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是什么？”他看出這珠子不是玉石也不是木頭做的，伸手拿了過去。
“香珠，是香珠�！庇囫鹤�?覺地和他解釋，香珠是她把香料研磨成粉末過后糅合而?成，用繩子串好?后可以戴在手腕上。
“紅色和郎君很配，而?且，它，它的香味和我身上的很像�！�
余窈屏著呼吸將這句話?完，腳趾忍不住羞澀地蜷縮在一起。
她記得在蘇州城的時?候，郎君要她制出和她身上的香囊一般氣味的香料，可她沒有做到，然后這兩日她突然就想明白了，郎君真正嗅到的不是香囊的氣味，而?是她身上……
所以她就制了這串香珠，努力調(diào)制了很久，直到她自?己聞又讓綠枝聞過，香珠散發(fā)出來的氣味和她身上平時?的香氣所差無?幾。
蕭焱不話?了。他撩著珠子放在鼻下嗅聞了很久，然后一顆一顆地摸過，戴在了另一只空空的手腕上。
還有一只手腕，系著那尾游動的小魚。
可用手糅合成的珠子怎么比的上天然形成靈氣十足的玉石呢？
男人?的手腕蒼勁有力，優(yōu)雅的線條仿佛雕刻而?成，紅色的串珠戴在上面，雖然與白皙的肌膚對比很鮮明，可是一細(xì)看就是那般的拙劣和死板。
余窈瞅了好?幾眼都覺得不堪入目，尷尬地抿起了唇，主動伸出手，想要為他摘下來。
“對不起啊，郎君，我的手藝不好?，要不還是取下來換成香囊吧�！�
她伸出的手被蕭焱的大手捉住了，余窈想抽可力氣不夠沒有抽回來。
他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有些弄不明白了。
蕭焱面無?表情地揉弄起了她的小手，從粉嫩的指尖到軟綿綿的手心?再到她細(xì)瘦的腕骨，力道很輕，然后又逐漸變得很重。
最后，他似是失了控，有些暴躁地將人?拽到了不是很大的貴妃榻上，將人?完美?地契合在他的腿上。
門窗都開著，房里房外都有人?，綠枝在，護(hù)衛(wèi)大牛也在。
余窈羞窘不已，用手肘抵著他的胸膛，小聲地讓他松開自?己，被這么多人?看到，太不好?意思了。
“郎君，你過的，光天化日之下，我們?要守禮數(shù)。”她實在難為情，臉頰和耳尖紅成了一片，又垂下了頭。
“現(xiàn)在是在屋中，不算在光天化日之下�！笔掛吐龡l斯理地反駁了她的法，依舊捉著她的手指揉弄不放。
余窈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地偷瞄他的神色，見他淡然自?若，似乎只是將她抱一抱，沒有進(jìn)一步的想法，也不像是會親她，她稍稍沒那么緊張了。
“郎君喜歡這串香珠嗎？”余窈猜測他應(yīng)該很喜歡，不然不會抱她，動作還有些溫柔。
“不喜歡，太丑了！”蕭焱無?情地?fù)羲榱怂淖?信，并要求她還要做第二份禮物賠給他。
“不準(zhǔn)偷懶，否則我就把你抓到我那里，盯著你做。”他彎著唇威脅她，冷冽的黑眸掠著余窈看不懂的暗色。
比起抱她，他其實更想咬她，將她揉進(jìn)骨血里面。
“哦，知道了�！甭牭剿幌矚g，余窈又沮喪又失落，耷拉下了眼睫毛。
她是真的用心?了呢。，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蕭焱成功地被取悅到了，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眉目如畫般艷麗。
“你不是要種植藥草嗎？我讓人?尋了一些幼株過來，你種給我看�！�
“藥草啊，好?，好?吧�！�
雖然還沒學(xué)到太多，但他的一片好?意余窈不想浪費，到后院挽起衣袖，認(rèn)真地忙活了起來。
“太密了，那株，還有旁邊那株分?開一點�！�
“先灑一層薄薄的土再澆水，不要澆太多。”
“你手邊那就是株雜草，拔了它扔掉�！�
……
明明是余窈要種藥草，可慢慢地，她就成了被指揮的那個人?，在武衛(wèi)軍中任職的蕭郎君看上去比她懂得還要多。
少女迷茫了一會兒?，很快就累的輕輕喘氣，也顧不得思索為何他會懂這些了。
藥草種植了一小半，蕭焱似乎對她的舉動很滿意，主動上前牽住了她沾著泥土的手。
等余窈被他牽著再回到前一進(jìn)的院子，就看到院中堆滿了東西，有女子的四季衣服還有首飾，還有那把被她放回去的短弓。
桌案上放著一碟冒著冷氣的新鮮荔枝，旁邊還擺著蜂蜜乳糕、酒釀果子等京城時?興的點心?。
甚至有幾道香氣撲鼻余窈沒有見到的菜肴，散發(fā)著熱意。
“餓了嗎？”他輕聲問?，余窈立刻點頭，并感?嘆京城的物產(chǎn)果然比蘇州城豐富。
好?多吃的用的東西她都沒有見過呀。
