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要誤會,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我對于軟弱人性一貫過高的預(yù)期�!笨穫愖旖且还�,那是個外交官一般虛假但無可挑剔的微笑:“愚蠢盲從和多愁善感確實是沈酌從小的性格特點,我早該料到才對�!�
他彬彬有禮地點了下頭,轉(zhuǎn)身走向會議室門口,身后尼爾森冷笑道:“下次我不會再讓你豎著走出這道門了,卡梅倫!”
卡梅倫站定腳步,回過頭。
這個角度讓他眉眼的形狀乃至側(cè)臉的輪廓,都與沈酌有著可怕的神似,只是嘴角嘲諷的笑容掩蓋了這一點:“人有夢想是好事,尼爾森�!�
他一整西裝衣襟,大步走出了金屬門。
申海,某高檔小區(qū)。
擬真投影消失的同一瞬間,白晟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客廳沙發(fā)上,呼地出了口氣。
平板電腦仍然開著,界面上只多了封新郵件,標(biāo)題是通緝嫌疑人野田兄妹的行蹤記錄。沈酌皺眉瞥了一眼,剛要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突然整個人被迎面一股巨力重重推向后:“沈、監(jiān)、察�!�
白晟雙手撐在沈酌耳邊,一腿屈膝壓在沙發(fā)上(aiyinbei)?(),把他整個人困在身前?([(aiyinbei.)])來[愛因%貝]%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語氣溫柔得簡直要滴下水來:“請問你是有什么怪異的癖好嗎,寶貝?搞個辦公室戀情還要非要我在旁邊圍觀,回頭你倆去北歐舉辦婚禮的時候是不是還要請我在前面舉個攝像機見證那世紀(jì)一刻,辣瞎我這雙S級狗眼對你有什么好處,嗯?”
兩人距離不超過半寸,白晟那囂張的眼睫毛幾乎要撲扇到沈酌臉上去。
“……”沈酌表情復(fù)雜,欲言又止,半晌用兩根手指把白晟的胸膛抵向后,誠懇道:“我臟了。浴室借我沖個澡,不然待會吐你身上了。”
白晟:“?”
沈酌把他推開,起身徑直走向主臥浴室。
白晟莫名其妙,追在后面剛要開嘲諷,突然只見沈酌想起什么似地站住腳步,回頭望著他,語氣簡直一言難盡:“每次我快對你忍不下去的時候,都會有牛鬼蛇神突然從天而降,把你襯托得無比正�!阕顝姷漠惸茉摬粫切疫\值吧�!�
白晟:“哈?”
沈酌頭也不回走進浴室,砰地關(guān)上了門。
整整半小時后,嘩嘩水聲停下,浴室門再度打開了。
白晟和陳淼兩個人正頭頂頭湊在平板電腦前,聚精會神研究野田兄妹倆的行蹤記錄,聞聲白晟回過頭:“你是犯潔癖了么,是打算把自己搓多少遍……”緊接著話音戛然而止。
沈酌衣領(lǐng)敞開,頭發(fā)微濕,發(fā)梢的水滴順著修長后頸洇入衣領(lǐng),被他用毛巾隨意一擦,從眼熟的花紋上白晟認(rèn)出了那是自己的洗臉巾。
“怎么?”沈酌隨口問。
也許是因為剛沖完澡的緣故,他皮膚像浸透了水的透明瓷器,眉角眼梢卻清明如墨,水汽蒸騰后唇角微微有一點紅。
“……”
白晟望著毛巾沉默片刻,緩緩道:“沒什么,突然感到寒舍蓬蓽生輝……這房子以后我不賣了�!�
陳淼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憑借多年伴君如伴虎的經(jīng)驗,敏銳察覺到他學(xué)長對他白哥的容忍指數(shù)突然得到了幾何級增長,于是小心翼翼地咳了一聲:“那個……學(xué)長,我們在看過去三年間野田兄妹在亞洲的行程記錄,白哥發(fā)現(xiàn)有個地點好像挺奇怪的。”
沈酌隨手把毛巾丟在椅背上:“嗯?”
“泉山縣衛(wèi)生院,三年前曾被一場大火燒毀。”陳淼舉起平板電腦指著地圖,“但野田洋子被圓桌會開除后緊接著就來了這里,隨后多次被人發(fā)現(xiàn)在火災(zāi)廢墟及周邊山區(qū)游蕩。半年前她最后一次被目擊也是在附近,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這座廢棄衛(wèi)生院就在申海市周邊,離我們僅二百多公里,兩小時車程。”
第
13
章
Chapter
13
數(shù)小時后,高速公路上。
“泉山縣衛(wèi)生院,建立于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靠近縣城山區(qū),條件十分落后。三年前某個深夜因為電路老化引發(fā)大火,死傷慘重�!备瘪{上一名穿著醫(yī)護白大褂的女子拿著材料,挑起眉:“隨后衛(wèi)生院被徹底廢棄,在當(dāng)?shù)匾欢扔羞^鬧鬼的傳說�!�
為了避免引起當(dāng)?shù)厝俗⒁�,進入縣城后他們換了小車,后排白晟囂張地架著長腿占了兩個座,沈酌被他擠得貼在車窗邊,抱臂假寐裝看不見。
“申海市監(jiān)察處驗尸官水溶花,大我三屆的學(xué)姐�!标愴狄贿呌H自開車一邊殷勤介紹,然后大拇指一點后排:“白哥。”
白晟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女驗尸官:“我發(fā)現(xiàn)貴監(jiān)察處的裙帶關(guān)系相當(dāng)嚴(yán)重啊,沈監(jiān)察是學(xué)長,驗尸官是學(xué)姐,第二行動組長是學(xué)弟……你們的公務(wù)員崗位不會還在搞學(xué)術(shù)世襲制吧?”
