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賀婉,是賀老夫人本來的名字。
曾氏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把這件事跟賀老夫人聯(lián)想到一起。
“我也覺得二姐應(yīng)該不會……”姜氏小心地說道。
“什么叫應(yīng)該?她就是不會……”曾氏不滿意她的措辭,直接說道。
姜氏干脆不說話了,只是看著賀之年。
賀之年看著曾氏和這個狀態(tài),就覺得自己幸虧沒有告訴父親,不然父親肯定是要承受不住。
“母親……”他小聲地呼喚著。
曾氏突然爆發(fā):“怎么敢的?他們怎么敢污蔑婉兒?還不是她自己做的?從小不在我身邊,就開始記恨我,還處處針對婉兒,沒有容人之量,沒有一點當(dāng)姐姐的擔(dān)當(dāng),什么都想搶,一身的臭毛病�!�
曾氏想起了當(dāng)年,芮逐仙剛剛從鄉(xiāng)下回來的時候那個狀態(tài)。
“嫡女的身份,婉兒已經(jīng)還給她了,她也搶到了婉兒的婚事,嫁過去生了兒子,怎么就不能容忍婉兒也嫁過去?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不懂么?而且當(dāng)年女婿看中的人原本就是婉兒,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不跟我們商量,義無反顧地和離,還沒有自保的能力,直接跟我們斷絕關(guān)系,誰給她的勇氣?連自己的名字都改了,竟然跟鄉(xiāng)下的乳娘一個姓,真是丟人。死在外面也不消停,婉兒這些年多自責(zé)?一心一意地幫她養(yǎng)大了兒子,她都做了些什么?不但連累了琴嫣跟她一起死,還差點讓溫家和賀家名聲敗壞,也讓婉兒抬不起頭。若不是這些年繼禮明白事理,孝順婉兒,還不知道溫家要被她禍害成什么樣……”
曾氏的話,滿滿的都是對賀老夫人的偏心,還有對自己親生女兒的成見。
賀之年沒敢接話,在他印象中,芮逐仙這個親姐姐回到府中之后,是想要跟他親近的。
可是每一次,自己都會推開她,讓她滾遠(yuǎn)一點,他只有賀婉一個姐姐。
當(dāng)時芮逐仙那個受傷之后解脫的表情,讓他自責(zé)了一陣,后來芮逐仙就再也不主動跟他親近了。
哪怕他長大之后,也開始懂事,知道她是大姐,應(yīng)該給她尊重。
可是每次芮逐仙都是淡淡的,客氣有余,毫無親昵。
那些年,自己也是傷害她的人吧?
直到大姐的死訊傳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補償?shù)臋C會。
“母親,這封信能讓父親看到么?”賀之年冷靜之后,問了一句。
曾氏想了想,激動地把信撕了個粉碎。
“我讓你誣陷婉兒,我讓你嫉妒……”
她嘴里的話,都是曾經(jīng)施加在芮逐仙身上的罪名。
“母親……”
賀之年麻木了,看著曾氏的樣子,也沒有阻攔。
在他的心里,大概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曾氏撕累了,坐在那里,茫然地看著一切。
姜氏也不敢說話,只能在一邊陪著。
終于,曾氏眼里有了光。
“這封信,是醫(yī)仙的弟子送來的?”
“是�!辟R之年回答得簡短。
“他們這是想要你父親的命……明知道你父親如今不能受刺激,卻故意送了這個過來……”
姜氏提醒了一句:“母親,這些年姐夫和父親的病,都是靠著醫(yī)仙的藥……當(dāng)年醫(yī)仙也是親自登過溫家的大門的……”
曾氏沒有好氣地說道:“那都是障眼法,如今這個才是真的,他們就是要讓你父親和姐夫活著,到了一定歲數(shù),讓他們什么都有了,然后帶著悔恨去世……哼,這個辦法只有那個逆女才能想出來,可惜我們不會后悔,就是再給我多少次機會,我也寧愿讓婉兒是我的親生女兒�!�
姜氏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她發(fā)現(xiàn)曾氏在這件事上,毫無邏輯,甚至表現(xiàn)得不像是一個母親。
賀之年沒有阻止母親的瘋狂,他也阻止不了。
曾氏說夠了,捏著手里那一枚玉佩,反而難受了。
“琴嫣,你才八歲,你不該跟著你那個糊涂的娘親離開溫家……”
賀之年看著母親這個狀態(tài),那件事就更加沒有辦法跟她說了。
曾氏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之后沖著賀之年和姜氏說道:“這封信的事,給我爛到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說,尤其是你父親和婉兒,若是讓婉兒知道,她又要難受了……她在溫家這么多年,養(yǎng)大了那個白眼狼的兒子,那個白眼狼竟然誣陷她是兇手?”
