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進(jìn)來吧�!鄙蛘颜褜χT外的人道。
只見趙管家臉上帶著些許歉意的笑,“向王妃請安,王爺那邊公務(wù)出了事早早去辦了,目前可能暫時回不來,這歸寧怕是得讓夫人先一步趕過去……”
沈昭昭好像早就知曉是這樣的結(jié)局般,她那張柔白粉嫩的臉上也沒多少神色起伏變化,好像外物的一切都不能干擾到她似的,“沒關(guān)系,我自己一個人回娘家也好,這畢竟是父皇交給他辦得第一件差事,他忙點(diǎn)也是應(yīng)該的。”
趙管家看著王妃淡定自如的樣子,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起來,畢竟夫君不能陪妻子回娘家說出去都是讓人嗤笑的,這要是換做他家那位,估摸著都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等到沈昭昭梳妝完便準(zhǔn)備出門一同坐馬車趕往沈府,可才走幾步不到,卻見云霓也跟上前來,“王妃,奴婢可否和您一道兒出門?”
沈昭昭淡淡看了她一眼,問:“金枝呢?”
“金枝她染了風(fēng)寒,怕傳給王妃,便歇著了�!�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昭昭望向眼前身形纖瘦的小丫鬟,她可并不覺得面前這位要比金枝差手段,或許是她的直覺作祟,這次回門她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只打算帶著晴初和文嬤嬤兩人就好,其余的人幾乎都是守在王府宅院里各司其職。
沈昭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既如此,你也不必跟著了,就陪著金枝好好將養(yǎng),入了秋,天也怪涼的,快些回去吧�!�
云霓聽到這話連忙跪在地上,雙手拽著沈昭昭的裙擺便開始抽抽噎噎地哭訴,“還請王妃帶上奴婢一同去吧,奴婢絕對不會給王妃添麻煩的�!�
“丫鬟仆婦我都帶齊了,用不著多余的人了。”
云霓不肯,哭的那叫一個淚眼婆娑我見猶憐,“王妃昨個兒才說了會讓奴婢侍奉您左右的,怎么今日卻是變了卦,是不是嫌棄奴婢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怕奴婢做事笨拙不成?”
這話無疑是將沈昭昭架在高位上,要是她不帶云霓去就是故意和皇后作對;要是帶她去了,指不定背后又藏著什么幺蛾子……
沈昭昭也沒有正面回答要不要帶她去,而是冷聲問她:“怎么,府里頭難道有鬼怕是要吃了你不成?”
云霓瞬間啞然,她捏著絹帕抽泣道:“奴婢被皇后娘娘細(xì)心教導(dǎo),來王府自然是為了一心一意侍奉王爺和王妃的,可金枝姐姐老是指使奴婢做這做那的,奴婢不干她卻是打起了奴婢來,還請王妃給奴婢做主!”
說完,她將袖子挽上展露出幾道烏青的痕跡,眾人駭然。
沈昭昭眼睫微垂,朝一旁的趙管家看了眼,“去,把金枝帶過來�!�
由于金枝是忽然從床上拉起來,頭發(fā)披散,妝容都未添,她驚叫著:“你們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皇后娘娘派過來的人!”
沈昭昭倒是也不著急回門了,叫人搬來一張黃花梨太師椅坐在庭院里品茗,她抬眸看了眼金枝又看了眼云霓,神色淡然:“說吧云霓,有什么冤屈都可現(xiàn)在講明白,不然要是拖到了日后再來喊冤可別怪我沒心情理會你們這些腌臜事。”
云霓聞言立刻指證金枝道:“回王妃,奴婢這也是被逼無奈啊,先前在宮里金枝就看不慣奴婢,昨日她執(zhí)意要守夜冒犯了王爺不說還拿我撒氣,嗚嗚嗚……”
金枝瞪大了眼,反駁道:“呸,你個滿嘴謊言的小貝戈蹄子,你姑奶奶我行得正坐的端,昨夜我冷的渾身發(fā)抖早早就睡了,哪有空和你置氣?”
云霓似乎是被她這潑皮無賴的模樣給嚇呆了,可憐巴巴地在沈昭昭面前哼唧,和三國里的貂蟬般拽著沈昭昭裙擺,“可奴婢身上的的確確是有傷所在,還請王妃明鑒!”
