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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據(jù)說余家長子也向白鷺書院遞了封書信,那封書信直接驚動了書院的山長,更引得眾人好奇這位貴人究竟是何身份,和余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書院山長卻不是個故弄玄虛的人,三言兩語說清了貴人與余家的淵源,“昌孝說家中來了貴客,乃是其妹的未婚夫婿,由京城而來。”

    從京城而來的姻親……細(xì)心的人立刻就想到了關(guān)于余家的一個傳聞。

    余家在三年前一同遭難的三爺與三夫人早早地為自己的獨(dú)女定下了一樁羨煞旁人的婚事。余家獨(dú)女的未婚夫婿正是國朝超品國公如今的鎮(zhèn)國公之子,且為嫡已經(jīng)被請封成了世子。

    當(dāng)時這個傳聞很是在蘇州城的上層中沸騰了一陣子,只是后來余家三爺與三夫人一同去世,他們的獨(dú)女守孝,就沒人再想到過這樁婚事了。

    然而現(xiàn)在鎮(zhèn)國公世子竟然到蘇州城來了!

    傳聞竟然是真的!

    書院山長的妻子洛夫人一臉驚訝,想到一年前她去余家五姑娘的及笄宴上,汪氏竟還有將侄女嫁給劉知府的意思,喃喃道,“怪不得后來她就不提這樁事了,我記得后來聽到說有人從京城而來為五姑娘送了一份及笄禮,是一支名貴的純金翎雀釵,根本不是蘇杭這邊流行的式樣,莫不就是鎮(zhèn)國公府派人送來的。”

    “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錯,鎮(zhèn)國公府屹立百年,素來為鐘鳴鼎食之家,前些年是因?yàn)橛嗍吓匦⑺麄儾缓帽硎臼裁�,在余氏女及笄的時候送禮也很低調(diào)。而今余氏女已經(jīng)出了孝,年歲也到了,自然是該將人接回京城完婚了�!睍荷介L將余昌孝的書信收起來,不禁出言感慨鎮(zhèn)國公府重情重義信守承諾。

    一個喪父喪母的商戶女,鎮(zhèn)國公世子還愿意聘為正妻,也算是世所罕見了。

    “從前的余三夫人我與她來往過,通身的氣度極好,又是太醫(yī)之女,想必她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洛夫人倒覺得余家五姑娘并非是一無是處,到了京城起碼還有一個身為太醫(yī)的外祖父。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位也能往上抬一抬。

    山長搖頭不語,自古人的身份尊卑有別,哪怕余氏女有一個身為太醫(yī)的外祖父和鎮(zhèn)國公世子也差的太遠(yuǎn),可謂是一個天一個地。

    不過,鎮(zhèn)國公府還愿意承認(rèn)這樁婚事,他身為余昌孝的未來岳父總歸是樂見其成的,有這樣一門姻親,余家的未來就是一片坦途。

    “可惜,當(dāng)初應(yīng)該許配芷娘而不是蘭娘�!�

    芷娘是他和洛夫人的嫡女,蘭娘是一個不受寵的妾室所出。

    余家雖豪富,余昌孝在書院也知道上進(jìn),但山長仍從骨子里抱有一份輕視,不肯將身份更高一些的嫡女許配過去。

    而哪怕是一個庶女,也要等到余昌孝中了舉人之后才愿意正式過門。

    階級之差別可見一斑。

    “無妨,這是蘭娘的福氣到了�!甭宸蛉说共挥X得有什么,說實(shí)話她對余家那位當(dāng)家的汪夫人一直不是很喜歡,覺得其人太過紅利,女兒不嫁過去才好呢。

    “但這封書信恐怕還有別的意思吧。”

    “嗯,你想的不錯,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出去吧。余家想炫耀一番,對書院也沒有壞處�!�

    白鷺書院在蘇杭有些盛名不假,可到了京城學(xué)子們想要出頭還是難于登天,鎮(zhèn)國公世子是一個好機(jī)會。

    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睞與推崇,書院學(xué)子將來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洛夫人點(diǎn)頭應(yīng)是,于是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白鷺書院。

