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而她,只是沾染了一些床笫之事,仿佛也可以品嘗貴人們才能吃的牛乳了。
她在心里一個嘆息,想著趁著還不曾事發(fā),自己還是多享用一些吧。
要享用一個夠本。
至于其它的,再說吧。
大不了就是一個死而已。
至少,黃泉路上,她可以對其他小鬼說,牛乳羹,你吃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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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22]第
22
章
第22章帝王的孤寂
阿嫵大吃一通,反倒是想開了。
反正她這條命是撿來的,能捱多久便多久。
想她原本不過是東海之濱的漁家女,哪里見過什么世面,可這短短的一兩年內,先是跟在陸允鑒身邊,雖說也遭罪了,可遭罪的同時不是也見了世面嗎?
平心而論,陸允鑒身形好,相貌好,她不吃虧。
陸允鑒管束著她,不讓她外出,可其實不曾打她,不曾罵她,也不曾餓著她,無非就是男女那點事,床事上太過分了,總逼著她這樣那樣而已。
陸允鑒之后便是太子,太子生得溫潤俊美,對她寵愛有加,那更是沒得說。
如今遭遇這老皇帝,雖說是當?shù)娜肆�,可也才過而立之年沒幾年,也算是風華正茂,關鍵是要本錢有本錢,要相貌有相貌,要權勢有權勢。
能給她吃牛乳羹的男人,睡了也就睡了,總歸不虧。
其實細想下,她先享用位高權重的國舅爺,接著享用太子,再享用皇帝,放眼當今大暉天下,也就她獨一份了吧?
這時就聽外面?zhèn)鱽韯屿o,卻是那福泰去而復返,身后還跟著幾個小侍者——估計是太監(jiān),那些太監(jiān)抬著一件包鐵盝頂小箱。
福泰進來拜見,笑呵呵地道:“三公子如今雖忙著,不過也惦記著五娘子,特特命人送來一些金銀頭面�!�
阿嫵頓時眼睛一亮:“是嗎?什么金銀頭面?”
她在太子那里可是摟了不少金子在手里,這次從延祥觀逃出來,那些金子不便放在身上,只能埋在山中,如今經歷這么一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去挖了,以及會不會被別人挖了。
總之她現(xiàn)在一窮二白了。
現(xiàn)在能有金子,哪怕過幾天死了,至少現(xiàn)在可以擁有了。
福泰見她那雙點墨一般的眸子仿佛瞬間被點亮了,心想可真是投了這位的心思。
他笑著道:“五娘子稍等,這就給你呈上來�!�
于是他連忙招呼那兩個內侍將那件箱子搬進來。
這小箱子不算特別大,不過做工精細講究,箱蓋為盝頂形,下面有底座,施了金漆,箱體是雙鳳呈祥的雕紋。
若是以往,阿嫵看到了就看到了,也不會往心里去。
可她如今猜到賾三郎便是皇帝,再看這箱子,心里明白上面的雙鳳紋飾也不是隨便什么人可以用的,這是皇室內廷之物了。
她便期待起來。
要么榮華富貴,要么身首異處,她也是腦袋別褲腰帶謀富貴了!
福泰當即命人打開箱子,打開之后,阿嫵只看一眼,便看得眼花繚亂。
里面滿滿一箱子的金銀珠寶首飾,流光溢彩,璀璨生輝!
她小心地看向福泰:“這些,給我的?”
福泰依然笑呵呵的:“是,三公子說了,這些都是送給五娘子的,若是不喜歡,再命人打新的便是了�!�
�。�!
阿嫵便心花怒放。
她上前一步,隨手抓起來一個,這竟是一件白玉嵌紅寶石金簪,簪首鏤空成云形,上面鑲嵌了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那紅寶石鮮艷奪目,一看便不是凡品。
她又去看別的,里面各樣金首飾特別多,鑲寶嵌玉的金鈿,金鑲玉魚籃觀音分心,鸞鳳穿花金滿冠,各式各樣,全都精美絕倫,富麗堂皇!