“不可能,奴婢根本沒有動過手。”金枝慌忙解釋,卻看到沈昭昭那雙澄澈眼眸里沒有半分的波瀾嚇得她連話都有些說不出來,這樣冷銳又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她昨夜就已經(jīng)見過一次了,“奴婢沒有打她,定然是她自己掐的……”
說這話時,她聲音也慢慢弱了下去……
沈昭昭聽完了兩人這番言辭后,唇角噙著莫名笑意,眼神落在金枝身上,“云霓身上的是鞭傷,總不能是她自個兒打了自個兒留下這樣的傷,我是閨閣出來的不錯,但還沒瞎,我管不了你這樣的金枝玉葉,但官府管得了你這刁奴,先帶去柴房關(guān)著,等我回來之后再發(fā)落!”
一旁的仆婦異口同聲道了句‘是’,隨即就堵住金枝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沈昭昭站起身時那邊云霓卻是不停地朝著她磕頭,直至額間都快要磕破了都不曾停止,“多謝王妃給奴婢做主,方才情急之時奴婢口不擇言,王妃要怎么罰奴婢都可以,只求留著奴婢在府里有口飯吃,日后定然好好侍奉王爺和王妃。”
“好了,此事錯不在你�!鄙蛘颜焉焓謱⑺龜v扶了起來,又給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刁奴已除,你大可安心,今日先下去休息吧�!�
這下云霓卻也沒再拒絕,朝她福了福身便走去后院了。
坐到馬車?yán)飼r,沈昭昭單手托著下巴,琉璃般剔透眼眸被秋光映襯的燦爛非凡,她手里還捏著一塊吃了一半的米糕,嚼了幾口后,這才緩緩開口:“晴初,你找人盯著點(diǎn)云霓。”
晴初還有些呆愣愣的,“小姐不是說錯不在她嗎?”
沈昭昭輕‘唔’了一聲,半晌,才給出一個解釋:“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按照宋瑾淮所言,皇后定然不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今日鬧這一出要么就是金枝過于囂張跋扈藏不住事兒,要么便是皇后指使的。
她才嫁進(jìn)安王府,就已然開始發(fā)賣丫鬟,換做是誰都要過來問上一問,畢竟大戶人家隨便將家奴趕出去,是免不了要說道一番的,到時候鬧到朝堂上總歸是不好看。
“你找人將金枝也看著些,她畢竟是皇后賞賜給我的,出了岔子也不好交代�!鄙蛘颜逊畔箩『煵患膊恍斓�,“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晴初應(yīng)聲便下了馬車……
第88章:歸寧
等到賀禮全部備好,沈昭昭這才從安王府出發(fā)。
馬車寬敞,里面還特地設(shè)置了小幾,紫砂茶具泛著黑黝黝的光亮,沈昭昭頗有雅興地給自己沏了壺茶,隨后拿起糕點(diǎn)處的松子糖送入口中,可她才喝了一口,發(fā)現(xiàn)——哇苦!
她緊皺著眉,也不碰茶了,只是多吃了幾口糕點(diǎn)祛除苦味。
因著安王府的小廝駕駛馬車也是順當(dāng)平穩(wěn),故而她也沒有暈車的跡象。
等到馬車停在沈府的兩個石獅子面前時,車簾也被晴初徐徐拉起,昨夜和宋瑾淮折騰的厲害,沈昭昭感覺自己即使涂了藥還是有些不自在,她將手搭在晴初手臂上,腿上的酸軟一陣陣襲來,咬著牙才走下了馬車。
秋高氣爽,涼風(fēng)陣陣,她系好披風(fēng),才準(zhǔn)備往里走,抬眸時卻看到不遠(yuǎn)處的顧序正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他朝她作揖,她也回了禮。
“姐夫好�!�
顧序慘然苦笑,有些艱難地應(yīng)了聲:“三妹好�!�
看著面前少女梳著婦人髻,耳著明月珰,一身朱紅色牡丹對襟長衫襯的她眉目如畫、膚白勝雪,心里滋味也是五味雜陳,他該恭賀她最終得償所愿嗎?
“三妹妹回門怎的來遲了這般久,父親和母親他們可等著你呢�!鄙蚵牉懲熘櫺虻氖直郏抗鈪s是在沈昭昭的身后覷巡了一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唇角勾著的笑意也濃了些,“安王殿下沒有陪三妹妹一同歸寧嗎?”
