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太君嚴(yán)厲地說:“不,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是該得的,你用了不義的手段,即便是拿到手里的東西,也不會長久�!�
李延霸兩眼血紅,望著他奶奶,一言不發(fā),隨即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里,看到桌上放著一套雪明瓦亮的酒器,被擦得一塵不染。
直到此刻,他才絕望地發(fā)現(xiàn)這個謊言被捅破了。
丁盞一定是惱火了。
他可以罵他,可以打他,可是為什么要一聲不吭地這樣走掉,好像把他的心肝都挖走了一樣,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思考。
黃昏時分,他一個人回到新宅,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到餐桌前,湯里已經(jīng)垢上了潔白的一層油脂,他拿起勺子,坐在椅子上,嘗了一口,飯菜已經(jīng)變得冰冷,沒有任何香味。
他起身,進(jìn)了嬰兒房,這里是他曾經(jīng)夢想過很多次的地方,他做了一個假襁褓,在這里練習(xí)怎么抱孩子,怎么換尿片,這樣毛毛生下來,才不會亂了陣腳。
他走過去,抄起親手打造的搖籃,狠狠往地上一砸,砸了三四下,直到四分五裂為止,他撕碎那些柔軟的小被子,讓鵝毛飛出來,漂浮到空氣中,毀掉所有精心準(zhǔn)備的玩具,最后蹲下來,像抽空了渾身的力氣,把嬰兒穿的小衣服按在自己臉上,緊咬牙關(guān),爆發(fā)出悲愴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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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水來有土掩
山歌欸乃,鳥鳴啁啾,天地之間盤旋著幾只白鷗,撲棱棱落在松樹上。
一只水桶被放進(jìn)水渠里,微波輕蕩,打碎了松枝的倒影。
等水桶里盛了滿滿的一桶水,炳老板擦擦汗,提上來,換另一只桶,直到兩個桶都盛滿了,就套了鉤索,躬下身抬起扁擔(dān),下山回家,在山間的泥土上落下腳印。
扁擔(dān)被壓彎,吱吱呀呀的,炳老板腦海里回蕩著自家郎君的話語。
“老昏蟲,死腦筋,家里有好好的井水不打,偏要去接什么山泉水,哪天摔死你就舒服了!”其實(shí)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怕他出事,怕他勞累。
炳老板名叫付炳寬,年方五十,與郎君田禮卿共同經(jīng)營一家酒坊,夫夫二人秉持著誠信待客的原則,也都勤勉肯干,只是酒坊的生意一直不好,到了這年頭更是入不敷出。炳老板于是冒出了一個改良配方的想法,決定把井水換成清冽的泉水,希望對酒的口感有所改善。
他扛著扁擔(dān)一路走,就看到自家酒坊門口聚集了一群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急忙放下水桶,走過去,分開人群問:“怎么回事?”
村尾的莽子指著他的鼻頭說:“我老爹吃了你家的酒,上吐下瀉,吐得膽水都出來了,你們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田禮卿認(rèn)為他是來騙錢的,就出來說:“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吃了我家的酒才鬧肚子的,啊?我們賣了這么多酒,怎么別人沒吐也沒瀉?”
炳老板連忙說:“你住口!”又對莽子說:“我們坐下來慢慢談、慢慢談……”
他聲音像蚊子嗡嗡,講話完全沒有份量,鎮(zhèn)不住田禮卿,莽子氣急,掄圓了胳膊,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把炳老板扇倒在地上,捂著臉“哎喲”一聲,酒坊里還雇一個叫阿棠的小伙計,連忙沖出來,扶起老板,失色道:“沒事吧?”田禮卿見狀,大叫了起來,也要跟莽子拼命,莽子上門講理不成,反而被揍了幾下,臉上被抓得全是印子。
周圍人全在勸架,一邊拉著田禮卿,一邊拉著莽子,嘴里說著:“算了算了……”
“黑心店,我呸!”莽子看討不到理,甩開鉗著他的幾雙胳膊,揚(yáng)長而去。
大家評頭論足了一陣,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炳老板是個樹葉子掉下來都怕打了頭的窩囊人,望著這一地雞毛,也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啊你,就不能跟人家賠禮道歉幾句嗎!賣出去的酒到底有沒有問題!”
