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齊震挑眉:“這話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嘛,你和她走得最近,社里這么多領導,只有你們兩個最年輕,時常一起出入各種公共場所,有人說你們一周里至少有三天在樓下喝咖啡。”
不說不知道,一琢磨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但他開楊之玉玩笑:“你要這么說,我只好默認你起了嫉妒心�!�
楊之玉忙擺手,笑說,是我八卦啦!
齊震這才意識到,自己與戚美熹不知不覺走近了。但兩人談工作多些,或者社會新聞,職場八卦,從來不談感情,要說談感情,那就只有在上海外灘跨年那回,談各自的感情。
至于為什么會走近,他想了想,倒也不是沒來由。
從上海回來后,齊震有天下班在地庫和前妻交接孩子,她女兒上小學三年級,一直跟著母親生活,每月不定期由齊震帶幾天,倆人說沒兩句,就吵起來,前妻里外看他不順眼,說他不負責任,齊震懶得理,也不與她較真,可她越說越兇,女兒哇哇哭起來,地庫里都是來往同事取車,齊震面子上快要掛不住。
只聽前妻一聲棒喝:“你收斂點吧,這么大歲數(shù)了,三天兩頭混酒吧,什么作風,誰能瞧得上你?”
幾乎同時,齊震聽見身后有人喊他名字,緊接著,一條玉臂環(huán)上他結實胳膊。
是戚美熹。
她笑得像天使,仰著臉看他,確實是天使一般來救場,連聲音都是酥酥的:“齊震,我們不是說好了,接上孩子去吃藍蛙嗎?”
戚美熹和齊震女兒打招呼,順便把她牽過來,齊震前妻滿是驚訝,卻也沒說什么,嘴角勾了下,帶著無聲嘲諷。但她心里是不好受的,畢竟,眼前的女人太過明艷,從頭到腳都寫著富貴。
有人過來,戚美熹松了齊震胳膊,那人和她打招呼,叫她“戚總”,齊震前妻的臉色更難看了。
那天晚上,齊震和女兒,與戚美熹一起吃的飯,有說有笑,他發(fā)現(xiàn)戚美熹真的很能哄人,她的語境相當廣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別說小孩子了,就連他自己都有點招架不住。
離開星城前,楊之玉還有件大事要辦,那就是準備過年禮品。
榮善衡把老家的黑色牧馬人開回來,這車空間大,裝點禮品應該小意思。
楊之玉卻說勉強能行吧!
他開始還懷疑到底要裝多少東西,難到不是隨意一買就可以走了?
但他完全想錯了,光是買禮品就花掉一天時間。
楊之玉說她家親戚多,除了父親這邊三位叔伯兩個姑,母親那邊兩個舅舅,還有五服之內(nèi)走得近的各種親戚,以及雖然沒有親緣關系,但在一個村比較相好的鄰里。
榮善衡莫名興奮,但又很頭大,他從未串過這么多家親戚!問她,你每年都這么送嗎,我不是嫌花錢,
?璍
就是覺得好麻煩�。�
楊之玉解釋道:“如果我結了婚,那正經(jīng)親戚必須每年都送,其他的隔三差五就行,但不能老不去,村里會傳閑話,好在,我還沒結婚,我和我父母的算一份,要是我結了婚,我自己一份,我爸媽還得一份�!�
榮善衡更加頭大,但堅定自己跟她到農(nóng)村走一遭的信念。
送禮也很講究。
“這過年的禮呢,不能瞎送,平輩不用送,主要送長輩,必須包含酒、糕點這兩樣,其余再根據(jù)個人實力添加,比如海鮮啊,牛羊豬肉啊,水果堅果啊,牛奶酸奶啊,等等。”
楊之玉說她第一次帶男友回老家,還要照顧她父母的面子,禮品太輕會被親戚指責男人不行,禮品太重她爸媽又舍不得,所以這個度比較難把握。
但榮善衡毫不在乎,秉持了一貫的大度。
楊之玉敲打他,別以為年終獎金多就可以揮霍,照你這么花,總有一天喝西北風!
