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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這時，景熙帝才道：“說�！�

    帝王并不曾抬眼看福瑞一眼，不過伺候在身邊太久，福瑞明白這是在對自己說。

    他憋了這么久，終于得景熙帝一問，忙道：“皇后娘娘身邊的掌事女官香茵求見天顏，說是有要事啟稟萬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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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章

    第16章沉迷

    景熙帝神情有些淡漠。

    他和皇后自幼相識，倒是熟知彼此秉性，十四歲時先帝駕崩，傳位于他，同時訂下了他和皇后的這門婚事，十五歲親政，并娶妻封后，兩個人為夫妻已經(jīng)十八載。

    這些年他后宮中也頗有些妃嬪，都是各年采選的秀女，但他并不沉溺后宮，凡事一視同仁，一切都以舊年規(guī)矩行事，對皇后該給的敬重也都給了，是以后宮之中相安無事，帝后之間相敬如賓。

    這一次前來山中祈福，皇后帶領(lǐng)內(nèi)外命婦歇在延祥觀，無要緊事宜自然不會輕易派了身邊人前來。

    能讓皇后在這時候非要派身邊人前來傳話的，必然是非要稟報不可的。

    景熙帝只想到一種可能。

    太子。

    以及太子心儀的女子寧氏。

    寧氏被送至延祥觀出家修道，太子心思還沒絕，這一遭只怕是又勾起心事來。

    他眼底涼淡，面無表情地道：“宣。”

    福瑞得令，匆忙出去了，沒多久便見宮女香茵低著頭進來，進來后跪在那里見禮。

    景熙帝坐在禪椅上，捏著茶盞，慢悠悠地品著。

    香茵只覺帝王的威嚴感撲面而來，她跪在那里，不敢言語。

    景熙帝：“說�！�

    香茵舔了舔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娘娘吩咐奴婢傳話，太子殿下自打上了山，便一徑想見出家修道的寧氏，昨夜竟然貿(mào)然要闖延祥觀，被侍衛(wèi)攔下�！�

    景熙帝不置可否。

    香茵大著膽子繼續(xù)道：“聽說今日一大早又在觀外候著，娘娘實在沒法，才吩咐奴婢向萬歲稟報，請萬歲爺定奪�！�

    景熙帝神情平淡：“寧氏入了延祥觀后，可還安分？”

    香茵：“寧氏入了道門后，法號妙真，前兩日娘娘叫來問了句話，看著倒也循規(guī)蹈矩，這兩日因觀中人多，又怕看在太子殿下眼中，觀中便要她留在房中，不許外出，免得節(jié)外生枝�！�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隱隱有些忐忑。

    景熙帝察覺了，他沒什么表情地掃了香茵一眼，卻是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香茵這一遭過來必有用意，但對于后宮諸妃行事，他素來睜一眼閉一只眼。

    他受命于天，臨御天下，享八方進貢，看萬國來朝，后宮翻不出什么大風(fēng)浪，他沒必要為這些雜沓小事多花心思。

    ——此時的他自然不會意識到，他但凡肯多用一些心思，或者隨意派近衛(wèi)去查查，便馬上知曉，昨夜被他摟在懷中，讓他銷魂蝕骨的尤物到底是何許人也。

    他也便會知道，自己已經(jīng)踩踏在人倫綱常的懸崖邊。

    可人生的玄妙和殘酷便在于，當你終于意識到潮汐來時，你已泥足深陷。

    他縱為帝王之尊，也不能幸免。

    而香茵這次過來，確實是別有用意。

    妙真丟了，跑出去不見了，這是大事，如果讓太子知道了，還不知道鬧出什么幺蛾子。

    偏偏妙真走丟時，恰好皇后駕臨延祥觀，難免有些嫌隙瓜葛。

    于是皇后便只佯作不知，要延祥觀暫時瞞下這一樁，并盡快派人尋找，將妙真捉回來。

    但皇后到底考慮周全，也怕萬一尋不回妙真，事發(fā)，萬歲或者太子那里她不好推脫，于是干脆便派香茵前來，好歹提一句太子在延祥觀胡鬧的種種，若萬一將來不好收拾，皇后也好撇清。

