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隔著一段距離細(xì)細(xì)描摹，似乎是想勾勒出他的輪廓。
林祁微愣。
一種被凝視的感覺非常強(qiáng)烈，這種視線不是來自男孩，
來自更遙遠(yuǎn)的地方。
冷淡而認(rèn)真，挑剔而嘲諷。
林祁：.......想什么呢！
林祁借著那一根小小的管子，輸入氣息，運(yùn)用靈力，
將小男孩帶出了水面。
出水的那一刻，陽光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林間幽靜被破壞。
早在男孩落水的時候，動靜就已經(jīng)將村長的兒子和那位年輕少婦給驚動了！
“有人！”
少婦嚇得整個人都臉色發(fā)白，今日之事要是傳出去了，她也別想活了。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
匆匆穿起衣服，就想要起身。
男子倒是一點(diǎn)都不急，
慢慢地坐起來，
想著看看是哪個掃興的人。
男孩在出水后，整個人一激靈清醒了過來，本來的求死的心徹底沒了，
滿心的喜悅和激動化為唇角大大的笑容。
林祁吐出了小管子，男孩察覺到了，也乖巧地把嘴里管子吐了出來。
水洗去了臉上的贓物，男孩的五官愈發(fā)清晰，精致柔媚卻并不女氣，此時眉眼處處皆歡喜，頗讓人驚艷。
他輕聲欣喜地說：“您還在是么？又是您救了我�！�
林祁：是我是我還是我，所以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亂跑。
水不是很深，男孩手腳恢復(fù)了知覺，一個人爬到了岸邊。他手臂抵在河邊上，瞪著小短腿從河里爬了出來。長發(fā)濕漉漉的披在身上，皮膚玉一樣光滑，睫毛上水珠閃閃，給人一種孩童的纖弱稚嫩之感。
他的心情非常好，莫名的非常好，耳邊的風(fēng)聲似乎都變得歡快愉悅。
他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說：“您不會再走了是么？”
山坡上，村長兒子嘴里叼著根草，看到這一幕，草都掉了下來。女人已經(jīng)被嚇得半死，拽著男子就要走：“你還在看什么，等下村里人來了，咱倆誰都討不了好�！�
男子只覺得一股欲火從腹部一路上腦�？诟缮嘣�，眼睛瞪直。
死死看著男孩白嫩的皮膚，纖細(xì)的手腕，還有破爛衣衫下傷痕遍布的身體，帶來的快感幾乎讓他血液沸騰。蹂躪的欲望，欺辱的欲望。
他怎么、他怎么、他怎么以前沒發(fā)覺這個孽星，是這樣的尤物。
女子被他眼神嚇著了，也惡心到了，用長長的指甲狠掐：“你瘋了么！真的是個畜生，那可是個災(zāi)星，而且還只有幾歲！你還是不是人了！”
女子慌亂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急聲催促道：“快點(diǎn)走了�！�
“沒人來的，你瞎擔(dān)心什么，別掐了，成成成，我走，我走�！�
男子被她催的煩，今日也心滿意足了，跟在婦人身后離開此處。
最后用淫邪的目光戀戀不忘地看了眼河邊的男孩，心里暗做打算，嘿嘿地笑了兩聲。
林祁瞥了眼那對狗男女的方向，看他們急匆匆地走，也不再下殺手。倘若他們在這里死了，到時候又會連累到這個男孩。下次找機(jī)會在為民除害吧。
對于男孩滿含欣喜期待的提問，林祁拿著塊石頭，不知道怎么作答。
用畫來翻譯語言，真叫人抓狂。
想了很久他決定放棄，拿石頭輕輕觸碰男孩的手背，兩下，當(dāng)作他們之間的約定俗成，表示贊同。
男孩難掩歡喜，他甚至想要跳起來尖叫。
但是忍住了，說：“我、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
林祁：當(dāng)然可以，只是真的沒必要，而且我也寫不出來。
他沒說話，沒動筆，沒給出半點(diǎn)回應(yīng)。
男孩有些失落，卻又很快打起精神來，道：“您不愿意也、也沒關(guān)系�！�
這樣是不是有些冒犯，太久沒說話，他連自己的語氣都不能控制。
“不、不是，我......”