    而有能力在白鷺書院中就讀的學(xué)子家中基本都有底子,有些更不乏出身于宦官和書香世家,和余昌孝一樣家中豪富的也不在少數(shù)。

    都知道機(jī)會難得,一個個學(xué)子也都不是傻子,匆忙將這個消息告知給了家中的父母。

    也因此,不到一天的時間,蘇州城中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余家五姑娘的未婚夫婿鎮(zhèn)國公世子如今就在蘇州城,他們的跟前。

    蠢蠢欲動想要攀附的人恨不得立刻就到余家求見,但沒人愿意做第一個出頭的椽子,萬一鎮(zhèn)國公世子不喜歡呢。

    而就在他們觀望的時候,劉知府出事了,還是赫赫威名的武衛(wèi)軍親自抓的人。

    這下人心惶惶,也不顧琢磨鎮(zhèn)國公世子的喜好了,帶上重禮就直奔余家而去。

    余窈的大伯父得知劉知府被抓走,心里也慌著呢,聽下人通傳一個又一個他從前盡力維持關(guān)系的大人物屈尊前來,其中包括李同知,尤通判等人,他咬咬牙將人晾在了一旁,自己帶著長子來到了城東的宅子。

    無論如何,有鎮(zhèn)國公世子在,他的底氣是足的。但這些人找上門他可應(yīng)付不了,還是得和世子通通氣才好。

    奈何,他和長子看著熟悉的府門,足足站了一個時辰,才得以往里去。

    “世子果真不凡,兒子瞧著這些護(hù)衛(wèi)比府衙的官兵還要有氣勢�!庇嗖㈤L那么大因?yàn)樽陨韺W(xué)識還可以,手中又有銀錢,到哪里都被以禮相待,今日是第一次被無視了那么久。

    對,就是無視,無論他和父親說什么,守著府門的那些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即便這處宅院名義上還是余家的。

    他低聲說道,余老爺聞言,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區(qū)區(qū)蘇州城府衙怎么能與鎮(zhèn)國公府比!”

    “那武衛(wèi)軍實(shí)在兇殘,父親,您說世子是否會幫我們?”余昌孝有些遲疑,武衛(wèi)軍有了名的專干一些扒皮抽骨抄家滅族的事,據(jù)說朝中官員皆聞之色變,鎮(zhèn)國公世子會為了他們和武衛(wèi)軍交涉嗎?

    他不敢確定。

    旁邊領(lǐng)他們?nèi)ヒ姟笆雷印钡摹白o(hù)衛(wèi)”聽到他說武衛(wèi)軍兇殘,輕飄飄地打量了余昌孝一眼,呵,沒想到在蘇州,他們的名聲也那么“好”……

    “慎言!”余老爺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呵斥了長子一句,接著又道,“對世子而言,我們求的興許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要擔(dān)心漏了怯�!�

    余昌孝聽了這話便不再開口。

    半刻鐘后,他們被帶著去了一處庭院。

    六月的蘇州,天氣晴的正好,不冷亦不熱。

    余窈正專心致志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擺弄一堆香料,只見她一會兒拿起豆蔻嗅嗅一會兒又觀察起了那一小塊沉香,模樣認(rèn)真的不得了。

    只因用完了早膳后,未婚夫突然問起了她身上用的什么香。

    少女羞答答地解下了身上的香囊遞給了男人,告訴他只是尋常的百花香,里面放了些許的沉香。

    可是未婚夫在細(xì)細(xì)嗅過了香囊的氣味后,俊美的面容驀然變得冷沉,陰著臉就將那香囊給扔了。

    “不是這種氣味,才對你好點(diǎn)你就學(xué)會騙人了?”