他已經(jīng)裝好車,后備箱和后排座位滿滿當當,搬運半天東西也累夠嗆,撲了撲衣服上和手上的灰,望著滿車禮品,叉腰,口出狂言:“本少爺從來不知道西北在哪�!�
然后對她打個響指:“寶貝,出發(fā)!”
感覺像要上戰(zhàn)場。
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牧馬人動力強勁,開車的人更是一身休閑純黑沖鋒衣,陽光強,玻璃是半遮光的,他特意帶了頂黑色鴨舌帽,像個特工。
楊之玉瞅著他側顏:“你開車的樣子真酷,我好像從未見過你這樣�!�
榮善衡嘴角一彎:“又不是第一次開,我車開得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嗎?”
“現(xiàn)在比以前更爺們兒了�!�
“以前的車你不喜歡呀?”
“你知道我口味老變的�!�
她這話貌似一語雙關,榮善衡探不出深意,偏頭看她一眼:“你想要嘗試什么口味,我都能滿足,我是習得性男友�!�
楊之玉哈哈笑,她盡量讓自己忘卻何諾舟的那些話,讓自己只專注于眼前能看到、聽到、摸到的榮善衡。
只有這樣,才能切切實實,開心起來。
高速路兩旁是光禿禿的野地。土地上還覆著斑駁的雪,偶有麻雀成群撲棱而過,又眨眼間落腳在枯樹枝椏上,飛過無痕。
冬季的農(nóng)村,除了廣袤就是寂寥,沒什么趣味,但是臨近年關,還是有些不同的。
曠野最好分辨的就是凸起的墳地,如小山包一樣,安靜散落在田野里。
過年祭祖燒紙的人多,所以兩側野地不斷有人出現(xiàn),遠遠望去,能看見他們手里提溜的載滿紙元寶的籃子,能聽到嗶哩啪啦的鞭炮聲。
老祖宗喜歡熱鬧,過年的時候,得放幾聲響聽。
楊之玉望著遠處忙碌的幾團人影,不禁感嘆:“有時候我就想,為什么田里會有這么多墳呢?不應該集中在一起,然后成家族陣勢,也好祭拜。為什么非要孤零零在荒郊野地?”
她只是感慨,沒想讓榮善衡解答。
榮善衡卻說:“我猜,是不是墳主人想過清凈日子�!�
楊之玉笑了下,否認。
榮善衡又猜,那就是被遺忘了,又沒人敢動。
楊之玉說你別猜了,是因為鄉(xiāng)下的墳地越來越少了,人死了沒處埋,只好埋在自家地里。
“但我可不想埋在這里。雖然是我老家�!彼洁�。
“你肯定不能在這啊,我們要在一起的�!彼胶�。
楊之玉也不看他,目光悠遠:“我才不要進你家祖墳�!�
榮善衡愣住,她這話好似氣話,自己并未提祖墳的事,她卻提了,帶著某種暗示,他沒敢往深里想,閉嘴不吱聲了。
下了高速,車子抵達東塘縣城。
縣城路,榮善衡開得不太順暢,一會一個電動車,也不知從哪竄出來,汽車也行駛得很隨意,有的路段幾乎沒人,但限速
30。
楊之玉笑問他刺激吧?
他深深點頭,說挺刺激的。
等進了家門,香噴噴的飯味撲面而來。
楊之玉父母見過榮善衡,所以這次還比較熟悉,也很客氣,招呼他換鞋吃飯。
姥姥是第一次見,她做在小屋的床中央,仔細瞧著榮善衡那張俊臉,半晌才終于笑了,說這不是我介紹的那個小伙子嘛!
榮善衡害羞,被楊之玉拉著坐床邊,說對呀,你都和他們領導說啦,領導批準啦,讓他做我對象。
姥姥嘎嘎樂,沒帶假牙,嘴里空洞洞的。
不知為何,楊之玉有點心酸。
姥姥的病情加重,有親戚過來探望,她都不認得了,以前愛說話,現(xiàn)在一天也說不了幾句,除了偶爾下床活動,基本都在床上發(fā)呆,有時會自己叨叨過去的事,含含糊糊也說不明白,有時對著空氣說話,仿佛空氣里有個姥爺。
姥姥握住楊之玉的手,抬頭對榮善衡說,小玉的手小,團在一起見元寶,放心吧,是個持家聚財?shù)摹?br />
榮善衡殷切點頭,大聲說小玉可好了,我撿到寶貝啦!