沈昭昭哪里聽不出她語氣里的意思?她不做聲是不愿意搭理罷了,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浪費(fèi)口舌,她夫君沒有陪她一同回來是有過錯,但沈聽瀾將這件事情大喇喇地擺在明面上叫人下不來臺,也是其心可誅。
她不說話,只是吩咐身后那些搬賀禮的人手腳輕一些。
沈聽瀾攥著手中絹帕只覺一拳搭在了棉花上,有氣也是撒不出。
顧序及時上前解圍,“聽聞陛下將秋狩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安王殿下去做,怕是要在內(nèi)務(wù)府和禮部之間忙的腳不沾地了�!�
沈昭昭看著東西都搬的差不多時,這才笑著道:“是的,我夫君約莫得晚些過來�!�
如此,這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這才將將停止。
沈昭昭走到前廳時這才看到了沈家所有人都在那里等著她。
虞氏走上前笑吟吟道:“恰好你二姐姐今日回來看我,也是你的歸寧日,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最重要�!�
她今日穿著海藍(lán)色云紋對襟長衫,脖頸上帶著珍珠項鏈,一對白玉鐲子圈在她的手腕處叮當(dāng)脆響,端著當(dāng)家主母的風(fēng)范,任何人都看不出她的半點(diǎn)破綻。
好像曾經(jīng)那些有意無意的惡意都隨著虞思齊消散去了似的。
老夫人拄著拐杖緊緊握住沈昭昭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cè),滿眼慈愛,“我的昭昭啊,怎么感覺你這才離開家三天不到就瘦了這么多呢?”
沈昭昭給老夫人捏著肩膀,笑容清甜,“沒有啦,是我最近老是散步,可能散步的時間長了些,人一累就瘦了下來嘛�!�
其實(shí)真實(shí)原因她還真的不敢告訴老夫人是因為宋瑾淮有些不知節(jié)制……有時候要一個晚上過去后她才能睡個囫圇覺,有時候又是大半夜的就沒了,說是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但長此以往她都快要吃不消了。
祖孫倆聊了會兒天,老夫人就有些困乏便先下去了,只留著沈聽瀾他們坐在前廳里吃茶。
沈昭昭想著自己房里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干凈,便打算去錦繡院,可才起身那邊虞氏不知是和沈宥賢說了什么,沈宥賢的臉色實(shí)在是越來越難看,“昭昭,你是不是不得安王的喜歡?”
沈昭昭頓住腳步,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何來這樣的說法?”
沈宥賢微微低著頭,悶聲道:“如果安王要是看重你為何不陪你一同歸寧?還是說他看不起我們沈家?”
正當(dāng)沈昭昭想要用秋狩的事情搪塞時,屋外傳來一道清冽似雪的嗓音,“岳父大人言重了!”
卻見宋瑾淮穿著一身紫色緙絲蟒袍,墨發(fā)以玉冠束成高馬尾,瑩白臉上被秋陽一映仿佛是塊無瑕美玉,雕刻的恰到好處,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矜貴氣質(zhì)。
他朝著沈宥賢的方向行禮,嚇得本就是小小捐官的沈宥賢連忙回禮,誰敢想當(dāng)初的沈家侍衛(wèi)竟然是當(dāng)朝九皇子,還陰差陽錯成了自己的女婿呢?
“還請岳父大人見諒,我因朝中有事耽擱,故而遲了些。”他走上前很是自如地牽著沈昭昭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虎口處的軟肉,“我和昭昭很是恩愛,岳父大人放心就好�!�
沈昭昭側(cè)過頭朝他看了一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的表情,說出來的話語份量卻很重。
沈宥賢訕訕笑了下,“那便好,那便好,請坐�!�
兩夫妻坐在一處,沈昭昭朝著宋瑾淮湊近了些,“你事情可都辦完了?”