余窈瞄了一眼那把短弓，嘴里咬著香甜的荔枝，只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一點都不可怕？
比她想象中的美?好?多了。
她的一雙大眼睛高興地彎成了月牙，蕭焱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用手指拭去了她嘴角沾上的汁水。
“郎君，怎么了？”余窈見他盯著自?己久了，有些忐忑地絞起了手指，問?他。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以后也要和今天一樣�！�
他偏頭舔去了指腹的汁水，黑眸深不見底。
余窈紅著臉沒話?。
***
用過一頓膳食后，蕭焱就離開了，余窈覺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廢又開始種起了藥草。
雖然累的不行，但看到一株株的幼苗她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娘子，奴婢方?才看過了，箱子里的衣服和首飾和從前的竟然不一樣�！本G枝見到她種完了藥草，連忙上前遞上一方?凈手的帕子，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給她。
蕭郎君不在了，她們?這些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綠枝去收拾院中的箱子，滿心?以為這些箱子是娘子落在船上的那些，可她沒想到竟然不是。
里面的衣服和首飾都是新的，和在蘇州城置辦的完全不一樣！
“是新的？”余窈聞言也有些吃驚，她急匆匆地走過去看，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空白。
許久，她低聲嘟囔了一句，“郎君真的好?浪費�！�
這些肯定是新制的，看起來更加精美?，肯定花了不少銀子。
余窈突然有些心?疼，暗道郎君的俸祿夠他的花費嗎？
“大牛，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毕氲竭@里，她輕咳一聲，目光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護(hù)衛(wèi)身上。
“娘子請。”作為黎叢黎郎將身邊的得力副將，尉犇從一開始的抗拒無?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了大牛這個名字，他恭恭敬敬地頷首，示意余窈開口。
“郎君，他缺銀錢嗎？”余窈湊近護(hù)衛(wèi)，壓低了聲音詢問?。
神神秘秘的模樣仿佛在問?什么驚天的大秘密。
尉犇能感?覺到暗中有幾道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一步，與少女拉開距離，然后一板一眼地回答，“回稟娘子，主子不缺銀錢�！�
他的聲音有些大，綠枝都聽到了，也蕭郎君不像缺錢的人?。
余窈無?奈地嘆一口氣，“不缺錢，可也不能這么揮霍呀�！�
花光了要怎么辦啊？
***
返回宮中的路上，蕭焱還不知道小可憐已經(jīng)擔(dān)心?起了他揮霍無?度會敗壞家業(yè)。
隔著轎輦，常平和他稟報了對于賜婚，傅家和宣丞相家里的反應(yīng)，“傅夫人?很高興這樁婚事?，傅世子反應(yīng)比較平淡，宣丞相家里表現(xiàn)的都很歡喜，已經(jīng)開始為宣小娘子置辦起了嫁妝。”
蕭焱的手指索然無?昧地敲了敲扶手，“可惜了，看小可憐的反應(yīng)，她還不知道這件事?�！�
“應(yīng)當(dāng)是林家人?未。”常平的意思，除了林家這個渠道，以余窈現(xiàn)在的身份還接觸不到這等高門大戶的信息。
“林家人?真是無?用！”蕭焱嗤了一聲，覺得林家皆是些廢物，還想算計小可憐手中的財物。
還好?小可憐沒心?軟，若真的被他們?算計到，太醫(yī)院當(dāng)天就能拖出去兩具尸體。
蕭焱可從來不是個心?軟手軟的人?。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常平默不作聲，他也覺得余娘子的運氣不怎么好?，唯一能依靠的外家居然也不頂用。
即便陛下不動手，恐怕他也會暗中推上一把。
“陛下，前方?有人?未退避，奴等立刻去驅(qū)趕。”這時?，宮人?們?似是發(fā)現(xiàn)了異樣，急忙稟報讓轎輦暫停。
