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瞪大眼睛望著那抹月白的身影，大聲道：“我不用任何人替我去死，我自己的命自己扛！”
她的身體幾乎半懸在懸崖之上，她雖不能決定自己的生，但死，她是能掌控的。隨即，她心中一橫，使盡全力，義無反顧往身后的懸崖躺去，韓二沒想到這嬌氣的娘娘還有這等赴死的魄力，他先是一震，隨即立刻松開了緊緊拽著她的手，身體猛地往后一縮，癱坐在地上，險些被她一起帶下崖底，他嚇得面色蒼白。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一抹墨色的身影從他身邊飛奔過，倏地消失在天邊。
是眼花嗎？那不是剛才還恬不為意的那人？
謝晏和見狀眉頭一擰，抬腳也要奔向懸崖，卻聽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夫謝晏和猛地一怔，回頭就見妻子氣喘吁吁的趕來，驚恐萬分地朝他大喊：“你叫我孤苦一人該如何？”
謝晏和腦中一個遲疑，停下了腳步，腦海中的熱血也跟著漸涼下來，他不知為何剛才會有跟著跳下去的沖動，明明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能救就救，既已落崖他也無能為力了。
他說服了自己，卻不忍再朝懸崖看一眼，心中好似打碎了一支花瓶，細(xì)碎的瓷片，鋒利地扎進(jìn)肉里，無從下手的無奈和刺痛感襲來，他心中發(fā)出一陣哀嚎，莫名的痛苦令他雙膝一軟，半跪在地上，他垂首流出淚水，修長的指尖狠狠地扣著身下堅硬的巖石。
路達(dá)帶著人馬汲汲皇皇來到懸崖，本就如羅剎般的兇狠的臉上，怒目圓瞪，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上前一把拎起攤在地上韓二：“皇上呢？娘娘呢？你趁著能說話最好多說點！”
韓二一個京都紈绔，哪里見過這般殺氣十足的黑閻王，立刻被嚇得臉色鐵青，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能伸手顫顫指著懸崖的方向。
路達(dá)氣得面目猙獰著朝身后的府兵怒吼道：“立刻去崖底找人！”
山崖下的烈風(fēng)轟隆在耳邊作響，姜姩感受著身體失重正急速往下墜落的無力感，空落落的眸子絕望地望著頭頂布滿烏云的灰暗天空，好似一塊污穢壓抑的巨大幕布正朝她蓋了過來。
都結(jié)束了。
絕望之際，眼前驀地出現(xiàn)一個人影，他墨色的玄紋衣袂迎風(fēng)飛起，沉腰潘鬢、龍姿鳳采，突兀得如仙人一般出現(xiàn)，整個人都好似在閃閃發(fā)光，那張污穢的幕布因他竟演化成一幅嘆為觀止矣的潑墨畫卷，秋月春風(fēng)，姜姩的空茫的眸子亮了起來。
再看那雙向來令別人恐慌的鳳眸，此刻竟被恐慌填滿，他眉頭緊蹙，竭盡全力將手臂向她伸來。
剛才說不愿換她去死，為何現(xiàn)在上來白白搭上一條命，又瘋又傻！
“你死也休想逃出朕的掌心！”
.......
呼嘯的寒風(fēng)夾雜著裴玄的聲音，隱隱約約，忽近忽遠(yuǎn)傳來，緊接著她便感到后背襲來猛烈的撞擊，耳邊的風(fēng)聲倏地消失不見。
水花四散開濺起，她的眼前瞬間模糊不清，冰涼刺骨的水流洶涌地灌進(jìn)口中、耳中，下降的速度在水中緩了下來，風(fēng)聲變成了水聲，咕嚕咕嚕......