他最后說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弱。
林祁沒懂他的意思，但看出了他的惶恐無措。
這個孩子也太敏感了。
林祁嘆氣，輕輕地用手里的東西拍了拍男孩的手背，表示安慰。
男孩噤聲，他內(nèi)心有一股欲望迫切的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每一句話涌到嘴邊都覺得不合適。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在神明面前，更是束手無策，茫然不知。
林祁看了看旁邊，覺得這地方也還好，今晚就在這里過夜算了。這個時節(jié)晚上也不會凍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暗中觀察.jpg的地雷~
歐陽曉楓的十瓶營養(yǎng)液
58、贈花
夜晚降臨，
林祁撿起枯枝搭起了一個火堆，男孩就在旁邊坐著，濕漉漉的衣服已經(jīng)被烘干，
但是頭發(fā)還有些潮。
火堆燃起的時候。
他感受到熱氣拂面，
溫暖逐漸蔓延四肢，
心底一片柔軟。。
林祁想著男孩晚上也沒吃什么東西，
自己要不要隨便抓只兔子烤一烤，
不過再仔細(xì)想了想，
他還是放棄了。
一來沒調(diào)料味道不怎樣，二來，并不是很干凈。
林祁拿著樹枝在地上，
畫了一個口，畫了幾個箭頭。
然后又拿木棍戳了戳男孩的肚子。
示意：你餓不餓。
這樣的相處久了，他反而生出幾分好笑來，同時又有點(diǎn)心酸，
一個不能言，一個不能見，而且彼此之間文字還不通。真的是最遙遠(yuǎn)的距離呀。
男孩每一回被他觸碰都神經(jīng)緊繃，但他反應(yīng)很快，略有結(jié)巴說道：“我、我不餓�！�
林祁心道：不餓？你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吃過一口東西，你以為你修仙已經(jīng)辟谷了呀。
也罷，
問他想吃什么是問不出來的。
林祁決定自己去田地里覓食，但突然離開這個小可憐估計(jì)又要傷心了。
他握著樹枝，
絞盡腦汁，
最后畫了一個火柴人，一條路，然后一方田。
給男孩摸索，
男孩皺眉：“您是要去田里找東西給我吃么？”
對的，聰明。
男孩是想拒絕的，他身體異于常人，不吃不喝三個月都不會死，但張嘴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心里問著自己，這樣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麻煩，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粘人？
他把話收回去，笑了起來，“好的，您去吧，我在這里等你，不亂跑�！�
他又加了句：“謝謝您。”
你不亂跑就好了。
林祁在男孩的周圍設(shè)了一個小小的屏障。
他的力量對村子里的活人無效，對其余的生物死物威力也大打折扣，但是防一防蛇蟲還是可以的。
林祁御劍飛過山林，匆匆往田里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這個時節(jié)沒有紅薯，沒有什么可以生吃的作物，他只能進(jìn)村子里去，偷點(diǎn)東西出來。
翻墻入戶，進(jìn)了一家人的廚房里，從墻壁上摘了幾個掛很久的玉米，還有鍋里放著的一些饃饃。
林祁有點(diǎn)不好意思，第一次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道：“謝謝謝謝，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在外人看來，就是兩個玉米和兩個饃饃浮在空中，自己跑了出去。
林祁回去的時候換了一條路走。期待著能夠在途中發(fā)現(xiàn)霧鳴草。
但是多年之后爛大街的草，貌似在這里并不常見。
霧鳴草是找不到了，那么......婆娑花？
他動用神識，終于在一處懸崖壁上發(fā)現(xiàn)了幾株從巖縫里探出頭來的婆娑花。
因?yàn)榈乩砦恢脤?shí)在驚險(xiǎn)，所以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人摘取。
林祁飛到了花前，取下三株，心里終于有了底，現(xiàn)在只差時間問題了。
把小可憐身上的詛咒給消了，把村里那個人渣給滅了，再給小可憐找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他就可以走了。
