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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于是,等到沈昭昭醒過來趕到正廳時已經(jīng)快到巳時了,早膳是用不到了,但午膳卻是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開始了,在此之前,她便吃著備好的燕窩雞絲粥喝了幾口,又拿了兩塊點心以防餓到暈厥。

    晴初見她胃口好心里自然開心,但同時又擔憂著自家小姐點心吃多了到時候過午膳不容易克化,故而特地拿著裝酸棗山楂丸的小玉瓶塞到了袖子里。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往正廳去見堂姐夫。

    這個時候日頭正暖,風好似都是帶著微微甜度的,淡雅的梨花香鉆入鼻尖弄得沈昭昭又多打了幾個哈欠。

    晴初沒瞧見宋瑾淮便松了口氣,而后輕聲詢問:“小姐,寧九今日不當值嗎?”

    沈昭昭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回道:“哦,是我讓他早上不必緊跟著我,畢竟離空傷了腿,這幾日都是他當值,休息的時間都沒了,所以這個時辰就不必讓他跟著了。”

    晴初聽聞此言,這才放心開口道:“小姐,我覺得寧九他——他和你并不相配,雖是長相出眾但到底只是家仆,您還是和顧翰林更門當戶對些�!�

    最后那番話她幾乎是鼓足了勇氣去說的,即便是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被小姐責罵但她還是要說出來,那可是她從小就陪伴在側(cè)的小姐,她不希望小姐步入不被眾人所認可的姻緣里。

    似乎沉默了半晌,她想象中的責罵并沒有出現(xiàn),輕快明媚的笑聲在耳邊幽幽傳來,卻見沈昭昭捏了捏她的臉蛋,“晴初你是不是誤會什么啦?我?guī)退皇且驗樗攘宋叶眩嗡鳟斢咳鄨舐��!?br />
    實際上她是害怕被宋瑾淮抄家做成人皮燈籠了而已。

    她承認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感覺宋瑾淮真的很好,可這段時間做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夢的確是讓她有些害怕,皮膚被利刃慢慢劃破的冰冷刺痛感,耳邊撕扯與剝離皮肉的痛苦就是一場十足的酷刑。

    她始終恐懼和謹慎……

    身旁的晴初肩膀也放松抖落了下來,臉上都洋溢著笑,“那便好,我原以為小姐要糊涂了,是奴婢愚見了�!�

    “好啦,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免得讓祖母他們等急了�!鄙蛘颜涯_步輕快地往前走去。

    微風和煦,庭院梨花落滿地恰如冬日紛揚大雪,站在拐角處的修長身影微微搖晃了幾下,高馬尾在空中迂回離去,最終也只剩那殘留在柱梁上的一抹艷麗血痕……

    等到沈昭昭趕到正廳時廳堂里已然坐滿了人,老夫人此刻正坐在首位懷中抱著沈梧的女兒也是曾外孫女兒,其余子孫幾乎都到位了,她連忙行禮道歉,“是我不好,來的遲了。”

    老夫人連忙拉住她的手,笑著說:“不晚不晚,還有兩個小輩和你大伯沒來呢�!�

    徐庭毅看到眼前的沈昭昭不由的眼前一亮,他立即站起身,“這位便是三姑娘了吧?”

    沈昭昭被人用這樣黏膩的目光看著很不舒服,別過身去,點點頭淡然回道:“是,堂姐夫好�!�

    徐庭毅朝她回禮,“原來三姑娘出落的如此明艷動人,我那時和你堂嫂拜堂時你似乎是病了一場,故而這也算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備了些薄禮,到時候你也可以和幾位妹妹們好好挑選一番。”

    沈梧連忙拉了拉徐庭毅的袖子,奈何下一刻秒便被甩開,她只好朝沈昭昭無奈地笑著,略表歉意。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沈桓宇下早朝回來的通報,徐庭毅這才稍稍低下頭,將那兩顆放在沈昭昭身上的眼珠子收回來。

