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姜墨將燭臺放在床頭，焰火照亮了姜擎天凹陷的臉頰。
曾經(jīng)威嚴(yán)的玄天圣主，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連咳嗽都帶著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
姜墨站在床前，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父親。
“是我，來看看你死透了沒有�！�
姜擎天艱難地抬起手，鎖鏈“嘩啦”作響：“你……果然還是恨我的……”
“不該恨嗎？”姜墨聲音冷得像極北寒冰。
“該恨……該恨……”姜擎天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是爹錯了……”
“錯？”姜墨冷笑一聲，“錯在為了權(quán)勢拋棄青梅竹馬，還是錯在為了私生女逼走親生女兒？”
床上的人劇烈咳嗽起來，“不……爹只是想……想補(bǔ)償……”
“補(bǔ)償？”姜墨聲音冰冷，“你補(bǔ)償?shù)姆绞骄褪且龑?dǎo)所有人孤立我，讓江柔頂替我的位置？就是在我醒來后，叫我用心頭血去給她解毒？”
姜墨的語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瞧瞧，沒用的男人多會以愛為名給自己的無能和無情找借口�！�
姜擎天艱難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鎖鏈的限制讓他只能無力地垂下。
“墨兒，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
姜墨俯身逼近，焰火映得她眉眼森冷：“姜擎天，你可知道你最愛的私生女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她在修仙界掀起獸潮，用你教的劍訣殘害無辜，用我娘給她的魂燈煉化生魂，把活人煉成傀儡！這就是你千嬌百寵的私生女！”
姜擎天瞳孔驟縮，枯瘦的手指抓住姜墨衣袖：“不可能……柔兒她……”
“她恨我，恨烏山月，恨整個玄天圣地！”姜墨甩開他的手，說的每個字都戳在姜擎天的心窩上，“因為你，兩個女人一生不幸，兩個女兒不死不休。姜擎天，這就是你造下的孽�！�
姜擎天渾身顫抖，鎖鏈“嘩啦”作響：“爹錯了……爹不該偏心……不該……”
“晚了。”姜墨在他心口緩緩插入一根斷魄針，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江柔必須死，我一定會親手了結(jié)她，還修仙界一個太平�！�
姜擎天突然掙扎著坐起來，鎖鏈深深勒進(jìn)皮肉：“墨兒……爹求你……饒她一命……她是你親人……”
“饒她？”姜墨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當(dāng)年在大殿時你打我那一掌時，你們可曾想過我是你們的親人？”
身后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姜擎天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鎖鏈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
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悔恨，聲音越來越微弱：“墨兒……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姜墨在門口停住腳步，沒有回頭：“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黃泉路上慢慢懺悔吧�！�
房門“砰”地關(guān)上，焰火熄滅的瞬間，屋內(nèi)人的呼吸聲逐漸消失。
姜墨站在門外，風(fēng)卷起她的衣袂，體內(nèi)靈力如潮水般翻涌。
她閉眼感受著那股陌生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有的人死了，倒是比活著還有些用。”
她足尖一點，身形如燕掠向后山。
暮色灑在玄天圣地的飛檐上，映出她的側(cè)臉。
后山竹林深處，姜墨盤膝而坐，靈力在經(jīng)脈中奔騰如龍。
她引導(dǎo)著那股力量游走周天，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體內(nèi)靈力終于歸于平靜。
夜幕降臨，月光逐漸爬滿山頭。
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時，已經(jīng)是深夜。
“大成境中期……”她睜開眼，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倒是省了我苦修。”
“恭喜。”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姜墨抬頭，看見百里玄懶洋洋地倚在竹梢上，手中把玩著兩瓶桃花釀。
月光透過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襯得那雙桃花眼愈發(fā)深邃。
“你怎么來了？”姜墨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
百里玄翻身落地，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竹香：“我說過會來找你�！�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喝酒？”
姜墨盯著他手中的桃花釀，忽然笑了：“好啊�！�
一炷香后，兩人并肩坐在玄天圣地最高的殿頂。
夜風(fēng)拂過，檐角銅鈴叮當(dāng)作響。