水溶花長長的卷發(fā)盤起在腦后,成熟嫵媚而干練,微笑道:“我們中心研究院本來就是搞基因工程的,五年前進化發(fā)生時全國的隕石都被送來我們學(xué)校了,導(dǎo)致很多學(xué)生一夜之間突發(fā)進化,甚至連岳飏和傅琛也是——”
沈酌微微一動。
水溶花聲音登時頓住,少頃才笑道:“……也是我們研究院的同門呢。算起來大家都沾親帶故的,找工作互相內(nèi)推嘍�!�
白晟笑起來,向水溶花脖頸間的金屬項圈揚了揚下巴:“美女,你是A級?”
“我不是戰(zhàn)斗型的,弱A而已�!彼芑ㄕUQ劬�,“回頭遇到危險千萬記得你先上,我把這次的外勤津貼打給你,好嗎帥哥?”
白晟謙虛地:“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我們新時代男德班優(yōu)秀學(xué)員遇到危險躲在小姐姐身后是要被拖出去物理閹割的。話說回來小姐姐給個內(nèi)推機會吧,我打賭你們沈監(jiān)察現(xiàn)在滿腦子只想著把我踢下車,我找不到工作啃老已經(jīng)很久了……”
這時汽車停下,前車跑下來一個監(jiān)察員,過來敲了敲車窗:“組長,我們到了!”
前方山林起伏,曠野上矗立著一座焦黑殘破的建筑,樓上兩層燒得基本只剩水泥架構(gòu)了,只有地面半層還剩個形狀,勉強能看出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的縣城風(fēng)格。
沈酌起身推門下車,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轉(zhuǎn)身一手撐著車門,定定地望著白晟:“鄙處招聘要求,正式職工須有理工文史碩士以上學(xué)歷,生化環(huán)材均可,但不接受哲學(xué)系畢業(yè)生,抱歉了白先生�!�
空氣靜止了。
白晟一臉不可思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哲學(xué)是在最廣泛和最普遍的形式中對知識的追求,哲學(xué)是全部科學(xué)之母’——1905年,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沈酌禮貌回答:“哲學(xué)已死。2010年,史蒂芬·霍金�!�
“………………”
沈酌說:“代我向令堂致哀。”然后甩上車門轉(zhuǎn)身走了。
說是地處縣城,其實已經(jīng)是縣城郊外靠近山區(qū)了,隨著人口遷移和耕地退化,周邊顯得更加荒涼。
焦黑的墻體裸露著,破碎的老式玻璃窗仿佛一只只空洞的眼睛,仿佛蒼茫天穹下一座安靜的墳?zāi)埂?br />
三年前的那場大火據(jù)說是從三樓開始燒起的,因此越往上毀損得越嚴(yán)重。頭頂木板全部蜷縮、張開,像一片片碩大的死魚鱗。龜裂的地面上堆滿了黑炭狀的雜物,二樓一段走道的墻壁上布滿了凌亂的黑手印,應(yīng)該是逃生時慌不擇路留下的。
“沒逃出去�!彼芑ㄊ疽馍蜃每礃翘莨战牵钟∠ПM頭處,有一個小小的、蜷縮的碳狀黑影印在墻角里。
那是逃生者留下的最后的痕跡。
“三年前衛(wèi)生院被燒毀,三年前野田兄妹倆被圓桌會開除后特地來到這里,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陳淼摸著下巴思索,“會不會大火就是他們放的?”
水溶花實事求是地提醒他:“但火災(zāi)發(fā)生在他倆被圓桌會開除的一個月以前�!�
“那也說不通啊。一座廢棄的衛(wèi)生院,還有鬧鬼傳聞,連當(dāng)?shù)厝硕疾粊�,她是從什么地方知道這里的?有什么東西會引起一個偏激進化主義者的興趣?”陳淼突然來了靈感,一臉緊張地轉(zhuǎn)向沈酌:“學(xué)長,你說這座衛(wèi)生院里該不會隱藏著什么能毀滅人類的終極武器吧!”
沈酌緩緩回頭盯著他,眼珠一動不動,臉上毫無表情。
大家對這一幕都很熟悉。當(dāng)年研究院里二十歲的沈老師看著臺下一群麻瓜學(xué)生,也是同樣的眼神。
“……”陳淼自覺地:“好的學(xué)長,我再想想。”
從窗口向外望去,他們帶來的四名監(jiān)察員已經(jīng)把車停在樓下,開始迅速搜查整座建筑,用儀器仔細勘測周邊任何細微的異能波動。
白晟悻悻地坐在車?yán)�,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搜索什么。一名監(jiān)察員恰好路過,定睛一看登時驚了:“白哥,你搜往生咒干嘛?”
