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8年，北京。

    “時聿，霍同志人很不錯，這次過年回南京，你們就去領證，以后定居南京，這樣我們父子也可以早日團聚�！�

    沈時聿聽著電話那頭沈父欣喜地聲音，應了一聲：“好。”

    他已經(jīng)定了火車票，就在一個月后的臘八。

    那頭，沈父又說：“對了，別忘記好好感謝你小姑姑這些年對你的照顧，到時候啊，也請她來喝杯喜酒。”

    “……好。”

    沈時聿的眼神一點點暗淡下來。

    確實，他應該好好感謝傅清苒。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按照輩分，他叫傅清苒一句小姑姑。

    但對沈時聿來說，她不僅是她的小姑姑，也是他的老師，更是他從16歲起就喜歡的女人。

    而現(xiàn)在，他要結婚了，也該感謝她的成全。

    正是她的拒絕，成全了他的婚姻。

    掛斷電話，一只黑背大狗上前拱著沈時聿的小腿。

    它叫小黑，五年前國家引進了西德牧羊犬，小黑就是國內自主繁育出的第三代警犬，是沈父送他的禮物。

    沈時聿低頭，對上小黑黑不溜秋的眼睛。

    它在安慰他。

    沈時聿強顏歡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小黑的腦袋。

    這時，大門處傳來動靜。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配小皮鞋，身材窈窕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帶著無框眼鏡，面容清冷美麗，30歲的女人，正是最有魅力也最有韻味的年紀。

    沈時聿收斂心神，走上前問：“小姑姑，你回來了，吃晚飯了嗎？我給你留了……”

    傅清苒淡聲打斷他：“不用，我吃過了�！�

    沈時聿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

    眼神瞥見傅清苒口袋上別著的鋼筆，又是一愣。

    是新的，不是自己送的那支。

    這時，小黑叼著傅清苒的拖鞋過來了，緩解了尷尬。

    傅清苒低頭看著小黑，卻是蹙了眉：“怎么還沒把它送走？”

    沈時聿垂下眼簾，低聲說：“我打算把它送回我爸爸身邊，正在聯(lián)系靠譜的人�！�

    見傅清苒要走，他又忍不住問：“我送的鋼筆……”

    傅清苒隨口道：“你送的那只鋼筆壞了，安城送了一只新的�！�

    她說完就上樓了。

    沈時聿看著她的背影，唇邊溢出苦澀的笑意。

    沈時聿母親早亡，父親軍轉警，平時工作很忙。

    十歲那年他一個人獨自在家時，差點被意圖報復父親的兇犯抓住。

    這件事之后，外公就將他帶到北京。

    他便也遇見了傅清苒。

    傅清苒是外公戰(zhàn)友的小女兒，整個大院的小一輩都得叫她一聲小姑姑。

    小姑姑對他很好，知道他有數(shù)學方面的天賦，就親自教他。

    18歲，他考進了她所執(zhí)教的大學，成了她唯一的學生，也住進了她家。

    他們同吃同住，晚上有空的時候，還會一起帶著小黑在大院里散步。

    他以為他們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人打擾。

    可半年前，傅清苒的手下多了一個男學生陸安城。

    她對這個學生很關照。

    自從陸安城來了研究所，傅清苒夸贊的對象就從他變成了陸安城。

    “安城，你工作很努力，假以時日，一定比時聿都要出色�！�

    “你要相信自己，你的天賦很出眾”……

    沈時聿害怕她喜歡上陸安城，沒忍住和傅清苒表白。

    自從那以后，她就對他避如蛇蝎猛獸了。

    而傅清苒之所以要他把小黑送走，是因為陸安城幾天前來家里時，小黑朝他犬吠。

    當時陸安城害怕的往傅清苒身邊靠。

    而一向克制守禮的傅清苒竟然抱住他輕輕安撫，自始至終護著他，等陸安城一走，她就讓沈時聿把小黑送走。

    目睹傅清苒的背影消失在他視線里，沈時聿回過神來。

    他垂下眼，眼眶一陣刺痛。

    沈時聿抬起手抹了把臉，緩和了情緒，目光變得清明。

    他要走了。

    他想，這一定是他最后一次為傅清苒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