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藍(lán)色的彈彈球正不停地向前滾去,邁著小短腿的李思懦怎么也追不上它。球漸漸地向走廊深處滾去,年幼的他隱隱地聽見了微弱的哭泣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球已經(jīng)到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平時(shí)它都是被大鎖鏈鎖上的,這回不知道怎么就開了小縫,那個縫隙正好讓小球通過。
李思懦急得跳腳,那是他最喜歡的玩具,也是媽媽送給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他向那間屋子急匆匆地跑去。那極具悲傷的嗚咽聲越來越近,讓人有些害怕。他停在門口處,從縫隙處看見一個美貌男子赤裸著,正是他曾經(jīng)和二哥看到的那個人,他的眼睛和嘴巴還是被黑色的膠帶纏著,手腕和腳踝也被繩子捆著。
他好像剛從床上跌落下來,縮在靠墻的角落里,藍(lán)色的球碰到了男子被捆上的腳,那人不自覺地縮了一下身子。李思懦小心地打開門,突兀的門聲讓那人整個身體都開始發(fā)抖。李思懦慢慢地走到那人面前,迅速地蹲下將自己的小球撿起。本打算快點(diǎn)走,但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生出一種同情之心。
“你吃飯了嗎?”李思懦憋了半天,也只能說出這句話。因?yàn)樗麑?shí)在跟面前的人不認(rèn)識。
聽到了面前屬于小男孩的奶聲奶氣的聲音,男人停止了發(fā)抖,搖了搖頭。
“我那還有點(diǎn)小零食,我去拿給你啊�!崩钏寂衬弥约呵蚣贝掖业嘏芑亓朔块g,然后帶了一些零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拿給被捆著的人。
李思懦小心翼翼地將男人的嘴上和眼上的膠帶撕掉,卻因?yàn)榱馓U了不少時(shí)間,當(dāng)膠帶被撕開的那一刻,李思懦卻被面前人的容貌驚呆了,小孩子腦中形容美的詞匯太過于缺乏,導(dǎo)致李思懦心中只有好看著一個詞,李思懦有些害羞地瞧瞧看了幾眼面前的人,發(fā)現(xiàn)這人跟他長得有點(diǎn)像。
而那人在看到面前的人是個小孩,葉忽然松了一口氣。
那人輕輕地說了句謝謝,但卻沒多少感謝的意思。說完之后便懇求李思懦幫他將手上的繩子解開。李思懦剛開始還有些不愿意,要是爸爸知道他干了這些事,肯定會怪他的,但男人的表情極為可憐,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拒絕他,李思懦最后還是禁不住他的請求,努力地去松開他手中的繩子,但奈何繩子的綁法太過特殊,綁得也極為結(jié)實(shí),導(dǎo)致李思懦弄了半天也弄不下來。
只是正努力著的他沒有看到男人越來越恐懼的表情,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思懦就被一陣重?fù)舸驎灒矍熬故且黄诎怠?br />
“醒了?”
