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氏順著說下去:“姐姐死了之后,我也是認真教導(dǎo)過她,當(dāng)年就怕她不懂規(guī)矩會得罪了國公府,可是她存心要離開梁家,索性這兩年國公爺和世子不怎么在家,才沒有讓人挑出來她的錯處,如今正是需要娘家?guī)鸵r的時候,怎么就鬧出這種事?”
梁大人也是越聽越生氣。
“逆女,這些年真是白養(yǎng)她這么大,我哪一點對不住她?”
“老爺不清楚么,從我進門那天開始,姐姐就看不起我,這份輕視,自然也耳濡目染被紫玉學(xué)了去……”
梁大人的表情越發(fā)難看。
“昨日說好了回來商量一下國公府將來該怎么辦,她失約還沒有任何解釋,今日你不過是派人上門去請,她又聯(lián)合那個和離的小姑鬧出這么一出,是真的把我這個親生父親的臉扔在地上踩了。”
“罷了,終究是我這個繼母沒有威信,縱然得到所有人認可,在她眼里還是沒有辦法取代親娘,連累的老爺都被她記恨�!�
在挑撥梁大人和梁紫玉的關(guān)系上,余氏這么多年從未失手。
“我倒是要看看,這個不孝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梁大人氣呼呼地往外走,余氏也裝模作樣地一邊勸,一邊跟著。
大門口處,聚集起來的百姓看到他們出來,都在等著看戲。
看清楚橫幅上的內(nèi)容,余氏再怎么有心理準備,也忍受不了。
這么明晃晃的“余氏不要臉”五個字,就跟著這群不成事的狗奴才招搖過市這么久,她還有什么面子?
梁大人更加在意將軍夫人跟梁家斷絕關(guān)系那一條,真是反了天了。
“你們什么情況?”
梁大人還想保持威嚴。
帶頭那個仆婦跪倒在地,話都已經(jīng)說不利索:“回大人的……的話……奴婢……奴婢……”
“不如咱家給梁大人解釋……”
傳旨的內(nèi)官態(tài)度平和地沖著梁大人說道。
“這位是?”
梁大人至今官職不高,故而沒有什么機會見到太后近侍。
“咱家只不過是太后娘娘身邊服侍的奴才而已,今日去國公府傳太后懿旨,剛好看到這群刁奴正在欺辱將軍夫人和安國郡主。想著梁大人未必相信,故而同來做個人證。”
內(nèi)官的話,讓梁大人原本還想算賬的心直接死了。
“不知公公駕臨,有失遠迎,本官——”
“梁大人不必多禮,咱家說過了,只是傳太后懿旨順路做個人證,并不是來梁府找麻煩�!�
余氏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公公方才說安國郡主……”
內(nèi)官終于帶上了一絲冷笑:“太后娘娘冊封了鎮(zhèn)國公之女崔安如為安國郡主,并有言在先,若是有人覺得國公父子不在,就能欺負郡主,宮里自然會幫郡主做主。”
看著梁大人和余氏驚慌的表情,內(nèi)官提高了聲音提醒道:“貴府這幾個下人對著郡主大呼小叫,污言穢語辱罵郡主身邊侍女,還對將軍夫人出言不遜,咱家都已經(jīng)看到了。至于要不要上門道歉,你們自己斟酌吧!”
梁大人和余氏兩個人相顧無言,崔安如竟然封了郡主?還有太后撐腰?