“辦好了�!彼舞闯戳诉^來,語氣里略帶歉意,“今日是我不好,誤了你歸寧的時間。”
說實(shí)話要是讓他暫時摒棄那些血海深仇實(shí)在是難得很,加上當(dāng)時內(nèi)務(wù)府也的確是出了件重要的事情要等他抉擇,原是打算這場歸寧日他到時候去接她回府也是一樣的。
可心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怕她被外人嘲笑、被家中人責(zé)備、更怕她心里難過。
他也是想明白了,既然她嫁給他,那便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總歸是要護(hù)著的。
而沈家不過是她曾經(jīng)的過去而已。
于是等到公務(wù)處理完后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那有什么呀,也不是多大的事,況且眾人要是知道你忙于公務(wù)也不會說些什么,再者而言這也是皇上派給你的職務(wù)呢。”沈昭昭早在今早就把自己哄好了,心中都早已想好了應(yīng)對獨(dú)自歸寧的萬全之策。
她向來獨(dú)立慣了,可能一兩天無法冷靜處理,等過了這段時日就可以一鼓作氣認(rèn)真去辦。
對她而言,人生在世左右不過自在二字罷了,實(shí)在困頓吃一頓火鍋、睡一覺或許心中郁氣也能散去不少,她不能求對方事事把自己放在首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既然是夫妻就應(yīng)該互相理解對方的難處。
宋瑾淮看著自家妻子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心中更是愧疚不已,是他太過于沉湎于那些仇恨里無法自拔,無意間傷到了她。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將沈昭昭的手握得緊緊的,好似是生怕她從自己眼前消失一樣……
第89章:擋路的除掉
沈昭昭和宋瑾淮用完午膳又去了自己的錦繡院里取了些平日要用的東西,再抬眸時,外頭已是金烏西沉,遠(yuǎn)處云層散著淺淡微弱光芒,像是被暈染開的水墨畫,勾勒間已然將遠(yuǎn)山黛色點(diǎn)綴了出來。
沈昭昭懷抱著手里一大摞《女誡》坐回到了馬車內(nèi),準(zhǔn)確來說是套著《女誡》封皮的話本子。
這里離安王府還有一段距離加上馬車行駛平穩(wěn),她就隨意拿出一本準(zhǔn)備細(xì)細(xì)研讀,可一想到自己看的都是有些上不了臺面的話本子,不由得覷了眼宋瑾淮。
他微微闔著眼眸,帷幔處透進(jìn)來絲絲縷縷的光芒落在他高挺鼻梁上,他睫毛生的長而濃卻不顯女氣,五官實(shí)在冷峻,在余暉映照下冷白膚色泛著沁涼的寒意。
看他在小憩無暇顧及她,正準(zhǔn)備低頭看書時,卻見他倏地抬眸,那雙深邃黝黑瞳仁里溢著繾綣笑意,亮亮的,讓人忍不住想到小狗兒才出生沒多久那樣的眼神。
脆弱卻帶著十足的信任。
“喜歡看話本子,那折子戲你肯定也喜歡。”宋瑾淮撫去她鬢角的發(fā)絲別在耳后,動作很是溫柔,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少年,“我知道有一家茶館,那里面的說書先生不僅說書說的好,連他們家的折子戲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要不要去聽聽?”
沈昭昭眼睫輕眨,莫名的,她就是覺得這是宋瑾淮在為他今日晚到時道歉對她的補(bǔ)償,本來也沒覺得有什么,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是這么過來的,可他心細(xì)如發(fā),心弦有些止不住地顫了顫。
半晌,她才吐出一個字‘好�!�
一刻鐘后,馬車停在了一家名為‘一盞逢春’的茶館前,此時日頭還沒下去,臺上正在唱著《武家坡》底下觀眾烏泱泱地圍坐在一塊兒,時不時叫好。
宋瑾淮怕擠到沈昭昭便帶著她往樓上的包廂里走,卻不料才走到包廂外就聽到隔壁傳來摔茶盞的聲音,緊跟而來的是女子有些尖銳的聲音:
“不錯,今日我就看準(zhǔn)了三妹妹她一個人歸寧才要回去看她的笑話,畢竟我和你新婚之夜你不也是讓我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嗎?!我這么做又有何錯?你心里是不是還記掛著她?”
顧序捏了捏眉心,似乎對她的質(zhì)問也很是頭疼,“瀾兒,往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何必要揪著三妹妹不放?她為人婦我為人夫,還有什么記掛不記掛的?”
沈聽瀾嗤笑了一聲,她雙手搭在憑欄處,淚眼婆娑,“原以為你是開竅了才提前帶我來這里聽折子戲,不曾想你是怕我刁難三妹妹……”
“非也�!鳖櫺虬欀甲呱锨皠裎克澳憬袢仗氐嘏闪搜诀呷ネ醺蚵犜倩亻T看她的笑話,本就是不妥,你難道還不能明白嗎?”
