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可秀扯扯嘴角,得了吧,這小蘿卜丁,不被她奶奶罵得狗血淋頭才怪了。
她跟了過去。
果然,王大娘已經(jīng)捎眉耷眼的指戳著王大花的額頭罵了。
“死妮子,你蠢得像豬。老娘要不是提醒著,她能盡心盡力的教你嗎?多學(xué)幾個字,過幾年給你找婆家,人家都會高看你一眼,難道你還真想隨便嫁個瞎的瘸的?”
王大花眼淚汪汪的,捏著衣角,小聲說道,“奶,陳老師要工作,你一會兒喊一聲的,太……”
“啥意思!”王大娘氣沖沖地打斷她的話,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你嫌老娘煩?當(dāng)初你爹死媽嫁人,你幾個叔叔姑姑都怕你拖累,是老娘累死累活拉拔你,現(xiàn)在你嫌我話多了?沒有老娘死乞白賴的,那點公分能養(yǎng)你這么大么�!�
劈頭蓋臉一頓罵,王大花幾乎把頭垂到了褲襠里,一句話也不敢說,抽抽噎噎地哭。
“哭哭哭,恁就知道哭,十歲的人了,腦子也不夠用。老娘還能害你?讓你干啥你就干啥就行了。”
陳可秀看不下去,輕輕敲了敲門框,“王大娘,我們……”
“干啥!”王大娘嚷了一嗓子,瞪著她說道,“你攛掇我孫女和我鬧,安了什么心。說好的我每天給你燒炕,你教她讀書寫字。那些柴,是我和花兒秋天一點一點背回來的,也不是白來的。”
陳可秀噎了下,她也知道來之不易,不是要白用,那也不能把她所有的時間都換了這點熱乎氣吧?
看著王大娘實在生氣,按捺住火氣,平靜地說道,“大娘,我不想占便宜。只是我也有自己工作,而且大花剛開始學(xué)習(xí),貪多嚼不爛,得把功底打扎實了,才能教新的東西。您上去私塾打聽打聽,教東西是不是一點點來的�!�
她不吵不鬧,王大娘倒是不好繼續(xù)嚷,把臉扭到一邊,“那你的意思,你不好好教,還是為了我家花兒好咯?”
“我沒不好好教�!标惪尚惆鸭磳⒈某錾ぷ友鄣呐K話死死按住,深吸一口氣,“您如果不放心我教的,那您請別人吧,這炕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既然王大娘年邁,弄的柴禾都有多余的,別家自然也有多的。
她就不信了,兩碗糧食換不來一大捆玉米稈!
看著她回屋關(guān)門的背影,王大娘撇撇嘴,嘟囔道,“走路妖妖嬈嬈,還識文斷字,誰知道是哪家臭老九的種,難怪她男人要離婚�!�
王大花垂著眉眼,突然有些不舒服,明明陳老師挺好的,奶奶還說這種話。
生得漂亮,字也好看。
她猶豫了下,問道,“奶,識文斷字不好嗎?那我還要不要學(xué)�!�
“學(xué)啊,怎么不學(xué)!”王大娘吵鬧了一通,心氣順了點,拽了她的胳膊說道,“你聽好了,咱家?guī)状氜r(nóng),身份干凈得很,學(xué)多少字也不是臭老九。小陳現(xiàn)在生氣了,你去和她哭一哭,不然怕是不教你了。”
見王大花站著不動,她又舉起手,“去啊!不聽老娘的話了?”
“哦,曉得了。”王大花害怕她,也不敢反駁,只得鉆出了屋里。
或者是王大娘年齡大了,耳朵有了毛病,她以為的很小聲,聲音都挺大的。
陳可秀在隔壁聽得分明,除了王大娘嘟囔的幾句罵人的話沒聽到,其余的都聽得真切。
遲遲沒聽到王大花敲門,只好打開門查看,王大花就站在門口,被凍得瑟瑟發(fā)抖,鼻涕泡都快成凍了水晶燈泡。
心煩又同情她,把她拉進(jìn)屋里,“這么冷的天,站在外頭干啥?”