“哦，什么人?這么大膽？”蕭焱隨口一問?。
“似乎，乃是青州褚家的郎君娘子，受老夫人?所召進(jìn)宮。”宮人?小心?翼翼回答。
第060章
第六十章
宮人的話音剛落下，
四周就陷入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中。
意識到自己方?才提到了?什么，這名宮人全身的力氣驟然被抽走，臉色煞白地癱在地上。
常平的臉色也不好看，
很快讓人將這名失言的宮人拖下去，
宮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說錯話。
尤其是對著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的天子。
看著抖若篩糠的宮人們，
他?深吸一口氣，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了?下去，“陛下，康樂宮中的老?嬤嬤將那本用血抄寫的經(jīng)書呈給了?老?夫人�！�
用血抄寫的經(jīng)書啊，常平之?前就同?他?稟報過，
他?都快忘了?。
蕭焱輕輕地笑了?起來，
語調(diào)說不出的怪異，“畢竟是外祖母的血親，
外祖母與他?們見?面也是尋常。朕向?來都很期待褚家的人進(jìn)宮呢，
你說你們到底在害怕惶恐些什么？”
常平垂頭不語，其實老?夫人要見?褚家的郎君娘子是能預(yù)見?的，也可以說經(jīng)過了?陛下的默許，
但前提是不要被陛下遇見?。
常平明明知道褚家人受老?夫人所召進(jìn)宮一事，
卻沒有稟報給蕭焱便?是這個緣故。然而他?沒有料到，
褚家的人竟然敢從建章宮必經(jīng)的這條宮道上經(jīng)過，
明著招陛下的眼。
究竟是老?夫人忘了?吩咐人低調(diào)，還是褚家人有意為之?……
“他?們要去康樂宮，走錯了?道，當(dāng)立即驅(qū)逐�！�
“不，
不必�！笔掛偷淖旖呛芫徛毓戳�?起來，
一步一步地走下轎輦，迫不及待地要與他?血緣上的表親們見?面了?。
只是走了?兩步他?才恍然想起來一件事，
“不對，朕之?前要去參觀褚家的祠堂，被褚三郎拒絕了?，在船上的時候又失手?差點把?箭射到他?身上，他?見?過朕了?，現(xiàn)在對朕的觀感肯定不好�！�
常平與周圍的宮人們俱都不出聲，只默默聽著陛下似有懊惱的嘆氣聲。
“真是太過不巧，褚三郎如果鬧起來，朕出宮的事就瞞不住了?，外祖母年紀(jì)漸大，朕不能再讓她費心�！笔掛拖氲搅�?前不久小可憐體諒她外祖父的話，左右權(quán)衡，猶豫再三，最終決定還是先讓外祖母見?褚家那些人一面。
畢竟，他?也要體諒體諒?fù)庾婺浮?br />
那就稍微等上一會兒，等著他?們和外祖母見?上了?一面之?后，再忽然地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與他?的這些表親們好好敘一番“親情”。
既是血親，當(dāng)然要多見?些血，才能知道到底親不親了?。
蕭焱打定主意后又一臉愉悅地坐回到了?轎輦上，并且吩咐宮人都退下不準(zhǔn)驅(qū)逐褚家人。
常平不知道陛下去而復(fù)返為了?什么，不過他?不會認(rèn)錯那雙黑眸掃過去的眼神。
濃烈的、陰沉的、毫不掩飾的殺心。
陛下想要在這里?要了?褚家人的命，等到他?們與褚家老?夫人見?過了?一面過后。
讓他?們與褚家老?夫人見?一面，是陛下對老?夫人這位外祖母的孝心。
雖然這孝心可能會成為老?夫人之?后半輩子永遠(yuǎn)都忘不了?的噩夢。
………
沒有宮人上前阻攔，一切都很安靜，曬人的日光也慢慢歇息了?，康樂宮的老?嬤嬤領(lǐng)著褚家的郎君和娘子們也走的越來越近了?。
蕭焱漫不經(jīng)心地倚靠在轎輦上，因為不想看到褚家人那張惡心的臉，也因為想要遏制住體內(nèi)的殺意，他?開始把?玩起手?腕上的香珠。
紅色的珠子，散發(fā)著和少女身上很相似的香味。
很好聞，也很得他?的喜歡。
不過很丑也是真的，他?沒有欺騙小可憐，至始至終不滿意的就是這串珠子看起來太簡單粗陋了?，和小可憐送給林家人的禮物根本沒法比。
那怎么行呢？給他?的必須得是她所擁有最好的，蕭焱冷著臉威脅她要了?第二份禮物。
康樂宮中的老?嬤嬤當(dāng)真是老?眼昏花了?吧，看不到這里?聚著宮人，也看不到顯眼的轎輦，一意孤行地往這里?走來。