    沈桓宇才坐下來,那邊徐庭毅就迅速站起身而后朝自己岳父作揖,“多謝岳父大人的搭救,小婿沒齒難忘�!�

    沈桓宇只是坐在那里盤核桃也不說話,剎那間,廳堂內(nèi)落針可聞,幾乎每個人都屏氣凝神不敢發(fā)出任何的動靜,良久,他才開口道:“知道錯了那么一開始便不該去那煙花柳巷之地,去了被抓住了才知道錯,此次圣上也是不悅,你嘛……估摸著要被貶一個官階�!�

    徐庭毅是個人精,說起話來油腔滑調(diào)又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岳父大人教訓的是,小婿日后定然不會如此了�!�

    沈桓宇原本還想教訓徐庭毅幾句,卻看到自家妻子朝自己使眼色,又發(fā)現(xiàn)女兒臉色不好看這才正色道:“罷了,你日后對梧兒好些便是了,也可以多把嫡子這事提到日程上來了,別整日弄那些虛頭巴腦的事�!�

    徐庭毅聽聞此言連連說好。

    可沈梧的臉色卻是白的不能再白,她擰著手中的絹帕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最終還是垂下了頭。

    眾人敘舊議事便說了一個半個時辰,過了不久,又是午膳。

    畢竟孫女婿好不容易陪著孫女一同回來,老夫人也是多讓人在吃食上廢了功夫糟鵝掌鴨信、胭脂鵝脯、豬肉炒黃菜、蒸豬蹄肚、羊肉炒、鯽魚豆腐湯等并上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和一疊奶油松瓤卷酥這些個甜點,擺盤精致,聞著香吃起來也是唇齒留香。

    桌上酒水也是香甜,沈昭昭原是不能喝的,但實在看著嘴饞,貪了一杯。

    喝完后整個人便有些暈乎乎的,老夫人讓她先離席去休息。

    晴初扶著沈昭昭往錦繡院里回,可身后卻有丫鬟喚住了他們,轉(zhuǎn)身看去發(fā)現(xiàn)正是沈梧的貼身丫鬟映竹,“三小姐,我們少奶奶那里有特制的解酒藥丸,服下一粒,酒意不到半刻鐘便散去了�!�

    晴初知曉這些天沈梧對自家小姐是不錯的,但走都走到這兒了,便道:“我先送小姐回房,待會兒和你一塊兒去�。俊�

    映竹雙手搭在腹上,笑著回:“不必如此麻煩,我們少奶奶的院子離這里可近了。少奶奶說都是自家姊妹讓三小姐在那里坐會兒醒醒酒,不必拘束這些個禮�!�

    第35章:救還是不救

    晴初細細一想這邊的確離沈梧的院子還挺近,便同意了,“好�!�

    映竹聽聞此言這才上前攙扶住雙腿都在發(fā)軟的沈昭昭。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了,頭也越來越疼,沈昭昭沒想到自己酒量會這么差,這才喝了一小杯的果酒如今就醉成了這樣。

    她整個人都依靠在了晴初的身上,連走路都好似使不出太大的力氣,雙腿如同灌鉛般沉重。

    明明要去的是沈梧的院子,可她的心卻是有種止不住地惶恐,這種惶恐直至她穿過月洞門來到更為僻靜清幽的庭院中反應更強烈了。

    或許是最近才有人住的緣故,這里看上去也沒多少人氣,草木都是才修剪不久的模樣。

    沈昭昭被晴初放置在了柔軟床榻上,屋內(nèi)也不知燃著什么暖香,好似某種花的味道,只是過于甜膩了。

    映竹說藥丸放在了另外的房間里她得去取,晴初只應著,畢竟她在這兒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小姐的。

    門被打開都被關上。

    沈昭昭聞著這味道也是越來越困,眼皮更是沉重地掀不開來,忽的,耳畔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晴初也倒在了地上。

    她還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時,門外傳來‘吱呀’聲,一雙云紋錦方頭靴出現(xiàn)在了眼前。

    而她也在幾下輕緩地眨眼后,瞬間失去了意識……

    ……

    宋瑾淮背靠在一棵樹干強壯的槐樹上,綠意濃郁,陽光被樹縫篩選細碎地散落在他冷峻的臉上,濃長眼睫在眼臉處投下淡淡陰翳,被裁剪圓潤的指尖凝著干涸的血漬。

    風拂過發(fā)梢,他想起今早沈昭昭的那番話,不禁嗤笑出聲。

    這時,一陣腳步聲在耳畔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女子柔婉的聲音,“少奶奶這樣好嗎?我怎么覺得這事太損陰德了?”