回到河邊時，男孩果然動都沒有動，他就抱著自己坐在火堆邊，長發(fā)柔順，眉眼秀麗，察覺到林祁的到來，瞬間臉上都煥發(fā)出光彩：“您回來了？”
莫名有種養(yǎng)兒子的感覺。
林祁把東西放在男孩面前。
男孩停頓過后，伸出手摸到了一個還微有熱氣的饃饃，他微愣，低頭沉默不語。
林祁疑惑：怎么了？不喜歡吃么？
男孩手顫抖地拿起一塊饃饃，長發(fā)落下覆蓋神情，像個小倉鼠一口一口地吃著。
林祁覺得有些不對勁。
拿木枝扶開他的頭發(fā)，難以置信。
哭了？
男孩鼻尖通紅，眼淚正不斷地從眼角溢出，極力克制都克制不住。
長發(fā)被撩起的那一刻，他一驚，把東西放下忙用手擦眼角，道：“我、我，我眼睛里進(jìn)了什么東西�！�
進(jìn)個鬼東西。
林祁無奈又心疼，在地上畫了個眼睛，眼睛下面有幾滴淚，在旁邊大大地畫了一個×，碰了碰男孩。別哭了。
男孩用手摸，理解了意思后，整個人緊張得臉發(fā)白。沒人會喜歡愛哭的人，神明同樣不例外。
他努力克制自己，“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太過害怕，他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克制眼淚，卻忽視了語氣的哽咽�？雌饋砀蓱z了。
林祁扯嘴角，不是，少年，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你誤會了！
不行，他得想辦法彌補(bǔ)一下。
林祁想起了自己摘下的那三株婆娑花，反正用也只用一株花，他拿起筆在地上畫了只手，因?yàn)榍闆r緊急，干脆就用一個圓來代替手掌，五根棍子，來代替手指。
——把手張開。
男孩咬唇，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還是乖巧地張開了手。
林祁把一朵婆娑花去掉莖桿，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男孩感覺到了什么輕盈的東西落在掌心。
他不敢合手，怕捏碎了那掌心脆弱而又美好的東西。他甚至不敢去摸索，怕?lián)p壞它的一分一毫。
林祁在地上又畫了一朵花。
不要那么緊繃，就是一朵花而已。
男孩用另一只手去摸，終于知道手里的東西是什么了。他把花放在了前方，手指一一劃過花瓣，花蕊，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這花深深刻入回憶。
眼淚還在繼續(xù)流著，但是唇角的弧度大大揚(yáng)起，滿含驚喜和敬畏。
“......謝謝您�！�
林祁一笑。
真是個好哄的小家伙。
男孩把花珍寶似的藏了衣袖里，只是他的衣服太破爛，根本放不進(jìn)。沒有辦法，他自己用手指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才小心翼翼把花放進(jìn)去。
他撿起饃饃，繼續(xù)一口一口地吃著，吃到一半總要伸手摸摸那花還在不在。
林祁不再看他，自己開始瞎琢磨那種丹藥怎么煉制。
首先他要找一個煉丹爐，沒有煉丹爐隨便找個封閉的容器也成，不過質(zhì)量要好一點(diǎn)。練到一半突然爐炸了那也是造孽。
林祁回憶了一下藥方，他不是煉藥師，對于丹藥不是很熟悉，只是以往出門游歷有遇到過有煉造過，才存了點(diǎn)印象。
他兀自思考著，男孩也邊走神邊把東西吃完了。
吃完了，能夠感受到旁邊讓人心安的氣息。
他要不要說點(diǎn)什么。
一直沒有主動與人交談，也一直沒人教他怎么跟人對話，他想要好好對待一個人，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最基本的交流都給不了。
男孩很苦惱，然后咬唇，輕聲說：“您是因?yàn)橥槲�，所以對我這么好么�！�
他心很惶恐，不想讓他離開，卻又害怕，“......我并不值得您同情，我、我害了很多人，我是個怪物，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會很慘。您是神，但我害怕您也會被我牽連�！�
他在說什么？！他在逼著他走么？！
不行呀，快點(diǎn)住嘴！住嘴！
只是完全控制不住，他的頭腦一片空白，等待最終審判：“我這樣的怪物，不值得您這樣的�！�
林祁還以為他要說什么呢。有點(diǎn)想笑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我是神，我不怕。”
既然這個男孩以為他是神，那么他就姑且當(dāng)一回神吧。
男孩聽不到，也感覺不到，但是能冥冥中體會出一種溫柔在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