她兩只手各攥住一把金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里都是歡喜雀躍。
這帝王之家就是不一樣,哪怕當個沒名沒分養(yǎng)在外面的,隨手就送一大箱子貴重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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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帝此次前來南瓊子是為了祈福之儀,明日是正儀,清晨時候他便要前往上瓊山,屆時欽天監(jiān)諸部官員以及諸執(zhí)事陪祀官都會在場,他身為帝王必要主持祝儀,并向天上神明禱告獻牲。
他人雖不在宮中,不過要緊朝政還是要處置。
這幾日內閣輔臣將要緊政事都歸置總結過,呈現(xiàn)到他面前,他挑著看了看。
大暉天下的疆域要遠勝前朝,從南到北甚至時令不同,可能這里飄雪那里干旱,這里富足那里貧瘠,于是總有各樣要緊大事被各地官員寫在公文上,快馬加鞭送到都城,經過一道道手續(xù)后呈現(xiàn)在他面前。
那些奏章的撰寫者,自然都是懷著萬分虔誠之心,一筆一劃寫下,盼望著他這位帝王能夠親閱,能夠點批。
這于他們來說也許是這輩子最大的機會。
可對于景熙帝來說,送到他面前的奏章太多太多了,多的時候每日達到上千件。
他不可能全都親自批閱。
這些奏章會有內閣官員做初步的篩查檢閱,歸置整理,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分門別類,并向他稟報。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要緊大事是他一直記掛著的,比如沿海一帶的賊寇以及造船海航,比如西北可能的災荒。
是以如今他并不敢松懈,依然召見了幾位大臣,并處理了幾項重要政務。
這么批閱著各樣奏章時,他便聽到外面沙沙的聲響。
他并沒在意,依然低頭批閱,當終于忙完了,走到窗邊看過去,外面已經下雨了。
縹緲的山雨籠罩著這別苑,以及遠處的山里,有幾點昏黃的燈光在朦朧雨中依然亮著,還有兩個小太監(jiān)正穿著箬笠匆忙走過前面院落。
于是景熙帝便恍然,原來適才的沙沙聲是因了這雨,早就下雨了。
這一刻,他心里竟然生出幾分荒蕪曠遠的孤寂感。
天涼了,秋雨來襲,夜色降臨,這一切不知不覺地到來了,而他一直埋首在案前,看東南匪事,看西北旱災,看一個他甚至不記得名字的邊陲小鎮(zhèn)的驚天命案。
大暉天下的每一日都會發(fā)生那么多事,他都要看一看,而他的窗外下雨了,他卻無暇顧及。
他受命于天,撫世而治,自從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十八載春秋的勤勉,才換得這太平盛世四方臣服。
可他自己呢?
他是生來的寡人,寡人便是高處不勝寒。
什么夫妻之情,什么天倫之歡,這些距離他都很遙遠,他要坐在御案前,在那些奏章上用朱筆批注,要他批注過的奏章再回到這大暉天下的每一處角落。
要他們聆聽圣意,要他們受寵若驚。
他擁有天下,富有四海,可真正屬于他自己的,并不多。
這時候,他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一雙眼睛。
很是濃密的睫毛下,那雙烏黑澄澈的眼睛,乖巧柔順,卻又仿佛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流淚的時候,眼睛像是被水洗過,這讓他想起靜謐縹緲的秋雨,想起墨黑寂靜的夜晚。
整個世間都是無趣的,是奏章上齊整而規(guī)制的陳詞濫調。
唯獨她,睜著惶恐無辜的眼睛,顫巍巍地看著他,無聲地觸動著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
想到此間,他自嘲地輕笑一聲。
他自然明白,這年輕小娘子根本不能承載起自己這漫天的孤寂,她不會懂,也永遠不會懂。
她只是恰好讓他有些觸動罷了。
只是這種觸動,他可以很好地隱藏著,這是獨屬于他的秘密,不可能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是交互的對視,只能是他對她的凝視,如同注視一朵花,如同觀賞一場雨。
他在沉默的凝視中來圓滿他自己。
她要什么,他可以給。
但也僅此而已。
他望著遠處靜謐的夜,終于開口道:“說吧�!�
一旁,守候了許久的福泰終于上前,將適才阿嫵那里發(fā)生的種種一五一十地稟報了。
景熙帝聽著,不置可否地“哦”了聲。
福泰低著頭,恭敬地等著,等著帝王的示下。
過了很久,景熙帝才道:“朕記得,前幾日宮中才進的一批上等玉石?”
福泰:“是,那些玉石顏色倒是鮮亮,雕刻了活泛的小物件,說是回頭留給公主殿下的,正好公主及笄之禮是用的�!�
景熙帝:“明日你回宮,挑一些有趣的帶來�!�
福泰聽此,也是一愣。
景熙帝子女緣薄,只得太子和德寧公主,對于這唯一的女兒,景熙帝一向恩寵有加,可以說德寧公主在后宮橫著走,她想要什么便一定會有什么。
大暉雖國土遼闊,但彩玉礦并不多,遠不如瑪瑙一般容易獲得,是以哪怕在禁庭之中,依然頗為稀有。
景熙帝提到的玉石是遠航歸來的貢品,有貓精,琥珀,鴉鶻石,瑟瑟珠,紅喇子以及星漢砂等,璀璨奪目,剔透晶瑩,當時景熙帝說這個適合小孩兒隨便玩玩,便命人做一些物件,想著回頭給德寧公主用。
不曾想,如今竟說要拿來給這位五娘子。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景熙帝后宮妃嬪御妻那么多,哪個能得過這樣的賞賜?
除了皇后,所有后宮妃嬪都不敢和德寧公主爭鋒!
