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繼禮看著她那個表情,終究是沒有忍心點頭。
“總之,這件事沒有必要上升到安國郡主對溫家的宣戰(zhàn),集我們溫家和林家之力,對付鎮(zhèn)國公府的孀婦和孤女,豈不是讓人恥笑……”
溫氏苦笑著,眉眼之間還有些哀怨。
“哥哥,那是你最疼愛的外甥女……無論她做了什么,將來找個機會我們彌補崔安如行么?她如今不但沒有被毀掉,還被封為了郡主,卻反過來要毀了我女兒,你還想著她情有可原?是不是等她真的把知音逼死了,你才會到她面前說一句過分了?”
“妹妹,哥哥不是那個意思……”溫繼禮有些慌亂。
從小到大,他對妹妹這些招數(shù)都沒有辦法抵抗。
“行了,不用說了,若是今日知音的婚禮真的因為崔安如生變,我們溫家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賀老夫人實在是不想聽下去,一錘定音。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下人一臉幸運地跑進來。
“主子,主街上已經(jīng)能夠正常通車了,姑爺已經(jīng)過來了……”
林志遠這個時候才開口:“到底怎么回事?”
那個人氣喘吁吁的說道:“那個安國郡主五日之前就已經(jīng)在百姓之間傳播,今日所有鋪面,所有貨物半價出售,當(dāng)天還會有名貴貨物驚喜折扣,所以今日一早就有很多人去排隊,剛剛那些商鋪才開門做生意,大家一擁而上,迎親隊伍這才堪堪擦著人群通過……”
林志遠聽得直咬牙。
“她一定是故意的……五日之前,我們剛剛商定婚期,從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要跟我們作對了�!�
“索性她并沒有勇氣一直堵著,畢竟是皇上賜婚,若真是一直堵著,這婚禮沒有辦成,宮里也會問責(zé)�!睖乩^禮盡量溫和的說道。
看到溫氏不高興的表情之后,他補充了一句:“不過她就不該有這個舉動,事后我會敲打她一番�!�
“好了,姑爺馬上就到了,趕緊準備迎接。我們都出去,知音,你放心,若是日后她對你不好,這個屋子里的人都不會讓他好過,我們可不是鎮(zhèn)國公父子那種短命鬼�!�
溫繼禮皺了皺眉頭,終究沒有開口。
林知音聽說蕭讓已經(jīng)通過了阻礙往這邊走,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同時她心中又有些不屑,崔安如,你也就只能用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真以為耽誤了蕭郎一會,他就會幡然醒悟,重新回到你身邊?
“父親,我知道……”
看到她害羞的樣子,眾人終于退了出去。
蕭讓通過阻礙之后,心情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樣激動,更多的是郁悶和生氣。
大婚之日,被前妻的商鋪堵在路上半晌,這種晦氣誰想要?
好歹他們到了林家門口,林川等待那里都快成了守望石了。
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林家族中的男丁,準備好了堵門為難蕭讓。
之前的變故他們也聽說了,所以已經(jīng)商定意思一下趕緊讓蕭讓進門,不能耽誤后面的事。
蕭讓過來之后,打量了一下門口的陣容,發(fā)現(xiàn)并沒有溫家的嫡子溫如風(fēng),心情還有些低落。
果然,溫家對自己還是不太滿意。
“幾位舅兄……”
下馬之后,他開始拱手。
林川他們?nèi)缂s定一般,隨意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就讓他進去了。
行禮的時候,蕭讓看到溫太師和溫丞相都在,突然又有信心了。
崔安如,你給我等著。
林家這邊已經(jīng)盡量簡單了,給長輩敬茶的時候,原本要叮囑女兒孝順長輩尊重夫君的話,卻都變成了警告蕭讓。
就連賀老夫人都在插嘴,說是他們溫家的外孫女到了哪里都不能受委屈。
蕭讓想著搭上溫家這艘大船,強壓了脾氣聽著。
喜婆終于高喊新娘子上花轎,林川背著林知音出門,大家都以為接下來會順利的時候,半空之中傳來一陣撲棱棱的聲音。
滿天的飛鳥,遮蔽的天空似乎都黑乎乎的。
無數(shù)的鳥屎從天而降,紛紛落在蕭讓的身上,頭上,林知音雖然蒙著蓋頭,照樣沒能幸免。
“什么東——”
蕭讓斜著頭想要怒斥,結(jié)果一泡鳥屎不偏不倚掉進他的嘴里……
第30章
喪不沖喜
“嘔……”
蕭讓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惡心過。
林川被鳥屎攻擊的也是差點爆發(fā),如果不是背上的妹妹不能落地,他就要沖上去把鳥都打下來了。
很快受驚的鳥群飛散了,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四面八方。
地上的人完全遭了殃,迎親隊伍和包括林知音的嫁妝都被淋上了鳥屎。
這些鳥這是憋了多少天?