百里玄仰頭灌了口酒，喉結(jié)滾動：“你之前說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姜墨握著酒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瓶身：“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
她頓了頓，“你覺得人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百里玄側(cè)頭看她，月光在她眉眼間鍍上一層銀輝：“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姜墨仰頭望天，聲音輕得像嘆息，“有時候明明知道前路艱險，卻還是不得不走下去，就像飛蛾撲火，卻又義無反顧�！�
百里玄沉默片刻，低聲道：“或許是因為，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
“比如？”
“比如……”他轉(zhuǎn)頭看向她，眸中映著漫天星辰，“守護(hù)在意的人。”
姜墨看著他，不自覺捏緊裙擺，然后移開視線：“可如果連自己都護(hù)不住，又怎么護(hù)得住別人？”
“那就一起護(hù)�！卑倮镄鲱^喝了一口，后半句話說的含糊又飛快，“你又不是一個人�！�
夜風(fēng)驟起，吹亂了姜墨的發(fā)絲。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酒瓶，忽然笑了：“百里玄，謝謝你�！�
“謝我什么？”他挑眉，心頭卻雀躍的飛了起來，“我和姜姑娘的交情有那么深么。”
“還好沒有�！苯p笑，指尖卻微微發(fā)顫，“所以……有些事還是不要牽扯太深的好�！�
她從袖中掏出百里玄的指環(huán)，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光澤：“這個還你�！�
百里玄盯著那枚指環(huán)，眸色驟冷：“什么意思？”
“就是……”姜墨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物歸原主�！�
她語氣故作輕松，“聽聞很久以前魔族人結(jié)道侶的時候，會把自己的本命法寶一分為二交給自己的伴侶，寓意心之所愛，命之所托。”
“可我自認(rèn)為對魔君大人沒有這樣深厚的情誼，這個指環(huán)對于我來說太過負(fù)擔(dān)，還請魔君大人收回吧。”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百里玄忽然笑了，笑意卻不達(dá)眼底：“姜墨，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
“對。”姜墨笑著，喉間苦澀，“你的喜歡，對我造成了困擾�！�
她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所以，別再糾纏我了。”
話音未落，姜墨掌心微涼，原本躺在手心的指環(huán)被魔氣卷走。
百里玄衣袂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驚起一片宿鳥。
一句話都沒有留。
姜墨垂眸盯著瓦縫里新生的苔蘚，仰頭灌下最后一口酒，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她側(cè)頭用袖子快速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眼神堅毅的躍下殿頂，消失在月色中。
第330章
兇獸攻城
殘陽浸染十萬大山的山巔，狂風(fēng)呼嘯，獸潮在遠(yuǎn)處躁動不安，仿佛隨時會沖破天際。
江柔站在山巔，嘴角揚(yáng)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目光掃過那些兇獸，眼中滿是興奮。
她側(cè)頭看向身旁的南宮璃，語氣輕佻：“南宮璃，這些兇獸什么時候才能全部集結(jié)完畢？我可等不及了�！�
南宮璃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五根血色魂釘在她心口顫動。
“至少還需要一天一夜。我剛奪舍，老東西的意識還沒死透，總是在識海里鬧騰，所以進(jìn)度慢了些�！�
話音未落，老祖的右手突然掐住自己咽喉，蒼老聲音沖破桎梏：“妖女！老朽便是自爆元神也……”
“聒噪！”江柔甩出一道靈力，黑霧化作鎖鏈刺入老祖天靈。
南宮璃趁機(jī)催動魂釘，將老祖的意識重新壓回識海深處。
“老東西，您還是省省心吧。過兩天，我就讓您親眼看看，這個修仙界是怎么一點一點毀掉的�！苯崂湫�。
老祖的意識瞬間被壓制，南宮璃的眼神重新恢復(fù)了陰冷。
她看著下方的獸潮，緩緩道：“事成之后，你真的能帶我去另一個世界嗎？”
江柔望著天邊雷光輕笑，語氣中帶著蠱惑：“等拆了天柱，我?guī)闳フ嬲南山�，那里更加自由，更加的美好。�?br />
她撫摸著腰間魂燈，宋炎的火靈在琉璃罩中跳動。
“在那里，你想把多少螻蟻煉成魂燈都隨你，不像這個世界，對修士限制頗多，弱者不能殺，凡人不能殺，諸多束縛，殺個人還要找替天行道的借口。”
“只要你對我忠心耿耿，對我的天道忠心耿耿，我不僅會帶你去我們的世界，還會讓你做人上人，給你無上的資源和地位�！�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南宮璃。
“不過，就要看你賣不賣力了，別到時候不舍得對本世界的人下手�！�
南宮璃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比起我自己的利益，本世界的人命算什么？更何況，我更喜歡你所說的那個世界，更符合我的修仙理念。”
江柔滿意地點點頭，笑容中帶著幾分殘忍。
“好，如果你這一仗打得漂亮，那么之后我們就去其他的世界繼續(xù)將那群螻蟻碾成血泥，天道……會獎勵你的�！�
兩人相視大笑，驚起滿山夜鴉。
山下的獸潮似乎感受到了她們的情緒，發(fā)出震天的咆哮，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毀滅而歡呼。
……
天機(jī)門內(nèi)，陽光灑在殿前的青石板上，姜墨站在殿門口，聽著門內(nèi)弟子匯報獸潮的動向。
弟子匯報完后，姜墨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弟子退下。