楊之玉瞪他,說離這么近,你那么大聲干嘛,我姥姥又不聾!
他“哦”了聲。
姥姥卻說,我怎么不聾!
姥姥和他倆說了好多往事,罕見得話多。
正說得興奮時,葛金秋讓楊之玉過去端菜,楊之玉只好留榮善衡陪姥姥說話。
她前腳走,姥姥就把手指上的金戒指一摘,塞到榮善衡手里。
榮善衡沒反應過來,愣愣看著手心里磨損嚴重的金戒指,卻聽姥姥耳語:“小玉,嫁妝,你們倆,留著花�!�
“這……這不行吧,姥姥�!彼p聲,忙把戒指推過去,姥姥往后挪挪屁股,死活不要。
這節(jié)骨眼兒,楊之玉進來,微嘆口氣,說姥姥你忘了我媽怎么說的啦,咱不能這么做!您不用給我嫁妝,現(xiàn)在不興這個,再說還早呢結婚!
榮善衡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把手里戒指遞給她,她再給姥姥戴回去,姥姥不甘心地嘎巴嘴。
作者的話
阿船
作者
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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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趕大集
午飯還算豐盛,但這幾天要準備過年的東西,葛金秋并沒有備一些大菜。
當閨女說起榮善衡求婚的事,她其實有所顧慮。閨女那時從登海回來也說過男方家庭情況,像這種關系復雜的有錢人家,閨女嫁過去矛盾重重,她那個脾氣自己最清楚,嘴里說著愛慕虛榮,其實內(nèi)心純真得很,一旦發(fā)現(xiàn)被欺騙、被瞧不起,她絕對揭竿而起,不惜一切代價也得和人干一仗,三十多歲的人了,上來性子還和野小子似的,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她。
這榮善衡看上去性格溫和,畢竟是表面,處時間長了,那些深藏在人格深處的陰暗東西會陸續(xù)跑出來,很難說不受他家庭影響。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先別著急,再處處,起碼一年,摸摸性格,看他說不說大話,發(fā)脾氣摔不摔東西,有沒有暴力傾向,打不打人�!备鸾鹎镆贿呄赐胨㈠仯贿吅褪帐氨涞臈钪駠诟�。
她這次回來帶了好多海參,正往冷凍里放。
“我倒是希望他能沖動一回,不要軟綿綿的�!彼氐美潇o。
“��?軟綿綿!你說他那方面不行啊!那方面不行可真是不行!”
“媽你怎么老往那方面想?思想不純潔�!�
“碰見我這么開明的媽你就燒高香吧!”葛金秋點她腦袋:“婚前同居,處了倆月就被人領回去見父母,沒結婚又帶回來過年,你問問村里哪家哪戶,敢這么明目張膽慣孩子?”
楊之玉比了個“噓”,說他耳朵可靈了,你小聲點。
嘆道:“他什么都好,我倆也互相喜歡。就是吧,上次聽何諾舟說,榮善衡要回老家接他爸的班。我一開始不信,當面問他,他也說不會回去添亂,可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爸病重,就算能好過來,也是力不從心,榮家那么重男輕女,榮善衡是長子,又拿得出手,他爸絕對要勸他回去的�!�
葛金秋理解她的意思,故意說:“回去怎么了,你們結婚,你不就是富太太了,有什么不好?”