田禮卿心里不過意:“我怎么曉得,先停業(yè)幾天吧�!�
伙計阿棠說:“要不喝、喝一下……”
田禮卿心里也有點(diǎn)懷疑,擔(dān)心這酒真的不好,把人喝出問題了:“喝什么喝,你也不怕鬧肚子啊。”
“我來看看吧�!�
三人抬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俊秀臉龐的年輕郎君,穿著厚披風(fēng),挺著肚子,應(yīng)該是有孕,他剛才也在旁邊靜靜地看熱鬧,等人散去了,才走過來。
他拿過酒葫蘆,喝了一點(diǎn),吐在手巾里,說:“酒有酸味。”
“酸味?”阿棠不敢置信地說:“沒有吧,我們都喝過的,沒有酸味呀。”
炳老板也喝了一口,半信半疑地說:“好像有,好像又沒有,我喝不出來啊�!�
這位郎君自稱叫于盛,外地人,對釀造很感興趣,哪里出了問題,他一看就曉得。于是扶著自己的肚子進(jìn)酒坊來了。
平時釀酒的地方是不讓進(jìn)的,阿棠想阻攔,被田禮卿拉住,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個什么一二三四來。
于盛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總體來說是比較清潔干凈的,案板上、地面上也一塵不染,器具上沒有多余的油污,按道理不應(yīng)該出差錯。
他又問了幾句話,田禮卿和炳老板一一回答,釀造的環(huán)節(jié)想必也沒有出太大的問題。
他再次仔細(xì)地察看了一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最后目光落在炒制五谷的鐵鍋鏟上。
釀酒前,這些谷子要炒一炒才夠香,殊不知對器皿也有講究,他拿起這把鍋鏟打量了一下,指著鏟柄,說:“問題就出在這里�!�
“這……有什么不對嗎?”田禮卿端正了態(tài)度,跟他請教道。
這個于盛微微一笑說,這把鍋鏟的把手是木頭做的,把手和鐵鍋連接的縫隙里,最容易藏污納垢,不易察覺,“不信,可以破開看一看。”
炳老板真拿了一把菜刀剁開木頭把手,里面真有一層發(fā)黑的污泥,頓時大驚失色。
于盛說:“換一把鍋鏟吧,還有拌酒曲的勺子也要換,都換成鐵把手的,不要這種半截木頭的�!�
兩口子得到了指點(diǎn),當(dāng)然是千恩萬謝,非常感激這位于郎君。
炳老板沉吟道:“保險起見,把這一攤酒都銷毀掉,重新釀過吧。”他打算晚上再去莽子家里看一看情況,賠禮道歉。
于盛轉(zhuǎn)身要離開,田禮卿連忙攔住他說:“稍等,還有一件事,請郎君給我們指點(diǎn)迷津。”
緊接著,他把酒坊生意不好的事情娓娓道來,希望于盛能給改良酒方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議。
于盛說:“這好辦,只不過,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只管講,我們答應(yīng)就是了!”
