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三魂七魄都燃盡了,拿什么凝?”
慕辭抬手抖出玉瓶,聲音沙啞。
“沒用的,墨兒神魂具碎,就算道體境修為的體修能用天材地寶重塑肉身,沒有命魂也不過是具空殼�!�
“除非我們有她的心頭血……”
眾人神色灰敗。
他們?nèi)绾斡薪男念^血?
“本尊有�!�
百里玄突然出聲。
“雙修百日,她的血早融在本尊魔核里了。”
他指尖隔著玄色衣襟取出自己的心頭血,金紅交織的血涌進(jìn)玉瓶。
“要多少,盡管取。”
……
七百年后——
天啟七百年春。
天祭大典當(dāng)晨。
晨霧漫過石橋,橋柱上嵌著琉璃瓦折射出細(xì)碎晨光。
穿云雀銜著新采的朱果掠過飛檐,翅尖掃過天武圣殿匾額下懸著的青銅鈴。
慕辭將三支香插進(jìn)柳清歡靈位前的青銅鼎上,香灰簌簌落下。
良久后,他撩開垂落的玄色衣袍跨出門檻,恰聽見回廊轉(zhuǎn)角處傳來長老們的談笑。
幾位白發(fā)老者捧著面水鏡圍作一圈,褶皺里都沁著松快的笑意。
“殿主�!�
幾位長老看到慕辭,起身行禮。
“有什么喜事,莫非天祭大典籌備順?biāo)�?”慕辭目光掃過水鏡。
有個長老捧著水鏡上前半步:“我們幾人是在說近日修士渡劫的新風(fēng)尚。東海劍修在雷劫云上畫姜圣扛鼎圖,南疆蠱師往本命蠱蟲殼烙天柱紋,最稀奇是北境體修,竟在面頰刺青姜圣撐天柱的圖騰,說天道瞧見姜圣面子會劈輕些。”
他忍俊不禁地展開水鏡,“您瞧,前日真有個金丹小修士少挨了兩道紫霄神雷!”
水鏡中,小修士額間畫著Q版姜墨舉棒撐天的涂鴉。
旁邊還題著歪詩——
“雷公見墨三分怯,天道劈我力輕些!”
煉器長老憋笑憋得胡須直顫,“現(xiàn)在小修士渡劫前都流行往臉上畫這個,說是能沾姜圣威儀……”
水鏡在慕辭眼底映出細(xì)碎的光,他輕笑,“這些后生倒是心思都在小聰明上。”
突然。
“殿主!九黎使團(tuán)呈禮!”
執(zhí)事長老捧著鎏火玉盒碎步而來,盒中千年火魄映得滿室生輝。
慕辭瞥見玉簡上鳳凰暗紋,拿起一塊火魄。
盒中的赤晶流轉(zhuǎn)如熔巖,卻在觸及慕辭指尖時化作溫順的流火。
“九黎送來的火魄?”他問。
執(zhí)事長老連忙奉上玉盒:“姬陛下特意囑咐,說您修補(bǔ)荒天九戟正缺千年火魄,便叫使臣給恩師送來�!�
“回話給九黎使團(tuán),說本尊承皇帝的情。”慕辭合上玉匣時,火魄暖光在他冷峻眉骨投下跳躍的影,“再捎兩壇北邙山的龍鳳醉,他去年生辰宴念叨過�!�
慕辭撫過玉匣上跳動的火魄,揮退了長老。
廊外忽有弟子嬉鬧聲傳來,他摩挲著玉匣邊緣低聲自語。
“墨兒�!�
“再睡下去,為師窖藏的三十壇龍鳳醉,可要被你這群師兄姐分光了�!�
……
九黎皇都的朝陽正融開琉璃瓦上的薄霜,姬長安指尖敲著龍椅扶手的鳳凰暗紋,聽著階下老臣唾沫橫飛。
“陛下!姜圣祠單日香灰便重達(dá)三千斤,百姓日日擲鮮花鮮果,都快把金身淹了!”
姬長安的鳳凰火掠過金冊,“傳朕口諭,姜圣祠前的靈果任百姓取用,供餓殍取果充饑。”
“另著工部鑄三百車琉璃花籃,每車刻‘天柱永固’銘文�!�
他掃視著場上的大臣,“劍尊前日傳訊,說玄冰采集可還順利?”
工部尚書出列:“司瑤劍尊昨日傳訊,極北玄冰窟已開采完畢,說是要雕成姜圣冰像置于天祭壇中央”
姬長安點頭,“極好�!�
晨議散時,漏刻剛指向巳時三刻。
姬長安褪了玄色龍紋大氅,化作青衣書生轉(zhuǎn)出宮門,恰聽見朱雀橋畔幾個孩童正在槐樹下爭吵,舉著木棍學(xué)姜墨劈天柱的姿勢。
“我祖奶奶的姨母的表侄在梵天谷當(dāng)灑掃!”扎雙髻的女童跺腳,“這局該我扮演姜圣了!”