李思懦醒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正在自己的小床上躺著,面前是坐在房間正中央的沈紅秋,她身上穿著最喜歡的紅色舞裙,兩條細(xì)白長腿交疊著坐在一把有些古老意味的木椅上。
這是她最喜歡的位置,每當(dāng)黃昏時(shí),落日余暉便會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正好打在李思懦臥室的正中央,仿佛一個絕佳的舞臺劇劇場,而本身就為舞臺劇演員的沈紅秋便是這最佳的女主角。
李思懦還有些朦朦朧朧的,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讓你輕易出屋嗎?”女人幽幽地說道。
“因?yàn)閶寢尳o我的禮物跑出去了,而且他哭得好可憐。”李思懦可憐地說道。
“可憐,他不過是裝裝樣子。他那副可憐樣不知害了多少人�!鄙蚣t秋從椅子上起身,慢慢地走到窗戶面前,把他打開,一陣風(fēng)吹來,讓李思懦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而身著紅裙的沈紅秋卻仿佛不受影響,靜靜地看著窗外。
李思懦覺得今天的媽媽是正常的,于是大著膽子開口說道:“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沈紅秋抱著手臂,轉(zhuǎn)過身子,挑了挑眉,冷靜地瞥了李思懦一眼。直到李思懦長大,他發(fā)現(xiàn)李承澤也有如同沈紅秋一般的眼神,那時(shí)他也是如同受虐一般地對這個眼神癡迷不已,只是一直沒搞懂他是對有這種眼神的人癡迷,還是癡迷某個人的這種眼神。
“他會不會害人,是不是壞人,我今天就會讓你知道。”說完,沈紅秋撩起自己耳邊的長發(fā),莞爾一笑,然后隨即拿走桌子上那把看起來新作的鎖和鑰匙,然后,展示給李思懦看,“今后,每次我離開這個屋之后,我都會把這個屋子鎖上。糯糯,你長久以來的乖巧所換來的偷偷下樓的權(quán)利這次可真的被我收走了�!�
沈紅秋笑著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又看了看面前害怕有羞愧的李思懦,滿意地向門外走去,但走到門口,她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身說道:“我這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你爸的允許了哦,要怪的話你就怪屋子里的男人和你爸吧。”
自那以后,直到沈紅秋死的那天,李思懦再也沒出過屋子里的門。
姜齊家的建筑規(guī)模比李家稍微小一點(diǎn),但姜齊說他家人丁并不怎么興旺,所以住這個屋子也是綽綽有余。不過和李家不同,姜齊家的傭人還是很多了,一進(jìn)他家的門,李思懦就得到了非常周到的照顧。李思懦也實(shí)在想不清楚,就這個樣子,李思懦的爸爸為什么還要自己做菜。
李思懦在客廳坐了一會,向姜齊問道:“怎么不見叔叔啊�!苯�(jīng)常聽姜齊說起他爸爸李思懦也不禁好奇。
“他還在床上睡覺呢,估計(jì)一會兒就起。”姜齊講道。
“叔叔這個點(diǎn)還在睡啊�!崩钏寂晨戳丝幢�,都快中午了。
“他身體不太好,就是愛睡覺�!�
李思懦點(diǎn)了點(diǎn)頭,乖乖地坐在沙發(fā)上,和姜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緩緩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李思懦背對著還不知道,姜齊就先向著那處喊了一聲爸,李思懦便也跟著回過頭去看。這一看他就有些呆住了。