“我希望在貴府上借住兩三個月�!�
夫夫兩個人一合計,釀酒也的確需要一些時日,看這個郎君像個人品端正的人,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下來,找了床鋪蓋,把于盛安排在自家的小樓上,跟伙計阿棠門對門住。
從那以后,于盛就住在了付家,他懷著孕,雖然不能干重活,但也親力親為地監(jiān)督著釀造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保證他們不出任何岔子。
這個神秘的于郎君是誰,不難猜出,他當(dāng)然就是從元貞村逃離出來的丁盞。
他知道李延霸肯定會在泗南城周圍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不可能讓他進(jìn)城,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把名字變了幾個筆畫,化名叫于盛,改頭換面,逃到了泗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
在廣袤的三洲交界之地,泗南城只是一個小點(diǎn),周圍的村落、鎮(zhèn)子,仿佛托舉著明月的繁星,數(shù)也數(shù)不清。他到了這里,就好像一滴水藏匿進(jìn)了大海,想要找到他,幾乎是一項不可能的工作。
他可不是跟李延霸鬧著玩的,從發(fā)現(xiàn)自己被欺騙之后,他就單方面切斷了跟李延霸、跟整個元貞村的所有聯(lián)系。
十里不通風(fēng)、百里不同俗,茴鎮(zhèn)與元貞村當(dāng)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連氣候的差異也很大,讓他有些水土不服,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丁盞正努力融入這里,他要自己給阿蟾搭建出一個家,不要別人的插手。
如他所想,李延霸的確幾乎封鎖了整個泗南城,像一只碩大的蜘蛛,噴射出粘絲,結(jié)成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任何一只小小的蠅蟲都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
丁盞走后,李延霸短暫地失控了,在搖籃和玩具的殘骸中蜷縮著睡了一夜,第二天,睜開紅通通的雙眼,自己又慢慢地把屋子里的東西收拾干凈,像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他的理智還在,不可能為了一個郎君要死要活。
生活又恢復(fù)如常,除了派人出去尋找丁盞的下落之外,還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完成的工作也照樣進(jìn)行著。
拋棄和背叛,顧郁維已經(jīng)讓他體會到了一次,并不稀奇。他也曾經(jīng)對丁盞抱有很高的期望,認(rèn)為他是不同的,即便認(rèn)清了他丑陋的面目,也會深深地寵愛著他,像母親一樣把他攬在懷里安慰,然而現(xiàn)實(shí)又給了他冰冷的一擊。
他要把丁盞找到,把孩子掏出來,把他碎尸萬段,來彌補(bǔ)一個男人受損的自尊心——這是他較為真實(shí)的一面。
不,他會好好反省,把丁盞接回家里,跟他認(rèn)錯,跟他好好地過生活——這是他懦弱的一面。
他渴望得到一份百分之百被包容的感情,自己卻不能用百分之百的真摯來換取,不是他不想,只是虛偽和殘忍已經(jīng)成為了他人生的底色,再也沒有什么多余的寶物能獻(xiàn)出去了,這無疑是一處可笑又可悲的地方。
這天夜里,風(fēng)刮得大,丁盞感到小腹一陣墜痛,孩子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了,氣候的任何一點(diǎn)變化都會反映在他身上。
他點(diǎn)起燈,看到腿間一片鮮紅,頓時連呼吸都不敢過分了,連忙去開門,在對面的房門口敲了敲:“阿棠,阿棠……你睡了不?”
阿棠還沒睡著,掀開被子下床,問:“你怎么了?”
“我,我流血了�!倍”K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實(shí)際上血已經(jīng)流到褲腳了,浸出一道深紅色。
阿棠被嚇得不輕,把他扶到屋里坐下,“你等著,我去叫大夫!”不等他回復(fù),就趕緊打飛腳下樓。
丁盞感到頭暈,抱著枕頭在床頭先坐一會,坐著坐著就覺得手腳冰冷,想拉起被子蓋一會,可是稍微動動,眼前就發(fā)黑,想嘔吐,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拽住被子拖過來。
他想念黑將軍那個畜牲了,暖呼呼的一只大狗,像只大暖爐,抱著它困覺的時候能感受到皮肉散發(fā)出的熱量,很溫暖,很安心。但畜牲終究是畜牲,不值得他去想。
大夫來了,給他問診,問他孕前期是否受過刺激,丁盞垂下眼睛,當(dāng)然是受過的。
阿棠半夜給他去廚房熬藥,喝了才好一點(diǎn),血止住了,腦袋也沒有那么暈了。
他自己捶了捶小腿,腫脹得有原來的兩倍粗,腳踝的部分幾乎變成了圓柱形,直直地下去,變得粗壯笨拙,完全看不出原來那纖細(xì)玲瓏的線條。
經(jīng)過這天晚上,兩個人慢慢有些相熟要好了,阿棠不放心他,就搬來一起住,半夜也好有個照應(yīng),偶爾也聊一些私房話。
比方說,阿棠問:“你男人呢,怎么不管你?”
丁盞就回復(fù):“我老公早死了�!�
“死了?那你這個孩子……”
“跟野男人生的。”
阿棠嘴巴張得跟個雞蛋一樣大了,還能這這這這樣?