蕭焱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一道、兩道、三道，好多道，他?心中的煩躁很重，他?們都要來找死關(guān)他?什么事。
那老?嬤嬤他?在外祖母的身邊見?過，笑的一臉諂媚的褶子，難看的要死，要不也一起殺了?吧？
他?聽到老?嬤嬤掐著嗓子提醒褚家的一個小娘子走慢些不要摔倒的話，煩的不行，抬起手?腕舔了?下紅色的香珠。
這老?嬤嬤身上還總有一股煙火燎燒的腐朽味道，外祖母說是佛堂的香火氣，可他?只覺得是該死不死的臭爛味。
然后，他?就聽到了?另外一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柔的似水，是他?記憶中才能聽到的悅耳。
“安嬤嬤，宮中路平開闊，心月不會摔倒的，您盡管放心�！�
褚心月略落后兄長褚三郎半個步伐，和妹妹褚心雙并排走在一起，溫聲感謝祖母身邊安嬤嬤的好意。
今天的她因為要進(jìn)宮，和褚心雙兩人都沒有戴帷帽，不僅靈秀柔美的一張臉露了?出來，精心涂抹過的妝容也顯與日光之?下。
世人皆說，人的一雙眼睛是天地間最精妙的造物，也是一個人全身最具靈氣的所在。
不必刻意尋找，它?總能將目光匯聚到這個人內(nèi)心所至之?處。
金黃色的華蓋之?下，蕭焱居高臨下地坐在轎輦上，隔著一道珠簾，雙眸死死地盯住了?說話的女子。
體內(nèi)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都在叫囂，是她，是她啊！
那個生了?他?護(hù)著他?卻又無?情地拋棄了?他?的女人！
那個僅僅因為一封信就放任他?成為孽種?不再過問?的女人！
那個選擇了?家人兄長輕飄飄死在他?面前血液流了?一地的女人！
她的皮膚白皙瑩潤，五官的每一處都像是經(jīng)過上天的雕琢，美自天成，秀氣外蘊，仿若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還在說話，淡紅色的唇慢慢地一開一合，含出的聲音是久遠(yuǎn)的熟悉。
“嬤嬤，前方?有輦車，似是宮中的貴人，我等是否要避到一旁去�！瘪倚脑驴戳�?一眼自己的兄長，有些猶豫，就怕輦車?yán)?面是女眷，兄長若不避開是大不敬。
褚三郎也想到了?這一點，立刻垂下了?視線，表示他?們先停下，讓輦車先過去。
宮中規(guī)矩多，褚三郎牢記著父親之?前交代的話，時刻不敢有失。
“三郎君和五娘子多慮了?，陛下后宮至今未有一女。”安嬤嬤手?心捏著一把?汗，勉強(qiáng)維持住面上的鎮(zhèn)定，“前方?的華蓋輦車，里?面坐著的人只會是陛下。”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會如此?順利地實現(xiàn)了?，本來能吸引建章宮里?陛下的一分?注意力就是極幸，眼下他?們竟然會直接與陛下的輦車在宮道上相遇！
“五娘子，三郎君，還有小娘子，稍后請隨老?奴一起跪地叩安。切記，不可直視圣顏�！卑矉邒咔那目戳�?一眼身邊年華正好的五娘子，一顆心嘭嘭直跳。
只要讓陛下看到這張和明章皇后相似的臉，褚家的危機(jī)興許就能解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這件事她是瞞著老?夫人私下計劃的，但她相信老?夫人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反駁。，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褚家只有這么一次機(jī)會，萬萬不可以錯過了?。
眼睜睜看著安嬤嬤帶著褚家的人越走越近，常平的眉頭緊皺，此?時他?再不清楚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就不配再坐中常侍的位置了?。
老?夫人深知陛下與褚家的仇怨難解，根本不敢將褚家的人帶到陛下的面前，眼下發(fā)生的一切定然是這個老?嬤嬤自作主張。，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是褚家的家奴，看來是收到了?青州那邊的授意。
常平忍著深深的厭惡，想要上前呵斥這個老?嬤嬤長眼一些，現(xiàn)在立刻去康樂宮可能還有一線生機(jī)。
“朕方?才說過不準(zhǔn)驅(qū)逐褚家人，常平，你、要、違、逆、朕、的、意、思�！笔掛偷碾p眸中有紅色流淌，他?掀開薄唇，一字一句輕的仿佛聽不見?。
可常平卻陡然變色，因為下一刻天子就大笑著從輦車走了?下來。