男人身著紫色的絲綢睡袍,松松垮垮地也絲毫不影響其身段風(fēng)流,只露出一雙極白的手和胸口。剛睡醒的時(shí)候看起來懶洋洋的,眼角處的細(xì)紋顯示出了他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小,但那一雙眼睛卻極為明亮透徹,即使什么都不做,人們也會被那雙眸子給吸進(jìn)去,更不用說俊秀的五官和略帶出塵的氣質(zhì),再加上他的年齡所帶來的成熟,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楚楚可憐,只能說一句完美。從小也有不少人夸贊李思懦的長相,李思懦也自認(rèn)長得也還算不錯,但在此人面前就如小巫見大巫一般,有些上不去臺面。就是李思懦隱約覺得面前的人有些熟悉,可惜實(shí)在想不起。
“這是你爸?”李思懦有些驚奇,小聲地向姜齊問道。
“對呀,我爸長得好看吧�!苯R有些驕傲地說道。
李思懦上下打量了姜齊一番,說道:“那你怎么就長成這個樣子。”
姜齊氣得不行,只能說道:“我也是遺傳了我爸一些良好基因的好嘛,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和我爸很像。”
李思懦細(xì)細(xì)觀察了一下,心想:像是像,可卻沒有你爸的半分神韻,跟個死魚目珠子似的。他以往也不是對外表這么苛刻的人�?梢娏私R的爸爸,李思懦便覺得世上的人沒一個長得好看的。
“玉玉,這位是?”姜齊爸爸的聲音也極為好聽,輕聲細(xì)語,一開口便叫人身子酥了半邊,但李思懦卻總覺得這聲音更適合哭。李思懦低著頭拍了拍自己腦袋,心說自己想什么呢。
“叔叔,你好。我是姜齊的朋友�!崩钏寂程痤^,面前的男人看到他的臉,神色有些停頓。
姜齊爸爸細(xì)細(xì)地看著李思懦,過了片刻說道:“你長得和我的以為朋友很像,讓我有些懷念�!彼曇衾`綣,語氣似乎充滿了無限的回憶與悲傷,讓人也不禁沉浸在他的話中。
“我就說你跟我爸肯定談得來,我還覺你你們兩個長得比較像。”姜齊笑道。
“怎么可能呢,你爸長得這么好看�!崩钏寂车吐暦瘩g道。
姜齊的爸爸卻沒反駁,只是笑了笑。他沒有跟兩人一起玩鬧,只是換了件衣服,便用姜齊買來的材料在廚房里忙活。
李思懦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姜齊爸爸的身姿,即使是做飯,也是一副藝術(shù)畫啊。
“姜叔叔長得真好看。”李思懦再一次感嘆道。
“我爸不姓姜,姓齊,叫齊兮林,你叫他齊叔叔就好了�!苯R說道。
“你跟你媽的姓啊。”李思懦問道。
“對呀,我爸是入贅的�!苯R答道。
現(xiàn)在的李思懦反而有點(diǎn)好奇姜齊母親的身份了,倒底是怎樣的能力才把面前的人收入囊中的。
“哎,我還不知道你小名叫玉玉呢。玉玉,倒像是個女孩的名字�!崩钏寂承Φ馈�
姜齊羞得一臉紅,說道:“你快別說了,我可不喜歡這個名字了�!�
“為什么會給你起這個名字啊,有什么由頭嗎?”李思懦問道。
“嗯,本來我的名字就是我爸和我媽的姓的組合,然后起小名的時(shí)候,我爸打算用我媽的那個珊字給我起小名,又說王字旁有玉的意思,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李思懦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呢,你有什么小名啊�!苯R問道。
“嗯,我爸給我起名叫糯糯,但現(xiàn)在基本上沒人叫了�!崩钏寂吃拕傉f完,就聽見廚房東西掉落的聲音。
雖然剛才廚房出了一點(diǎn)小問題,但齊兮林還是為李思懦和姜齊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28
齊兮林吃得不多,吃完后也沒有走,只是安靜地看著李思懦和姜齊兩個人。
“思懦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呀?”齊兮林問完這句話,李思懦和姜齊兩人俱是一驚,來的時(shí)候姜齊并沒有說李思懦是李家的人,李思懦也怕自己露餡,萬一人家知道自己是綠了他人的兒子,那也挺尷尬的。
“我父母都去世了,父親去世之前是做生意的,母親是舞臺劇的演員。”李思懦有些簡單地說道。
齊兮林拿著水杯,歪著頭語氣有些諷刺地反問道:“母親是舞臺劇的演員?怎么去世的?”