楊之玉感到無力,苦笑:“第一,我的事業(yè)在星城,我想繼續(xù)做出版;第二,他爸不可能接受我。要是他爸啥事沒有,榮善衡就是個普通大學老師,我倆興許能成,但……”
但榮善衡骨子里是個傳統(tǒng)男人。
…
午飯還算豐
依誮
盛,但這幾天要準備過年的東西,葛金秋并沒有備一些大菜。
當閨女說起榮善衡求婚的事,她其實有所顧慮。閨女那時從登�;貋硪舱f過男方家庭情況,像這種關系復雜的有錢人家,閨女嫁過去矛盾重重,她那個脾氣自己最清楚,嘴里說著愛慕虛榮,其實內(nèi)心純真得很,一旦發(fā)現(xiàn)被欺騙、被瞧不起,她絕對揭竿而起,不惜一切代價也得和人干一仗,三十多歲的人了,上來性子還和野小子似的,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她。
這榮善衡看上去性格溫和,畢竟是表面,處時間長了,那些深藏在人格深處的陰暗東西會陸續(xù)跑出來,很難說不受他家庭影響。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先別著急,再處處,起碼一年,摸摸性格,看他說不說大話,發(fā)脾氣摔不摔東西,有沒有暴力傾向,打不打人�!备鸾鹎镆贿呄赐胨㈠�,一邊和收拾冰箱的楊之玉囑咐。
她這次回來帶了好多海參,正往冷凍里放。
“我倒是希望他能沖動一回,不要軟綿綿的。”她回得冷靜。
“�。寇浘d綿!你說他那方面不行啊!那方面不行可真是不行!”
“媽你怎么老往那方面想?思想不純潔�!�
“碰見我這么開明的媽你就燒高香吧!”葛金秋點她腦袋:“婚前同居,處了倆月就被人領回去見父母,沒結婚又帶回來過年,你問問村里哪家哪戶,敢這么明目張膽慣孩子?”
楊之玉比了個“噓”,說他耳朵可靈了,你小聲點。
嘆道:“他什么都好,我倆也互相喜歡。就是吧,上次聽何諾舟說,榮善衡要回老家接他爸的班。我一開始不信,當面問他,他也說不會回去添亂,可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爸病重,就算能好過來,也是力不從心,榮家那么重男輕女,榮善衡是長子,又拿得出手,他爸絕對要勸他回去的�!�
葛金秋理解她的意思,故意說:“回去怎么了,你們結婚,你不就是富太太了,有什么不好?”
楊之玉感到無力,苦笑:“第一,我的事業(yè)在星城,我想繼續(xù)做出版;第二,他爸不可能接受我。要是他爸啥事沒有,榮善衡就是個普通大學老師,我倆興許能成,但……”
但榮善衡骨子里是個傳統(tǒng)男人。
她把他看得透透的。
他嘴上說著不在乎榮愷的想法,但內(nèi)心希望得到認可。這也是為什么他雖然看不慣程玫的做派,卻依舊給她留足面子,他家那么大產(chǎn)業(yè),他不可能沒動過心,何況,榮愷提過讓他回去,而榮善衡是存保留意見的。
“媽,我好累啊……”楊之玉緩緩蹲了下去,談戀愛好累,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好苦悶。
她少有的筋疲力盡,看來確實遇到事了。
葛金秋幫她關好冰箱門,撫著閨女脊背,眉頭緊皺:“要不咱找人算算,不行趁早黃!”
楊之玉朝她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地上,哭笑不得:“都到找人算的份上了,那還有什么處的必要!”
葛金秋見閨女笑了,也跟著笑,說你別不信,姻緣天定,有的人就是七繞八繞才繞到一塊,想解都解不開!
“媽你能別咒我嘛!再繞我真快累死了!”
葛金秋只好換話題,問她過年的新衣服買了沒。
她說買了。
結果葛金秋嘴吐炮彈,開始瘋狂轟炸開來:
里里外外都買了嗎?大衣毛衣鞋子都買了?內(nèi)衣內(nèi)褲襪子都要買新的,最好是紅色!買裙子要掐腰的,你穿筒裙難看!大衣帶點色,別買黑白灰!新衣服要提前洗干凈,別上來就穿,一股子鐵銹味!
楊之玉機械點頭。
葛金秋問小榮的新衣服也買啦?
楊之玉說不知道,昨天收拾東西時,忙得一塌糊涂,就怕把誰家禮品忘了,誰還去想買新衣服的事兒?
她拗不過老媽,只好問榮善衡是否帶了過年穿的新衣服。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突兀,明明小時候才在乎過年是否穿新,怎么都這么大了,還在乎這個形式?
他說衣服夠穿,但沒有新的。
楊之玉說那不行,得去買,必須買。
榮善衡只好答應,問去哪買?
