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寧清碩土畢業(yè)回了京州,進了家設計院。工作第一年,拿固定薪酬,第二年開始,工資便由基礎工資和績效組成,想多拿錢,就要拼績效和項目數(shù)。
今年以來,地產寒冬。房地產企業(yè)的競爭尤為激烈,大型房企,本科生只面試頭部學校的,月薪到不了五位數(shù),且保護期一年。之后績效工資都要與公司業(yè)績掛鉤。
當行業(yè)不景氣時,公司也開始作妖,升職不加薪,反正職稱不要錢給你好了,降低基礎工資,福利砍了大半,年終獎拖延發(fā)放。你忍不了就走,主動裁員還需賠償金。招人很少,對著hr都能說你們要轉型成hrbP,跟著外企學了高大上的title術語,說白了就讓他們搞點績效出來。
上個月她遇到了大學同學,聽著對方猛一頓吐槽。同學略有些慶幸地說,幸虧早工作了幾年�?赊D瞬又嘆氣,當初畢業(yè)也算拿著不低的工資進去,當初雄心壯志,三年翻一倍,五年攢出個首付。結果現(xiàn)在年中要么不漲薪,要漲一個檔位四位數(shù)都不到。誰能想到,畢業(yè)于一個不差的學校,工作了幾年以為積累了經(jīng)驗可以躍入中層可以大展宏圖,七位數(shù)年薪都不是夢時,卻要面臨降薪甚至裁員的風險。
寧清笑了笑,附和了幾句形勢艱難,忍住了沒說,要真遇上裁員了,裁中層的性價比挺高。一刀砍下去,一個中層的工資可以養(yǎng)好幾個新人,還很可能裁完發(fā)現(xiàn)對部門運行一點影響都沒有。
不過她心知同學五年前畢業(yè)時進房企工資不會低,就算這兩年漲幅不盡如人意,現(xiàn)在也差不到哪去。
人是在歷史進程中活著的。當市場有信心時,畢業(yè)生人均好幾個offer任君挑選。08年金融危機時,大公司都開始人人自危,要么裁員要么降薪,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找到滿意的工作也很難。
只能等。找一份工作暫時做著,等到市場信心回暖、再次繁榮時,自然好轉。漫長的蟄伏期只能讓人甘心做個長期主義者。
然而,行業(yè)不論上行還是下坡,與她而言,這份工作都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寧清洗完澡就把電腦從行李箱中拿出來,電視機旁放了個小圓桌,她插上電源線,拿了瓶礦泉水放在手邊,就開始工作。
在這個行業(yè)里,加班是常態(tài)。新人剛入職時總從配筋圖開始畫起,先做上部結構,再到下部地基。隨著專業(yè)能力的加強,工作時間一再延長。
她已經(jīng)過完了最忙的一陣,上一個項目建筑結構復雜,美觀的建筑總這樣,不太符合力學原理,難實現(xiàn),若論輕松誰都想畫方方正正的結構。
原本這么復雜的項目是輪不到她來做的,但她師傅劉明給了她這個機會,結構幾乎都交給了她做,他給她審核,太過復雜時指點一二。其實這樣他輕松不到哪里去,畫在她身上的時間完全可以自已做了。
也許是寧清幸運,遇上了專業(yè)能力極強且愿意給徒弟機會的師傅。但她在除工作以外付出的并不少,逢年過節(jié)跑去他家給師母送禮,還幫他女兒輔導過功課。
那個項目,她熬了大半個月的大夜。那段時間,每當吃完晚飯再次開工時,她就覺得胸悶,喘不上氣,但到底年輕,睡了兩天就補回來了。這樣的項目在手,就是她的代表作之一了。
廁所的門已被她關上,可她鼻翼間仍飄來若有若無的發(fā)霉混著潔廁靈的味道。圓桌很小,鼠標可滑動的位置有限。十一點了,隔音實在不好,都能聽到隔壁事后聊天。
她心中一陣煩躁。她工資不算低,能住得起衛(wèi)生條件更好些的酒店,但卻這么摳搜搜地選了個便宜的。
寧國梅說好了下午開車帶她去看守所。
光怪陸離的夢,醒醒睡睡,極不踏實�?焯炝習r夢到了奶奶,她在家門口剝豆子,看著孫女笑著說了句,回來了啊。
驚醒時,心跳都漏了一拍。
起床洗漱后,看著房間里的行李箱,拿在手中也不方便。昨天姑媽問她住在哪時,她借口說住在了朋友家。寧清在下樓時,又跟前臺續(xù)了一晚。
在賓館附近的面館吃了碗拉面,她又沿著昨天的路,騎車到了姑媽家。
秋天陽光沒了夏日的毒辣,但紫外線一點都不會少,寧國梅開車都戴上了墨鏡和袖套,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侄女,沉默得很。除了剛上車時打了聲招呼,到車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也坐得住,很有禮貌,不看手機,看著前方的路況,一頂深綠色的鴨舌帽掩蓋了她的神情。
哪像以前,嘰嘰喳喳,連嫂子都覺得女兒話太多了不像他們夫妻倆。
哥哥家只有個女兒,全家人都寵著這個孩子。當時她還有點吃味,自已生的是兒子,爸媽都更喜歡這個孫女,就因為她兒子是外孫嗎?