她依舊在不斷下沉，甚至還來不及嗆水和掙扎，耳邊便緩緩安靜下來，來到這里后，她從未如此平靜過。
剛要合上雙眼，一聲巨響驚得她猛地將眼皮抬起來，頭頂?shù)乃嬗縼硪还删薮蟮臎_擊波，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要隨著浪潮沉下更深的水底，腰身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摟住，她嬌小的身子隨著這股強(qiáng)大的力量貼進(jìn)一副寬闊的懷里，水波蕩漾之中，她緩緩仰頭，便看到裴玄那張緊繃著卻依舊世無其二的俊臉。
她又被他抓住了。
第32章
他還記仇
陰暗潮濕的巖洞之中，暖黃色篝火溫暖了小小一方天地，火光隱隱照到洞口外的那片漆黑，此刻瀝瀝淅淅正下著雨。
姜姩緩緩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中，她看到被微黃的火光照亮的錯落不齊的巖壁，昏暗中透著一絲恐怖。
這是哪兒？陰曹地府嗎？
眼前忽然伸出一只冷白的手掌，幾滴鮮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滴落，沒待她反應(yīng)過來，嘴里一陣腥甜的味道傳來。
她瞳孔微擴(kuò)，這才感覺到自己的下巴正被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捏著，那血才不偏不倚的落進(jìn)她微張的口中。
什么東西！
她伸手推開眼前的手，側(cè)著頭連連往外吐出那股惡心的腥甜味兒。這一動，她便感到全身腰酸背痛，每一塊骨頭，每一寸肌膚都疼得令人不自覺地顫抖，她忍不住蹙著眉發(fā)出“嘶”的一聲。
一只大手托著她的后背將她扶起半坐起來，她一抬頭便又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暖黃篝火發(fā)出的微光在裴玄輪廓清晰的臉上形成一道好看的陰影，顯得他越發(fā)立體清俊，他此刻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高束的發(fā)髻帶著一絲未干的水汽，凌亂的落下幾縷在臉頰，倒是平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一雙好看的鳳眼閃著灼熱又偏執(zhí)的光，正微揚(yáng)著嘴角凝視著她。
姜姩嘴里的腥甜揮之不去，她低頭看向裴玄依舊在流血的手指，心中一陣惡心，她連忙捂嘴道:"為何喂我喝血！"
“血主濡之，流于五臟而生神，只要愛妃能醒，朕甘作藥引。”
姜姩皺著眉，什么藥引，全是細(xì)菌病毒！呸呸呸！
她心中正一陣嫌棄，裴玄突然將臉湊過來，對她柔聲道：“朕待你這般好，愛妃卻那般盼著朕死�！�
他的臉離得很近，火光打在他一側(cè)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呈現(xiàn)陰陽的光影，看著姜姩有些發(fā)怵，他嘴角不分不明地笑著，神色既熱烈又疏淡，那雙上挑的鳳眸溫和得異常。
姜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什么解釋都過于蒼白，她在懸崖上確實在謝晏和和他之間，選擇了謝晏和活下來，她真沒想到他竟還會跟著自己跳崖，更沒想到，
他還記仇！
姜姩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游離飄向那團(tuán)篝火，就聽那低啞溫柔卻暗藏著一絲危險的聲音湊到了她耳邊，小聲道：“你既招惹了，籠中鳥也要乖乖給朕做到底！不然你逃到哪兒，朕便追到哪兒�！�
他微涼的氣息灑在的臉頰，那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撫過少女蒼白發(fā)顫的小臉，令她覺得背后一陣涼風(fēng)襲來，身旁暖和的篝火也驅(qū)散不了的寒意將她由外到內(nèi)包裹起來，她鼓足勇氣，雙唇打著顫說道：
“那你還不如讓我獨自淹死在懸崖底下的潮水之中。”