“那、那野男人呢?”
“野男人也死了。”
“……”
阿棠又說,“馱個孩子真不簡單,你太厲害了,反正我做不到,”他想了想,說,“簡直是……偉大。”
丁盞說:“我不是偉大,只是受騙了�!�
有時候,阿棠會抱著他的手臂說,“盛哥哥,我爹很兇,經(jīng)常打我,但是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想他�!�
“那你怎么不回去?”
“我不�!卑⑻恼f,“我嫁過人,你知道嗎,沒見過兩面,那個人就要把我殺了,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丁盞皺眉:“殺了?怎么會有這么心狠的人?”
阿棠也很委屈,說:“反正,說起來很復(fù)雜,我只知道有個壞狐貍精勾引他,他為了那個狐貍精要?dú)⑽�,要不是有個好心人救了我,我已經(jīng)死了�!�
丁盞恨鐵不成鋼,戳了戳他的額頭:“你怎么這么沒用,要是我,就一刀捅死這個狗東西,一刀捅不死就多捅幾刀!”
阿棠說:“我怎么敢啊,你借我十個膽吧,你是不知道,他那么兇神惡煞,好像會吃人!”
好日子沒過兩個月,就到了夏季,蟬聲漸漸起來了,聽得人心煩意燥。
村子里闖進(jìn)來一群陌生人,牽著幾條大狼狗,到處嗅聞,氣氛變得很緊張。
忽然間,一陣激烈的槍響打破了寧靜,隨后是田禮卿驚慌的尖叫聲:“你們是誰?”
打頭的男人冷笑一聲:“人呢?識相的就把人交出來。”
阿棠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悄悄推開窗戶去看,恰好看到那張兇狠的臉,就好像看見活閻王,驚慌道:“完了,都完了……他來找我了……”
他在屋子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揭開蓋子,鉆進(jìn)米缸里,對丁盞“噓”了一聲。
“你、你來干什么!”炳老板攔在前面,質(zhì)問他。
李延霸一把將他搡開,徑直上樓。
門外響起粗重的腳步聲,是踩在木樓梯上的聲音。
一道震耳欲聾的吼聲蘊(yùn)含著無限的怒意:“我來找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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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針尖對麥芒
李延霸一腳踹開門,被丁盞頂住門邊,不讓他進(jìn)來,兩個人隔著一條門縫對峙。
時隔兩個多月,丁盞再次見到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他消瘦了很多,不光瘦了,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狂躁的氣息,很陰鷙,像饑腸轆轆的野狗,兩只眼睛冒著兇狠的綠光,好像誰招惹了他,就會被狠咬一口,甚至下巴上還有一道新傷,應(yīng)該是刮胡子的時候刮破的。
在他的印象里,李延霸雖然給人一種粗放的印象,實(shí)際上卻絕不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他善于修飾自己,隨時隨地都是從容的、精力充沛的,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今天卻處處流露著憔悴。如果是他的苦肉計,那么丁盞真的要上當(dāng)了。
的確,當(dāng)李延霸得到丁盞的消息,就立刻要出發(fā)往茴鎮(zhèn)趕,出門前,又折返回來,因?yàn)楹鋈幌肫鸲”K最不喜歡他下巴上粗粗硬硬的胡茬,每次都勒令他刮掉,他已經(jīng)很自覺了,就拿起刀片在鏡子面前隨便刮了兩下,因?yàn)樘募被鹆�,失手刮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來不及涂藥就出門了。
“心肝肝,你看,我給你買了這個�!崩钛影缘恼Z氣如常,好像完全忽視了他的逃離,只是平常夫妻間的對話。
丁盞低頭一看,他拿出來一只淡紫色的紙盒,里面墊著糯米紙,上面盛著自己最愛吃的杏仁糕,做得很精致秀巧。
只掃了一眼,他就要關(guān)上門,好像完全不感興趣。
門板被李延霸撐住,不讓他合上,他總算肯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了,單刀直入道:“不是說生了孩子再走么?你連這點(diǎn)信用也不講?”
丁盞直視著他,義正辭嚴(yán)地說:“因?yàn)槟泸_了我!以前我原諒了你,但不會原諒你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把阿蟾交給你這個騙子,你教不好它�!�
李延霸面目猙獰:“你他媽放屁!”