半晌,梁大人才反應(yīng)過來。
“夫人,事到如今,只能是你去道歉了�!�
第20章
同罪兩罰
余氏看著那幾個下人,只想讓他們馬上死。
“還是你們勞苦功高啊,沒有把事情辦成,還要勞動我親自去幫你們道歉。”
她的嘴角壓著狠毒,讓人看著都覺得害怕。
幾個下人更是知道她的手段,心里已經(jīng)在做最壞的打算。
“還不快把牌子摘下來,丟人現(xiàn)眼。”
太后的人走了沒有多久,皇上那邊傳旨的人也到了鎮(zhèn)國公府。
“參見將軍夫人,安國郡主�!�
太后冊封的事,宮里自然是最先傳遍了。
“吳公公,有禮了……”
梁紫玉趕緊還禮。
“老奴奉命傳旨,需要江氏母女同去。”吳公公很是客氣地說道。
被崔安如救下來的江氏這兩日一直都在懷疑她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之中,原本那個處處看她不順眼,看自己的女兒更不順眼的婆母,還有那個從軍歸來卻要另娶他人的丈夫,突然從她的生活之中被摳出去了。
“這是自然,要讓他們自己親眼所見,那種爛心爛肺的男人該有什么下場。”梁紫玉說了個痛快。
吳公公沒有搭話,只是笑了笑,對局促不安的江氏母女做了個請的手勢。
“別怕,錯的從來不是你,昂頭挺胸�!�
崔安如只有這一句鼓勵,說多了也沒有必要。
江氏帶著女兒給崔安如跪下,誠懇地磕了幾個頭,才跟著吳公公離開。
皇上已經(jīng)查明,江氏的丈夫是蕭讓初入軍營時麾下的兵士,只不過一直沒有什么出彩的表現(xiàn)沒有得到重用,卻也很幸運地存活到最后,跟隨勝利大軍歸來之后,已經(jīng)飄飄然,沒有先回家,而是去找了喪夫的青梅竹馬。
這樣的經(jīng)歷,跟崔安如何其相似。
只不過蕭讓軍功卓著,又已經(jīng)封侯成為典型,林知音本人也算是在邊關(guān)立下功勞。
而這個兵士,想要用這樣的身份復(fù)制蕭讓的擋箭牌,確實太難,而且那個青梅竹馬,也沒有給戰(zhàn)場做出任何貢獻,更何況江氏還有個將近十歲的女兒。
這樣的小人物,原本用不到皇上親自定奪。
只不過他們遇到了崔安如,經(jīng)過翊王殿下的手,又推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那個兵士被逐出軍籍,并處以杖責(zé),青梅竹馬直接被沒入賤籍,發(fā)賣青樓,不得贖身。
江氏和女兒拿著所有的家產(chǎn)順利和離,并且被趕來的父兄接走。
同樣的行為,只因為地位不同,貢獻不同,處罰結(jié)果也是截然不同。
吳公公宣讀圣旨之后,還特意去了一趟安南侯府,說是皇上給蕭讓帶話,讓他持身中正,也要約束下屬,并且告知了圣旨的內(nèi)容,崔安如加封郡主的事,也沒有遺漏,之后沒有多留就直接離去。
“讓兒,吳公公這是何意?”楊氏總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皇上在施恩,是讓我記住,我的事有他兜著,不然我已經(jīng)像是那個兵士一樣一無所有了�!�
蕭讓心情復(fù)雜,這幾日除了在埋怨崔安如,他也疲于應(yīng)對林家的監(jiān)督和溫家的冷眼。
至于朝中那些一心敬佩鎮(zhèn)國公父子的大臣,更是不想跟他說話。
只怕他們費心籌備的婚禮,能來的人寥寥無幾。
“聽聞那個女子是安如那日進宮路上順手救下來的�!睏钍显谝贿吿嵝蚜艘痪�。
老太夫人卻輕蔑地說了一句:“跟她沾上邊的,準沒有好事,幸虧當(dāng)初讓兒沒有跟他洞房就去了邊關(guān),不然就要跟鎮(zhèn)國公父子一樣躺在棺材里面回來了。她天生孤寡,一定能克死所有身邊人�!�
崔安如沒有留下任何嫁妝,逼著他們歸還了兩年的花銷,還停了自己的名貴藥材供應(yīng),樁樁件件都讓她肉疼。
若是詛咒有用,崔安如在老太夫人這里一定死得五花八門。
楊氏嘆了口氣:“終究是緣分一場,母親,知音馬上就要過門了,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我們蕭家的骨肉,母親的身子比兩年前好多了,能看到四世同堂,何必想那些不開心的。”
老太夫人卻不依不饒:“是她自己不珍惜,我倒是要看看她離開讓兒,又沒有了父兄這樣的依仗,將來還能怎么樣。”
“太后下旨封的郡主,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不是義女又不是干親,沒有上皇室玉牒的郡主,能威風(fēng)到哪里去?說不定,就因為她這個郡主的頭銜,將來小世子的爵位都可以收回了�!�
蕭讓沒有接話,他心中對崔安如還是充滿了怨氣。
憑他如今的地位,憑什么不能坐享齊人之福?崔安如那個高高在上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厭煩。
郡主,呵,那又能怎么樣?