裴玄手指忽然捏起少女精巧的下巴，鳳眸中閃爍著病態(tài)的執(zhí)著，猶如無底的深淵，嘴角勾起一抹既邪又魅的微笑：“朕怎會舍得？活的留不住，死的亦可！風(fēng)箏若會飛走，朕便將你制成燈罩，永遠(yuǎn)陪在朕的身邊�！�
完了，他好像受了刺激，更瘋了！
姜姩長睫顫抖著望著他，她捏著手心的冷汗，不自覺地斂氣屏聲，身體僵硬的如木偶一動不敢動，從未如此害怕過一個人。
裴玄鳳眸微瞇，看著小貴人眼中最后一絲倔強(qiáng)和反骨消失的一干二凈，清澈眸子里只剩下滿目懼怯，才將她輕輕摟進(jìn)懷里。
果然只有強(qiáng)大的恐懼才能掌控他人。
裴玄溫柔地摸著她披散在背后的錦緞般順滑細(xì)軟的秀發(fā)，輕聲道：“乖一點，朕會好好待你�！�
他垂眸深深吸了一口少女身上散發(fā)出來令他渾身舒爽的氣味，感受著懷里溫暖柔軟的少女，不安許久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罷了，之前是他奢望了，無論什么方法，留在身邊即可。
山洞外的雨下了一夜，滴滴噠噠帶來陣陣潮濕的陰風(fēng)吹進(jìn)洞里，哪怕裴玄已將自己的衣袍全脫下來蓋在她身上，她依舊覺得冰寒瑟瑟。她聽著背后木棍燃燒發(fā)出的噼里啪啦的響聲，本是溫暖又寧靜的催眠白噪音，卻因為想到裴玄就坐在火堆旁，那深幽的眸子可能還在盯著自己，便完全無法入睡。
直到雨停天明，洞口微微亮起了一絲亮光，姜姩的困意才潮水般襲來，眼前的世界蒙上了柔和的灰色濾鏡，哪怕她強(qiáng)撐著眼皮，也難抵那股強(qiáng)大的吸引，拉鋸片刻后便徹底放棄了掙扎，僵硬了一夜的身子，總算放松下來，所有疲憊緩緩放下，周遭變得寧靜柔軟起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她感到身下一陣顛簸，緩緩睜開眼睛。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輛簡陋的牛車上，車壁和車頂由草編織而成，勉強(qiáng)能遮風(fēng)擋雨，她抬頭朝車頭望去。
外面不再下雨，金燦燦的夕陽光下，一個穿著灰布麻衣的身影正架著車，他頭上帶著一頂草笠，姜姩揉了揉眼睛，這一幕為何如此眼熟。
這不是她從莊子上跑出來，迷路之后哭著在路邊攔下的那輛牛車嗎？難道？上天要再給她一次機(jī)會。
重開了？
她興奮地瞪大眼睛，立刻爬起來，剛來了精神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車頭傳來。
“可還記得你同朕說的第一句話？”
是裴玄！
姜姩眸光一暗，泄氣兒的重新躺回硬邦邦的車廂里，胡亂答道：“嬪妾見過皇上？”
草笠之下男人鳳眸微斂，眼中的光彩一點點黯淡，前邊照過來的夕陽，悄無聲息地朝山下落去，只剩下斑斕絢麗的余暉悲壯又唯美地在天邊茍延殘喘。
他胸腔隆起，吸了口氣，薄唇微啟，緩緩道：
“你哭著問朕，可以帶你去京都嗎？”
裴玄語氣淡淡，卻讓姜姩的瞳孔微擴(kuò)，她愣了幾秒，一個翻身坐起來，再次看向裴玄的背影！
是他？
那日送她回姜府的車夫竟就是裴玄！
回憶起那日，是她剛穿進(jìn)書里沒多久，姜家人沒來接她回府，她便自己出發(fā)去京都。卻在半道上迷了路，又丟了盤纏，崩潰總是在一瞬間。
一想到莫名進(jìn)到書里，劇情又和自己看的不大相同，她處處碰壁受挫，心態(tài)便崩了。
遇到他時，正灰頭土臉地坐在荒郊野地里無助地大哭。裴玄那日的打扮和今日無差，頭戴著草笠，嘴里叼著一根狗尾草，悠閑地靠在牛車上，輕飄飄駕車從她身側(cè)經(jīng)過。
少女眸光一亮，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起身抬腿追了上去，她精巧白皙的臉蛋上沾了些灰塵污垢，像一只臟兮兮的落魄小貓，她睜著一雙淚眼朦朧的杏子眼，抿著紅潤的唇瓣，無措地抓著年輕車夫的手臂，委屈地說道：“你可以帶我去京都嗎？”
第33章
又活了一天
挺好
少年沒出聲，只是伸出一只冷白的手臂，將她一把拉到牛車之上。她只知道車夫不愛言語，便也不敢多說話，一路上安安靜靜，縮在車廂里昏昏沉沉睡了兩個日夜，相安無事。
途中唯一的插曲便是她丟了一支發(fā)簪，又崩潰大哭了一場，之所以崩潰，是因為那發(fā)簪對原主十分重要，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她本可借著那支發(fā)簪與生父相認(rèn)，如此想來，若不丟，她的處境也不至于會像今日這般窘迫。