“為我的哲學(xué)母親往生超度。”
“……”
“順便”白晟冷冷道,“今晚本來想請你們?nèi)w去米其林三星吃龍蝦的,現(xiàn)在只能委屈大家陪我一起吃白水青菜守孝了�!�
二樓窗口沈酌:“……”
沈酌一手扶額不語,這時另一名手下三步并做兩步從樓梯上來,急道:“監(jiān)察官,陳組長,您們能下樓來看一眼嗎?”
陳淼問:“怎么?”
“我們在一樓拐角病房里發(fā)現(xiàn)了很多不同尋常的痕跡�!笔窒滤剖欠浅R苫�,“很多……腳印�!�
一樓走廊最盡頭,是一間狹小破敗的病房,四面墻壁黑黃交錯,靠東放著一張鋼絲床,風(fēng)從灰蒙蒙的破碎玻璃窗里呼呼灌進來。
燒裂的地板大塊剝開,縱橫交錯赫然幾十個鞋印。
“鞋底花紋類似女式平底單鞋,腳長在25.5cm到26cm之間,腳掌寬度在10.5之間,推算對方身高應(yīng)該是。”沈酌從地上站起身,“167厘米左右,符合野田洋子的體型特征。”
在邊上低頭記錄的陳淼頓時“哦喲”了一聲:“還真是她?”
“從鞋印邊緣的清晰程度判斷,應(yīng)該是半個月以內(nèi)留下的�!鄙蜃每戳搜弁蟊恚按_切地說,13天又19個小時以前�!�
陳淼登時就震驚了:“這都能看出來?”
沈酌沒有回答。
“學(xué)長你太厲害了,這么精確的嗎?怎么看出來的?你真的一點異能也沒有嗎?學(xué)長,學(xué)長!”
沈酌仿佛沒聽見一般擦肩而過,身后水溶花嘆了口氣,用手機搜出過去半個月的氣象記錄,舉在呆若木雞的陳淼面前。
“14天前的那個中午泉山縣大風(fēng)7級,鞋印不會是那之前留下的,否則邊緣痕跡不會那么清晰。同天深夜11點附近下了場驟雨,所以靠近窗口的鞋底花紋上有放射性水滴覆蓋,從水滴直徑和落地角度可以推算出當(dāng)時的風(fēng)速、風(fēng)向、準(zhǔn)確降雨量。綜上所述,野田洋子來到這座衛(wèi)生院的時間非常確定,是那天的下午4點到晚上11點之間�!�
陳淼:“……”
水溶花靠近小聲問:“坊間傳言,指點你碩士畢業(yè)論文那段時間沈酌天天吃降壓藥,是真的嗎?”
“…………那不是真的!”陳淼十分委屈,回頭大聲:“學(xué)長!告訴我你沒有吃降壓藥!”
沈酌置若罔聞,半蹲在地觀察著什么,眉角微蹙。
“學(xué)長?”
陳淼好奇地湊上來,皺眉觀察片刻,才發(fā)現(xiàn)地上有幾條不甚明顯的、長長的痕跡通往門外:“這是……輪胎?”
“輪椅”沈酌輕聲道。
“——哈?”
陳淼大出意料,低頭仔細一瞅,頭頂幾乎蹭到了沈酌的手。但緊接著身后傳來一股巨力,差點把他凌空提起來,陳淼慌忙掙扎回頭:“白、白哥!”
白晟單手拎著他后頸,和顏悅色地問:“你知道為什么小明的爺爺能活到九十九歲嗎?”
“……”陳淼問:“因為小明的爺爺不好奇地上的輪椅印是誰留下的?”
白晟說:“因為小明的爺爺知道跟學(xué)長保持合理的身體距離。”
陳淼如遭雷劈,回頭求救地看向沈酌,卻發(fā)現(xiàn)他學(xué)長正一言不發(fā)盯著地面,仿佛已經(jīng)給自己進化出了某種超能力,把白晟一切不正常的言行都屏蔽到了五官感知之外。
白晟跟拎小雞崽一樣把陳淼拎到身后去,笑嘻嘻回頭:“沈監(jiān)察�!�
“唔�!�
“你看到床上的影子了嗎?”
鋼絲床已經(jīng)被燒黑了,半傾斜地靠在墻角。除非跪在床邊仔細觀察,否則很難看出灰黑的鋼絲彈簧上,有一具被燒縮水了的、平躺的黑影,頭顱、軀干、四肢宛然。
是個被燒化了的人。
沈酌站起身,無聲地呼了口氣,“——‘榮先生’�!�
“半個月前野田洋子不是一個人來到這里的,跟她一起離開的還有進化源的真正貨主,榮先生。因為這個人雙腿殘疾,所以地上才會留下輪椅的痕跡�!�
“有一件事我們想錯了,野田洋子不是劉三吉的同伙,而是‘榮先生’的。劉三吉可能因為偷竊進化源被抓,所以被榮先生脅迫做一些事情,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劉三吉敢冒著終身監(jiān)禁甚至處決的危險,主動跑到高架橋上來攔我的車�!�
白晟向鋼絲床上一揚下巴:“那這位倒霉仁兄呢?”