姜氏這個時候才開口:“知道了,母親�!�
賀之年走神了,他在想另外那件事。
“你聽到了沒有?”曾氏虎著一張臉問道。
賀之年這才清醒過來。
“知道了,母親……”
“你剛才在想什么?”曾氏氣勢強烈。
姜氏也有些好奇,這么大的事,賀之年怎么會放空。
賀之年實在是憋的難受,就說了自己的大膽猜想:“母親,您有沒有想過,當(dāng)年送給琴嫣的這枚玉佩,為什么如今才被送回來?有沒有可能,當(dāng)年她僥幸活了下來?”
曾氏蒙了,這個想法實在是過于大膽。
姜氏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插話。
“我今日在大殿上看到了一個人,眉眼之間依稀有大姐的影子,主要是那個氣質(zhì),真的跟大姐那個桀驁不馴離開溫家的樣子很像……”
賀之年終于還是說出了心里話。
“誰?”
第145章
都是她錯
曾氏瞬間上頭,眼里也放著光。
“安國郡主,崔安如�!�
說出這個名字,賀之年仍舊覺得不敢相信自己。
他試圖說服自己,這都是巧合而已,畢竟從五官上,幾乎找不到大姐的影子,只是眉眼之間依稀有些像。
若是按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光是京都就能找出一堆。
主要是崔安如懟蕭讓他們的時候,那個氣勢,真的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大姐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痛斥溫太師的時候。
“不可能……那個賤人怎么可能跟我們有關(guān)……”曾氏一口否定。
賀之年嘆了口氣:“我也是覺得不太可能,本來想要去溫家提醒一聲,結(jié)果溫家事情太多,而且我沒有任何證據(jù),就連猜想都很牽強,現(xiàn)在越想越覺得不現(xiàn)實,若是琴嫣還活著,而且之前在京都,我們怎么會沒有任何察覺。”
姜氏在聽到他說出崔安如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是一瞬間被震驚了。
當(dāng)年芮逐仙帶著溫琴嫣離開,確實是上層圈子津津樂道了很長時間的話題。
若不是溫太師地位太高,加上賀家愿意出面息事寧人,恐怕這件事根本就沒有辦法善終。
“她從小就是個叛逆的,從來不讓人省心……當(dāng)年算出她命硬,會妨礙家中男丁的出生,我和你父親至少沒有讓她死,而是把她送到了鄉(xiāng)下,等你出生懂事之后,不是就把她接回來了么?是她自己不懂規(guī)矩,回來就開始跟婉兒搶東西,好幾次還給你帶來了危險,她就是天生的災(zāi)星……跟著她的人,怎么會有好下場,琴嫣根本不可能死里逃生,那個崔安如像你大姐,就是無稽之談,你不許去告訴婉兒。再說,你什么時候有大姐?她都已經(jīng)叛出家門了,早就不姓賀了,有什么資格讓你叫一聲大姐?”
曾氏說完,氣呼呼地離開了。
姜氏看著她的樣子,擔(dān)憂地問了一句:“老爺,我要不要跟上去?”
“算了,這個時候跟上去也是被罵,母親這些年并不是沒有想過大姐,這是不想承認(rèn)而已,畢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是不能理解大姐脫離家族,拒絕承認(rèn)是她女兒的行為�!�
姜氏在心里想著,要是我我也不承認(rèn)。
“那溫家那邊,還需要去提醒么?”