鎮(zhèn)國公府。
江氏臨走之前,還是帶著父兄來跪謝了崔安如和梁紫玉。
“若不是郡主搭救,老漢已經(jīng)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想不到當(dāng)年一時糊涂,差點送了女兒的命……”
江父是個淳樸的莊稼漢,不善表達。
“并不是我一個努力,你們能這么快趕到,恐怕也是有人快馬加鞭把他們接來,救你女兒的藥,護你女兒的恩,幫你女兒的情,都該記在那個人頭上才是�!�
崔安如看到江氏父子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是陸景琛做的。
江父卻說道:“郡主果然聰慧,不過那個人說過,無論什么人問起,只說這都是郡主的安排,無端扯入一個男人來,只怕會污了郡主的清譽。那人不需要感謝,更不需要名聲�!�
崔安如沒有再強調(diào),尊重翊王的意愿。
江家人千恩萬謝,這才踏上歸家的路途。
梁紫玉感慨地說道:“只恨那個蕭讓有軍功在身,又剛剛封侯,不然也要讓他扒一層皮才是�!�
崔安如始終清醒。
“嫂子,皇上已經(jīng)在提醒我,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同樣的罪行,什么后果,都要取決于他的態(tài)度�!�
梁紫玉看著無比認真的崔安如,知道將來這一路注定不好走,不免有些心疼,又覺得自己空有誥命,沒有手段,只怕會扯小姑的后腿。
丹青走了進來,她這才回過神。
“夫人,姑娘,梁夫人來了……”
第21章
樹敵太多
“是跪在大門口么?”
崔安如并不意外,只是想問問。
丹青搖了搖頭:“不是,嬉皮笑臉的,還帶了不少東西。”
崔安如看了看梁紫玉的表情。
“嫂子,她是來給你道歉的,你自己處理吧�!�
梁紫玉想了想,對丹青說道:“讓她帶著東西滾吧,我已經(jīng)跟梁家斷絕關(guān)系了,不用她假惺惺的。”
崔安如提醒了一句:“嫂子,先讓她道了歉,再讓她滾也不遲�!�
“對啊,我差點把這個忘了。”
梁紫玉提起梁家人,還是在氣頭上。
她起身,走了幾步,還是回過頭來。
“我怕發(fā)揮不好�!�
這些年,她雖然對梁家人沒有什么感情,可是為了國公府的名聲,她還是細心應(yīng)對。
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的順從,在突然爆發(fā)之后,有些無所適從。
“嫂子,你就想想這個女人當(dāng)初想要用她的女兒取代你嫁給我哥,那樣就沒有瑯兒了�!�
崔安如一句,瞬間點燃了梁紫玉的怒火。
“對,這個……賤人……”
說到最后,梁紫玉已經(jīng)開始咬牙了。
“再想想她進門之后,怎么蠱惑你父親疏遠你母親,這些年又是怎么挑撥離間�!�
崔安如是懂得加碼的,很快就讓梁紫玉心中埋藏的恨意被激發(fā)。
“嫂子,我還要提醒你一句,哪怕你父親愿意相信你一次,都不會有今日�!�
梁紫玉何嘗不懂,對于自己的父親,她寧可當(dāng)成已經(jīng)死了。
“你父親沒來,斷絕關(guān)系的話不當(dāng)著他的面,就不奏效,所以先別說了�!�
崔安如又提醒了一句,之后就不說話了。
余氏帶著家丁和侍女在門口等了半天,對著門口的侍衛(wèi)臉都要笑僵了,都沒見里面有什么動靜。
這兩日鎮(zhèn)國公府門前總有熱鬧,百姓們習(xí)慣性的就聚攏在一起。
余氏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掛不住了,臉都酸了,可算是看到大門打開了。
“郡——”
她本想跟崔安如套近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出來的人是自己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梁紫玉。
“梁夫人,下人沒有使喚動我,你這是親自興師問罪了?帶了這么多人,是想強闖我們鎮(zhèn)國公府么?”梁紫玉在想通之后,顧慮也就少了。
余氏愣了一下,想不到下人的傳言是真的,梁紫玉是真的要跟梁家決裂。
在大門口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跟前,這樣下自己的面子,莫不是瘋了?
