形成的白霧吹到空中,形成淡淡的薄團彌漫在山林間。昨夜一場暴雨,今天又是烈日炎炎,越靠近中午,氣溫越高,潮濕加上高溫,還會產(chǎn)生大量的霧瘴,到時候這一帶的山林都會罩在里面。
張汐顏不敢逗留,也沒臉真就這么打道回府,只好取出用藥浸過的防瘴口罩戴在臉上,然后,攀著樹枝和藤蔓,像猴子似的一路飛奔跳躍前行。
樹上都是蟲,一腳踩下去,經(jīng)常踩爆一堆蟲漿。她抓藤蔓和樹枝的時候,也無可避免地抓到蟲子,登山手套臟得不成樣子,蟲漿混著苔蘚,惡心得她想吐。她戴著口罩,如果吐了,會吐在口罩里,這讓她又想起曾經(jīng)很不好的一段回憶。
她翻過這片小山坳,爬上斜坡,便見前面是瀑長的溪流,溪流對岸是一面陡峭的懸崖峭壁。這峭壁極長,下面還有條溪流,往上游去不知道要繞到什么地方,往下游去,估計能繞到怒江。她先到溪邊,半泡在溪水里,把靴子、手套和道袍都脫下來狠狠地搓洗過后,又再濕著穿回去,才找到水流相對平緩的地方涉水穿過溪流,去到山崖下方,攀著巖石往上爬。
她爬上山崖時已到正午�;仡^朝身后的山坳望去,只見山坳里布滿白霧,只余樹梢部位隱隱綽綽的,乍然看去宛若仙境,她再想想霧里的東西,又不寒而栗。
張汐顏又餓又渴,卻連一點胃口都沒有,吃不下東西。
她沿著斜坡下山,越往下,林子越密,山石散落遍地,只能拿著開【山】刀,邊走邊開路。她走到傍晚時分,劈開面前的小樹枝,忽然見到前面有一條人走過的路,樹枝的折痕還是新的,地上的腳印也是剛踩上不久的。她蹲下查看腳印,三十七碼的鞋,女款,鞋底的花紋還很熟悉,跟她的鞋子一模一樣。
張汐顏:“……”辛辛苦苦在山里鉆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她繞回來了。
她對自己說:“不氣,不氣。”
但是真的好氣呀!有迷魂陣都不給個提醒的!她就這么悶頭走了一下午。
她趁著還有點夕陽的余光透進林間,能夠分辯得出方向,趕緊算方位,算好方位后又去找那些亂石,用亂石跟陣位作對比,劃上標記,避開那些用來干擾迷惑人的石頭或樹木,終于趕在天黑盡前下了山。
她的面前是一片位于群山環(huán)抱中的凹地,酷似平底鍋,林子里有很多果樹,最后一抹夕陽的余輝照在林子間映著霧折射出色彩斑斕的光芒,乍然看起來有點像夜晚公園里掛了彩燈的綠化叢。
可這地方,是原始叢林,出現(xiàn)這東西,不是燈光效果,那是七色瘴。七色并不是指七種顏色,而是指多種顏色。雨多潮濕果樹多毒蟲多的地方,花瓣、果實落在地上腐爛后混著死后腐爛的毒蟲散發(fā)出來的氣體,以及毒蟲本身釋放出來的,形成劇毒帶腐蝕性的彩色瘴氣。這地方四面環(huán)山,并不通風,悶熱潮濕,瘴氣終年不散。
張汐顏真心覺得她需要一套全封閉式防化服。
她打開手電筒,又往迷魂陣里去,上山,決定在山上過夜明天再繞路。
她摸黑一直走到離那片七色瘴遠到即使偶爾起大風,瘴氣都吹不到她的地方,這才準備找塊相對平坦點的地方扎營。
她想找山洞,但走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到,仍舊不想住樹下,也不想住隨時能爬出蜈蚣蛇蟲的巖石旁,于是找了處開闊離小溪不太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