    此時她一股腦將事情稟報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卻不置可否，她心里難免打鼓。

    妙真丟了后延祥觀不敢聲張，借著其他由頭偷偷地尋，皇后也順水推舟佯作不知，不知道能不能瞞住。

    應(yīng)是能的吧，畢竟萬歲日理萬機，萬萬不至于操心這些。

    后宮諸事，萬歲爺往日一概不理的，都是交給皇后打理。

    她正想著，景熙帝抬手，示意香茵下去。

    香茵有些惶恐，但并不敢說什么，只能退下。

    待到香茵退下后，場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全都屏聲斂氣，不敢言語。

    景熙帝放下手中茶盞，道：“福泰，五娘子如何了？”

    福泰忙道：“回萬歲，五娘子還在睡著，不曾醒來，不過昨晚御醫(yī)帶了女醫(yī)前來，特意為五娘子檢查身子，如今御醫(yī)已經(jīng)早早候著，正等萬歲爺傳喚�！�

    因景熙帝對此女子的格外上心，福泰自然也處處周到，不敢怠慢。

    景熙帝：“她還睡著？”

    福泰知道景熙帝心思，忙道：“回萬歲，御醫(yī)說五娘子身子并無大礙，只是過于疲乏，如今已經(jīng)備好膳食，只等她醒來�！�

    一旁方越聽此，也上前稟道：“屬下已經(jīng)命人連夜查過，只是昨夜雨急，又是夜晚，一時還沒消息，只知道——”

    景熙帝卻抬手，示意方越道：“先不必查了。”

    左不過只是一小小娘子，逃不出他手掌心，非要查個底朝天，反倒是失了幾絲趣味。

    況且，他到底存著一些私心，小娘子是別家低賤的伶奴，生得如此花容月貌，早已侍奉過主家，他昨晚也知她并不是初次。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養(yǎng)了這樣一個嬌俏玉人兒，誰能忍住放著不碰？

    景熙帝本身于女子貞操并不在意，可若細想，終究存著幾分不喜。

    如今不知道確切，隔著一層朦朧霧氣，便會有些詩情畫意的遐想。

    一旦知道具體來歷，諸如哪個朝臣或者哪個王公貴族的家奴，朝堂上他高居于御座，俯首下面跪拜著的臣子，卻想到對方曾如何和那小娘子顛龍倒鳳，那該是何等滋味。

    他這樣的身份，怎么可能彎腰撿旁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是以，若是細查，知道真相，白白掃興，丟了如今這尋幽探秘的雅興。

    方越聽此，自然意外，不過也只能道一聲“遵命”。

    景熙帝用過早膳后，略做洗漱，便起身準備去看看阿嫵。

    旁邊福瑞并不知昨晚底細，此時見狀，不免意外。

    帝王竟要親自探望一個還在睡夢中的女子？

    這……

    福瑞看向福泰，眼神里都是震驚。

    福泰自然明白福瑞的疑惑，他其實也是沒想到。

    不過回想下那女子驚世的容顏，似乎也沒什么稀奇的。

    所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也不過如此吧。

    **********

    福泰陪著景熙帝前去，福瑞卻匆忙往回，走至回廊拐角，便看到香茵站在一抹翠竹旁。

    之前香茵一直低頭跪著，并不惹眼，如今細看，她挽著一窩銀絲髻，身上是白藕絲對衿裳，配上錦藍裙，典雅莊重卻又別有一份俏麗。

    福瑞忙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道：“好好的，你今日怎么領(lǐng)了這差！”

    香茵是跟隨皇后進宮的，其實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模樣俏麗出挑，早幾年和福瑞好上了，私底下很有些來往。

    對于這些，景熙帝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福瑞素來小心，不愿意在人前張揚，免得惹出事端。

    如今香茵見了福瑞，忙一步上前，低聲道：“今日萬歲這是怎么了，瞧著心緒不佳？我原也是過來回話，誰知道君心難測，實在猜不透，事情沒個著落，我怎么回去和皇后娘娘交待�！�

    福瑞嘆：“你原不該來提這些。”

    香茵：“這又是什么道理？”

    福瑞：“太子殿下養(yǎng)在府中那寧娘子雖曾在太子府中小住，不過沒名沒份，如今又已經(jīng)皈依道門，太子見或者不見，又有什么要緊，一切以觀中規(guī)矩便是，若是延祥觀力有未逮不能攔住，可以以慣例上奏，以求助力，如今卻眼巴巴地過來稟報萬歲，這叫什么事，萬歲若是理會，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香茵聽了沉默，很是無奈：“理是這個理，可太子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為了這寧娘子倒是和萬歲倔上了，皇后娘娘也不好管束，總歸難辦。”

    景熙帝可以管束著太子，皇后這里卻是難辦。

    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又是以后繼承大寶的儲君，皇后便是高居鳳位，也有所顧忌。

    福瑞：“那也沒法子，為了太子這事，萬歲龍顏大怒，親自下了口諭要那女子入了道門，這已經(jīng)是破天荒了，至于以后，太子怎么鬧，還能鬧破天不成？暫且忍耐忍耐，等這股勁頭過去，也就消停了。”

    香茵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楚，當下嘆了聲：“罷了，我先去回稟娘娘吧�！�

    福瑞想起景熙帝寵幸的五娘子，待要和香茵提。

    香茵見福瑞似乎有話：“怎么了？”

    福瑞話到嘴邊終究沒說，只是笑著道：“也沒什么，只是想著多日不見，倒是惦記你，你卻突然來了�！�

    香茵見福瑞眸光灼灼，就那么看著自己，一時也是臉紅耳赤。

    只是她瞞著福瑞寧娘子走丟一事，終究愧疚，便道：“我，我這里忙著，先回了。”

    福瑞其實也在猶豫，想著要不要和她提起五娘子，聽她這么說，便歇了心思：“好，你早些回去，免得耽誤了時間�！�

    *********

    景熙帝邁入別苑時，只見這里寂靜無聲，幾個內(nèi)侍宮娥全都小心地侯在外面。

    他略挑眉。

    福泰上前，壓低了聲音道：“五娘子還在睡，王太醫(yī)在側(cè)房候著�！�

    景熙帝有些無奈地看了眼那遮擋著的五扇山水屏風(fēng)，想著這小娘子真能睡。

    不過一時也不想驚擾了她，便命人宣召御醫(yī)，很快王太醫(yī)小跑步過來拜見景熙帝，并恭敬地奉上醫(yī)案。

    景熙帝隨意接過來，翻看著。

    室內(nèi)寂靜無聲，王太醫(yī)試探著小心地道：“貴人身子并無大礙，只是過于嬌弱疲憊，是以如今沉睡不醒，不過貴人身子嬌，還是要叫醒用了早膳才好�！�

    景熙帝看著手中醫(yī)案，這次對于阿嫵的查驗格外細致，將阿嫵身上各樣情況都一一列出，包括手指被花刺傷到的痕跡，腳底被山路磨破的傷痕，這其中自然也提到，她已為人婦，在此之前便有過男女之事。

    景熙帝并不意外，女子是否有過燕好，他自己本就有所察覺，況且她也曾提過。

    不過醫(yī)案上竟還提到，她身體上有跡象，竟和經(jīng)產(chǎn)婦有吻合之處。

    或許因為此事于女醫(yī)來說太過意外，她們也不敢妄下論斷，便格外詳述了所發(fā)現(xiàn)的跡象，最后得出一個似是而非含含糊糊的結(jié)論。

    景熙帝不知道看過多少官員絞盡腦汁寫下的奏章，自然很擅長于那冠冕堂皇的字里行間看出其中竭力隱藏的意思。

    他盯著那一行字，略蹙眉，想著小娘子那身子嬌艷雪嫩，通體無暇，仿若仙人。

    這樣的女子竟曾為別的男人孕育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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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章