    說話的正是映竹,她的手里還拿著琥珀色瓷瓶裝著的藥丸。

    “映竹,我也是被逼無奈了,三年沒有嫡子,如今我生的這般寡淡夫君早已對我失去了興趣,不若讓三妹妹做妾——”說到這兒,她又搖了搖頭,通紅干澀的眼眶泛著絲絲淚意,“不!讓她做平妻,這是我欠她的�!�

    “小姐,恕奴婢多嘴,先前那外室沈如宜在宮里做了那等荒唐事已經(jīng)敗壞了沈家的名譽,再讓姑爺玷污了三小姐,這若是傳出去……”

    “住嘴!”沈梧立刻呵斥她,隨后緊緊擰著手中絹帕,嗓音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變得尖銳了不少,“今日只會出現(xiàn)我夫君喝醉了酒錯把三妹妹認成了我,才會有那不堪之事,你聽明白了嗎?”

    映竹被自家少奶奶的眼神被嚇得垂首,也對,這些年來自家少奶奶也是不容易,被婆母刁難不算,還得被小姑子算計、妯娌也是直接趴在她的身上吸血,那些帶過去的嫁妝幾乎都快所剩無幾了。

    看來只能讓三小姐受委屈了……

    坐在樹上的宋瑾淮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所有,他耳力極好,故而那些話也是一字不差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他獨坐了半晌,絲毫不打算去救,畢竟沈昭昭先前那般對他,即便后來悔過他沒了報復的意圖,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人生路上的匆匆過客罷了。

    反正他于她而言也只是可笑的救命恩人而已。

    是啊,救命恩人……他的心里也不知道在難受些什么。

    救了她,自己又生氣。

    不去救她,他又更煩躁。

    他的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昨日沈昭昭笑盈盈地仰著小臉說他‘很好’的樣子,很傻氣卻也很可愛,這段時間他發(fā)覺了不少有關沈昭昭的另一面,他忽然覺得她其實沒那么令人生厭了。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里的劍柄,眼底滿是陰郁狠厲,不管如何,沈昭昭就是他的人了,要欺負也只能換他欺負,旁的人想染指半分——不行!

    他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落腳極輕,而后翻過屋檐一角,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庭院,隨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著冷笑。

    撿起地上的石子,又從自己身上拿出裝著最猛烈地迷香用指尖將雕窗上的絲棉紙戳破,隨后用極細的竹竿導入迷香,自己則是吃了一粒清心的解藥,推開窗縫時恰好看到徐庭毅抬手就要解開沈昭昭身上的宮絳。

    他眼底殺意瞬間涌起,拿出剛才撿的小石子精準地打到徐庭毅的右眼上。

    隨后,屋內(nèi)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尖叫,可這尖叫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幾秒鐘的事,就蕩然無存了。

    宋瑾淮推開窗戶快步朝著沈昭昭的方向走了過去,他冷著一張臉直接將人抱起,可到底是看著躺在地上死豬般的徐庭毅很是惡心,眼中閃過些許玩味。

    只見他直接用腳踩在徐庭毅的臉上迫使他張開嘴,而后拿出身上藥瓶里的紅色藥丸丟到了他的嘴里。

    做完這些,他這才放心抱著沈昭昭離去……

    等到沈昭昭再次醒來時,抬眸就看到了坐在紅木花鳥扶手椅上翹著二郎腿的少年。

    陽光燦爛,落在他的單薄背影上,他的手里把玩著胭脂粉蓮花形茶盞,修長冷白的手指打在釉面上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被玄色發(fā)帶束著的墨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像極了在玩玩具的孩子一樣。

    沈昭昭緩緩直起身,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就是自己的房間臉上還帶著些許困惑,“寧九?”