就那么兩件衣服,白天活動著也還好,晚上又冷,還呆呆地站著當(dāng)門神,打算凍死��?
王大花進(jìn)了屋里,暖流熏得她鼻涕流了下來,胡亂用袖子抹了抹,“陳、陳老師,你能不能繼續(xù)教我?”
“可以�!标惪尚泓c點頭,“不過,讓你奶奶來和我說。”
教是可以教,得約法三章。
不然,她覺得王大娘找個小姑娘過來欺負(fù)她。
王大花又不說話了,就站著哭。
陳可秀不理會她,坐回了炕上,也不看她。
要是因為王大花哭了,她就妥協(xié),以后肯定沒完沒了。
房租都交了,也算安頓下來了,也不能因為這點事,說搬走就搬走。
哪怕是去了別的人家,這種事也不會少,不如處理清楚。
王大花見她冷漠,不知所措,哭都不知道怎么哭,最后只能默默的打開門回去了。
陳可秀本以為能聽到王大娘罵罵咧咧的聲音,沒想到倒是挺安靜,她安心寫了會兒東西。
直到睡覺,也沒人吵鬧。
第二天一早,王大娘特意在門口說道,“小陳啊,昨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懂你們文化人的事,以后大花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我還給你燒炕。洗臉?biāo)粼阱伬锪税�。�?br />
陳可秀本來還想和她聊聊,以租客的角度要求她聲音稍微小一些的,可她既然退讓了,也沒必要不依不饒的。
住在一起,互相容忍點,也就行了。
她打開門,笑瞇瞇地說道,“大娘說的什么話,我哪里是文化人,就是認(rèn)了幾個字而已。不過我也是守承諾的,大花能學(xué)多少,我都傾囊相授。”
王大娘也沒完全聽懂,知道她的大概意思,也沒糾纏,“哎,那行,那我回屋了�!�
只不過嘴上不閑著,嘴皮子動了動,嘟囔道,“不就是連和男人都不好好過的破爛貨,還得人哄著,什么東西�!�
第26章
玩玩嘛
大冬天的,雪蓋了三尺厚,生產(chǎn)隊沒活,基本上都是在家里貓冬。
陳可秀也是這樣,有吃有喝的,雖然沒有蔬菜,她也就這么湊合著,只想努力寫作,賺錢。
早上教王大花認(rèn)字,檢查她的學(xué)習(xí)成果,吃了午飯就工作。
就是幾天沒吃菜,她上個廁所,能在茅坑蹲得快成了冰雕,腰酸腿麻的。
還有嘴唇也干燥得起皮。
如此憋了七八天,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哪怕知道大娘家有點白菜,她也不敢吱聲,生怕要用其他不知名的東西來換。
去供銷社溜達(dá)了一圈,別說綠菜葉子,就是白菜蘿卜都沒看著,能當(dāng)菜的,除了土豆就是土豆。
想吃個水果,都成了奢望。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林少同,他脖子上加了一條黑色的格子圍巾,看起來更加斯文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大城市來的。
陳可秀本來想假裝沒看到,奈何他打了招呼,“這幾天還好嗎?”
“挺好的。”陳可秀點點頭,順嘴寒暄,“你也好吧?”
“嗯,挺好的。也穩(wěn)定了,就是住在老鄉(xiāng)家里頭,單位還沒給個窩,有點鬧人�!�
陳可秀見他健談,猶豫了下打聽道,“你說…冬天的白菜和蘿卜都上哪去了?”
冬天不應(yīng)該是有白菜蘿卜的嗎?