但侄女小時候太可愛了,雪白粉嫩,口齒伶俐。寧國梅現(xiàn)在都記得,當時她爸修機器時弄破了手,隨意包了個創(chuàng)口貼。到家時家里人都沒當回事,不就弄破手嗎?結果寧清抱著爺爺大哭,說心疼爺爺。她當時驚呆了,這也太會撒嬌了吧?這樣的孩子,誰能不喜歡?
也許生活的巨變會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旁人無心力去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知道了,也因自已生活的匆忙而無法施以援手。
扶上馬,送一程。都是極為難得的胸襟。
看守所在會客室是在一個小房間內,寧清不知此時心情應該如何,面無表情地看著寧國濤緩緩走入。
她從沒來過派出所,幼時只在飯桌席間聽過親戚的一個笑話。此親戚白天上班晚上打麻將,日夜操勞瘦得跟排骨似的。結果夜間騎了摩托車醉駕了,被關了兩個月。出來后,面色紅潤,甚至微微發(fā)福了。原因無他,作息變規(guī)律了。
但寧國濤是另一幅神情,變瘦了,但脖子更顯得粗壯,脖頸后邊黑得格外明顯。原本中年發(fā)福有三高的他,這一變瘦,人更顯得蒼老,雙眼皮無力耷拉著,年輕時英俊的相貌一去不復返。
原本黯淡的眼神看到寧清時詫異了,不敢置信她竟然來了,寧國濤坐下后第一句話就是對妹妹的責問,“你告訴她干嗎?”
寧清氣笑了,“你當我傻子?這么大的事不通知我?”
為人父母的,誰愿讓子女見到自已的窘迫,還是在這種地方。
寧國濤一臉疲憊,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格外輕松,跟被冤枉了似的,“這件事檢察院都因為證據(jù)不足無法批捕,是我老板做錯事,我就是一個駕駛員,能有多大點事?”
寧清抿著唇,“我給你找律師。”
“你找律師干什么?律師來兩趟就要一萬多,屁事都不能解決�!�
“這個錢我出�!�
“不要�!睂巼鴿闪怂�,“你錢燒得慌?我要再等等看,現(xiàn)在老板那還沒有消息,這兒最多關押我三十七天�!�
他屁股坐不住,在板凳上挪了挪,轉移了話題,“最近工作忙不忙?”
“很忙�!�
“你媽最近怎么樣?”
“就那樣�!�
“有男朋友了嗎?”
寧清再沒了耐心,“我是特地跑到這跟你敘舊的嗎?爸爸,你都五十多歲了,還要把自已折騰到這個地方來嗎?”
“我都說了小問題,現(xiàn)在是老板那沒個說法,連帶著我也要被抓來問詢。我在這挺好的,六點起,九點睡,吃飽喝足還有空調吹�!睂巼鴿灰詾橐猓拔矣譀]犯法,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回去好好上班,我這解決好了給你打電話,不要耽誤你的工作�!彼聪蛄藢巼罚皫厝グ�,這么小的人來這干什么?”
從看守所出來時,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
老公王鎖明昨天聽說侄女回來了,雖然他們是長輩,但按禮數(shù)要請侄女吃飯,還說要去會所吃飯。那家會所是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吃飯地。寧國梅覺得沒必要,都自已人,何必吃個場面?