沈酌皺起眉角,半晌道:“我有一個懷疑……但很難確定,除非能看到當(dāng)時的場景�!�
“?”
白晟沒明白他的意思,只見沈酌伸手一招。
不遠處水溶花立刻會意地走上前來。
“水溶花的異能非常特殊,她曾經(jīng)被一個未知生物附身,但對方性格兇殘,曾經(jīng)差點一次性殺死一百多個人,社會危險性極大。所以我設(shè)法與這個未知生物建立了一個契約,平時把它封印在水溶花的潛意識深處,需要時只有我能把它釋放出來。”
白晟十分好奇:“未知生物?”
沈酌說:“對,一個純精神系生物,研究院一度認(rèn)為它來自地外文明。”
白晟一手捏著下巴莫名其妙,卻見水溶花對沈酌攤開右手掌心,但緊接著又遲疑了下,對白晟誠懇道:“也許,小明的爺爺偶爾也會因為工作需要,而跟她的學(xué)長握一下手�!�
陳淼一口水:“噗!”
白晟:“哈哈哈哈——”
小明爺爺?shù)膶W(xué)長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陳淼立馬躲到他白哥身后。
但沈酌沒再理他倆,伸出右手自上而下地覆蓋在水溶花掌心上,低聲喚出了受召者的名字:“出來,伊塔爾多魔女!”
一股無形的、強大的異能從兩人交握的掌心散發(fā)出來。
緊接著,水溶花的右半邊臉發(fā)生了恐怖的變化。皮膚溶解,布滿血斑,仿佛被腐蝕一般裸露出怪異骨骼;右半邊身體急劇變異,肌肉呈現(xiàn)出血紅色,密密麻麻的血管像金屬鎖甲一樣覆蓋在手臂和右腿上。
與此同時,她完好的左側(cè)面孔也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妖冶迷人、艷光四射,卷曲的紅色長發(fā)垂到腰際,仿佛血海里茂密的海藻;無數(shù)復(fù)雜花紋在她的左半側(cè)身體延伸,像某種古老的護身符,蔓延到左臂、左腿甚至左眼瞳孔。
這世上沒人能逃過左半邊魔女的致命吸引力,但同時她的右半邊身體又能讓所有人心膽俱裂。
美艷與恐怖的極致結(jié)合。
伊塔爾多魔女。
“啊……”魔女如釋重負,發(fā)出一聲撩人的呻吟。
沈酌立刻要松開兩人交握的手,卻被她一用力抓住了,繼而如艷麗的毒蛇一般依偎而上,指尖輕輕抬起沈酌的下巴:“你想我了嗎,沈監(jiān)察?”
緊接著她俯身一貼,嫵媚的面頰幾乎貼在了沈酌臉上,笑容挑逗充滿暗示:“如果你讓我自由,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沒有人的地方,我可以讓你感受到很多很多的快樂,以及——”
她話音一僵。
一枚小小的銀色控制器出現(xiàn)在她眼前,沈酌冷冷道:“以及很多很多的高壓電�!�
哐當(dāng)一聲撞響,伊塔爾多魔女迅速后退,差點撞翻了桌椅。
“人類!”她咬牙切齒拉扯自己脖頸上的金屬項圈,然而不論如何都扯不下來,只能恨恨盯著沈酌,血紅眼珠里閃現(xiàn)出不加掩飾的惡意:“總有一天我要讓這項圈鎖在你自己的脖子上,總有一天——”
沈酌一哂:“外頭那么多進化者都想把這項圈套我脖子上,那又怎么樣?他們只能想想�!�
“……”
“把三年前這間屋子里的場景重現(xiàn)出來,別讓我命令第二遍。”
白晟扭頭小聲問陳淼:“你被電過么?”
陳淼捂著項圈一臉震驚:“怎么可能,我這么溫順聽話!”
“……”
伊塔爾多魔女含恨盯了沈酌一眼,抬起血紅怪異的左手按在鋼絲床上,沙啞地念了句什么。
那發(fā)音十分晦澀,仿佛是某種古老失傳的咒語,或者是從未在地球上出現(xiàn)過的語言。
緊接著,時空倒流的畫面如洪水般呼嘯而至。
焦黑墻壁復(fù)原,龜裂地磚彌合,破碎的玻璃窗奇跡般自動關(guān)好;眼前一切都恢復(fù)到了三年前大火未發(fā)生時的狀態(tài),屋內(nèi)光線昏暗,散發(fā)出劣質(zhì)消毒水的氣味。
鋼絲病床上,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
那是個十分削瘦的男子,似乎還很年輕,但長年累月的昏迷讓他脫了相,面容干裂枯朽,鼻間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已經(jīng)看不出他本來長什么樣了。
白晟微微瞇起眼睛:“難道他就是……”
“榮先生。”
沈酌輕聲道。
順著沈酌的目光望去,鋼絲床欄邊夾著一張床頭卡,姓名那欄用圓珠筆潦草地寫著——榮亓。
白晟一手吊兒郎當(dāng)?shù)卮钤谏蜃眉缟�,俯身仔細打量那張床頭卡:“……這兄弟有點慘啊,鄉(xiāng)村衛(wèi)生院的治療條件不太好吧。他這是得了什么��?植物人?不會腦死亡了吧?”