    宋瑾淮懶懶掀起眼皮,手上動作倏地一頓,薄釉茶盞被陽光折射的光芒落入他寒潭般幽深的眼瞳里,冷冽卻泛著粼粼波光,他低笑一聲,“很意外?”

    “沒、沒有……”沈昭昭有些呆愣愣地答道,她習慣性抬手想要去扶頭上的珠釵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的首飾都被丟在了菱花鏡前,她看了看他的身后,問:“我怎么在自己房間里?晴初呢?”

    “她?”宋瑾淮放下了手里茶盞,垂著眸悠悠道:“估計這會兒還沒醒過來。你為什么來這里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交友不善,有的人看著可憐實則可恨吶……”

    “什么意思?”沈昭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宋瑾淮望著她清凌凌的眼眸,一時竟然不好說出令她傷心的話來,正準備開口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第36章:不妨小姐來告訴我何為偷情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門外傳來晴初略帶哭腔的聲音,似乎是走的太急,說話都是帶著顫音的。

    沈昭昭神色一慌,連忙對著宋瑾淮指了指窗戶,示意他跳窗出去,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人撞見難免會惹人議論,“晴初來了!”

    宋瑾淮卻是拿起桌上琥珀色的松子糖直接丟入嘴里,不疾不徐道:“剛才抱你,腳崴了,我出不去。”

    沈昭昭下意識的就想讓他藏在柜子里,可一想到那柜子里全部塞滿了衣服要是突然全部拿出來最可疑,而后看了眼自己的床,是極為典型的梨花木架子床,不狹小反倒很寬敞,于是她連忙掀開被褥,“你藏在這里面�!�

    宋瑾淮也沒反駁,二話沒說翻身到了床里側(cè)。

    柔軟被褥帶著少女獨有的清甜柑橘香,仔細去觸碰似乎還能感受到身下的余溫,宋瑾淮心滿意足地平躺在被窩里,自己都不曾察覺到唇角的弧度都上揚了不少。

    沈昭昭將帳幔放了下來,床上的一切自然也看不真切。

    就再她做好了這一切的時候,腳步聲近了,而后門被推開,光瀉了進來,晴初急切的步伐由遠及近。

    或許是瞧見了她,晴初眼底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要是找不到你,奴婢可怎么和夫人、老夫人交代?”

    沈昭昭連忙安慰她,抬手拿著絹帕給她擦眼淚,“我沒事的。”

    晴初哭的眼眶紅腫,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連忙問道:“小姐是怎么離開的?”

    沈昭昭看了眼晴初身后那些院子里的丫鬟,吩咐道:“和老夫人他們說一聲,說我沒事�!�

    丫鬟們紛紛退下掩了門。

    這時,沈昭昭才放心說:“是寧九救我出來的�!�

    晴初聽聞此言是又驚又怕,她點點頭,連連說了好幾個‘還好’,而后她立刻抓著沈昭昭的手臂道:“小姐,不怪奴婢多想,方才奴婢醒過來時就瞧見沒了你的身影,床榻下還躺著徐刺史,我沒管他連忙去找你。

    才走沒幾步呢,便瞧見大房的大小姐帶著人過來,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念叨什么,推開門就聽到說怎么沒看到你的身影。

    現(xiàn)在想想總覺得那個叫映竹的讓我去取什么醒酒丸有些蹊蹺,徐刺史好歹是小姐的姐夫,不可能沒看到你還靠床榻那般的近……”

    沈昭昭眉頭一蹙,不禁想到剛剛宋瑾淮說的那番話,她總覺得自己有什么忽略了,正想著,門外傳來了老夫人的聲音,“昭昭,我可憐的囡囡,你真是讓祖母好一陣的擔憂�!�

    說著,門外老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同時走進來的還有她的父親、虞氏以及沈聽瀾。

    “是我不好,讓祖母擔憂了。”說完,她又急切地咳嗽了幾聲,裝作自己風寒還沒好的樣子,“祖母還是別靠我太近了,我近日風寒還未好多久,怕是傳給你便是孫女的罪過了�!�

    老夫人也是真的寵她,聽聞此言并沒有因此退卻,“那又如何?你年幼時整夜整夜的發(fā)燒,不也是我抱著你才睡的嗎?”