“紫玉,母親是來給郡主道歉的,我知道你是在生氣下人不懂事,害的郡主連同你也誤會了,都怪這幾個黑心肝的下人,豬油蒙了心了,竟然敢那樣說話,我已經(jīng)給他們灌了藥,以后再也不能胡言亂語了�!�
說完,她命人把像是死魚一樣的幾個人拖了過來。
梁紫玉定睛一看,果然是之前那幾個耀武揚威的。
“郡主也在吧?不如我們里面說吧?”余氏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誠懇了。
“你是誰母親?”
梁紫玉冰冰涼涼的一句話,讓余氏眉頭不自覺地一皺。
她心說老娘當(dāng)然不想當(dāng)你的母親,你早就該跟你那個親娘一起死。
“紫玉,不管怎么樣,我也是你繼母,也是從小撫養(yǎng)你長大,你何必因為幾個下人,跟長輩為難?你們讓我來道歉,我不是已經(jīng)來了么?不讓我進門,又是何道理?”
余氏的路數(shù)很老,這些年也就只有梁大人才吃她那一套。
“余氏,你不是繼室填房,而是妾室扶正,你哪來的資格讓我稱呼你一聲母親?至于說的撫養(yǎng)我,指的是把持著我母親的嫁妝克扣我的吃穿卻放縱你自己的兒女么?”
梁紫玉逼著自己支棱起來。
之前有鎮(zhèn)國公,有世子爺在,憑著這兩個人的威名,就能把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壓下去。
如今只有她這個孀婦,要保護好兒子和小姑,對任何人軟弱都只會讓他們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地步。
余氏蒙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梁紫玉,只能哭哭啼啼起來:“紫玉,你這樣說,不是陷你父親于不義么?姐姐的嫁妝,是他放在我手里的,你的吃穿用度也是遵照他的意思,避免浪費,養(yǎng)成你勤儉持家的習(xí)慣!這都是為你好��!”
“若不是你名聲在外,又怎么會得到鎮(zhèn)國公府的垂青,成了世子夫人?況且你成親之后,你母親的嫁妝不是交還給你了么?”
梁紫玉才不上她的當(dāng),只冷笑一聲:“鎮(zhèn)國公府求娶我,是我母親生前跟婆母有舊,你還想用自己的女兒取代我!至于嫁妝,更是因為夫君幫忙討要,你們才不情不愿歸還�!�
“這些日子,你們打著親家的旗號,卻在打探國公府有多少私產(chǎn),你們能不能住進來并且接管國公府的一切,指責(zé)我把小姑接回來,甚至用我兒要挾,要我拿著婆家的一切孝順給他!這不都是你出的好謀算嗎?若不是聽說安如加封郡主,你會來道歉?”
余氏被一頓搶白,面子和里子都沒了。
崔安如走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嫂子,消消氣,你如今誥命加身,她一個打秋風(fēng)的,趕走就是,何必傷神�!�
余氏回過味來,原來真的是崔安如出來了。
“郡主,我們真的是來道歉的,誠心誠意。”
崔安如嘲諷的笑了笑:“沒有當(dāng)街扇你耳光,讓你家老爺重返白身,已經(jīng)是我嫂子念舊情,你還大言不慚上來就稱呼我嫂子姓名,暗戳戳又用孝道壓她,你算個什么東西?”
梁紫玉沒有再廢話,直接命人關(guān)上大門。
“回去告訴梁大人,我沒有她這種父親,滾。”
都說完了,她才后知后覺問了一句:“安如,如今鎮(zhèn)國公府失去了頂梁柱,我們這兩日一直都在樹敵,接下來的路會不會更難?”
崔安如看著天,表情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