沈酌剛要說什么,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身后響起一道陌生的、笑吟吟的聲音:“你猜這位倒霉仁兄得的是什么病,傅�。俊�
——傅琛。
仿佛一道無聲驚雷,沈酌瞳孔遽然擴張。
他瞳孔幽黑得發(fā)寒,白晟清清楚楚感覺到掌心下那瘦峭的肩頭一瞬間就繃住了。少頃沈酌緩緩回頭,三年前的傅琛正站在病房門口,穿越了生死與時光,出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
室內(nèi)一片死寂,人人都驚呆了。
白晟皺起眉頭,按了下沈酌肩膀,在他耳邊帶著安撫和提醒:“沈監(jiān)察。”
三年前的傅琛背對著門外天光,但仍能看出五官非�?±�,是那種走在校園里會吸引很多注意的長相,脖頸上戴著一個標(biāo)記S的金屬圈。
“不感興趣�!彼П鄞蛄坎〈财蹋查_了視線,“走吧,蘇寄橋。我約了沈酌晚上九點在機場見面,再晚要遲到了�!�
一道纖細人影從傅琛身后轉(zhuǎn)了出來,赫然是個美少年,聲音柔和悅耳,仿佛才意識到什么一般抱歉地“呀”了聲:“怎么辦,傅哥,沈?qū)W長要是知道了我倆單獨出來,不會生你的氣吧?”
第
14
章
Chapter
14
白晟的第一反應(yīng)是蘇寄橋這個名字非常耳熟,緊接著回憶起來。
三年前沈酌那起實驗事故中,除傅琛當(dāng)場死亡之外,還有一名A級進化者被炸成了腦重傷,至今躺在醫(yī)院昏迷不醒,正是蘇寄橋。
“天……天啊”陳淼結(jié)結(jié)巴巴,“三年前傅哥跟蘇前輩也來過這座衛(wèi)生院?為什么?”
病房門口,傅琛瞥了蘇寄橋一眼:“不至于吧,沈酌為什么要生氣?”
蘇寄橋和軟地回答:“不知道呀,但我一直覺得沈?qū)W長不是很喜歡我呢,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時有些地方做得還不夠好?”
蘇寄橋大概是白晟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在外貌上跟沈酌打平手的人。但區(qū)別在于,沈酌習(xí)慣于被人仰望,他的上位者氣勢實在是太強了,那種冷峻凌厲的秀麗讓人望而生畏;蘇寄橋則眉眼彎彎,頭發(fā)微卷,氣質(zhì)溫柔如水,光從外表看就親和力極強,甚至連說話都帶著笑吟吟的尾音。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如果不是因為幸運得到了進化,像沈?qū)W長那樣的人,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這輩子連跟他說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吧,更別提討他的歡心啦�!�
“……”白晟偷覷了臉色冰冷的沈酌一眼,扭頭小聲問陳淼:“你們這位蘇前輩說話一直是這種風(fēng)格嗎?”
陳淼還沉浸在三年前這兩人為什么要來這座衛(wèi)生院探視“榮先生”的巨大驚疑里,結(jié)結(jié)巴巴反問:“什、什么風(fēng)格?”
白晟沉默兩秒,含蓄道:“茶香四溢。”
“茶香?什么茶香?”陳淼莫名其妙,“蘇前輩脾氣特別好,熱心體貼善解人意,當(dāng)年在研究院里人氣超級高的,怎么啦?”
白晟懂了。
白晟湊在一臉茫然的陳淼耳邊,壓低聲音輕輕羞辱:“換我指導(dǎo)你碩士論文答辯,我也得吃降壓藥……”
“沈酌對人的態(tài)度基本不會因為對方做得好或者不好而改變,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在他面前都是一眼定生死,我建議你別努力了�!�
傅琛回頭看了眼病床上形銷骨立的人影,沉默片刻,突然說:“但有一件事我還是好奇�!�
“什么?”
傅琛慢慢地道:“我在想,要是沈酌以后見到了這個人,第一眼會是什么反應(yīng)……略有好感,可以忍耐?還是棄如敝履,懶得搭理?”
蘇寄橋笑起來,一副人畜無害善良溫婉的模樣,但還沒說什么就被打斷了。
“算了,走吧�!备佃∮挚戳搜蹠r間,說:“沈酌還在機場等我們今晚出發(fā)去青海,我不想讓沈酌等太久�!�
頃刻仿佛醍醐灌頂,白晟從傅琛的話里意識到一件事。
三年前傅琛與蘇寄橋來到泉山縣衛(wèi)生院,恰好發(fā)生在青海爆炸前一天,也就是說傅琛看完榮亓之后24小時就死了!