    “我年幼不懂事,現(xiàn)在大了不能不懂。”

    話音剛落,只見門外的沈梧踉蹌著走了進來,雙眼通紅地朝著沈昭昭望了過來,她緊緊攥住手里的絹帕,下唇是重重的齒痕,仔細去瞧似乎還能看到些許的鮮血滲了出來。

    “大堂姐是有何事嗎?”沈昭昭有些困惑地望著她。

    沈梧白著一張臉站在那兒,眼神里是怯懦的怨恨,庭院里陽光被照的明媚,她身上也裹挾著光芒,可光太刺目了,像是她的身上堆了滿身的雪,怎么擦也擦不掉。

    良久,她才開口道:“三妹妹是何時離開我院子的?”

    她的神情有些慌張又帶著忐忑,甚至平日里看著那么循規(guī)蹈矩的人刺客竟然連行禮也忘得一干二凈了。

    沈昭昭并沒有忘記宋瑾淮那番別有深意的話,為了不惹上麻煩她便撒了個謊,“我不知道,我當時身體不適又瞧著是堂姐的院子怕多有叨擾便先離開了。”

    “你、你撒謊!”沈梧很是確定地看著她道,說完她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垂下了頭。

    沈昭昭剛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她的手卻是被抓住了,溫暖包裹著她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溫熱氣息,羽毛似的落在她的手背上,下一刻,她的手心被人緩緩打開,一筆一劃在肌膚上劃過。

    仔細分辨,宋瑾淮寫的是‘不怕,她不敢指認你。’

    還沒等沈昭昭弄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時,那邊老夫人拿著紫檀木所制的拐杖在地上‘咚咚咚’敲了三下,很沉悶肅穆的聲音,讓情緒原本激動的沈梧抿緊了唇。

    “昭昭才醒過來你就來問她,有你這么做姐姐的嗎?”說完,老夫人嘆了口氣繼續(xù)道:“若是院子里出什么事你直說便是,哪里需要你如此拐彎抹角?”

    沈梧攏了攏有些凌亂的發(fā)絲,眼淚瞬間簌簌落了下來,“祖母,我的夫君不知被何人打中了眼睛,現(xiàn)在大夫說他日后都很難復明了,故而我這一著急才會問三妹妹有沒有瞧見那賊人?”

    “沒有�!鄙蛘颜押苁呛V定地說道。

    沈梧似乎并不準備就此打住,而是繼續(xù)追問:“我記得三妹妹是醉了才要去找我的丫鬟映竹拿解酒藥丸,你自小身子骨弱,當時也是眼瞧著醉暈了,怎么忽然醒了過來?”

    若說前一段話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試探,那么這段話便是明明晃晃的惡意,就差沒說沈昭昭在包庇兇手了。

    可她依然不慌,甜甜一笑,眉眼彎的好似眼中盛滿了繁星般,“我當時是聞著大堂姐屋子里頭燃著的熏香有些難受,實在受不了便離開了。不知大堂姐用的是何種香,我日后也好謹慎些。”

    一提到熏香的事情沈梧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她不著痕跡地避開老夫人和沈昭昭他們探尋的眼神,“可能是采買的丫鬟用錯了香,這才會如此……”

    老夫人緩緩道:“好了,既然你家夫君被賊人傷了眼睛就找大夫好好看,實在不行再求求宮里的王太醫(yī),或許有好的法子給他治好�!�

    沈梧指尖都快要嵌進肉里了,其實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說……

    第37章:因果報應

    “全都別圍在這里打擾昭昭休息了,她才醒酒,還要再躺躺緩緩神�!崩戏蛉税l(fā)了話,眾人不敢不從,剛才魚貫而入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