“你丟的那支白玉荷葉形發(fā)簪朕已找到，還與你了�！�
裴玄的聲音如往日一般淡漠，仔細(xì)聽來卻發(fā)現(xiàn)每個音節(jié)的氣息似乎都在微微虛顫，帶著一絲小心的試探。
姜姩的心猛地一震，吃驚的張大嘴巴望向裴玄端坐得一絲不茍的背影。
“何時？”
裴玄寬廣的后背一松，回頭看過來，半瞇著鳳眸詫異道：“中秋節(jié)內(nèi)務(wù)府沒發(fā)給你？”
姜姩杏眼圓睜，確實發(fā)了，不過人人都有�。�
當(dāng)她看到那支白玉荷葉形發(fā)簪時，著實震驚了一番，因為她實在想不通，一個認(rèn)親的信物怎是個爛大街的大眾款，今日才知那是裴玄按照她的簪子復(fù)刻的。
“發(fā)給我的就是我丟的那支嗎？”姜姩將頭伸出車廂外，離他更近了些，眼巴巴迫切地問道。
裴玄垂眸看著她那張懵懂的小臉，眸光中的詫異增了一分無奈：“哭得那么傷心，說是你最重要的東西，竟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的？”
他以為看到那簪子她便會明了，他以為……
他轉(zhuǎn)過臉去，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
姜姩鼓了鼓腮，身子因為心虛不自覺地往車廂里縮了縮，她哪兒認(rèn)識啊，她剛穿過來拿著那簪子沒幾天，就給弄丟了。
宮里還給每人發(fā)了支一模一樣的，她如何分辨得出？況且，得是什么腦回路，才會想到宮里給她的那支正是她路上丟的那支，而她路上遇到的好心車夫竟是宮里的反派大暴君呢？
以至于那發(fā)簪被韓雨桐搶了去，她也沒撕破臉要回來，完全沒想到那是正品啊。
她白皙泛紅的手掌撐在車廂里，垂著頭。信息量太大，有些緩不過來。
但裴玄為何不直接給她？他繞這么大一圈做什么？他也不是那樣的人，簡單粗暴才是裴玄。
為何？
不懂。
......
忍不了！也不至于多問一句就把她做燈罩吧。
“皇上為何不直接交予嬪妾？”
姜姩又半個身子爬出車廂外，把頭湊到裴玄腰間，一雙清透的杏眼滿是困惑，抬頭看著他，瑟瑟問道。
裴玄低頭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未見起伏，墨黑的眸子透著一絲說不出的意味，須臾，他幽幽的視線又重新移向前方，看向朦朧而隱秘的晚霞，鼻尖好似輕輕喘了口氣，沒有回答。
姜姩等了半天沒回應(yīng)，也不敢再問了，只好訕訕縮回車廂里，就當(dāng)他日常發(fā)瘋吧。
能給她喂血喝的精神病，做點常人難理解的事兒倒也能理解了。
她重新躺回黃松木的車廂里，近來被養(yǎng)得越發(fā)細(xì)嫩的后背隔得有些疼，她卻毫不在意。一想到，原主的那支發(fā)簪能失而復(fù)得，她在宮里也不是再無盼頭，那顆本已如死灰的心又一下燃起了些希望。
韓雨桐雖死，那發(fā)簪應(yīng)還在，待她回宮就拿回來就是。
籠中鳥？他做夢！她也是有背景的人！
百米開外，一輛高大結(jié)實的黑楠木馬車溫暖車廂里，邢朝朝坐在軟榻上，纖纖玉手無聊地?fù)芘媲靶“干系哪侵Р逶邡Q首小瓶里的羅浮夢，瞇著狐貍眼問著一旁端端正正坐著的路達(dá)。
“皇上不是一直將小妖妃捧在手心嗎？好好的馬車不坐，為何要坐牛車？”
路達(dá)一身黑衣，神色嚴(yán)肅的目視前方：“路達(dá)笨，從不揣測�！�
邢朝朝看著他那副木訥無趣的樣子，嘴角撇了撇，撐在小案上的手掌托住下頜，眼神放空喃喃：“小妖妃不在真無聊。”
玫瑰色的晚霞已消失在遠(yuǎn)方的云塊之間，月亮爬上星空，鄉(xiāng)野的夜晚寧靜安詳，除了身下的車輪咯吱作響，再無其他嘈雜。姜姩望著車頭裴玄清瘦的背影在銀白色光輝下，顯得柔和又孤獨，倒沒有正臉那般令人生畏了。
晚風(fēng)送來一陣寒涼。
姜姩坐在四下漏風(fēng)的牛車上，止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她蜷縮著身子趕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裴玄微微側(cè)臉睨了一眼，隨即將頭上的草笠摘下來朝寒風(fēng)中扔去，牛車放慢速度，又在月光下前行了幾十米遠(yuǎn)，姜姩便聽見車后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她心中一驚，立刻爬出車廂，就見兩輛包裹嚴(yán)實的寬大的楠木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牛車旁。