“這些鳥……”
攬轡閣,陸景琛終究是沒有壓住自己的好奇。
“多喂了一些吃食,之后都喂了一點巴豆水……”
陸景琛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這種辦法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出來的。
“還有后手么?”他直接問道。
“嗯�!贝薨踩绾敛华q豫,直接點頭。
“會出人命么?”陸景琛總覺得崔安如不是小打小鬧的人。
崔安如看著下面因為滿身都是鳥屎的人群,心情大好。
“但愿不會吧……雖然歲數(shù)大了,不過還是應(yīng)該活受罪才好�!�
陸景琛瞬間明白她在說誰,竟然有些期待了。
此時的林家大門前亂得像是一群無頭蒼蠅一樣,所有人都沒有幸免,新郎官剛剛吃了新鮮熱乎的鳥屎的畫面,估計會在百姓們之間流傳很久。
林知音最后也因為隊伍的擁擠踩踏,導(dǎo)致蓋頭被掀起來,頭發(fā)上也都是鳥屎。
“豈有此理!”
林志遠很清楚,這個一定是崔安如做的,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惡毒了。
本來以為堵路已經(jīng)是她唯一能做的,想不到還有這么卑鄙的后手。
“崔安如,你敢毀了我女兒的婚禮,我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睖厥弦а狼旋X,實在是忍不住了。
旁邊的溫繼禮因為穩(wěn)重,剛剛并沒有特別上前,所以躲過一劫。
他看著這個本應(yīng)該隆重傷感,卻因為無數(shù)的鳥屎變得不倫不類的婚禮,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種招數(shù),會讓陰影伴隨蕭讓和林知音一輩子。
喜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陣勢,這可真是把她的職業(yè)生涯毀得渣都不剩了。
“侯爺,怎么辦?”她湊到蕭讓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讓的眼睛已經(jīng)猩紅,這樣的日子,他簡直是全城的笑柄。
“繼續(xù)……”
這兩個字,完全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喜婆抹了一把身上的鳥屎,那個氣味實在是令人作嘔。
“這鳥都吃了什么……”
她隨口抱怨了一句,強顏歡笑,兀自提高了聲音:“新娘子上花轎嘍……”
情緒受到嚴重影響的林知音被重新蓋上蓋頭,然后送進花轎。
蕭讓大紅的喜服好像是紅色的畫布,被鳥屎一頓潑墨寫意,拜別林家眾人的時候,蕭讓完全笑不出來。
迎親隊伍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引起重點圍觀。
畢竟從來沒有見過被鳥屎淋的如此雨露均沾的迎親隊伍,還有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安南侯,臉上雖然用力的擦過,頭發(fā)上的鳥屎甚至都能感覺到在冒熱氣……
蕭讓完全沒有其他新郎官成親的時候那種意氣風(fēng)發(fā),根本就沒有興趣朝著兩邊拱手致謝。
本來他以為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崔安如這些安排,已經(jīng)讓他的婚禮完全沒有什么喜慶。
當(dāng)他看到對面出現(xiàn)的整齊劃一的出殯隊伍時,情緒近乎崩潰了。
白不沖紅,喪不沖喜,這家人是不是有毛�。�
蕭讓直接下馬,他已經(jīng)要失去理智了。
“你們是什么人?不知道本侯今日成親?都給本侯讓開!”
他把所有的火氣都撒在這些人身上,結(jié)果對方只是抬起頭淡淡地看著他,并沒有讓路。
“侯爺?你成親跟我們出殯有什么關(guān)系?你成你的親,我們出我們的殯,互不干擾�!�
最前面打幡的人沒有任何情緒地說了一句,眼神肅穆莊重,不容褻瀆。
“你們是在找死!”蕭讓腦子已經(jīng)不好用了,沖動的情緒被調(diào)動起來。
攬轡閣的樓上,陸景琛對這兩種顏色的對沖又是一愣。
“你安排的?”
