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現(xiàn)在好了,我可以隨意去玩,不用再管任何人的眼光。剛拉開門,就看見黎妄的助理莫文濤站在門口。</p>
四目相對,他朝我笑笑:</p>
“太太,這是黎總讓我給您的協(xié)議</p>
黎妄的動作還挺快的,我沒說什么,直接接了過來。</p>
莫文濤繼續(xù)開口:</p>
”太太,其實婺總好像也沒???“</p>
沒等他話說完,我已經(jīng)在玄關(guān)處拿著筆簽好了字。我將協(xié)議遞過去:</p>
”好了,你順便問問黎妄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跟他去民政局把手續(xù)辦了“</p>
”還有,現(xiàn)在離婚登記要搶號,記得提醒他這一點。“</p>
莫文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協(xié)議,眼里滿是難以置信。</p>
我沒再管,掠過他直奔我要去的目的地。</p>
可我忘了,有肺癌的人,怎么能參與這種高風(fēng)險項目?我被卡在了體檢報告這一塊,只能遺憾離開。</p>
回到了家我打開了抽屜,拿出了遺物收納的清單,開始記錄自己的遺物。</p>
黎妄親手幫我夾的毛絨小豬、和黎妄一起做的陶瓷泥塑、和黎妄一起的情侶手串、袖扣?</p>
全都不要。</p>
等我停筆,長長的清單上所有跟黎妄有關(guān)的東西都被我劃掉。</p>
只剩下兩樣:一張銀行卡,一個布娃娃。銀行卡留給曾經(jīng)收養(yǎng)過我的孤兒院,布娃娃,伴隨我一塊入土為安。</p>
順好一切,我在清單的最后一欄落筆,寫下了我唯一的收件人。</p>
我又在客廳坐了會,視線掃過四周</p>
這個房子里,不應(yīng)該再留下我的任何東西了。</p>
我按照自己的工作習(xí)慣,將家里分成了四個區(qū)域,開始打掃。</p>
我拿出上次的清單,一樣樣對比著被我劃掉的東西。收拾到臥室的床頭柜時,不知道從哪里掉出一個皮革本。</p>
我隨意翻開,黎妄行云流水的字跡映入眼簾。</p>
【2018年7月14日,思語丟下我了,我的世界也黯淡無光。】</p>
2018年7月14日,是黎妄第一次跟我告白那天。</p>
我合上本子,如果幾個月前我發(fā)現(xiàn)這個或許會痛徹心扉。</p>
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心里一片平靜。已經(jīng)打算放棄的人,何必再去追究他是真心又或假意?</p>
將本子放在床頭柜上,我打了物業(yè)電話,讓他們來收垃圾。</p>
足足半人高的兩袋子,我是絕對扛不動的。</p>
很快,物業(yè)的工作人員就上了門。</p>
而與此同時,黎妄的電話也打到了我手機上。</p>
他聲音很平淡:”離婚登記的號排到了,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p>
我站在門口,看著那兩袋東西落進(jìn)垃圾車,發(fā)出悶悶一聲響,不由笑了笑</p>
”好。“</p>
黎妄說出排到號的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松了口氣。</p>
其實這些天,我一直挺怕自己要頂著”黎太太‘這個頭銜死去的。</p>
作為遺物整理師,我不算是個堅定地?zé)o神論者。生前不想糾纏的人,死后更沒必要牽扯。</p>
我看了眼手機,黎妄還沒掛,真是稀奇。</p>
我不由問:“還有什么事嗎?”</p>
幾秒沉默后,黎妄似乎壓抑著什么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p>
“既然要離婚了,你什么時候搬走?思語才回國不久,沒有落腳的地方”</p>
我皺了下眉,確實沒想到黎妄會這么不留情面。但這房子是他的財產(chǎn),跟我確實毫無關(guān)系。</p>
我張了張嘴:“明天你就可以讓她搬進(jìn)來�!�</p>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p>
回頭,我打量著已經(jīng)空蕩不少的房間,心里一陣唏噓。</p>
終于要離開這個從未真正屬于我的地方了。</p>
走出別墅,我打車直奔訂好的酒店。剛下車,卻看見等在路邊的許陌風(fēng)</p>
他快步朝我走過來,低聲道:</p>
“阿寬跟我說你要去他那里?”</p>
我點了點頭。</p>
遺物整理師這個職業(yè)讓我認(rèn)識了不少處理亡者的同行。</p>
比如我曾經(jīng)最想去卻始終沒有去成的云南洱海,就有一家專門接待將死之人的民宿。</p>
民宿老板陳毅寬無親無故,做著這種別人嫌晦氣的生意,確實在民宿行當(dāng)里別樹一幟。許陌風(fēng)皺了下眉,聲音也艱澀:</p>
“葉琉歆,你?…真不治了?”</p>
許陌風(fēng)看著混,卻是個心善的。</p>
我朝他笑開:</p>
“老板,我不需要憐憫,能死在最想去的地方,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許陌風(fēng)猛地抬頭,我看他眼尾微紅,本想笑他一個男人比我還矯情。</p>
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也有點難</p>
過。沒容的我們憂傷太久,我抬頭看著</p>