此時(shí)的齊兮林雖然笑著,但李思懦有些發(fā)寒,說道:“在我很小的時(shí)候生病去世的。”
齊兮林呆愣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著頭笑了一聲,但李思懦覺得他笑得有些苦澀又暗含著諷刺。
吃完飯后,李思懦又和姜齊在他家里逛了逛,齊兮林就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動。直到晚上的時(shí)候,李思懦打算回家,本來是姜齊說要送他,結(jié)果不知怎么齊兮林竟也提出了送他。
姜齊本來還有些奇怪,但李思懦欣然就同意了。
開車的齊兮林換了一套比較正式的衣服,但李思懦還是覺得那套睡衣比較適合他,那樣的齊兮林慵懶華貴得像只貓。
“你家在哪�。俊饼R兮林問道。
李思懦笑了一笑,禮貌地說道:“我家就在T大附近的那個小區(qū)�!�
聽到地址之后,齊兮林便啟動了車子,李思懦發(fā)現(xiàn)齊兮林開車的時(shí)候極為專注。
“就你一個人住在那嗎?”齊兮林眼睛盯著前方問道。
“不是,還有我二哥。他和我一起住�!�
齊兮林無聲地笑了笑,但前方突然有一道黑光閃過,他狠狠地踩了一腳剎車。李思懦嚇得心臟都要蹦出來,他捂著胸口往前一看,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黑貓穿過了公路,李思懦再轉(zhuǎn)過頭來一看,發(fā)現(xiàn)齊兮林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趴在方向盤上呼呼喘氣。
李思懦有些害怕和擔(dān)心,小心翼翼地問道:“叔叔你沒事吧�!彼坪踹^了一段時(shí)間,齊兮林才抬起頭來,他的臉色發(fā)白,眼圈也泛紅,頰邊還有顆未掉落的淚珠。李思懦現(xiàn)在才知道傳聞中的美人落淚是怎么回事。
“沒事�!饼R兮林有些虛弱地說道。
李思懦雖然還是有些擔(dān)心,但因?yàn)椴皇煲膊荒苷f些什么。過了一會兒,齊兮林的情緒緩和過來,才能繼續(xù)開車。
快到小區(qū)的時(shí)候,齊兮林忽然問道:“你和你二哥的關(guān)系好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思懦看了齊兮林一眼,說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很好�!�
“嗯�!饼R兮林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很輕很輕地說道:“你很幸運(yùn)�!�
李思懦覺得齊兮林有些奇怪,老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李思懦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貧w結(jié)為美人的怪癖。
李思懦到家的時(shí)候,李承澤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見他回來了,就問了一句他去哪了。
李思懦脫下了外面的外套,緊靠著李承澤坐著,說道:“你不是知道嗎,承南哥找我�!�
“談什么了�!崩畛袧蓳崦钏寂车谋臣拐f道。
“也沒什么,他最后就說不會告訴大哥�!崩钏寂痴f道。
李承澤笑了一下,說道:“他不會說的,他怕麻煩的很�!�
李思懦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起頭看向李承澤,突然道:“那如果大哥知道了呢。”
李承澤撫摸著李思懦的手停了下來,扭過頭親了一下李思懦的額頭說道:“大哥知道也不過是過幾天消消氣,最大的麻煩不是他。”
“這么了解大哥?那最大的麻煩是誰啊�!崩钏寂硢柕馈�
李承澤關(guān)上電視,看向李思懦說道:“我現(xiàn)在也不太確定,只是隱隱有種感覺�!�
李思懦沒有接著往下問,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說吧,還去哪了?”李承澤又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崩钏寂硢柕�。
“你要是光去見承南了,也不至于這個點(diǎn)回來啊�!崩畛袧芍噶酥副碚f道。
李思懦有些心虛,倒了了兩杯水,一杯放在李承澤面前,一杯自己拿著,說道:“和承南哥談完后,碰見姜齊了,所以我就跟著姜齊去他家了�!�
李承澤拿著水杯的手緊了緊,說道:“沒碰見什么人吧�!�
李思懦拿著水杯晃悠了一下說道;“沒有啊,就是見到了姜齊的爸爸,他可長得真好看,不過人卻有些奇怪。”
李承澤的手頓了一下,說道:“長得好看有什么用,蛇蝎美人這個詞也不少聽�!�
李思懦聽了李承澤的話忽然有些不高興,說道:“你怎么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
李承澤看到李思懦這樣,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不是陰陽怪氣,而是姜齊的爸爸這個人實(shí)在是一個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即使是長得好看,能留在姜珊身邊這么多年,并且結(jié)婚的,也不是什么善茬�!�
李思懦卻不同意他的意見,說道:“凡是都有萬一,我看姜齊的父親并不是那種有多大心機(jī)的人,人家也許就是因?yàn)殚L得好看,顏值高,和姜齊的媽媽是真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