    未婚夫生起氣來,周圍的人都大氣不敢喘,余窈深深吸一口氣才沒讓自己往后退,而是柔聲細(xì)語地為自己解釋。

    “可能是香囊沾染了別的氣息,郎君想要什么氣味我給郎君配好不好?”她悄悄地靠近彎下腰,將被丟的香囊撿起來,承諾為未婚夫配出他想要的香氣。

    未婚夫冷哼一聲,看著她端來了一大堆的香料,神色慢慢地轉(zhuǎn)陰為晴。

    “不要偷懶,否則,我就讓武衛(wèi)軍將你也給抓去審一審�!蹦腥藨猩⒌靥稍诶认碌囊环介L塌上,以手支頤悠哉悠哉地看她忙活。

    “知道了,知道了,郎君放心吧�!庇囫呵宄椿榉蜻@是又恐嚇自己了,也不緊張,耐心地處理起香料來。

    她身上的香囊就是她自己配的,按照之前的步驟再配一個就是了。

    反正她覺得氣味都是一樣的,也許郎君是嫌棄她身上的那個香囊舊了呢。

    她自顧自地忙活,柔白的細(xì)指在石桌上靈活地?cái)[弄,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大伯父和堂兄走了進(jìn)來。

    余窈的大伯父卻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侄女,再看讓他心生畏懼的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著侄女,他心一定,步履也從容了許多。

    “窈娘這是在做什么?賢侄好雅趣�!庇嗬蠣斆鎺Т认榈男Γ群陀囫簡柫艘痪湓�,之后又轉(zhuǎn)向蕭焱。

    余窈手一頓站起身,安靜地向大伯父和堂兄行了一禮,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似乎收斂了起來。

    她唇角含著的淡淡笑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垂下頸子一副乖巧聽話逆來順受的模樣。

    在大伯父家里寄居的三年時間,她早就學(xué)會了如何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被人注意就不會被人欺負(fù)。

    余窈大伯父哪里會注意到這種輕微的變化,他只覺得侄女還是那么的懂事,滿意地笑笑。

    倒是余窈的堂兄敏銳地察覺到一分不對勁,輕輕皺了下眉,世子看到這一幕若是誤會他們怠慢了堂妹怎么辦?

    在家里看慣了女子這般低眉順眼,他不覺得如何,反而偶爾還會因?yàn)橛酌萌啬锏尿溈v而出言呵斥,可當(dāng)剝離出了余家那個環(huán)境,他站在日后將成為鎮(zhèn)國公世子夫人的堂妹面前,渾身不自在。

    “五妹妹這是在辨認(rèn)香料吧?是父親和為兄打擾了你�!彼Z氣溫和地向余窈致歉,還裝模作樣地作揖賠罪。

    剎那間,余窈的臉色就變了,心里滋味古怪,大堂兄往日基本眼中都沒她這個人,如今竟然會因?yàn)檫@一件小事會向她賠罪了?

    是…因?yàn)槲椿榉騿幔?br />
    她默默地往未婚夫那里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映出未婚夫臉上的漫不經(jīng)心,余窈收回了視線。

    “兄長客氣了,不礙事�!彼掏痰亻_口,軟綿的語氣聽起來就沒有脾氣。

    似乎人盡可欺。

    蕭焱周身的氣勢一變,面無表情地從長榻上起了身,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余家父子的面前,然后側(cè)身問常平,“他們是誰?誰讓他們進(jìn)來的?”

    一聽這話,余昌孝父子渾身僵住。

    世子竟然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回稟主子,這是余娘子的伯父和堂兄,說是想要求見您一面�!背F焦暬卮穑Z調(diào)平緩。

    “哦?原來是伯父……和堂兄。”他咬重了字眼,似笑非笑地俯視這對父子,冷幽的目光看的他們后背發(fā)寒。

    “世子……”余窈的大伯父有些著急,他不知道自己在何處惹到了人。

    蕭焱朝著他搖頭,神色很是無辜,“錯了,錯了,您是長輩,本世子該朝著您行禮問安�!�

    “還有,堂兄也說何打擾,是我沒有看到堂兄前來,主動迎候�!�

    他有意無意地弄出了一副和少女一般無二的做派,臉上帶著笑,可眼底全是冷漠涼薄。

    余家父子愣了一下,慌忙地跪到了地上。

    他們哪里還不知,世子是故意的,一時駭然。

    第010章

    第十章

    “余窈,今,年十六,蘇州余承安與林氏之女,三年前喪父喪母,以奉一半家財(cái)寄居其伯父府上�!�

    “林氏父太醫(yī)林致運(yùn),頗善醫(yī)術(shù),回京省親時路遇鎮(zhèn)國公夫人突發(fā)疾病,救其一命,為此鎮(zhèn)國公夫人許諾娶林氏獨(dú)女為媳,定下婚約�!�

    “然,至余承安與林氏雙雙而亡一直三年的時間,上個月鎮(zhèn)國公府第一次派人傳了書信到蘇州�!�

    ………

    蕭焱回想著昨日常平稟報(bào)給他的話,再看惶恐跪倒在他面前的一對父子,輕輕嘆了口氣。

    可不就是人盡可欺的小可憐嗎?喪父喪母,孤身一人,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就連家財(cái)都保不住,怪不得看到他就跟發(fā)現(xiàn)了救星一般,真可憐!

    他不再看那對讓他煩躁的父子,轉(zhuǎn)而朝身邊的少女投去了憐憫的眼神,修長的手指將她耷拉的下巴抬了起來。

    “還記得我方才說了什么嗎?”男人的語氣極盡溫柔,目光也似乎含了水。

    余窈感受著未婚夫的長指輕輕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眼睫毛顫了又顫,“郎她吸了吸鼻子,眼尾有些泛紅,她哪里還看不出來未婚夫是故意對待大伯父和堂兄,想要為她出氣。

    這些年里,只有未婚夫注意到了她的窘迫,余窈感動地稀里嘩啦,忍不住就用了嬌弱的哭腔喚人。

    她心里還想著,未婚夫?qū)λ@么好,下一次她再狠狠咬她一口,她也愿意。

    突然想到這一茬,余窈呼吸微頓,悄悄地用手拽了拽自己的衣領(lǐng),企圖將那道清晰的齒印擋住一些。

    一時又慶幸還好大伯母沒有一同過來,否則她一定能看出端倪來。

    “撒嬌也沒用,我說過你不能偷懶,否則就讓武衛(wèi)軍把你也抓走!所以現(xiàn)在你在做什么?嗯?”蕭焱刻意放低了語調(diào),微啞的嗓音充滿了誘惑,然而他話中的意思卻全然不是那樣。

    “繼續(xù)配你的香囊!”他手上微微用力,壓著人往下。

    “砰”一下,余窈始料未及地重新坐回了石凳子上………面前還是一堆香料。

    未婚夫怎么這樣?!用那么大的力氣,她的那里都痛了。少女的心里難得生出了幾分幽怨,略帶沮喪地垮了小臉。

    然而,比起還在地上跪著的大伯父和堂兄,她的待遇又好了太多。

    余窈大伯父一直拿眼神瞧她,期待著乖巧懂事的親侄女為自己求情,卻不想人坐下后繼續(xù)用心地處置起那堆香料去了,根本沒有別的反應(yīng)。

    無法,他和長子只好還跪著,石板的涼氣一陣一陣的傳來,那滋味還真不好受。

    有人坐著乖乖地配香囊,有人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蕭焱很滿意,又回到了那方長塌上,慵懶地倚著。

    “說吧,你們求見本世子為了何事?”他的一雙黑眸半睜半合,根本沒有落到底下兩人的身上。

    然而這兩人卻如聞天籟,以為世子的氣已經(jīng)出過了,原諒了他們對窈娘的輕視,忙不迭地開口,將劉知府的事道出。

    “其實(shí)余家同劉知府也無甚往來,只是聽聞武衛(wèi)軍最喜歡不依不撓,有人知曉了世子您到了蘇州城,今早不斷到府里拜訪,所以,此事我和犬子不得不過來問問世子您的意見。”

    余窈大伯父的話說的很有技巧,先撇清余家與劉知府的關(guān)系,再言他自己不過是個傳話的,替別人問一問蕭焱的意見。

    余窈一邊收拾著香料,一邊豎著耳朵偷聽,當(dāng)聽到大伯父說許多人都知曉未婚夫人在蘇州城時,她抿了一下唇,不大開心。

    關(guān)未婚夫什么事,為何要來麻煩他?