東塘像樣的商場不多,而且普遍偏
low,入不了楊之玉的法眼。
這時,一直在小屋床上坐著的姥姥說話了,說明兒二十八了,東塘大集。
葛金秋頓時眼前一亮,說對啊,明天一早又是集了,過年的集可不一樣,什么好東西都有,你正好領著小榮去瞅瞅,買身像樣的衣服!
誰要去趕大集?!鄉(xiāng)土風驟然吹來,楊之玉覺得嗆得慌。
葛金秋看出閨女的意思,正兒八經(jīng)說東塘大集想當年聞名整個華北平原,十里八鄉(xiāng)都過來趕,離家遠的都得提前一天來住店,最輝煌的時候連著三天都是集。
楊之玉死活不想去,榮善衡卻躍躍欲試,說自己從小到大還沒趕過集,問集上都賣什么,有沒有當?shù)靥厣〕裕?br />
楊之玉說你清醒點吧,趕集是為了給你買過年穿的新衣服,而大集上的衣服都土了吧唧的,你肯定看不上,穿上有損你榮耀集團長子的身份。
最后這句讓榮善衡不自在,自從她回來,屢次將他與榮耀集團捆綁起來,他心虛,卻也不能解釋什么,好在,她也沒問,他們之間缺少一個機會,他在等那個對的時機,對的場合。
當然,楊之玉的話也成功激起了他的勝負欲,他拽著她不松手,說我就要去東塘大集買衣服!你帶我去!
冬季的露天大集熱鬧非凡。
遠遠看去,整個趕集的場地就像一個巨大的蒸籠,熱氣騰騰的。
榮善衡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在土路上停好了車,結果一下車,踩了一腳泥,來不及擦掉,就被楊之玉拉進擁擠的人群里。
“看看,這么多人,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逛的,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楊之玉有點得意,瞥了眼榮善衡鞋頭上的泥,遞過去一張紙巾。
“不用擦。”榮善衡不接,“反正一會就有新鞋子了!”
“你還真打算從這買�。俊�
他揚言:“今天如果在大集上買不到新衣服新鞋子,我下午就開車回星城�!�
“那你還是早做打算,現(xiàn)在收拾行李還不晚。”
“我回星城買完再回來�!�
一路上,人頭攢動,走了會才終于到大集門口,門口有個大牌坊,上面寫著“東塘第一集”。
進了大門,里面喧嘩驟然鋪開,各種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音響節(jié)奏聲、鍋碗瓢盆容器的碰撞聲,還有狗吠、騾馬牲畜的叫聲,伴著混合的氣味,隨著冷風,迎面撲來。
楊之玉吸吸鼻子,一會是肉包子的香味,一會是牲口的糞味,在這嚴寒的冬日,交融起一種故土的味道。
大集場地呈一個巨大長方形,以寬度為標準,大致分割成了幾排小區(qū)域,每個區(qū)域賣的的東西都不一樣,比如吃的和年貨在一個區(qū)域,緊挨著的就是賣衣服鞋子、布頭的,其次是賣家具、生活用品的,以及賣牲口、農(nóng)具、古玩和花鳥魚蟲貓狗寵物的。攤位多得數(shù)不過來,還有一些流動小車,也算攤位,主賣干果零嘴、烤串、手編風鈴、雞毛撣子等。
大集上來往人多,與之前不同的是,多了好些現(xiàn)代化元素,比如搞直播賣貨,還有直播趕集,尤其肉攤那里,好些人舉著手機云臺,在錄一個老師傅殺豬。
楊之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集和小時候變化不大,同樣琳瑯滿目,同樣熱熱鬧鬧,但此時再來,心境與小時候截然不同。
那時候自己很喜歡趕集,趕集是小孩子接觸新鮮玩意的最便捷通道,尤其農(nóng)村孩子,父母沒有逛街、逛商場的習慣,去了商場又露怯,生怕被人取笑、看不起。
而大集則不同,它是樸實的,又是豐富的,能夠容納所有酸甜苦辣、貧富懸殊,鄉(xiāng)下人來逛,可以買到實在東西,城里人來逛,可以淘到鄉(xiāng)土特產(chǎn),沒有誰瞧不起誰,也沒有誰不敢講價,大家都是平等的、歡樂的,看不順眼可以隨意罵出口的。
后來縣城開了商貿(mào)市場,最開始賣各種從沿海進貨來的便宜衣服,比大集上的貴,但確實洋氣,好在還能講價,吊牌上的價格就是個擺設,如果你伶牙俐齒,能講下大半。于是那里便成了楊之玉的購物天堂,高中時幾乎每周都
銥驊
會去逛一逛,有錢就買件喜歡的,當然,大部分時候沒錢,所以還得勞煩葛金秋手工縫制。
再后來,更加高大上的新型商場入駐東塘,還帶自選超市,年輕人喜歡這種一站式的購物體驗,買的東西質(zhì)量也有保障,很快成為縣城新寵。
楊之玉愛死這種地方,她再也不想穿老媽從大集布頭攤買的,用碎布頭做的衣服了,她要買品牌女裝!結果一看價格,嚇死人,講價吧,服務員小姐姐微笑有禮貌說,美女,咱們是品牌服飾,不講價,只有過季打折。
她那時候就想,我什么時候才能在超市任意挑選,不看價格,買衣服的時候只看品牌,不看吊牌呢?
