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小狼·番(18)
他們坐在窗邊的位置,臨湖,旁邊就是小情侶經(jīng)常約會的人工湖。
大白天的陽光晃眼,學生們便拉上窗簾學習。
路西法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搜刮到一咪咪縫隙的陽光,然后慵懶地撐著下巴,閑閑地撩起眸子。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從出宿舍到泡了一個多小時的圖書館,就有黑發(fā)的人類一直偷拍他。
但是為什么沈佳儀這么專注,都不抬頭瞧他一眼嗎?
嗚嗚,還不許他跟她坐一排。
果然美男計是好用的,過了一小會兒,他家姑娘終于被他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狼揚起抹爽朗的笑來。
女孩彎了彎眼眸,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fā),可那溫柔只不過幾秒,然后她又開始忙自己的事。
好吧。
他妥協(xié),其實夠了,他就是想讓她摸摸頭。
路西法也拖出電腦來,完成他的專業(yè)作業(yè),雖然打字還是用兩根手指,笨笨的模樣。
他心里一直記掛著自己的搞錢任務,經(jīng)貿(mào)這個專業(yè)能教他人類貿(mào)易的基本框架,學起來很有用,狼狼漸漸收起了玩心,庫庫學習。
他現(xiàn)在比剛來那會兒有錢太多,可路西法并不開心。
他不喜歡靠臉吃飯,每次工作,也都會想起曾經(jīng)在北方被那個金發(fā)碧眼的女人掌控的不適,那感覺就像吞了只蒼蠅,惡心至極。
無論旁人覺得他如今這份工作體面至極,但他就是不喜歡人類觀賞玩物的眼神,尤其那目光還是朝他投射而來。
足球能組建起一個油水汪汪的商業(yè)世界,那旁的什么也能。
狼便自書本的人類智慧結(jié)晶中蟄伏著,伺機而動。
不得不說,就聰明這一點,路西法跟那只狼很是相似。
他有極強的洞察力,因為是異世他鄉(xiāng)的靈魂,因此看待這個世界也更加客觀。
對待腳下的土地,他沒有沈佳儀那樣的濾鏡,也沒有什么真心赤誠的熱愛。
佳儀有時候太理想化了,人類就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她心心念念建設祖國,但實際上,多少不能言說的事,從他在諸國走過時,遇上形形色色揮金如土的二代們,他就知道,國家是國家,而既得利益者,是人。
·
沈佳儀書看的很多,卻不追劇,也不追星。
她有點抽象,只記得角色的名字,卻時常記不住演員的名字,只能那個誰那個誰的喊跟半天,直到百度角色看到人家的名字,才恍然大悟地流利叫出明星的名字。
而且她連個小視頻軟件都沒有,活生生像個老年人,路西法一個古代來的還會用tiktalk呢。
他合理懷疑要是自己在內(nèi)娛外娛爆了,當然,前提是沈佳儀之前不認識他,那她估計也要很遲鈍地喊他“那個誰”“那個演某某的那個誰”……
怪生分的。
他還以為真出了什么大事,忙抱她抱得緊緊地,安慰地給她拍背,“怎么了佳儀?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她便竹筒倒豆子似的開始傾訴,“那個誰,嗚嗚嗚,她演了林黛玉,可是一點都不像!整部劇都不像!做影視的人沒有好好做,根本沒有,主角訪談說的也是一團亂麻……路西法我好難過,我是真的好難過!”
她的情緒并不作假,雙眸甚至蒙上層水霧,滿眼的痛惜與委屈。
路西法給她順毛,“乖啦佳儀,你是說……電視劇拍的不合你心意?”
他不理解,這是不是有點太大驚小怪了?
她這回是真的哭唧唧了,流下兩行面條淚,“你不知道那是一本多好的,那是值得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珍惜的東西!”