沈聽瀾捏著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眼里滿是凄惶,她指著臺下唱戲的戲子道:“你聽聽,提起當(dāng)年淚不干,夫妻們寒窯受盡了熬煎,呵,王寶釧最后得到了什么?十八年的苦苦等待,卻是被夫君懷疑至此!你也要這樣嗎?為沈昭昭等——”
“住口!”顧序眉宇間好似夾雜著凜冽的鋒芒,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避開妻子的視線,嘆息道:“瀾兒,我的妻子是你,我心里明白也清楚�!�
忽的,耳畔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顧序循聲望去,只見宋瑾淮正和沈昭昭站在門外,夫妻倆容貌都是上乘,此刻站在一塊兒仿佛金童玉女般,叫人心生艷羨。
宋瑾淮撩袍坐在紅木太師椅上,捏起桌上的花生米,眼眸幽深,“我倒是不知道二姐今日回門不是探望岳母而是專程去看本王愛妻笑話的�!�
沈聽瀾面色有些難看,她緊緊攥著手里的絹帕,一字一頓往外道:“今日之事我認(rèn)了,是我之過不錯,難不成安王殿下還要因為這點(diǎn)小事罰我?”
而后,她的目光有些怨毒地看向沈昭昭,“王妃明明已經(jīng)有了殿下您,卻還是和我家夫君不清不楚,王爺難道也不管管嗎?”
“你何時看到我夫人和你夫君不清不楚?”宋瑾淮鳳眸微瞇朝她冷冷看了過來,眼里的寒芒幾乎都要迸出來般,嗓音低冷,“顧夫人可知侮辱王妃是判什么罪?”
獨(dú)屬于上位者的氣勢壓了過來,沈聽瀾到底是養(yǎng)在深閨之中的女子,有些膽怯地往后退了一步,這時一道修長高大的陰影落在她身前,只見顧序朝著宋瑾淮作揖,“賤內(nèi)在殿下面前失言是我之過,殿下要罰便罰我一人就好�!�
宋瑾淮朝沈昭昭看了過來,可沈昭昭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浮動,好似面對沈聽瀾和自己的決裂早已預(yù)料到了一樣,一個女子會用名聲來玷污另一個女子,這心里究竟是有多大的恨意呢?
“昭昭,你說該怎么辦?”宋瑾淮狹長眼眸含著笑意,指尖從她指縫處繞過,十指緊扣。
“涼拌�!�
沈昭昭想要抽回手,卻是被他纏的緊緊的,她也不掙扎隨他鬧去,只是抬眸與沈聽瀾的視線平視著,“二姐姐,我和二姐夫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你心里應(yīng)該門兒清。我除今日回門那時應(yīng)了一聲之后便沒怎么和二姐夫說過話,你是親眼所見我和二姐夫不清不楚還是聽信了哪個婆子的話?”
沈聽瀾聞言也是冷靜了下來,她也是聽了母親身邊的紅玉嬤嬤說看到沈昭昭和顧序在廊廡下說話,光是聽著有鼻子有眼的,她心里就氣急了,加上最近婆母對她多有刁難,所有事情全部壓在一塊兒這下也一并撒了出來。
現(xiàn)在細(xì)細(xì)想來也是無憑無據(jù),但紅玉嬤嬤侍奉了母親幾十年,怎么可能說謊?
一想到這兒,她問的也開始有些理直氣壯了,“你今日和你二姐夫在廊廡下說了什么?”
沈昭昭一臉茫然,“我何曾和二姐夫在廊廡下說話了?”
顧序也是困惑不已。
沈聽瀾看著兩人的神色絲毫不作假,心下咯噔一聲,踉蹌著坐在了紅木椅上。
若兩人沒撒謊,那紅玉嬤嬤為何要編排些假話來搪塞她呢?明明紅玉嬤嬤待她向來真誠,如今怎會……
沈昭昭本來就不想繼續(xù)待下去,直接就和宋瑾淮一同走出了茶館,出門時一陣涼風(fēng)拂面,她望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臉上沒有什么情緒。
宋瑾淮將她摟入懷里,眼眸沉了些,“你就打算這么輕易放過沈聽瀾?”