“我太爺爺?shù)膲瀸χ熘�!”胖墩兒把木棍舞得虎虎生風(fēng),“昨夜托夢說姜圣夸我根骨佳,是個當(dāng)體修的好苗子!”
扎沖天辮的男童舉著木劍跳上石墩,“呸!我姑姑的姨母的表侄女是姜圣同門!我有扮演姜圣的優(yōu)先權(quán)!”
“我有!”
“我有�。 �
幾個孩童扭作一團(tuán)。
一旁擺攤的糖畫攤老漢突然吆喝:“天祭大殿限量款姜圣渡劫糖人!買三個送魔君糖人咯!先到先得!”
姬長安望著孩童們爭搶的‘姜圣木棍’,笑著搖了搖頭,忍俊不禁。
第343章
七百年了
天柱腳下的墨碑林泛起晨露,數(shù)萬戰(zhàn)死修士的石碑在曦光中泛著青灰色澤,幾個老修士正用滌塵咒清掃碑面。
不遠(yuǎn)處,一座巨大的玄冰雕像佇立,還有一個月牙白的身影在忙碌。
司瑤的冰忍劍懸在十丈高的玄冰雕像前,劍尖凝出細(xì)如發(fā)絲的霜氣,正對著姜墨衣襟第三道褶皺較勁。
“劍尊前輩又在修衣褶了�!迸踔拙盏男奘繅旱吐曇簦瑢⒒ǚ诺搅艘粋石碑前。
另一個修士小聲咂舌:“上次天祭大典劍尊雕姜圣靴尖的泥點子雕了三天三夜,這次袍子褶子怕是比藏經(jīng)閣古籍還難搞吧?”
司瑤劍尖微滯,冰屑簌簌落在她鴉青睫羽上。
她劍指輕劃,冰雕腰間憑空多出個阿西八的凹痕。
嗯,順眼多了。
不遠(yuǎn)處,幾個年輕修士湊在新立的天柱解說碑前,鎏金篆文正講到關(guān)鍵處。
“……姜圣以本命法器天罡玄石棒為引,融脊骨于天柱裂縫……”
“等等!”扎丸子頭的小修士戳了戳解說碑,“道友,這天罡玄石棒究竟長啥樣?很厲害嗎?”
“何止!”藍(lán)袍修士神秘兮兮地說,“我?guī)熥娴慕Y(jié)拜兄弟的相好親眼見過,姜圣掄棒子揍兇獸時,那神兵金光閃閃不僅會發(fā)出神秘的咒語,棒頭還刻著‘阿西八’三個大字!”
人群突然靜了一瞬。
“阿、阿什么八?”
“阿西八!”藍(lán)袍修士跺腳加重尾音,“聽聞那可是姜圣親口取的名!當(dāng)年血戰(zhàn)天柱現(xiàn)場,她揮棒時還大喊阿西八呢!”
“阿……西……八?”圓臉小修士一臉疑惑,“好怪的名字啊�!�
有老修士捋著胡須一臉老神在在,“你們這些后生還是太年輕,傳聞阿西八是失傳的古語里‘頂天立地’的意思!姜圣用上古語取名,正是暗合補(bǔ)天大道!”
老修士一臉崇拜,“姜圣的救世之心,我等不得不佩服啊……”
眾人驚呼:“不愧是姜圣神兵,名字居然如此蘊含大道!”
正在給‘合歡宗趙大錘’碑前供烤雞的修士突然探頭:“你們發(fā)音不對,‘阿’字要拖長音,得念阿~西八!”
有人重復(fù)著。
“阿~西八——”
“不對不對,尾音要轉(zhuǎn)三個調(diào)!”
“是這樣,阿~西↗八↘!”
墨碑林突然此起彼伏響起試驗聲。
“阿~西八!”
“阿~西——八!”
“阿西~八~”
此起彼伏的怪叫驚飛了碑林棲息的青鳥,司瑤的冰忍劍突然發(fā)出劍吟。
眾人訕訕噤聲時,卻見她劍尖輕點冰雕腰側(cè),玄冰竟凝出一柄歪斜插在腰封里的石棒。
……
海月城的碧波映著太陽,孟晏站在新筑的跨海長橋上,玄色城主袍被咸澀海風(fēng)掀起衣角。
他并指捏訣,褐色靈光從掌心漫入礁石。
數(shù)十丈長的海橋在土靈根催動下緩緩成型,陣紋沿著橋墩蜿蜒出玄武圖騰。
“城主!天祭戲臺搭好了!”屬下一溜小跑沖上橋,衣擺沾著戲臺彩綢的碎屑,“戲班子正在彩排《血戰(zhàn)天柱》第五幕!”
孟晏拂去袖口沙粒,轉(zhuǎn)身時瞥見海岸線浮動的金光,起身向戲臺飛了過去。
戲臺的背景折射著正午烈陽,臺上演‘姜墨’的旦角頂著七彩翎羽頭冠,正舉著鍍金長棍舞得虎虎生風(fēng)。
演兇獸的修士們套著毛絨獸皮,被‘阿西八’敲得滿地打滾,臺下看熱鬧的百姓往臺上砸靈瓜子喝彩。
看到孟城主親臨,班主諂笑著遞上戲單。
“您看這段,姜圣燃魂補(bǔ)天時,咱們用三百斤金沙配靈火,保準(zhǔn)炸出當(dāng)年十分之一的陣勢!”
