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保姆剛要回答，程語汐看著他手上拿的畫，猛地起身搶了過來。</p>

    她像是護(hù)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把這幅畫護(hù)在懷里，手都被畫框勒出了血。</p>

    沈亦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瞬間把剛問的問題拋之腦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悅。</p>

    “一幅畫而已，你從頒獎現(xiàn)場鬧到家里，有必要嗎？”</p>

    聽著他這無所謂的口吻，程語汐壓抑許久的情緒徹底爆發(fā)了。</p>

    “鬧？如果鬧可以讓我的孩子不受委屈，那我可以鬧個天翻地覆！”</p>

    “你知不知道，小馳用了一個月才畫出這幅畫！你不喜歡和他接觸，他為了把你畫得更像一點，天天都會在監(jiān)控面前仔細(xì)觀察你的長相、動作，這是他修改了幾百次才畫出來的這幅作品！報名參賽那天，他問我是不是拿下第一名，你就會多看他幾眼，是不是就會更喜歡他一點，是不是就會為他驕傲？他問我頒獎那天你會不會去現(xiàn)場為他鼓掌，我說你忙，可他還是背了好久的獲獎感言，提到了好多次爸爸是他的榜樣……”</p>

    聽見她哭喊著吼出這些話，沈亦寒整個人都愣住了。</p>

    他第一次看到程語汐情緒這么失控。</p>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沈馳那么渴望得到他的認(rèn)可。</p>

    他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頭一次軟下了聲音，安撫了她幾句，“我知道了，下次頒獎，我陪他去，可以了吧？”</p>

    聽到他的回答，程語汐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p>

    痛。</p>

    太痛了。</p>

    痛到極點，原來是會笑出聲的。</p>

    她笑出聲來，喉間聳動著，咽下了那些失望、痛苦、絕望的情緒。</p>

    下次？</p>

    不會再有下次了。</p>

    她一言未發(fā)，抱著畫，一步步艱難地挪動著腳步，慢慢往兒子的臥室走去。</p>

    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沈亦寒這才想起好幾天沒看到沈馳了，提步跟了上去。</p>

    門打開的一剎那，他的手機響了起來。</p>

    “沈爸爸，你今天能過來陪我睡覺嗎？我想把昨天的故事聽完�！�</p>

    “好，你等一會兒，我馬上過來�！�</p>

    沈亦寒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轉(zhuǎn)身下了樓。</p>

    直到再聽不到他的腳步聲，程語汐才走進(jìn)了這間冷冰冰的房間。</p>

    她把這幅畫放在床上的骨灰盒旁，然后把沈馳畫的全家福都拿了出來。</p>

    然后，她拿了一把剪刀，把畫著沈亦寒的地方都剪了下來。</p>

    一張又一張，總共九十九張人像。</p>

    她像扔垃圾一樣，全部丟進(jìn)了垃圾桶里。</p>

    第二天，程語汐帶著骨灰去了墓園。</p>

    她買下了程父旁邊的墓地，想把沈馳安葬在那兒。</p>

    因為本地風(fēng)俗，十歲以下的小孩死了不能立碑，所以他的墳?zāi)购芎唵巍?lt;/p>

    程語汐種了一顆和他一樣高的小松樹，又買了很多鮮花擺放在四周。</p>

    她盯著這兩座并排而立的墓看了很久很久。</p>

    直到夕陽西下，她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人聲。</p>

    一轉(zhuǎn)過身，她就看見了沈亦寒。</p>

    他站在江家的祖墳前，定定地看著正在祭拜的江楚瑤和江朗朗。</p>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抬起頭，眼里有些意外，“你怎么來墓園了？”</p>

    程語汐沒有回答。</p>

    她像遇見了一個陌生人那樣，漠然轉(zhuǎn)身。</p>

    沈亦寒眉心微蹙，走到她身邊，“今天，也不是你父親的忌日吧？”</p>

    程語汐依然一言未發(fā)。</p>

    她這冷漠的態(tài)度讓沈亦寒有些惱火，語氣冷了幾分。</p>

    “在你父親墳前，我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只是如果你還在為那幅畫耿耿于懷，那我只能告訴你，強求來的東西，就算到手了，也是苦果。”</p>

    這個道理，程語汐早在知曉江楚瑤存在的那天，就已經(jīng)明白了。</p>

    她攥緊了手，聲音里帶著說不盡的悲切。</p>

    “是，打從一開始就錯了，如果能回到六年前，我絕對不會喝下那杯水，也絕對不會嫁給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