    沈聽瀾走之前從自己丫鬟手里的玫瑰纏枝剔紅漆盤里的滴酥水晶膾放在一旁的小茶幾上,溫聲囑咐她道:“吃幾塊吧,解酒的,日后出了門還是莫要飲酒了才是�!�

    沈昭昭笑著仰起腦袋,拉著沈聽瀾的手道謝,“多謝二姐姐,我知曉的,姐姐放心就好。”

    “你啊,我還真有些放心不了,只求你日后可以尋個好夫家,多顧著你些�!鄙蚵牉懩罅四笏浐鹾醯拿骖a,語氣里是藏匿不住的打趣。

    說完,她轉(zhuǎn)身欲走,下一瞬,腳步卻停頓了下來,隨即蹲下身將快要掉在地上的被褥撿起,給沈昭昭掖好被褥,指尖點了點她的眉心,就差沒說‘多大了,還蹬被子。’

    眼瞧著紗帳被緩緩推開,沈昭昭的心都被提了上來,畢竟外面看里面只是帛枕放的高了些,實際上一旦打開里面,仔細瞧是能瞧出些端倪的。

    她連忙上前接過沈聽瀾手里的被褥,而后嘿嘿一笑,盡量擋住沈聽瀾的視線。

    沈聽瀾倒也沒往里面瞧,和她說要多喝水后便帶著貼身丫鬟離開了。

    沈昭昭為了讓宋瑾淮趁機出去,也支開了晴初。

    人全部走光后,她這才放心掀開被褥,只見里面的宋瑾淮老神在在地含著松子糖,他頭上的發(fā)帶有些松散了,墨發(fā)凌亂地鋪散開,加上剛才在被褥里待久了有些憋悶的緣故,臉頰上泛著薄薄霞紅,眼眶也變得異常濕潤,像是藏匿在山穴里的艷鬼般。

    不得不承認的是,沈昭昭有些看呆了。

    她望著他唇上沾著水漬的一抹艷紅,下意識問道:“松子糖好吃嗎?”

    宋瑾淮坐直身挑了挑眉,拿出剛才放在手心的松子糖,油紙拆開,指尖捻了一顆送入她的嘴里,“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糖是甜的……

    指尖是滾燙的。

    糖漿黏在了唇上,沈昭昭將那點甜味全部送入口中,卻是碰到了那圓潤指尖,忽然發(fā)覺到自己剛才在做什么時,她嚇得趕忙往后退了幾寸,卻是沒料到自己身體還處于虛弱狀態(tài),整個人直接往后倒了過去。

    眼瞧著自己就要摔在地上,一只大手及時地搭在了她的腰上將她往前推,‘嘭’的一聲,她落入了堅實溫暖的胸膛里,少年身上清幽凜冽的冷梅香撲入鼻尖,原本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此刻也變得清醒了不少。

    她呆呆靠在他的懷中,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些,但這種感覺立刻被頭上略帶低冷的嗓音給打破了,“你要在我身上靠多久?”

    沈昭昭連忙意識到了什么,慌慌張張地推開他,抬眸小聲笑著道歉:“對不起哈�!�

    “對了,你剛才要和我說的到底是什么?”她連忙問道。

    宋瑾淮倒是不在意她這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只是翻身下床,抬手將有些凌亂的馬尾束好,隨后靠在扶手椅上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方才難道沒看出你的大堂姐問你的那些話是何意?”

    沈昭昭愣了下,而后開始反復琢磨著剛才沈梧的神色和話語,半晌她才說:“我只是覺得她有些奇怪罷了,她進門時眼睛一下就往我這邊瞧,讓人覺得不大舒服。

    今日之事也是怪哉,我先前也喝過果酒,本是不醉人的,就今天的我喝了立馬醉了,聽晴初說她醒來時還看到了堂姐夫……”

    宋瑾淮輕笑一聲,給出評價:“還不算太笨�!�

    沈昭昭不服氣,奪過他手里的茶盞,“什么叫還不算太笨,你連話都沒說明白呢!”

    “我再提點你一二,你堂姐這三年來并無嫡子,你在她的院子里歇著她夫君難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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