沈昭昭抬眸瞧他,倏地笑了起來,“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一次兩次我都以以往舊情忍下了,難道我這次還忍嗎?事不過三,我對她實(shí)在太過寬恕了�!�
只見她從懷里拿出一張紙紙上還夾雜了一張有關(guān)藥堂的一頁紙,遞給身后的晴初道:“把這兩張紙匿名寄給顧家的老夫人,現(xiàn)在就去辦,我怕夜長夢多。”
晴初收下后便離開了。
“那是什么?”宋瑾淮有些好奇地問道。
“沈聽瀾前段時間去藥鋪問診時的就診記錄和病癥�!鄙蛘颜岩膊恢备嬖V他答案,而是徑直走到餛飩店鋪前叫老板打了兩碗餛飩,慢悠悠道:“你知道顧序的母親是什么樣的人嗎?”
宋瑾淮給她和自己倒了杯茶,頗為感興趣地問道:“你調(diào)查過顧老夫人?”
“是啊,顧母待他這個親生兒子向來嚴(yán)苛,在顧母眼中除了功名最重便是子嗣�?刹磺闪藛�?沈聽瀾前些日子去的那家藥鋪是我娘嫁妝名下的,大夫說她難以有孕,你說她那個婆母會給顧序招妾還是……刁難她呢?”
沈昭昭朝他看去,明亮的眼眸里是即將要報復(fù)回去的快意。
他覺得這才是他認(rèn)識的沈昭昭,心有善意但旁人欺負(fù)她也能以自己的方式反擊回去,俯身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漆黑眼眸低而沉,“那便好,只要夫人不受人欺負(fù)就好,要是夫人擺不平我替夫人將擋路的除掉……”
第90章:欺騙
沈聽瀾坐在那兒胸膛起伏的厲害,心下更是駭然不已,紅玉嬤嬤是母親的陪嫁丫鬟,且不說兒時她對自己的貼心照顧和親娘一般,就是現(xiàn)在也是時常陪伴在母親左右,替母親解生活中的大小瑣事。
如此……她為何要誆騙自己?為何要離間她和三妹妹?
忽而,她想起了母親在昏黃燭火下拿著蠟剪剪燈芯時的模樣,烏發(fā)間銀絲錯雜,吃齋念佛的慈和面容被光影切割成了一明一暗,她的動作悠悠的,連說話也是悠悠的,好像這樣就能悠到人心坎里一樣。
“瀾兒,不是母親多想,你三妹妹若是沒做那些事情,顧序為何頻頻看她?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必然是在你背后使了什么花招才迷得你那夫君五迷三道的。”
虞氏瞧著燭光讓房屋亮堂了不少,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意,只是那笑卻好像帶著銀針的刺,“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會一次次把東西讓給你三妹妹,學(xué)著耍些小聰明撈緊你那位夫君才是要緊事�!�
腦袋里緊繃的那根弦倏地斷了,她怎么會忘了呢?紅玉嬤嬤最聽她母親的話了。
母親不喜歡沈昭昭這件事情她并不是第一天知道,但那些話她也只是在耳邊聽聽便好,出了門她是萬萬不敢說于他人聽的。
她沒想到母親會這樣離間她和昭昭……可是她的印象里母親明明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啊。
不論如何她都得向母親問個清楚明白才是。
沈聽瀾深吸了口氣,再度將目光放在了沈昭昭的身上,“今日之事是我糊涂聽信了旁人的話,日后我會小心謹(jǐn)慎些,明日我會親自登門給三妹妹賠個不是�!�
沈昭昭不知道沈聽瀾是怎么態(tài)度忽然變了的,但她已然無所謂,兩人之間的姊妹情誼到底不是血濃于水,如今嫁作他人婦各有各的難處,沈聽瀾會聽信讒言也是無可厚非。
但這并不代表她會就此輕易揭過。
她又不是軟柿子,憑什么別人輕飄飄一句道歉就可以不了了之?
斬不斷理還亂,不如干脆些算了。
“不必了�!鄙蛘颜鸦亟^,那雙澄澈眼眸里如含凝霜,“二姐姐,日后我們各不相干就好,這是最后一次。”
說完這話,她也不管沈聽瀾的面色有多慘白拽起坐在紅木椅上的宋瑾淮就往屋外走。
宋瑾淮身高不止高了她兩個頭,身形修長加上自身的體重,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卻是被她輕而易舉地拉了起來。
他瞄了她一眼,少女粉白的面頰上像是透著甜糯的湯圓般,咬一口就要流出黑芝麻餡出來了一樣,伸手去捏了捏,得到少女嗔怪地回眸,水靈靈的大眼睛蒙著一層薄薄水光,瞧著令人生憐。
“你干什么?”
瞧瞧,這還挺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