孟晏望著戲臺穹頂懸掛的靈火雷符,突然想起姜墨把雷劫當(dāng)煙花看的模樣。
“火靈衛(wèi)再加三隊�!泵详虒ι磉叺膶傧碌馈�
屬下應(yīng)聲記錄,又摸出塊刻著赤炎金猊獸的玉牌,“城主,梵天谷喬谷主新開的炙肉店開在了朱雀街,說是請您去吃,憑借此牌那個掌柜的不收錢�!�
孟晏摩挲玉牌,而后穿過熙攘長街。
炙肉香混著修士們的吆喝撲面而來。
“姜圣同款套餐!買就送靈菜一份!”
“梵天谷認(rèn)證兇獸肉,吃一口雷劫少三道!”
“買三斤送梵天谷隨機(jī)靈獸布偶一只!”
“生意倒是紅火�!泵详掏诺匠峭獾拈L隊輕笑。
“可不是!”隨行屬下面露得色,“聽說有個體修連吃十八份套餐,硬說嘗出姜圣殘留道韻,當(dāng)場頓悟晉升金丹!”
他又笑著補(bǔ)充,“喬谷主是個人才,趁著天祭大典推出了姜圣同款套餐,排隊的人龍繞城三圈,連東海蛟族都化形來湊熱鬧。”
孟晏看著店外的長龍,心中嘆息。
當(dāng)年血戰(zhàn)天柱一戰(zhàn),梵天谷的靈獸都快死光了。
他知道,這些年喬雙音不容易。
“大典結(jié)束后,城主府上下都去捧場,靈石從我私庫支�!彼L旖唤缣幏康哪疲案嬖V賬房,按原價結(jié),不必打折�!�
“城主英明!”屬下一臉高興的離開了。
陽光漫上海岸時,孟晏獨自站在新修的海橋盡頭。
戲臺方向傳來‘姜墨’戰(zhàn)死的悲愴唱腔,混著炙肉店飄來的焦香,驚起一群叼著魚的海鷗。
海風(fēng)突然卷起千堆雪浪,浪尖凝成少女扛棒回首的剪影。
孟晏眼前忽而閃過七百年前的畫面。
鳳洛城的炙肉店,姜墨對著炎蛇變得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這不是真的龍?」
“墨兒……”海風(fēng)卷著晶粉撲在他微顫的眼睫上,“七百年了……”
第344章
大家都很想你
鳳洛城。
最大的茶樓醉仙居里,紗帳被穿堂風(fēng)卷起,喬雙音斜倚在鋪著雪狐皮的軟榻上,纖指捏著葡萄。
說書人正講到姜墨血戰(zhàn)江柔的章節(jié)。
“且說那血戰(zhàn)天柱當(dāng)日——”說書人甩開描金折扇,故意露出上面繡著的合歡宗美男圖,“姜圣揮動阿西八橫掃千軍時,九黎大皇子浴血而來,扯開戰(zhàn)甲露出八塊腹肌……”
“停!”
喬雙音突然把茶盞往玉案上一磕。
“七百年前本谷主就在現(xiàn)場,姬長安那會裹得比粽子還嚴(yán)實,哪來的腹��?”
臺下頓時哄笑如潮。
說書人尷尬,連忙改詞�!敖ギ�(dāng)時烈焰纏身,金紅發(fā)帶卷著雷火,那棒子掄得啊……”
等說書人又說到姜墨血戰(zhàn)南宮璃的章節(jié),又把九成篇幅用來描摹魔君百里玄的戰(zhàn)損美顏。
“且說那日魔君玄衣盡裂,胸腹魔紋淌著金血,偏生還要把姜圣護(hù)在身后……”
“停!”
喬雙音把瓜子殼砸向說書臺。
“這段重說!姜小墨擊殺南宮璃的英姿呢?她眼尾鎏金紋路怎么燒起來的?發(fā)帶怎么飄的?你怎么不說!”
滿堂哄笑中,說書人抹著汗陪笑。
“喬谷主,咱這不是給咱鳳洛城的女修們添點樂子嘛!現(xiàn)在這修仙界最火的還當(dāng)是魔君和姜圣的話本子�!�
他抖開一張百里玄半裸拭淚的畫,“您看,俏寡夫排行榜首的哭相,那可是被眾女修搶購一空��!”
喬雙音撇撇嘴重新坐回了座位。
這畫她當(dāng)然認(rèn)識。
自從修仙界聽說他們在用昆侖瓶給小師妹聚魂,而年年用的是魔君百里玄的心頭血后。
修仙界就開始把小師妹和魔君的桃色新聞傳瘋了。
不知道哪個可惡的魔修透露的消息,居然造謠小師妹和魔君七百年前早就拜堂成親。
還有鼻子有眼的說,連交杯酒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