“佳儀不哭。”路西法給她抹眼淚,“我陪你看原著,或者有沒有別個版本的影視,我陪你看你喜歡的。”
他這么一說,沈佳儀簡直更委屈了,摟著小狼的脖子嗚咽,“你為什么這么好?那你能不能夜里偷偷去咬他們的屁股?讓他們不好好拍劇,嗚嗚!”
路西法:“你……認真的嗎……?”
真的要他去嗎?
她見他呆愣的震驚表情,復又破涕為笑,“當然是假的了,路西法,你肯陪我看老劇,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
明明是件很小的事,他彎了彎嘴角,“這有什么呢,佳儀,我很樂意陪你�!�
于是他們撿起紅樓夢看,原著很厚,路西法的中文水平并不能透徹地看懂詩詞和讖語,甚至里每個人的中文名字都暗含個人命運,他的儲備并不夠,看不懂。
小狼找到了英譯版的,一個是霍克斯翻譯的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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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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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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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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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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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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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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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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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s,一個是楊憲益版本的。
沈佳儀果斷推薦霍譯本。
當然,他們也看影視,是87年的老版。
看了不大一會兒,路西法便很驚訝:“這是你們以前人的模樣?”
沈佳儀點頭,“是不是很好看?當年妝造很有韻味,審美也是古典的�!�
他笑了笑,“很美,這是我想象中賽尼斯的戲劇風格,跟現(xiàn)在很不一樣�!�
起初,路西法只是浮于表面,看妝造,看演員,看劇中的布景爾爾,書中的第一兩章,他甚至覺得枯燥無比,很想棄了。
但佳儀是真的很喜歡這本書,總是亮著眸子,興致勃勃地跟他談感受,她的情緒起伏很大,像是獲得了什么靈魂的震顫。
路西法覺得有趣,便堅持看了下來。
不過月余,他們刷完了劇版紅樓夢,路西法也在看原著,加上身邊沈佳儀的分享,他漸漸也被震撼到了。
秋窗風雨夕,芙蓉女兒誄……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字字珠璣的讖語,靈驗映照的唏噓,猶如燒燈續(xù)晝時,紙燈昏黃的暖光,縹緲易碎,是宿命的感覺。
千紅一哭,萬艷同悲。
那些明艷鮮活的人物,寶黛、熙鳳、迎探惜,晴雯麝月……每一個挑出來,都足夠令人嘆惋良久,個性鮮明,似早都有了各自的靈魂。
這般蕩氣回腸的故事,竟是殘卷,后續(xù)呢!他的后續(xù)呢!!
沈佳儀說:“有癸酉版紅樓夢,據(jù)說是看過原本的�!�
路西法捂著心口痛呼一聲:“啊!”
她莞爾:“海棠無香,鰣魚多刺,紅樓未完,人生三大憾事�!�
狼問:“那你最喜歡誰呢?”
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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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4
小狼·番(19)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
“探春!”她不假思索,“我喜歡探春!”
“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她吟道,竟是連原文都熟記于心,“如果探春是男子,賈府或許能再續(xù)幾年的命,探春我的探春!”
她豎起個大拇指:“東方聞櫻,我的神!”
其實她也不是全然記不得演員的名字,她似乎只記得藝術家的名字。
小狼支著下巴,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沈佳儀:“佳儀,我也想穿劇里那樣的衣服,然后和你拍照�!�
她笑:“好呀,那我們可以出去旅行,蘇杭怎么樣?”
狼狼歡呼:“一言為定!”
于是那段時間,路西法搜羅了好多訊息資料,然后拉著沈佳儀飛到外地參加了一場國風走秀。
來之前他練習了好久的編頭發(fā),是真的找Tony根據(jù)劇里的造型學了好久的。
包括他給佳儀準備的衣服都是定制的非遺刺繡工藝。
起初小狼說要給她編頭發(fā),沈佳儀還覺得有些好笑,以為他不過是玩玩而已,便縱容著他在她頭發(fā)上搗鼓。
只見小狼從容且專業(yè)地拿出了個小匣子,那些齊全的梳子,剪刀,裝了特定溶液的小瓶子,甚至還有發(fā)包?