她記得,去年在軍區(qū),除了土豆,偶爾也能吃口菜葉子的。
林少同被她逗得直樂,“這也沒辦法,蔬菜這方面,供銷社管不著。這邊也沒蔬菜公司,蘿卜白菜各大隊的公社該分的都分了,就是剩一點,也埋起來了。你要是想要,我?guī)湍銌枂�,找老鄉(xiāng)們換點。”
說是換,其實就是買的另一種形式。
不過,正常人也不會拿好東西去換蘿卜白菜就是了,又不管飽。
陳可秀遲疑了下,搖搖頭,“不用了,我就是問問。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你去忙吧,回頭聊。”
既然這東西不好弄,她也不想欠那份人情,不吃就不吃吧。
她回到家,繼續(xù)工作。
傍晚還沒開始做飯,林少同就來了,手里拿了棵白菜,以及一個皮都抽巴了的白蘿卜。
陳可秀哪里敢要,連忙推辭,“心意我領(lǐng)了,快拿回去吧。你自己也要生活�!�
林少同強硬地放在她屋里的地上,笑著搖頭,“不算什么,找人換的。這就是這幾天,大家還剩點,外晚些日子,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換不來了�!�
他說著還嘆氣,“這兒離我們老家不算遠(yuǎn),不過這天氣啊,冬天什么都沒有。你一個人出來生活,受委屈了,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別不好意思,張嘴就行。”
陳可秀覺得他有些熱情得過頭,還有點不適應(yīng),難道這是這年代的特色嗎?
她還是不喜歡林少同,礙于禮貌,還是請人在炕的另一邊坐下,“天冷,我給你倒碗熱水吧。”
雖然另外那頭沒鋪被子,她也掃得干干凈凈的,也有熱乎氣,肯定是不冷的。
讓個成年的男人坐她要睡的床,她是不樂意的。
林少同也沒講究,在炕沿上坐下,目光看向她的小炕桌,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拿過來看了一眼,字體娟秀,每一行的距離都很整齊,排版看起來干干凈凈。
不說內(nèi)容是什么,就這字和一板一眼的間隔距離,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沒想到,陳可秀現(xiàn)在不只是長得漂亮,進(jìn)退有度,連文化程度都提升得不錯。
陳可秀去門口的灶臺上的鍋里外面舀了碗溫水回來,見他手里拿著稿子,看她的眼里都是驚喜和欣賞。
心里雖然不喜,到底也沒說什么。
“喝點水,我還沒暖壺,大娘家也沒有,基本上就是靠灶臺的余溫溫點水喝,你別介意�!�
“不會不會�!�
林少同接過碗,并沒有喝水,而是拿著稿子問她,“可秀,你想當(dāng)作家��?”
現(xiàn)在的作家,是很高大上的職業(yè),陳可秀覺得自個兒配不上這個名頭,含糊其辭道,“也不是,混口飯吃吧。”
林少同一下子抓住了重點,眼睛一亮,這意思,就是已經(jīng)可以有稿費了?
那不就是真的作家嗎?
他忙放下稿子,語氣殷勤得不像話,“真是大作家啊,回頭一定要告訴我在哪里發(fā)表了,我拜讀拜讀。”
陳可秀扯扯嘴角,“沒有的事。林同志,晚上一起吃飯嗎?我一會兒做�!�
她在明晃晃的趕人!
林少同裝作沒懂,“嗯,那就麻煩你了,跑了一天,午飯都沒吃呢。我也嘗嘗你的廚藝�!�
陳可秀微微一笑,“好的。”
她直接就煮了一碗面糊糊,連疙瘩湯都不是。
林少同看到這稀巴爛的東西,熱情削減了許多,“陳同志,你這飯做得……”
“嗯呢。”陳可秀可秀笑瞇瞇的,“以前都是別人做的,剛學(xué),林同志別笑話我。”
咋不叫可秀了?使勁叫啊。
當(dāng)稱呼變化了,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怕是不怎么安好心的。
雖然她還有男人,畢竟分開住,也有幾分姿色,就怕林少同想找點刺激。
這個年代可沒那么淳樸,就她在姥姥嘴里,可沒少聽到過滾苞米地的事兒。
她可不想被人當(dāng)做目標(biāo)。
現(xiàn)在的男人,不管是不是想玩玩的,只要不會做飯,印象就大打折扣的。
林少同一口沒吃,并且調(diào)侃道,“你這做飯的手藝還是要練練,你都要離婚了,要是做飯還是這樣,二婚怕是不好找哦�!�
陳可秀哼了一聲,挑眉道,“就我這樣的,軍官都得給我做飯,二婚也得找個會做飯的男人。倒是你,林同志,幫人也得有個度,這么難找的蘿卜白菜你就送老鄉(xiāng),真是不太顧家�!�
她說著,把蘿卜和白菜都拿起來,一股腦地塞給林少同,“你拿走吧,省得別人說我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
原本就沒打算要,是見他挺熱情的,才請他喝個水。
連人話都聽不懂,這老鄉(xiāng)不處也罷。
林少同沒生氣,反而笑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現(xiàn)在不是沒媳婦嗎?天黑了,我走了�!�
他覺得陳可秀剛剛的樣子挺吸引人的,像只天鵝,就是做飯差點,要是成了,再慢慢調(diào)教就是了。
越是這樣的女人,他就越有興趣。
再說,又不是非要結(jié)婚的,玩玩也沒關(guān)系。
陳可秀聽著他似撩非撩的話,眉毛都快擰成了毛毛蟲,不至于吧?