但為什么?
兩個高階進化者為什么要來看榮亓,他倆跟這個姓榮的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蘇寄橋眼梢斜斜地望向傅琛,半開玩笑半感嘆:“真羨慕,傅哥對沈?qū)W長是真的很上心啊�!�
傅琛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平靜地回答:“難道作為追求的一方不就是應(yīng)該很上心的嗎?”
蘇寄橋緊走幾步追上他,笑道:“所以說很羨慕啊。哎對了,話說……”
一個地方只能隨機進行一次時間回溯,且場景、范圍有極大限制。眼見他二人要走出范圍之外,沈酌轉(zhuǎn)向伊塔爾多魔女,一貫冷靜的語氣已經(jīng)有點變了:“跟上去,別跟丟這兩人!”
魔女不能抗拒他的命令,但她還沒能做出反應(yīng),突然被電打了似地一看腳下。
只見一根藤蔓突然破土而出,從腳踝死死纏住她全身。
緊接著無數(shù)藤蔓平地升起,其中一條破開顯出里面的人,竟然是野田洋子!
三年前的情景一瞬消失,眼前恢復(fù)成了焦黑破敗的病房。洋子閃電般挾持伊塔爾多魔女退到墻角,嗤笑一聲:“真沒想到你們還有時間倒溯這一招�!�
陳淼失聲:“學(xué)姐!”
洋子一刀抵住魔女的咽喉:“你這種bug級別的存在,為什么要聽令于一個低賤的人類?”
伊塔爾多魔女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回去,只見數(shù)指冰箭寒光一閃,凌空射向洋子,正是反應(yīng)極快的陳淼。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幽黑的空間裂縫瞬間出現(xiàn),無聲無息吞沒冰箭。
δHūTΙΑó
緊接著空間裂縫迅速伸向洋子,眼見她就要挾持魔女跑路!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外面四個監(jiān)察員甚至都來不及沖進門來。轉(zhuǎn)瞬之際沈酌要上前,卻被白晟劈手按住:“你去干什么?”
“伊塔爾多魔女脫離監(jiān)管會出大事,不能讓她走!”
白晟果然上鉤:“她跑了最多出點麻煩,你死了人類分分鐘跟進化者開戰(zhàn),回來!”
話音剛落只見沈酌從善如流退后半步,拍了拍白晟肩膀:“你說得對,還是你上吧�!�
“………………”白晟簡直震驚:“你故意的對吧!你早就打定主意要這樣一分工資不花地使喚我了對吧!”
沈酌鎮(zhèn)定吩咐:“給我把野田洋子也攔下來!”
白晟心說張無忌他娘的臨終教誨果然是真的,越漂亮的美人越會騙人,但這時已經(jīng)來不及做自我檢討了�?臻g裂縫幽黑深邃,不知另一頭通向何方,眼見就要吞噬洋子和伊塔爾多魔女二人,白晟快得仿佛原地消失,再出現(xiàn)時已逼近洋子面門,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把燃燒著熊熊烈焰的長刀,劈手剁向觸手般的藤蔓——
豈料就在這時,洋子臉上掠過一絲詭異的神情。
同一時刻,空間裂縫陡然繞過洋子,與白晟擦肩而過,徑直撲向落單的沈酌。
調(diào)虎離山!
白晟剎那面色一變,調(diào)頭沖向沈酌,但已經(jīng)遲了。
劉三吉從黑洞中探出半身,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沈酌,猛然把他拽了進去!
下一秒空間愈合,裂縫消失。
留在病房的最后一幕,是無數(shù)觸手死死纏著沈酌,迅速把他拉向黑暗中,而劉三吉對著白晟露出了一個毫不掩飾的惡意笑容。
“——學(xué)長!”陳淼脫口而出的驚呼這才落地。
唰一聲疾風(fēng)呼嘯,白晟揮刀指向洋子,臉上總是有點帶笑的神情消失了,強烈的威懾感勃然欲出:“把沈酌還回來�!�
洋子譏諷道:“哦?你打算怎么樣,把我跟人質(zhì)一起砍了嗎?”
陳淼驚怒無比:“放開水學(xué)姐!”
“啊,對了,魔女是不死的,你只會殺死被她附身的那個女驗尸官而已�!毖笞犹裘汲爸S地望著白晟,“怎么,不敢嗎?像你這樣的S級不會還害怕殺人吧?”