不過在最初的驚訝后,福泰立即反應過來,當即忙道:“五娘子心性活潑,定是喜歡水晶這種鮮亮的,若是能雕個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她怕是更要喜歡得笑出來了�!�
景熙帝:“小財迷�!�
福泰陪笑道:“五娘子年紀小,純真無邪,喜歡就是喜歡,沒半分掩飾�!�
景熙帝聽此,唇畔泛起淺淡笑意:“走,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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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泰舉著一把祥云雕花長桿黃綢傘,亦步亦趨地跟著景熙帝。
宮里頭尋常底下人是不許用傘的,福泰舉得不太習慣。
景熙帝走在這別苑亂石小徑上,走得極慢。
秋雨打落了黃葉,那些葉子濕漉漉地貼在石板上,云靴踩上去時,發(fā)出濕潤細碎的聲響。
景熙帝:“福泰,你知道有個諺語,叫做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
福泰忙道:“奴婢知道,聽說過�!�
本朝內閹多自稱“小的”或者“小人”,在帝王面前則自稱“奴婢”,正四品左右主事太監(jiān)以上可自稱“臣”,不過福泰為人謹慎謙虛,在帝王或者朝臣面前都是自稱奴婢。
景熙帝:“又是一年冬日�!�
福泰頓了頓,他明白景熙帝的心思,知道他操心冬日百姓御寒之衣,便道:“陛下心系黎民,這是我大暉子民之福,奴婢能陪在陛下身邊,聆聽陛下教誨,是奴婢的福氣。”
景熙帝一笑,也就不再提了,邁步向后院走去。
顯然后院的內侍并宮娥也都不曾想到,帝王會在這個時節(jié)過來,一時也有些慌,當即迎駕跪拜。
福泰知道景熙帝心思,連忙示意她們不必出聲,眾人疑惑,但自然也不敢說什么,一個個的都噤聲了。
景熙帝撩袍,邁步,進了房中,先換了云靴和外袍,之后才踏入阿嫵所在的寢房。
外面有些寒涼,不過房間內卻是暖意融融,窗欞前的山茶花散發(fā)出輕淡香氣來。
景熙帝的視線落在錦帳前,年輕小娘子松散地挽著發(fā)髻,身上是素白紗衫和粉紅裙兒,粉粉白白的,看著又嬌又艷。
她正低著頭,專注地把玩著一件金簪子,蔥白的手纖細白嫩,襯得繁瑣華麗的金簪子更顯富貴。
景熙帝就這么看著她,看著她眉眼間的歡喜,不加掩飾的歡喜。
他想,這個小娘子確實如福泰所說,猶如山澗清澈的溪水,一眼看到底。
她貪戀著銀錢,如此淺薄。
卻也如此鮮活。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鄙薄著她,卻又貪戀著她。
他到底喜歡她什么,只是喜歡她此時動人的顏色?
她確實生得極美,比上等瓷器還要美,稀缺的美貌很難得,可也不是沒有。
況且美貌是最容易消逝的,眼前二八佳人的鮮嫩,幾次落葉輪回,便消失殆盡了。
阿嫵原本正專注地把玩著金簪子,突然間就感覺到哪里不對,猛地一抬頭,就看到了景熙帝。
當視線對上,當她跌入那雙睿智而銳利的審視目光中時,她瞬間凝結,僵住。
這一刻,氣息和時間都靜止了,她的呼吸也停止。
只有思緒在如云絲一般胡亂地飄。
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是太子的親生父親,是對她下了出家為道口諭的帝王。
她該怎么面對……
也許該機靈一些?
可是腦子像是被漿糊糊住,完全沒辦法動彈了。
景熙帝看阿嫵微張著唇,茫然又無助地望著自己,一臉嬌憨懵懂的樣子。
他挑眉:“怎么,傻了?”
97[23]第
23
章
第23章哄著
景熙帝邁步,走到阿嫵面前,抬起手指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對于阿嫵來說,之前這個男人只是露水姻緣的三郎,能護住自己就護,不能護住就一拍兩散,所以她百無禁忌,她會撒嬌會耍性子也會用些小小的手段。
可現(xiàn)在,這是大暉的帝王,是太子的親爹。
對于這樣一個人,她百般手段全都煙消云散,只能木楞楞地看著。
景熙帝越發(fā)疑惑,俯首下來,在很近的距離和她對視。
阿嫵原本是怔怔看著的,突然間,那張俊美威嚴的臉放大,睿智而冷淡的眸子就在眼前,阿嫵心陡然漏掉一拍,下意識便想躲開。
景熙帝手腕翻轉,直接握住她的。
他挑眉:“到底怎么了?”
顯然他察覺了阿嫵的不對勁。
手腕上的力道沉穩(wěn)卻富有力量,想到他的身份,阿嫵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