她轉(zhuǎn)身走出大殿，抬頭看見夜云歌正倚在廊柱旁，目光怔怔地望著天上一只搖搖欲墜的風(fēng)箏。
“在看什么？”姜墨走到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風(fēng)箏�！币乖聘璧穆曇粲行╋h忽，“小時候，父親和母親也常常帶著我放風(fēng)箏。那時我不會放，父親就偷偷用靈力把風(fēng)箏吹起來，然后夸我真棒�！�
姜墨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夜云歌的側(cè)臉上。她的神情平靜，卻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危機(jī)當(dāng)頭，師尊回了天武圣殿，孟晏回了海月城，姬長安回了九黎皇朝，喬雙音回了梵天谷。”姜墨緩緩開口，“他們都回去叫幫手，也是和親近的人相處最后寧靜的時間，你為何三次拒絕千機(jī)閣派來接你回去的人？”
夜云歌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只風(fēng)箏上，仿佛透過它看到了遙遠(yuǎn)的過去。
“修仙界如果出現(xiàn)危難，千機(jī)閣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彼K于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姜墨搖了搖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假如我們活不了多久，難道你不想回千機(jī)閣見父親母親最后一面嗎？”
夜云歌的指尖微微顫動，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被風(fēng)聲淹沒：“不想�！�
“為什么？”姜墨追問。
夜云歌沉默片刻，終于開口：“當(dāng)初我和父親母親的相遇，就是處心積慮的一場騙局，我為了報仇君無凌，才費(fèi)盡心機(jī)讓他們收養(yǎng)了我�！�
“如今真相大白，他們知道這些年都是在被我利用。我做他們的女兒，不過是為了一個體面的身份，好和君無凌抗衡�！�
“我是騙子，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許你覺得我應(yīng)該回去看看，但我不知道我回去該看什么，看他們發(fā)現(xiàn)養(yǎng)女是個騙子時的表情？”
姜墨看著她，目光深邃：“難道你對他們沒有真的東西嗎？”
夜云歌沒有回答，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只風(fēng)箏上。
風(fēng)卷起她的發(fā)絲，遮住了她的側(cè)臉，魂體在風(fēng)中忽明忽暗。
“不說這個了�！苯栈啬抗�，“你之前說，上一世你食言了，是什么意思？難道上一世你見過我？”
夜云歌的魂體微微一頓，“何止見過，上一世，你還救過我�！�
姜墨目光落在夜云歌的側(cè)臉上：“我救過你？”
“那時我?guī)ьI(lǐng)千機(jī)閣的弟子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被夏千羽設(shè)計，差點身死。”夜云歌仿佛在回憶什么，“是你突然出現(xiàn)，救了我一命�！�
她的聲音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我當(dāng)時應(yīng)允你，要為你煉制一件法器作為報答。而且那時我知道你是個散修，心里還想將你引薦給其他劍修大能�？上А厝ズ�，我就被君無凌害了�！�
姜墨沉默片刻。
夜云歌口中的‘姜墨’是原主，而她的腦海里并沒有這段記憶。
沒想到，在‘姜墨’真實的上一世人生軌跡中，她還遇到過夜云歌。
姜墨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認(rèn)識姜……我的時候，我是什么修為？”
“大乘期�！币乖聘璧恼Z氣中帶著幾分贊嘆，“我還沒見過那么年輕的劍修，竟能修到大乘期，尤其你還是個散修。當(dāng)時我就覺得，這個姑娘是個天造之才，身為散修可惜了�！�
“所以我也很好奇，這一世為何你突然改成煉體？”
姜墨聽到著夜云歌的疑問，沒有解釋。
她遇到了師尊，有了煉體的資本，所以姜墨的人生軌跡在蝴蝶效應(yīng)下一切都變了。
姜墨正想著，忽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弟子匆匆跑來，臉色蒼白，聲音中帶著慌亂。
“少門主，不好了！兇獸攻城了！”
第331章
把少門主帶走
姜墨與夜云歌飛至城中，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瞳孔驟縮。
街道上火光沖天，房屋倒塌的轟鳴聲中夾雜著人們的慘叫。
一頭三丈高的赤焰虎正撕咬著逃竄的修士，利爪揮過，血肉橫飛。
不遠(yuǎn)處，一群鐵甲犀牛橫沖直撞，將整條街道碾成廢墟。
“這些兇獸……不對勁。”夜云歌的千機(jī)引在空中繃直，幽藍(lán)絲線勾勒出兇獸體內(nèi)的異常。
每只兇獸的眉心都嵌著一枚血色蓮紋，正源源不斷地釋放著暗紫色霧氣。
姜墨一把拽住匆匆跑過的天機(jī)門弟子：“這些兇獸從哪來的？”
弟子臉色慘白，聲音顫抖：“是……是一群魔修！他們突然出現(xiàn)在城郊，用傳送陣把這些兇獸送進(jìn)來！門主已經(jīng)帶人去處理那些魔修了……”
“魔修？”姜墨心頭一跳，“那些魔修在哪？”
“在城西！”弟子指著遠(yuǎn)處沖天的黑煙。
姜墨與夜云歌對視一眼，同時飛向城西。
城西的傳送陣已被摧毀，殘破的陣紋中躺著十幾具魔修尸體。
烏長風(fēng)正指揮弟子清理戰(zhàn)場，見姜墨趕來，眉頭緊鎖：“墨兒，這些魔修不對勁�！�
姜墨蹲下身，指尖拂過一具魔修尸體的眉心——那里同樣嵌著血色蓮紋，與兇獸如出一轍。
夜云歌的千機(jī)引刺入尸體識海，幽藍(lán)絲線勾勒出破碎的記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