許陌風(fēng):</p>
“我下午兩點的飛機,再不走來不及了�!�</p>
許陌風(fēng)深深看了我一眼:</p>
“行,我送你最后一程。”</p>
我們趕在登機前四十分鐘趕到了機</p>
場。</p>
跟許陌風(fēng)告別之后,我快步?jīng)_向登機口。在我踏上飛機的前一刻,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微信。</p>
是閨蜜夏筱瑜發(fā)來的視頻。</p>
我下意識點開,黎妄帶著醉意的聲音在聽筒里聽起來有些失真。</p>
“我跟葉琉歆在一起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有什么好傷心的?”</p>
“她那副樣子我早就看夠了……”</p>
我定了三秒,果斷點開黎妄的頭像,一氣呵成將他拉入黑名單再刪除。</p>
然后頭也不回的踏上了飛機。黎妄,我們此生再不相見。</p>
……</p>
我叫葉琉歆,是個遺物整理師。</p>
丈夫的白月光回來了,我也被查出肺癌。</p>
他為曾經(jīng)的愛而不得如癡如狂時,我也準(zhǔn)備策劃無聲無息的離開。</p>
等他想起我時,留給他的,只有一張我的遺物清單。</p>
……</p>
明海市最近的天氣總是反反復(fù)復(fù)。</p>
我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烏云滾滾,暴雨傾盆。</p>
我低頭撥通了黎妄的電話。</p>
“今天晚上回來吃飯嗎?”</p>
電話那頭低沉的聲音里帶著些許不耐。</p>
“不回了,最近工作忙,你早點休息。”</p>
“好�!�</p>
聽著電話里玻璃杯的碰撞和愜意的交談聲,我緩緩放下了手機。</p>
我跟黎妄結(jié)婚三年,早就沒了當(dāng)初的新鮮感。</p>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的工作越來越忙,我也快有半個月沒有見到過他了。</p>
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走進(jìn)雨幕里。</p>
帶著一股寒氣回到家,入戶處掛著一副素描,線條流利,對光影的刻畫細(xì)致入微。</p>
那是黎妄親手畫的我們的結(jié)婚照。</p>
當(dāng)時黎妄把畫交給我的時候,還珍重開口:“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p>
我收回思緒,將那張肺癌診斷單放進(jìn)抽屜。</p>
可惜,現(xiàn)在的我不想跟再跟黎妄糾纏下去了。</p>
結(jié)婚三年,身邊的親友都說我嫁了個好男人。</p>
黎妄是公認(rèn)的天才畫家,每次的全國巡展都一票難求,最重要的是還對我體貼入微。</p>
電話鈴聲響起,是黎妄的電話。</p>
我接通電話,里面卻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p>
“黎妄喝的沒有意識了,你來接他嗎?”</p>
黎妄向來自持,什么事能讓他喝到不省人事?</p>
我皺了下眉:“你是誰?”</p>
“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林思語�!�</p>
我淡淡道:“黎妄有助理,電話在通訊錄第三位,他會安排好的�!�</p>
沒等對面再說什么,我直接掛斷了電話。</p>
等黎妄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p>
助理蘇傅朝我笑的小心翼翼。</p>
“太太,顧先生參加同學(xué)聚會,好多人灌他,這才喝醉了�!�</p>
我看著眼睛半睜不睜的黎妄,沒多問。</p>
指了指臥室:“扶他進(jìn)去睡著就好�!�</p>
蘇傅眼里閃過一絲詫異。</p>
畢竟我對于黎妄的任何事,從來不會假手于人。</p>
蘇傅按照我說的做了之后就離開了。</p>
我站在床邊,看著這個曾經(jīng)我愛的男人,心里突然有點平靜。</p>
我快死了,分不出多余的力氣愛他了。</p>
就在我要轉(zhuǎn)身時,黎妄突然拉住了我的手。</p>
“思語,別走�!�</p>
我如同被蝎子狠蟄了一口,全身瞬間麻木。</p>
思語,林思語,一開始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女人?</p>
我突然覺得有點惡心,下意識甩開了他的手。</p>
然后,一枚鑰匙從黎妄身上,落在了地板上。</p>
我盯著那枚鑰匙,心里一陣翻涌。</p>
跟小區(qū)戶主的鑰匙一模一樣,上面的數(shù)字,卻是1308。</p>
就在我們家樓下。</p>
我蹲下身撿起鑰匙,出了門,直接朝電梯走去。</p>
1308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插入鑰匙,打開了門。</p>
剛踏進(jìn)去,我就頓在了門口。</p>
房間空曠,畫板林立,到處都是畫稿和顏料。</p>
而掛在墻上的畫,或遠(yuǎn)或近,或喜或笑,全是一個人。</p>
一個女人。</p>
每一幅畫的左下角,都有一行小字。</p>
林思語,我永不能擁抱的太陽。</p>
——黎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