伊塔爾多魔女危險地瞇起眼睛,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抬起又放下,似是猶疑不定。
“……我不在乎你怎么處理人質(zhì)。”半晌白晟低沉道,“但沈酌是十大監(jiān)察官中唯一的人類,如果他死在進化者手上,人類與我們之間岌岌可危的和平將毀于一旦,后果不堪設(shè)想�!�
白晟抬起刀尖,越過人質(zhì)指向洋子。
“告訴我沈酌在哪里,不然我會讓你死得非常痛苦,尸體上剩不下一根完整的骨頭�!�
房間陷入了僵持,眾人都繃在原地不敢動。
洋子緊緊盯著白晟,眼梢壓緊到了極致。
很早以前她就聽說過白晟,很多人覺得他成天笑嘻嘻的,總沒個正經(jīng),是個性情開朗、出手闊綽的富二代——但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S級是好脾氣,區(qū)別只在于愿意演到什么程度。
這個叫白晟的人,心思冷酷縝密,控制欲變態(tài)地強,即便在S級中也是個非常棘手的存在。
她厭惡這樣的人。明明有能力帶進化者走得更遠,卻跑去跟螻蟻一般低賤的人類混跡在一起。
“你能殺死我?”洋子冷笑一聲,一刀遽然捅向魔女右肋:“那你就來試試吧!”
陳淼飛身:“住手!”
同一瞬間。
白晟眉宇間清清楚楚地掠過一絲兇戾,甩手扔了長刀,單手隔空一握,五指骨節(jié)噼啪作響。
伴隨著這個動作,無形的力量縛住洋子,她那匕首還沒捅下去,整條手臂就扭曲變形,在骨骼粉碎的亮響中活生生扭成了麻花!
叮當(dāng)!匕首應(yīng)聲落地。
劇痛讓洋子腦�?瞻�,觸電般一抖松開人質(zhì),魔女還沒來得及趁機報復(fù)就被白晟一把抓住,反手推給了陳淼。
緊接著,瘋狂的藤蔓從洋子身周爆發(fā),但根本碰不到白晟一片衣角,眨眼間他森寒的身影就自上而下籠罩了洋子,掐著咽喉一把將她拎了起來:“——沈酌在哪里?”
洋子右臂完全被擰成了螺旋,整個人不住發(fā)抖,咬著牙提了下嘴角:“甘心給人類當(dāng)狗,你們這些叛徒……”
白晟二指隔空一抬,咔嚓!
洋子左臂自動兩周全旋,無數(shù)骨刺穿透皮膚,連血帶肉一下爆開!
“成年人身上有206根骨頭,你現(xiàn)在還剩一百五十根,可以讓我一根一根地慢慢擰。”
白晟低著頭,俯視著洋子血絲密布的眼睛,語氣清晰而殘忍:“告訴我沈酌在哪里,或許你還來得及留一條全尸�!�
“……”洋子全身浴血,死死盯著他,突然咬牙切齒地笑了起來:“來吧,試試看你到底能不能殺了我。就像三千萬年前尼安德特人被智人取代,現(xiàn)在的人類也注定要被滅絕,像你這樣愿意給人類當(dāng)狗的——”
白晟不見喜怒,五指一緊。
那掌力簡直是恐怖的,洋子話音頓止,頸骨自動扭曲到了極致!
那一幕恐怖如同默片,她的臉活生生從青紅變成黑紫,頸椎被一寸一寸掰成蛇形,瘆人的“咯咯”喉骨摩擦響起,眼見就要徹底折斷。
就在一刻。
眾人頭頂突然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野田俊介的身影無聲無息閃現(xiàn)。
“……你完了�!毖笞佣⒅钻蓴D出幾個字。
白晟猝然有所感覺,剛要轉(zhuǎn)身回頭,卻已經(jīng)來不及。
啪!野田俊介打了個響指。
黑色屏障平地而起,迅速構(gòu)成一個個長方體,像一座座立起來的棺材,瞬間把每個人都關(guān)了進去!
“艸!”“這是什么?”“怎么回事?”
所有人同時大驚,白晟反應(yīng)最快,一掌重重拍在屏障上,手背青筋暴起,那半透明的黑色“棺材”卻紋絲不破。
“咳!咳咳咳……”洋子摔倒在地,被她哥扶起來,拽到了一邊。
“空間禁閉。”俊介的中文明顯生硬帶口音,視線掃過一座座黑色棺材里的眾人,然后落在白晟身上,毫不掩飾嘲弄:“別費事了,從里面是打不開的�!�
砰砰砰砰砰!陳淼二話不說舉槍就射,黑色的半透明棺蓋卻全無反應(yīng),子彈甚至穿不過去!
“……親妹妹受苦都能忍到現(xiàn)在才出來,你可真是個男人啊。”白晟瞇起眼睛:“那個姓榮的呢?他自己不敢來?是因為他殘廢還是他不敢見人?”
野田俊介笑起來,眼底閃爍著嗜血的光:“對付你不用榮先生親自動手……還記得上次我是怎么說的?”
他本來就是偏兇的長相,這么一笑更是充滿桀驁和挑釁:“下次再見面,就是你的死期�!�
他一手驀然握拳,指節(jié)筋骨暴起。
白晟霎時心生不好,只見隨著野田俊介那個動作,所有黑色棺材同時急劇壓縮,頃刻就要把在場所有人活生生擠成肉醬——!