“當(dāng)然不需要了,都沒有辦法確定的事,而且這也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醫(yī)仙知道,既然崔安如是醫(yī)仙的弟子,抽空去拜訪她一下,試探她的口風(fēng)吧�!�
賀之年想著,這件事還是要慢慢來。
姜氏點了點頭,終極也沒有再說什么。
反正都是他們賀家的問題,當(dāng)年她嫁過來之后,對這個大姑姐該有的尊重都有,并沒有跟著大家一起孤立,發(fā)現(xiàn)賀老夫人和溫太師之間的私情,也沒有去指責(zé)芮逐仙沒有容人之量。
都是女人,她很清楚這件事對于一個女人的傷害有多大。
以至于芮逐仙果斷和離,跟賀家斷絕關(guān)系的時候,她都在心里暗暗叫好。
這些年,她盡量不跟賀老夫人打交道,也不讓自己的兒女跟溫繼禮太親近。
畢竟一個連親娘都不知道維護的人,腦子里面都是什么東西沒有任何保證。
“那我先出去了,不然孩子們就要多想了�!�
姜氏出去之后,賀之年坐在那里,看著地上被撕碎的信,心里有些發(fā)堵。
當(dāng)年芮逐仙倔強地帶著溫琴嫣離開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回放。
“唉……”
最終,他嘆了口氣,選擇了暫時不理會。
對此事毫不知情的賀老太爺,這些日子養(yǎng)得不錯。
外面的事,只要不太好,賀家的人都不敢讓他知道,生怕他再受到什么刺激會一病不起。
之前賀老夫人傳話回來,醫(yī)仙不管他們了,未來都不會了。
他們心里不是沒有緊張,畢竟這些年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人托底。
傍晚時分,宮中傳出消息,萬俟百里親手殺了假公主萬俟新月,跪在皇上面前懺悔,說他們完全被蒙蔽了。
為了表達(dá)誠意,他們大慶愿意讓出邊關(guān)三城,作為賠禮。
皇上欣然同意,從頭到尾,這不過是一場博弈。
萬俟百里在驛館的待遇,并沒有得到多少提高,畢竟他已經(jīng)是有前科的人。
同時宮里還確認(rèn),萬俟百里帶著滿心的愧疚,明日會親自去鎮(zhèn)國公府請罪。
崔安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面上都是冷笑。
只怕跟萬俟百里合謀的人,又要睡不著了。
“郡主,這個百里皇子,是不是真的要過來給咱們道歉?”丹青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在大殿上萬俟百里那個一心要把鎮(zhèn)國公的名聲踩在腳下的樣子,實在是想象不出,他這種人會用什么樣的方式道歉。
“無所謂,反正我們不會接受……”崔安如甚至都沒有抬頭。
她小心地?fù)芘料悖幌胗腥魏卫速M。
“確實,這種人的道歉,肯定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沒有誠意的道歉,我們憑什么要接受……”丹青傲嬌的說道。
崔安如隨口問道:“給翊王府的謝禮送過去了么?”
“早就送過去了,這次幸虧翊王殿下幫忙解圍,不然還不知道國公爺要蒙受什么不白之冤……那些朝臣也真是的,一到了關(guān)鍵時刻,竟然被一個假公主,和一個壞皇子給蒙住了……”
丹青小嘴巴巴的,說個不停。
丹朱推了她一下,提醒道:“郡主在這弄香,你別嘰嘰喳喳了。翊王的事,郡主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分寸�!�
崔安如笑了笑,說道:“不妨事,反正丹青聒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樣生機勃勃的也挺好。”
丹青滿臉都是笑意:“就是……不過郡主,今日那個二皇子殿下竟然會幫我們,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不只是二皇子,還有溫家——”
丹朱剛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來什么,趕緊收回去了。
崔安如卻沒有介意:“小溫大人能挺身而出,確實比他父親強。不過這次他幫了忙,只怕一直跟他形影不離的三皇子殿下,未必高興�!�
第146章
誰更清醒
崔安如對溫如風(fēng)的印象并不壞,只不過他的出身已經(jīng)決定他們之間若不是溫如風(fēng)直接跟溫繼禮反目成仇,都沒有辦法共存。
敵人之間,同樣可以彼此欣賞。
她不是什么圣母,會因為欣賞某個人就放棄仇恨。
“那是他們的事,三皇子有三皇子的考量,同樣二皇子也有二皇子的打算。我們只管做好自己想做的,無愧于心就好。父親和哥哥已經(jīng)甘心情愿地犧牲了這么多年,如果朝廷還是要求我繼續(xù)犧牲他們也是有些不要臉了。”
崔安如的話,如果放在外面,估計就要有人彈劾了。
可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人都知道,這些年他們經(jīng)歷了什么。
國公爺已經(jīng)把自己可以付出的都付出了,國公夫人活著的時候,也一直都在給邊關(guān)捐糧草,數(shù)量甚至超過朝廷發(fā)放的。
這樣的功績,變相論證鎮(zhèn)國公好戰(zhàn)的蕭讓和林知音只是不咸不淡的警告,罰俸,呵呵,真是虧皇上想得出來。
“郡主,若是那個大慶三皇子真的過來,難道我們真的要把他打出去么?”