崔安如自己都有些疑惑:“不是,我不曾……”
她沒有說完,后面想到了什么,吩咐了身后的人。
“丹白,去打探一下……”
想不到除了崔安如,還有人在這種日子觸碰蕭讓的霉頭。
喜婆生怕兩方真的沖突起來,趕緊過來調(diào)解。
“侯爺,息怒息怒,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波折您就只當(dāng)是好事多磨……”
蕭讓看著對面的人,那種刺目的白色,心情已經(jīng)低落到了極點。
“這位大哥,今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你們就當(dāng)做給故去的人積德,大家各退一步吧……”
打幡人仍舊嚴肅:“雖說紅白不同時,不過真的遇到了,也是沒有辦法,按照規(guī)矩,該是紅事讓白事,畢竟故人已去,新人路還長�!�
蕭讓瞇著眼睛,語氣涼得讓喜婆都緊張。
“你是說,讓本侯給你們讓路?”
打幡人并不犯怵,而是直視了回去。
“死者為大�!�
四個字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蕭讓今日從出門開始,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
“來人!”蕭讓大喝了一聲。
打幡人包括身后那些隊伍里的人,卻沒有任何退縮。
“侯爺好生威風(fēng)。”打幡人身后一個婦人開口了。
她不緊不慢地走到前面,跟蕭讓對峙。
“你們故意在本侯大婚之日給本侯難堪,卻說本侯耍威風(fēng),當(dāng)真是一群刁民�!�
婦人卻嘲諷的一笑。
“若是侯爺跟鎮(zhèn)國公父子一樣戰(zhàn)死沙場,并未平安歸來,別說如今的爵位和婚事,怕是蕭家那些人,此時也在我們這個隊伍里�!�
蕭讓愣住了。
“你們是什么人?”
婦人悲戚又無比莊重地說道:“我們都是邊關(guān)未曾歸來的將士們的遺屬,甚至沒有見到他們的遺體,今日一同給他們出殯,送他們最后一程。”
“怎么,侯爺是覺得當(dāng)初跟你在戰(zhàn)場拼殺的兄弟們的死,擋了你的喜事?又或者花轎里那位坐著的巾幗英雄,覺得曾經(jīng)跟她朝夕相處的將士們死得不干凈,臟了她成為侯夫人的路?”
這些人的來歷,讓蕭讓心內(nèi)一震。
圍觀的百姓們聽到婦人的身份,再想到這些人的身份,也都是肅然起敬。
一將功成萬骨枯,蕭讓封侯忘本,棄妻娶了溫太師的外孫女,大婚當(dāng)日蠻橫的要曾經(jīng)戰(zhàn)場拼殺的將士們的英靈給他讓路……
攬轡閣上崔安如聽了丹白的匯報,再也沒有辦法克制自己的情緒,直接站了起來。
“他們這是何苦……”
第31章
毀了婚禮
“鎮(zhèn)國公手下這些將士們,用另外一種方式守護著他的尊嚴。”
陸景琛不禁也感慨了一句。
丹青他們也很動容,崔安如這種貴女在蕭讓跟前都差點沒有辦法自保,這些將士們的遺屬還敢正面跟新晉的安南侯正面沖突。
這份情義,讓人動容。
崔安如眼神更加堅定,看著下面紅白兩色的對沖。
“侯爺,若是還想用身份壓我們,命令我們讓路,我們自然可以讓路。畢竟如今您是侯爺,跟我們死去的家人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即便他們活著,見到侯爺也要下跪,何況是死了……”
這句話把蕭讓噎得完全啞火了,所有的情緒都已經(jīng)到了喉嚨了,被人硬生生懟了回去,最后把自己燒夠嗆。
他的嗓子差點啞了。
“不用,既然死者為大,我們讓一讓也無妨�!�
坐在花轎上的林知音,半天才知道前面什么狀況。
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之后,拳頭攥得更緊了。
“崔安如,你這個賤人!”
她覺得這些人一定是崔安如找來的。
喜婆看到蕭讓已經(jīng)態(tài)度緩和了,終于松了一口氣。
“死者為大,英靈為先,你們請!”
出殯的隊伍很浩大,百姓們聽說是很多尸骨無存的將士們的遺屬共同送別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看著同一天娶親的安南侯,想起他忘恩負義的事,就更加沒有任何好臉色了。
“看什么看,不夠丟人現(xiàn)眼的,回家。”
有人直接說了一句。
“就是,他們不配得到祝福。”
隨著白事的隊伍過去,圍觀的百姓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
而主街崔安如那幾個店鋪,還是那樣熱鬧。
蕭讓這次沒有底氣從鎮(zhèn)國公府門前走了,真要去了,一定要讓崔安如笑死了。
好好的迎親隊伍,幾乎是狗狗祟祟地回到了蕭家,就連鼓樂隊都沒有什么興致。
有些樂器被鳥屎糊住,音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