第
15
章
Chapter
15
昏暗,空曠。
眩暈仿佛持續(xù)了很久,但其實只是短短幾秒鐘而已。
沈酌閉了閉眼睛,視線逐漸對焦,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張靠背木椅上,雙手被反綁在椅背后,廢棄倉庫中彌漫著潮濕咸腥的血銹味。
前方傳來一道熟悉且得意的聲音:“你好啊,沈監(jiān)察�!�
是劉三吉。
那個細眼方臉、身材不高的男子站在風(fēng)扇下的陰影中,大概覺得自己圓滿完成了榮先生交代的任務(wù),表情頗為愉悅:“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采訪一下,您意外嗎?”
“……”沈酌開了口,聲音有點沙�。骸拔冶容^意外一睜眼看見的是你,而不是那個榮亓�!�
劉三吉立刻:“閉嘴,你是個低賤的普通人,有什么資格讓榮先生親自來見!”
劉三吉聲色俱厲,但沈酌只一哂:“你那個榮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三年前曾經(jīng)被燒成了焦炭,但因為進化方向非常特殊,應(yīng)該有某種殘存細胞的復(fù)生能力。之所以他現(xiàn)在還坐輪椅,可能是因為進化沒完成,身體還沒能達到巔峰狀態(tài),對吧?”
劉三吉剛要呵斥他不準(zhǔn)對榮先生不敬,沈酌卻沒給他張嘴的機會。
“他似乎很想殺我,但卻躲在幕后,只敢派手下出來攔車碰瓷,我猜這大概因為他是個不敢殺人的懦夫或無法動手的殘廢……聊天而已,你抖什么?”
“住口!住口!”劉三吉又驚又懼,“你這個低賤的普通人,也敢對榮先生不敬?”
“你只是個基因低劣的D級,跟普通人也沒太大差別�!鄙蜃脜捑氲氐�,“恕我冒昧,把那個榮先生叫出來吧,你沒有資格同我說話�!�
劉三吉果然被這連續(xù)的刺激沖上了頭,一捋袖子指著左手背:“你說什么,誰基因低劣?老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A級了!”
“……”
劉三吉沒等來沈酌意外的表情,只見他注視著那個血紅的A級標(biāo)識,少頃意味不明地呼了口氣:“果然如此……二次進化。”
“果然什么?”
劉三吉瞪著他,卻見沈酌沒有立刻回答,半晌才道:“你可能是被那個榮先生,當(dāng)成一次性試驗品了。”
劉三吉打小長得矮,因此心思特別細膩,平生最恨被看不起,對旁人無言的輕視尤其敏感。但偏偏沈酌這個人,以他堪稱罕見的學(xué)歷、背景和相貌而言,哪怕他坐在那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都會給人一種含蓄卻強烈的嘲諷感。
此刻劉三吉的感受就特別鮮明:“你別在那胡說八道,什么試驗品?像你這種連進化都做不到的人——”
“你私下昧了榮先生的進化源,被抓回來后為了保命,只能受他指使來刺殺我,報酬是他讓你二次進化成A級。但你不知道的是……進化不是無代價的,每個人能承受的進化強度都有極限�!�
劉三吉大怒指著手背:“別說那沒用的,看見這個A沒有?”
沈酌打斷了他:“你知道這世上最大的謊言是什么嗎?”
劉三吉一卡殼。
“是‘人人生來平等’�!�
沈酌直視著茫然的劉三吉,聲音清晰冷靜,甚至到了有些無情的地步。
“公元1651年,托馬斯·霍布斯提出,人類共同創(chuàng)造了一個巨大的神——利維坦,而組成利維坦的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因此維系和平是所有個體共同建立的自然法則。五年前的大規(guī)模進化發(fā)生后,為了維護這一價值觀,我們極力向公眾掩蓋進化與基因方面的聯(lián)系,因為真相對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太過殘忍�!�
“有的人能進化成S,有的人只能進化到D,還有的人根本無法進化�;蛏鷣硎遣黄降鹊摹!�
“強行越級會讓你的基因不堪重負,就像把矮子強行拉長拔高,會造成全身基因鏈撕裂,染色體全部失活,你見過核輻射遇難者么?跟那差不多,比死還可怕�!�
空曠的倉庫里極其安靜,只有風(fēng)扇葉片旋轉(zhuǎn)發(fā)出交錯的機械聲。
劉三吉瞳孔急劇擴張,仔細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他的指端微微顫栗,但少頃他冷笑了一聲:“別逗了,你連D級進化都做不到,你才是基因最低劣的,憑什么讓我相信這種扯淡的鬼話?”
“抱歉,我是做學(xué)術(shù)出身的,說話比較直�!鄙蜃闷届o道,“你不僅是試驗品,還是個一次性耗材的試驗品,接受現(xiàn)實吧�!�
不可能!
荒謬!
劉三吉幾乎立刻暴出粗口,但更深的懷疑、恐懼,以及強烈想要證明自己的欲望壓倒了一切。半晌他嘴角扭曲地冷笑了一下:“你說我是一次性耗材?你才是真正的一次性耗材。榮先生說了,只要你死了就給我最高的獎賞,甚至能讓我永生……”
他一抬手,喝道:“索性讓你的尸體也廢物利用,成為我吞噬的一部分吧!”
他身后的陰影中傳來窸窸窣窣聲,仿佛很多黏膩沉重的東西在布滿灰塵的地上滑動,令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