他今年也才二十三歲,家里條件那么好,犯得上覬覦她這個還沒離完婚的軍嫂么。
希望是她想太多了。
雖然東西沒要,面糊糊她也不浪費,喝了一碗,雖然有點糊嘴,還是挺清口的。
苦日子過多了,只要是不苦的東西,她都覺得是香的。
接下來的日子,令陳可秀覺得,她并非自作多情,林少同當(dāng)真三天兩頭過來。
有時候早上給帶個包子饅頭,偶爾帶棵白菜。
雖然陳可秀統(tǒng)統(tǒng)不要,他還是拿來了,被搞得煩不勝煩。
第27章
軍區(qū)大院都知道了
他又來了,陳可秀直接和王大娘說道,“大娘,以后開門前看看,要是他就別開門了�!�
王大娘喲了一聲,“為啥��?人對你那么好,心疼你沒吃的,怕你過不好呢�!�
“我現(xiàn)在還沒離婚呢,瓜田李下的,大娘,你說傳出去多難聽,對吧?”
“那有啥的,不就是你表哥,誰要是亂說,我給你打證明�!�
陳可秀見她這么殷勤,瞇了瞇眼,狐疑地看著她,“他說是我表哥?這你都信了?”
“有啥不信的�!蓖醮竽锲财沧�,“對你那么好,不是你家親戚,難道還能是你姘頭不成?行了行了,別折騰了,他人還在外面,別凍著了�!�
陳可秀懶得和她說話,轉(zhuǎn)身回了屋里,把門插上,迎著王大花好奇的目光,沒好氣的說道,“花兒,也不知道林少同給你奶奶什么好處了?”
“沒有。”王大花立刻接話,只是目光不敢看她。
陳可秀瞬間明白了,真的是給了好處的。
她就不理解了。
別人也不知道她和邵衛(wèi)國沒有同房,在大家的眼里,妥妥二婚,林少同也不是娶不到媳婦的人,至于整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嗎?
至于王大娘的反應(yīng),她也不意外。
只要給點好處,她就是愿意配合的。
她忍不住揉揉眉心,看來,這王大娘家是不能繼續(xù)住下去了。
今天能因為林少同的小恩小惠讓他進(jìn)家,要是明兒給個幾塊錢,讓她打開房門呢?
傳了出去,也是她被說得難聽。
什么結(jié)婚了不安分還出來住啊,勾引男人一類的話,她只需要用腳趾都能想的明白。
必須換個地方住了。
也不知道邵衛(wèi)國那邊的離婚報告弄得怎么樣了。
她戶口和他在一起的,等離婚遷出來,就是一個人了。
一個月了,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吧?
尋思著晚點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也許能遇到大院里的嫂子,打聽打聽再考慮要不要換房子租。
“可秀,你出來,我們好好談?wù)劙�。�?br />
林少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陳可秀不吱聲,冷著臉站在門背后。
“可秀,我總覺得你對我有什么誤會�!�
“有什么誤會?”陳可秀聲音清冷,“你天天往我這一個有夫之婦的屋里鉆,如果不滿意你的這份工作,就直說,別搞這種差的作風(fēng)連累我,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