    未婚夫都因?yàn)樗愤^武衛(wèi)軍一次人情了,她與未婚夫關(guān)系匪淺,而其他那些人不過是與大伯父識得,憑什么要未婚夫?yàn)樗麄兂鲱^?

    若問心無愧自然也不怕武衛(wèi)軍找上門,若做下了壞事,未婚夫幫了他們不就是助紂為孽了嗎?

    她滿心不喜歡,動作也就大了一些。

    蕭焱瞥了一眼,當(dāng)即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余家父子被他的笑弄的一頭霧水,又聽他悠悠道,“我與武衛(wèi)軍是有些交情,不過我為何要浪費(fèi)時間去幫他們?”

    余窈大伯父訕訕一笑,“世子說得對,只是那些人找了過來,我怕擾了世子的清靜�!�

    “你說的很對,那要不然我和武衛(wèi)軍說說把他們都給抓起來,這樣不就打擾不到我了嗎?”

    余家父子被他的話噎住,許久都說不出別的來,他們算是明白了世子不是遵循常理的人。

    “知府被抓,如今蘇州城缺少府官,世子既是最尊貴的人,若什么都不過問想著也不好�!庇嗖⑿牡浪麄円膊皇窍胱屖雷訋兔�,而是希望借著世子的存在來抬高他們的地位。

    只要世子肯說上一句話,就意味著他們以后在那些人的面前有了依仗。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武衛(wèi)軍那么厲害,一整個傅家也不敢與其對上啊。”蕭焱煞有其事地點(diǎn)頭,而后面上又浮現(xiàn)幾分苦惱。

    聽到陛下說武衛(wèi)軍厲害連鎮(zhèn)國公府都要避開鋒芒,黎叢眉心一跳。

    他就知道陛下不會輕易放過他……昨夜的奔波顯然是不夠的。果然,下一刻,他的預(yù)想成真。

    “黎叢!”陛下鄭重地喊了他的名字,他認(rèn)命地站了出來。

    “你去見一見那些找上大伯父的人,務(wù)必要將他們的需求都弄清楚,一定要讓他們每個人都不必因武衛(wèi)軍而害怕。”蕭焱意有所指地開口吩咐,笑容中透著一股子惡意。

    既然找上來了,那不得仔仔細(xì)細(xì)地審問一遍。

    蘇州知府短短一年就犯了數(shù)條大錯,這些人中有干凈清白的嗎?他很期待。

    “是。”黎叢領(lǐng)命,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他冷眼看著因?yàn)楸菹碌脑捳凑醋韵驳母缸觾扇�,暗罵了一聲蠢貨,蘇州官場即將要迎來一場大動蕩,引子就是這兩人的自作聰明。

    他在武衛(wèi)軍多年,經(jīng)手的官員沒有一個人是真的清白。

    ***

    “郎君何必蹚這趟渾水�!�

    大伯父和堂兄心滿意足地走了,余窈的心里卻怎么都不得勁兒,小聲地嘟囔。

    “我做事要你來教嗎?”男人突然變了臉,剛才那點(diǎn)子的溫柔全都化作了濃濃的不悅。

    少女被狠狠兇了一句,忙不迭地閉緊了嘴巴,默不作聲地將配置好的香料全部放進(jìn)一個新的香囊里面。

    其實(shí)她原本想在香囊的錦面上繡上些云紋或者竹子后,再送給未婚夫。但未婚夫兇她,她表面上什么都不敢做,背地里還是可以耍個小心眼。

    “郎君,配好了�!彼踔隳疫f到蕭焱的面前,時間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

    “嗯�!蹦腥私舆^去端詳了兩眼,覺得還不錯后放到鼻下去嗅。

    嗅到和少女身上僅有三分相似的氣息,他的眼中驟然閃過一抹陰霾,不對,還是不對!