笑聲癲狂，常平在宮中的時候第一次聽到。
走上前，輦車的龍紋已經(jīng)十分?清晰，加上隨之?聽到的大笑聲，不必安嬤嬤囑托，褚三郎和兩位妹妹就恭敬地跪在了?地上，雙手?交疊，額頭觸放其上。
褚三郎的心里?一點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平靜，他?之?前不是沒有設(shè)想到進(jìn)京之?后會遇到姑母的血脈，龍椅上尊貴的天子。可他?沒想過會這么快，僅在他?和妹妹們進(jìn)宮的第一天就遇到了?。
安嬤嬤的私心他?猜的到，可當(dāng)天子切實地朝著他?們走來，褚三郎的心思反而不再是自己的五妹褚心月。
他?想知道，流著褚家血脈的天子會不會在怨恨之?余還保留著一分?與他?們這些血親的好感。
褚三郎雖沒有見?過自己的姑母，但父親書房的那副畫他?曾不止一次地見?過，也從年長他?的家人口中了?解過姑母的生平。
她美麗又耀眼，是最具有靈氣的女子，同?時她的心底柔軟，與家人的感情都很深。
姑母對于褚家的眷戀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流到她誕下的天子身上嗎？
褚三郎有些天真地覺得，也許有一些呢。
在暗紅色的袍角不偏不倚停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他?心里?的期待達(dá)到了?最頂峰。
不僅僅是褚三郎，安嬤嬤也開始激動起來，陛下唯獨走到五娘子面前停下，一定是看到五娘子的臉了?。
“抬起頭來，讓朕好好地看一看�！蹦凶訙厝嵊趾σ獾恼Z氣朝著褚心月而去。
在安嬤嬤的振奮中，褚心月放輕了?呼吸，一寸一寸地抬起了?頭，以一種?跪坐的姿態(tài)展示了?她的恭順。
“褚氏心月，見?過陛下�！�
她含著情怯與隱秘的篤定抬眸對上了?男子矜貴華美的面龐，雙目透著一絲淡淡的熟稔。
很迅速但又不意外，從她知曉登上皇位的人是他?，就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地預(yù)料到今日的相遇了?。
姑母的容貌，她似了?七分?，加上妝容神態(tài)的刻意模仿，叔伯和父親他?們有時看到她也會恍惚。
姑母去世的時候，天子已經(jīng)有了?記憶，他?不會認(rèn)不出這張臉。
“原來不是你啊�！笔掛涂吹搅�?女子陌生的一雙眼睛，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神色有些失望，不過他?的語氣依然溫柔。
哪里?都很像，除了?這雙眼睛，與那個女人相比，眼前的這雙眼睛唯有平庸二字。
可其他?地方?也不行，他?體內(nèi)的血液依舊在叫囂，吵的他?腦袋嗡嗡疼。
蕭焱俯下身，長指隔空描繪面前女子的五官，眸中的陰冷與瘋狂漸漸地顯露，宛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旁人感受不到，但褚心月已經(jīng)觸碰到了?那股尖銳的危險，渾身僵硬。
“民女褚氏心月，進(jìn)宮為見?家中祖母。”
“不是你，那也該死！”
蕭焱才不管她的口中說了?什么，低低地呢喃，五只長指已經(jīng)扼住了?她的脖子，沒有一絲心軟，驟然縮緊。
他?要殺了?她！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安嬤嬤和褚三郎等人駭?shù)美浜怪绷�，�?們反應(yīng)過來后幾乎是瞬間就要看向?被掐住喉嚨的褚心月，然后就被宮人們狠狠壓制住了?。
周圍是這般的安靜，唯有褚心月臨死前的掙扎聲，以及褚三郎口中嘶吼的哀鳴。
蕭焱的眸底一片冰冷，淡淡地瞥了?褚三郎一眼，什么都沒說，可是又仿佛在說下一個就輪到他?了?，不急。
褚心月還在掙扎，可能是臨死前的不甘，也可能是篤定破滅的不敢置信，她用盡力氣扯斷了?一串珠子。
紅色的珠子在她的眼中最為鮮艷，是唯一的顏色。
一顆顆香珠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有的還碎裂成了?粉末，散發(fā)出更加濃郁的藥香氣。
蕭焱黑眸一凜，長指厭惡不已地松開了?女子的脖頸，看著地面上更加丑陋的紅色珠子，寒著臉回到了?輦車上。
“將他?們送到康樂宮，告訴外祖母，朕只孝敬她這一次。”
說完了?這句話，他?忍著額角的跳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