    第17章寵愛

    帝王神情并無變化，但身邊侍奉之人最知道體察帝王細微心思，赫赫龍威之下，哪怕半分不悅，于底下人而言也是一場波瀾。

    福泰垂手恭敬地立著，小心謹慎，大氣都不敢喘。

    他心里自是忐忑，想著此事該如何善了。

    一旁王太醫(yī)更是惶恐不安，按照后宮規(guī)矩，帝王不可能隨意臨幸女子，后宮女子都是千挑萬選，過了一道道篩選檢查后，由太醫(yī)院寫下醫(yī)案畫押，才有資格將姓名寫在帝王備選的后宮名冊中，等待臨幸。

    如今帝王貿(mào)然臨幸了這么一個女子，雖說這女子并沒什么不適隱疾，不過曾經(jīng)侍奉其他男子，且可能有過孕育，終究不妥。

    大暉對女子貞操并不是那么看重，也有再婚女嫁得高門的，可景熙帝為帝王之尊，其中講究自然不同于尋常人。

    一時之間，場中氣氛凝滯壓抑，在場所有人全都提著心，等著帝王決斷。

    最后終于，景熙帝把醫(yī)案放在案幾上，吩咐道：“先下去吧�！�

    聲音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眾人的心放下，又重新提起。

    王太醫(yī)低著頭，越發(fā)恭謹，大氣不敢喘地退下，福泰卻是叫苦不迭，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那位五娘子？

    景熙帝神情晦暗，喜怒難辨。

    福泰提著心，小心翼翼地從旁候著，冷汗已經(jīng)自額頭滲出。

    身為這天下至尊，萬歲爺想要什么不可以？這幾年萬歲對后宮女色并不上心，甚至可以說是寡淡得很，如今好不容易看中一個，若是這女子清清白白，哪怕是小戶人家，自然也可以輕松迎入宮中，皆大歡喜。

    可……侍奉過別的男人？且可能孕育過？

    這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或許可以，但景熙帝不行。

    他喜潔，所用之物，外人是絕對不許觸碰的，曾經(jīng)他習(xí)慣用一塊栽絨毯，后來皇后無意中踩到那塊栽絨毯，景熙帝便命人扔了。

    福泰想起這些，越發(fā)不知如何是好。

    誰知道這時，景熙帝陡然起身，大踏步走入內(nèi)苑。

    福泰心里一慌，他完全琢磨不透自己主子什么意思，但少不得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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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晨霧繚繞，天氣沁涼，濕氣也重，景熙帝的別苑早早用了炭火，房間中溫暖靜謐，以至于景熙帝似乎聞到一絲柔和的甜香。

    是龍涎香的氣息，但是比平時更好聞一些。

    他腳步頓了頓，想著其實和往日并無不同，只是這里多了一個軟綿綿的小娘子，倒是讓自己心緒不寧，甚至生出許多綺念來。

    他有些自嘲地勾唇，之后特意放慢了腳步。

    并不急。

    若這小娘子是一道珍饈，那他有資格也有耐心慢慢品嘗，是他的便是他的。

    窗欞前的香幾上擺著五彩斑斕的黃蜀葵，鵝黃的花朵嬌艷明媚。

    景熙帝繞過黃楊木石面座屏，走到榻前，略猶豫了下，便撩起錦帳。

    于是便看到安睡的她。

    其實昨夜歇下時，多少會生出疑慮，會覺得那是一場襄王會巫山神女的夢。

    一直到如今重新看到她，才終于確認，并不是夢。

    她正睡著，睡得香甜，過于修長濃密的睫毛安靜地垂著。

    晨間的陽光輕盈地灑進來，有些許落在她面龐上，明媚的光線下，那肌膚瑩潤透粉，越發(fā)惹人憐愛。

    景熙帝低頭打量這小娘子半晌，最后視線落在她唇上。

    那抹紅唇嫩得如同熟透的粉漿果，讓人有種錯覺，只要用手指輕輕一碰，那紅唇就能爆出鮮嫩的汁水來。

    景熙帝極喜歡這小娘子的皮相，作為大暉天下之主，他理所當然認為，這樣罕見的美色就該是自己的。

    她應(yīng)該為自己而生，為自己而造。

    可太醫(yī)說，她曾侍奉過其他男人，且可能有過孕育。

    他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