    心中的煩躁壓制不住地上涌,他死死捏著香囊,齒根發(fā)癢。

    只要再咬一口,咬出血來,那股讓他安心舒適的氣味就會更濃郁一些。

    余窈沒有發(fā)現(xiàn)未婚夫的異樣,她見未婚夫一直捏著香囊放在鼻下嗅聞還以為他很喜歡這股香味,放松地轉(zhuǎn)過了身。

    “郎君,我還有許多物什要收置,你若有事可以喚戴婆婆。”昨夜住的是父母親院子的廂房,她要用的東西都不齊全。

    余窈做好了香囊,瞧著未婚夫的心情也愉悅,就想去忙自己的事。

    “收置什么?”蕭焱半垂著眉眼,眼中的瘋狂被濃密的睫毛擋住,平靜地問她。

    “……郎君住的院子其實(shí)是我的,我要搬一些東西走。”少女紅著臉不太好意思,房中在未婚夫看不到的地方,有她的各式首飾還有貼身的小衣、鞋子。

    一想到未婚夫睡過的床榻上可能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她渾身都發(fā)起燙來,眼睛也不敢往面容華美的男子身上看。

    香囊?guī)缀醣皇掛妥,沉默了許久之后,他嗯了一聲。

    同時額間青筋暴起。

    余窈帶著婢女綠枝忙碌了起來,過世的父母疼愛她,她屋中的東西也多的過分,饒是只收拾了一小部分也忙的她滿頭大汗。

    熱意之下,她身上的幽幽香氣變得濃郁,就連余窈自己都聞到了,不自然地用帕子擦了擦。

    雖然聞起來是一股清幽的香氣,可母親生前和她說過,身上的氣味叫人嗅到了終究有些難為情。

    “郎君,已經(jīng)收拾好了。”草草地裝了一個箱子,余窈像是逃一般地快步走出了有著未婚夫在的院子,不小心連擺放的花盆都拌倒了一只。

    沒在意,她方才擦拭汗水的帕子也掉了出來。

    約莫一刻鐘后,一只手悄無聲息將帕子撿了起來。

    原來是她身上的氣味。

    男人冷笑一聲,略一松手,又任由那方素色的錦帕落在地上,他抬腳踩了過去。

    “派人去查林致運(yùn),朕要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治好朕的頭疾�!彼麉柭暦愿�,眉間帶著化不開的戾氣。