路達(dá)從車廂里跳下來，畢恭畢敬向裴玄行禮：“皇上，娘娘，路達(dá)來遲�！�
姜姩的小杏眼倏地亮起，她心中欣喜，正愁越往北越冷，這寒夜如何在牛車?yán)锒冗^呢，路達(dá)便找到他們了。
邢朝朝將頭從其中一輛馬車?yán)锾匠鰜恚傃蹆合蚪獖ㄕＡ苏�，姜姩還未回應(yīng)，便感覺身體一下失重，低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裴玄攔腰抱起，朝另一輛馬車而去。
車門前懸掛的兩盞竹絲燈籠此刻正發(fā)著黃色的柔光，姜姩現(xiàn)在一見燈籠就害怕，她將頭朝裴玄懷里一埋，不敢再看。
車廂里香氣繚繞，角落的青銅雕花炭爐中紅亮亮的炭火，一見便知已點燃許久，車廂里溫暖宜人，讓人瞬間變有了一絲倦怠。
裴玄將她放在鋪著紫色團(tuán)花軟墊的小榻上，又為她蓋好云絲錦衾，然后還細(xì)致地掖了掖被角。
姜姩躺在柔軟的被子中頭一直低著，有些害怕對上他的視線，好在他也沒有多言，便在車窗邊緩緩坐下。修長冷白的手自然垂在腿邊，正好在姜姩的視線前，令她忍不住欣賞了會。
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因為冷白的皮膚呈現(xiàn)出淡淡的紫色，姜姩順著手臂悄悄抬頭朝上望去，就見他將身體往后微微后仰靠著車廂，正合眼閉目。
裴玄待她，好似和往日并無不同，但又隱隱有些細(xì)微的差別，具體什么差別她說不上來。
姜姩回憶了一下.....嗯，今日沒惹他，挺乖的。
又活了一天。挺好。
睡覺。
第34章
我好像小產(chǎn)了
夜色中，兩匹高大魁梧的踏雪烏騅，拉著泛著瑩瑩微光的楠木車架，平穩(wěn)駛向京都。
寅時不到，馬車便已抵達(dá)乾明宮。
也許是白日睡太久，也或是她太害怕裴玄，一向睡得深沉，雷打不動的小貴人，竟在裴玄俯身抱她之時忽然醒了。
裴玄嘴角揚(yáng)起的那好看的幅度倏地生生拉平，被她捕捉到了。
他劍眉微提起，眸中的情愫柔情極速轉(zhuǎn)成驚訝：“醒了？”
姜姩懷疑自己沉睡時，他便就是那般病態(tài)的一直040409070703凝視著，她秀眉微蹙，抿了抿唇，低頭"嗯"了一聲。
隨即，她用手撐起上身：“嬪妾可以自己走。”
雙腿落地，只是微微用力，酸痛感猛地襲來，她一個踉蹌?chuàng)涞剿麘牙�，嬌弱無骨，那樣子著實像個居心剖測的茶子。
一只大手不由分說直接將她抱起，朝馬車外而去。
她忍著痛，皺著水汪汪的眼睛，怯怯抬頭看向他，他目視前方，脖頸出凸起精致小巧的喉結(jié)，清癯的下頜線棱角分明，神色瞧不出情緒，倒也不是冷峻的。
京都的天氣果然比青州涼幾分，姜姩白嫩的小臉只在夜風(fēng)中匆匆而過，進(jìn)到溫暖的殿內(nèi)，已經(jīng)凍得微微泛紅。裴玄將她放在軟榻上。
“小心服侍貴人洗浴更衣。”
“是�！�
泡了一個熱水澡，姜姩感覺渾身的筋骨都放松下來，酸痛感減了一大半，宮女們給她換了一身雪青色寢衣，就見裴玄已換好一身寢衣，披散的墨發(fā)沾著一絲水汽，竟然走進(jìn)浴室之內(nèi)。
他怎么回事兒？！大搖大擺的！
霧氣氤氳之中，她癡愣著看著他，男人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抱起，一股清新的水氣撲面而來，徑直向內(nèi)殿那雕花羅漢大床而去。
姜姩心跳忽然猛地跳動，他這是做什么？
他們以往也不是沒有同床共枕，但現(xiàn)在她定是不敢再摟著他睡了，她睡相不好，萬一將他惹惱了，她可就成人皮燈籠了，與他同眠如何能眠？
更何況他這架勢好似不僅要同眠似的。
她又不能拒絕，心中一陣忐忑。
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放到床上。她垂眸不敢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