她目瞪口呆:“你這是?難道你的真實身份是托尼老師?”
狼狼獰笑:“嘿,我可是有備而來�!�
她太了解他了,指了指那小匣子,“說吧,花了多少錢?”
“六百六十六,以后你想梳什么頭發(fā),我就能給你梳什么頭發(fā)。”狼得意地挺直了脊背,尾巴快翹上天去。
她忍不住嗤笑一聲,暗笑這傻狼被人騙了。
但見他傻樂的模樣,又不忍心罵他,便隨著他弄去了。
她越看這發(fā)型越覺得熟悉。
頭發(fā)梳好,她已了然。
“狼狼,這是你特意學的嗎?”她問,心里翻涌起感動的小水花。
“嗯,”他給她細心地理了理劉海,“雖然不是今年流行的古裝款式,但我猜,你應該會更喜歡這個,探春的發(fā)型�!�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你真的好懂我,我簡直更愛你了,狼狼�!�
“還有衣服�!彼首髌匠5亟釉挘瑢嶋H上耳朵已經(jīng)紅了。
她一摸那料子的質(zhì)感,就知道傻狼花了大價錢,火紅的顏色,灼得她眼底發(fā)燙。
其實即便她梳了一樣的發(fā)髻,穿了劇中一樣的衣裳,她仍舊與劇中的探春不相似,長相就不同。
東方聞櫻長相大氣,眉眼沉了英氣,可她是水鄉(xiāng)里養(yǎng)出來的溫柔氣度,沒什么英氣。
或許唯一的相似,就是那種堅定于果敢。
她們的美是各有特色的。
狼狼并不會化妝,她自己淺敷脂粉,描摹了眉眼,就算完成了。
她化妝的功夫,路西法就已經(jīng)換上了他的漢服,竟然是飛魚服。
“我嘞個肩寬腰窄……”她很驚艷,“你好酷!加個墨鏡簡直更酷!啊啊啊狼狼你長大了,讓我摸摸你下巴的胡茬!”
她被迷得胡言亂語,很是喜歡地親了小狼一口。
他咧嘴一笑,抱著她轉(zhuǎn)了個圈,“佳儀,你說如果探春有個能護她離開的騎士,管他什么異國和親,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她想起探春的判詞,恍惚間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許多事情,和路西法在現(xiàn)代待的時間久了,她幾乎要忘記那奇妙的國度,還有合歡樹下回身一望的君主。
她與探春,似乎又有了些相似。
女孩嘴角抿出個笑來,“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我的騎士,路西法,我……”
狼湊過去,低頭認真聆聽,“嗯?”
她漲的小臉通紅,又鼓了鼓勇氣,方才很是洪亮地對他說:“我很愛你!”
他便很是心滿意足地輕笑起來。
狼拉著她去走秀,是場古風大典,規(guī)模和檔次絕對不小。
她甚至沒怎么操心過報名,就靠一張海選照片就入圍了,當然一切都是路西法操作的,連郵件都是小狼全程負責溝通,她根本用不著帶腦子。
可是臨上場,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什么大學生組織的興趣活動,甚至還有贊助商的牌子……她一下就碎掉了。
“不行不行不行路西法!”她被小狼牽著往前走,卻死命掙扎,“我連模特步都沒學過!這陣仗這么大,我應付不來,而且我都沒好好化妝,你去吧別管我了嗚嗚嗚嗚!”
路西法不肯松手,低聲安慰她,“佳儀別怕,我肯來參加就是給他們賞臉了,你就全當是我的掛件,是我的鑰匙串,跟著我,別怕,就像散步一樣。”
還不等人家開口,小狼便拖著鑰匙串上臺了。
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跟隨他的腳步。
身旁的男人高大挺拔,本該走路帶風,但卻是在刻意遷就她,步調(diào)都在跟隨她的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