    林致運(yùn)的親女兒有讓他靜心的玉石,林致運(yùn)的外孫女身上的氣息令他身心舒適,結(jié)果他自己身為太醫(yī)卻推脫說治不好他的頭疾。

    欺君之罪,足以誅殺林家九族。

    若說之前僅僅是一時興起,加上對鎮(zhèn)國公那個老東西的厭惡讓他考慮要帶著少女返回京城,那么此時,他知道余窈這個人必須要回京,甚至進(jìn)宮。

    除非有一天,她身上那股讓他舒暢的氣息找出了答案,他才可以放了她。

    ***

    余窈一回到廂房就緊閉了門窗,她讓戴婆婆燒了熱水,褪去了衣衫,入水沐浴。

    雪白色的肌膚遇熱變得嫣紅,她的唇,她的眼尾,她的臉頰也染上了顏色。

    水波蕩漾,烏發(fā)之下,頸側(cè)的那只咬痕也更加顯眼。

    綠枝看到了眼皮便是一跳,低聲道傅世子也太讓人捉摸不透了,無緣無故地就咬娘子,還咬的這般重,雖然沒有流血但又紅又腫,可怖地緊。

    她的語氣含著心疼,余窈用手摸了摸,思及那一瞬的疼痛,心臟跳的厲害。

    “郎君雖然有時容易生氣,但他做的事都為我好�!彼秊槲椿榉蜣q解,覺得咬自己一下沒什么大不了的。

    抹些脂膏就消下去了。

    綠枝深知娘子的脾氣好,搖了搖頭拿了消腫的脂膏過來。

    “再者,郎君對我親昵一些我才放心。不然的話,我怎么離開蘇州城,投奔外祖父也不知道會不會出岔子�!彼钸�,對未來有些許的不知所然。

    “娘子與世子之間有先夫人和鎮(zhèn)國公夫人定下的婚約,為何還會提到投奔老太爺呢?”綠枝心生不解,按照她的理解,一到京城,娘子和世子就要成婚了。

    余窈靠著浴桶,一雙細(xì)而白的長腿慢慢蜷縮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總覺得有一些些奇怪,仿佛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和郎君的婚事不會輕易地完成。說不準(zhǔn),最后還是要投奔外祖父的。”

    她想自己和未婚夫才真正相處了一天,而在京城,她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已經(jīng)和未婚夫相處了一個月,一年甚至更久。

    如果未婚夫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心愛的女子,即便只是一個妾室一個通房,她與未婚夫之間就很有可能散開。

    余窈埋在心底最深的期望,是未婚夫可以向父親對母親一般待她,一生別無二心。

    “如果要投奔老太爺,娘子,那我們就要帶更多的輕軟了�!本G枝想了一下,覺得也不能讓戴婆婆她們留下,“有兒有女的已經(jīng)都出府過活去了。戴婆婆還有王伯都孤身一人,還有這棟宅子,奴婢看未必能保住�!�

    “若要去京城,帶上他們,宅子托到族老那里。有郎君在,他們不敢想別的小動作�!庇囫涸缇妥龊昧舜蛩�,宅子是父親母親生前的住所,承載了他們一家人的回憶,萬萬不可以讓大伯父或者二伯父看管。

    大伯母不喜歡她的母親,二伯父是個極為貪財(cái)?shù)�,她不放心。反而族老更為公正一些�?br />
    “可惜了那一半的銀錢,我們在大老爺府上根本就沒嚼用多少�!碧岬竭@件事,綠枝就憤憤不平,若多了那一半的家財(cái),娘子的嫁妝就能更豐厚一些。

    將來到了京城,也能過的更好一些。

    “我手里還有多少銀錢?”說到這個,余窈也很緊張,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最重要的就是銀子,她總覺得自己手上的不夠。

    未婚夫用一頓早膳都要三兩銀子呢。

    “奴婢想一想,尚有十萬兩左右吧,沒算娘子您的首飾還有書畫香料�!本G枝算了算,得出了一個答案。

    “還有十萬兩,要省一點(diǎn)花用。”余窈的雙臂摟著自己,蜷縮在一起的姿態(tài)很沒有安全感。

    沒了父母,她只能自己為自己打算。

    “娘子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世子也看到了娘子的難處。”綠枝想到這三年里面的擔(dān)驚受怕,深深呼出一口氣,方才她在一旁看著,大老爺和大郎君倉皇跪地的樣子很解氣。

    “嗯,郎君為我出頭,不能慢待了他�!庇囫汉鋈挥珠_心起來,雀躍地撩著溫?zé)岬乃ㄍ妗?br />
    她決定要將藏在庫房里面的奇南香給未婚夫用,晚膳也要更好的。

    十兩銀子!

    第011章

    第十一章

    沐浴過后,余窈讓綠枝嗅嗅自己身上的氣味,她說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余窈便放心了。

    作為一個女兒家,她還是很在意臉面的,尤其在自己未婚夫的面前。

    未婚夫不喜歡她碰臟東西,說明他一定特別愛凈。

    余窈想到這一點(diǎn)還細(xì)心地又換了一套衣裙,對鏡自照,她猛然間想到了一個被她忽視的問題。

    “綠枝,”她帶著疑惑喚了一聲婢女,“我好像沒有在郎君的身邊看到有服侍的女子,你有看到嗎?”

    “娘子,我也沒有�!本G枝回想一番,世子的身邊除了護(hù)衛(wèi)就是那位姓常的郎君,旁人似乎都不大敢接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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