也許現(xiàn)在做到了吧,起碼自己都入了奢侈品的坑了。
可現(xiàn)在,行走在大集的土路上,她有種悵惘,看著熟悉的商品和老鄉(xiāng)的面孔,她竟生出一種沖動,一種想要為榮善衡當導游的沖動,介紹如何趕集,介紹東塘特色,講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她的心是踏實的,不是浮于表面的。
言語堆在喉頭,她隱忍不發(fā),甚至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怎么會愛他這么深了?
這一胡思亂想,自己竟和榮善衡走散了!
這男人就和沒見過什么世面似的,到處跑,不知道在大集上跑丟很丟人嗎?
恰此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楊之玉回頭,榮善衡正站在一個小攤上招呼她:“之玉,快看這個!”
楊之玉走過去,一方凹形小桌上,整齊碼著上百只雞蛋大小的白色糯米團子,團子中央還點了一個小紅點,桌子用透明玻璃板罩好。
“這是涼糕�!彼f。
榮善衡從來沒見過,看樣子可可愛愛應該很好吃,買了十只,咬開一只,糯米涼颼颼的,里面是桂花餡,真是軟糯香甜。
這里是食品攤,有好多當?shù)靥禺a(chǎn),他先后買了油炸糕、酥糖、蓼花和各種果子。
他還想在早點攤吃點羊肉燒賣和安徽板面,被楊之玉拉住了,她就像一個城管,時刻監(jiān)測他的行蹤,防止他隨處亂竄。
想想也招笑,榮善衡真是難得活潑!
“豬胰子是什么?是吃的嗎?”
他指著生活用品攤掛著的一個巨大旗子,上面用隸書寫了“豬胰子”仨字兒。
楊之玉笑他,說豬胰子是一種古法制作的肥皂,用來洗手的。
榮善衡拿起一塊扁圓米白豬胰子,湊近聞味。確實是肥皂味。
“一塊錢一塊,五塊錢六塊。”攤主穿著軍大衣,抄著袖,鼻子凍老紅,聲音倒是洪亮。
榮善衡買了五塊錢的。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看見一個賣各種輪胎的攤位,汽車的、兒童車的,大大小小鋪了一地。
楊之玉故意逗他:“你視察下,有你們家生產(chǎn)的么?”
榮善衡拉著她快點走,說不想和榮家扯上關系,我是楊家人。
“真話假話?”楊之玉不信:“你不想接你爸的班,壯大家族企業(yè)��?”
他搖頭,故意不理會,指著前方說賣衣服的區(qū)域到了!
楊之玉放眼望去,確實,幾排密密麻麻的簡易小棚子,全都掛滿了衣服,棚子前有鏡子,還有塑料模特,不少人站那試衣服,旁邊是布頭攤,裁縫們正呼呼踩著縫紉機。
這里人可真多,馬上快過年了,男女老少都要穿新衣,別管是買的現(xiàn)成的還是拿布頭做的,總之得是新的,哪怕你大年初一穿完直接扔了,那也是新衣服。
楊之玉挑來挑去,終于挑了個還算時尚的鋪位,選了衣服讓榮善衡試,他隨意一套,說挺好,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