“就說我生病了沒有辦法見客就好,若是他敢擅闖鎮(zhèn)國公府,那就更有意思了�!�
“這次梁家算是完了,以為可以落井下石,結(jié)果把自己搭上了�;噬蠈Υ麄冞真是毫不留情,跟安南侯不一樣�!�
丹朱感慨了一句。
崔安如說道:“那是自然的,梁家這些年無非是因為嫂子是從他們家出來的,本來嫂子就不想管他們,哥哥宅心仁厚,也不想讓人說嫂子不孝順的閑話,才會適當(dāng)?shù)恼辗髦徊贿^他們一直以為這層關(guān)系他們可以一直用。越是看不清自己分量的人,越是容易做出讓人沒有辦法理解的事,嫂子已經(jīng)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了,他們還是覺得自己能從崔家刮下來什么利益,今日若不是他們自己跳出來,皇上還真的不知道應(yīng)該嚴(yán)懲什么人。”
幾個侍女聽了之后,一邊覺得梁家人都是活該,一邊覺得皇上確實有些涼薄。
有些事,他是真的明明都知道,就是把別人都當(dāng)成傻子。
“郡主,看來皇上只是選擇性地給我們做主�!�
崔安如說道:“那也是沒辦法,如今邊關(guān)大捷,表面上我們占據(jù)上風(fēng),大慶還特意派人過來和談,實際上他們是過來試探虛實的。如今大夏朝廷之內(nèi),有什么可用的將領(lǐng)?”
幾個侍女聽了之后,果然都不說話了,這個問題對于他們來說,確實有些超過他們可以理解的范圍了。
與此同時,京都一處隱蔽之處。
“今日表現(xiàn)不錯,在本王過去之前,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局面……”陸景琛目光深邃,夸獎著對面的人。
二皇子陸景榮并沒有沾沾自喜,反而非常穩(wěn)重。
“若不是堂兄及時趕到,只怕我也撐不住,畢竟我手里沒有那個關(guān)鍵的證人……”
陸景琛笑著笑著,目光就變冷了。
“只可惜這個證人,已經(jīng)永遠(yuǎn)消失了……”
陸景榮并不意外:“堂兄從一開始不就知道這種結(jié)果了么?那個人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堂兄出手,他的家人也早就死在別人手里了……這種只要說出來就會動搖國本的事,自然應(yīng)該掩藏起來,這個不是父皇的一貫作風(fēng)么……好歹,你幫那位郡主守住了鎮(zhèn)國公府的名譽�!�
“可是有什么用呢?安南侯一樣被皇上支持。”
陸景榮知道陸景琛不高興,就因為蕭讓沒有得到該有的懲罰。
可是有些事,沒有辦法過于理想。
“現(xiàn)在我們確實沒有太多辦法,畢竟朝中能夠打仗的人不多……他剛剛立功歸來,父皇已經(jīng)給了他那么多榮耀,甚至打破慣例為他賜婚平妻,直接寒了鎮(zhèn)國公府僅剩的幾個人的心,也讓百姓們詬病。若是輕易把蕭讓從云端打落泥里,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陸景琛悠悠地來了一句:“他的臉面,總是在百姓之前,在大義之前,在公道之前……”
就連陸景榮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呵,父皇不是一貫如此么……”
陸景琛又問了一句:“你覺得今日老三表現(xiàn)怎么樣?”
“不怎么樣,生怕得罪父皇,一言不發(fā)。對于鎮(zhèn)國公府被抹黑的事,他似乎更加愿意觀望。這樣的人將來若是真的坐在那個位置上,對于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溫家那位大公子反而讓人意外……”陸景琛難得夸獎一個人。
陸景榮也認(rèn)同。
“他跟老三不同,跟溫丞相也不同�?赡軐τ跍丶襾碚f,他需要的鍛煉還有太多。畢竟溫太師和溫丞相一直都能明白父皇的想法,知道什么時候要保持沉默。溫如風(fēng)在溫丞相不出聲的時候選擇開口,估計溫家人自己也會覺得意外吧。”
陸景琛聽了之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