他隱忍太久了,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沖,額角突突的,喘著粗氣。
就為了這么個狗屁理由?
一個人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住到這種破屋子里,吃豬潲還不如的飯菜?
當(dāng)他在家里整晚整晚失眠的時候,丁盞在外面高枕無憂,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shí),離開了他,哪怕是吃糠咽菜,丁盞也過得居然更自由、更舒心,氣色也更好了,好像他是什么毒瘤一樣,阻礙了他的生活。
光是這一點(diǎn),李延霸就感到痛苦、挫敗,他寧愿丁盞過得很苦,等自己趕到的時候,救他于水火之中,這樣才吻合他的設(shè)想,從而獲得一些卑微的滿足。
李延霸壓抑著內(nèi)心巨大的波瀾,平靜地說出了一句恐怖的情話:“寶貝,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的�!�
丁盞忽然笑了,李延霸對他從來都是一種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能把這樣一個男人惹得火冒三丈,他無疑是勝利了。
“進(jìn)來吧。”他松開扣住房門的手指,轉(zhuǎn)身進(jìn)屋。
李延霸看他軟化了,就跟著他進(jìn)屋,誠墾地說:“別氣了,寶貝,我不對,我不該這樣騙你……”
他態(tài)度很好,雙眸含著歉意,半跪在丁盞膝下,抬頭望著他,呈現(xiàn)出一個示弱的姿態(tài)。
“你說錯了,李延霸�!倍”K的手掌撫在肚皮上,看著他說,“我既沒有傷心,也沒有惱火,我只是看清楚了,你不會為了我改變你自己,這一點(diǎn)我很欣賞,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也不會為了你改變我自己,我們兩個都是吃不得虧的個性,在一起遲早要出問題,非要鬧出個你死我活不可,那還是長痛不如短痛好些,從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當(dāng)不認(rèn)識,好不?”
“心肝肝,我真的知道悔改了。”李延霸握著他的雙手,在唇邊吻了一下,然后把臉龐埋進(jìn)他的手心里,肩膀顫抖,仿佛吻著神像腳趾的教徒,好像要把自己完全獻(xiàn)給丁盞一樣。
丁盞抽回手,打破了他虔誠的假象:“你是很后悔,你在后悔,怎么沒做得隱蔽一點(diǎn),后悔讓我發(fā)現(xiàn)了,還要這么興師動眾來找人,腸子都悔青了是不是?”
李延霸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人,他說得沒錯,如果能永遠(yuǎn)瞞住,他就永遠(yuǎn)不會認(rèn)錯。
甚至連現(xiàn)在,他都不能理解丁盞的憤怒,他都這么低三下四地道歉了,丁盞也應(yīng)該適可而止,念在他們的感情上,給他留幾分面子,順著臺階下去,跟他一起回家。
雖然他也有錯,但那是為了得到丁盞,充其量只是一個“甜蜜的謊言”,一個“浪漫的詭計”,丁盞不該這么斤斤計較,他應(yīng)該理解自己的苦處。
可是丁盞好像一個鐵面無私的審判官,完全不允許法外容情,當(dāng)庭判處了他的死刑。
“李延霸,我不會跟你走的�!�
李延霸充耳不聞,直接盯著他:“你走不走?”
“不走。”
“你到底想怎么樣?”
丁盞反問:“你怎么油鹽不進(jìn),我的話已經(jīng)講得很清楚了。”
李延霸:“你走不走?”
“……”丁盞真的被他無恥氣笑了。
“跟我回去�!崩钛影韵铝俗詈笸�。
丁盞坐在圈椅里,穩(wěn)如泰山,冷漠地看著他。
他站起身,彎下腰,二話不說就把丁盞橫抱起來,徑直下樓去。
“放開!你這個強(qiáng)盜,你這個畜牲,你無恥!”丁盞用力地捶他、咬他,可是無濟(jì)于事,他又害怕傷害到毛毛,怒吼道:“放我下來!”
炳老板沖出來,把他攔住,指責(zé)道:“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強(qiáng)搶郎君,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