王鎖明卻執(zhí)意要去,連理由都懶得跟老婆說。他這輩子見多識廣,業(yè)余還會看相,但從不給人看。
人的運數(shù)要放在一個足夠長的范圍內看,不論朝夕,而以數(shù)年計。有些人,在流年下,遭遇了困窘,被抑制著無法發(fā)揮。潛龍,是無法被用的。
在蟄伏期,給他們一些幫助,不求回報的幫助,都會被他們牢牢記于心。
寧清跟著姑媽從停車場走出來,從大門走到了大堂,她看了主體建筑和周圍建筑群與環(huán)境,從建筑結構上說并不復雜。
室內設計花了心思。燈光、屏風、盆景與特色擺設等都下了大功夫,才能營造處如此精巧中透著貴氣的古典氛圍。
“就我們三個吃飯?”她停住了腳步,這兒并不便宜。
“對啊,姑媽請你吃頓好的�!睂巼吠熳×怂氖直弁镒呷�,穿過很長的過道,內里有一大廳,一張張圓桌隔著較遠的距離擺放著。
這是堂食處,若沒猜錯,包廂是在剛才那條過道的兩旁。
姑父王鎖明已經(jīng)在位置上等著了,他低著頭在發(fā)呆。姑父不論走路還是坐著,都軀干前傾,佝僂著胖碩的身子眼睛也隨著往下看。話不多,看起來是個憨厚的。實則不然,心眼比誰都多。
“姑父�!睂幥蹇涂蜌鈿獾卮蛄寺曊泻簟�
王鎖明點了頭,“回來了,昨天沒見到你,今天一起吃頓飯�!�
服務員拿上了菜單,寧清遞給了寧國梅,剛剛在車上渴得灌了一整瓶礦泉水,“姑媽你點吧,我去衛(wèi)生間。”
她把包放在了座位上,拿了手機就往外走。上廁所時,她認真翻了下幾張銀行卡里的存款,想著到底能拿出多少錢來給她爸解決這件事。
在洗手臺,用洗手液仔細洗了手指,泡沫隨著流水沖刷而下。
“昕遠,你幫我把包帶回去。”
寧清聽到這個名字時,用紙擦拭濕漉的手的動作一頓,也許聽錯了,她將紙巾揉成團,扔到了垃圾桶內,往外走去。x00
寧清走出去,掃了一眼。
女人一襲復古紅裙,烏黑的頭發(fā)垂到肩上,拿著手袋央求著男人幫忙帶回去,手袋有著十分顯眼的logo。
旁邊的男人個子高挑,一身休閑裝,懶懶地回了句,“自已拿。”
寧清聽到這熟悉的嗓音時,再次被吸引了注意,又往這個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李慧的視線被盯著趙昕遠的眼神吸引,往他身后看去。
一眼,便僵住了身形。
“你就幫我拿一下嘛。”李慧看到寧清沒有與趙昕遠打招呼、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前走時,松了口氣。
趙昕遠沒了耐心,“我先走了。”
他轉身時,李慧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正走在寧清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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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鎖明這兩年算成了小有名氣的包工頭,平日里項目是接不斷,看挺著的大肚子就是飯局喝出來的。一頓飯也算有話說,與寧清聊著施工層面的事情。
寧清下工地也不少,當施工方無法理解圖紙或構圖有問題時,師傅總帶著她一起出勤。
她當初選土木工程這個專業(yè),也跟家中親戚有關。親戚們除了進廠的,便是做包工頭、木匠和泥瓦匠的。彼時基建與房地產熱火朝天,便選了個容易找工作的專業(yè)。
吃完了往外走時,角落里的一扇門被推開,王鎖明眼尖地看到了走出來的人,連忙迎了上去打招呼,“李校,在這吃飯啊?”
這是三中的副校長,一次飯局上認識,之后便將三中一棟宿舍樓的重建交給了王鎖明。
寧清站在身后,好奇地往包廂內看去,想看包廂的設計和裝修長什么樣。
一雙眼攫住了她,趙昕遠抓著筷子的手僵住,嫩滑的魚肉掉落在盤子里。他霍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李慧在座位上問著。
寧清下意識動作是逃,一身穿搭與此地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穿著運動鞋的腳近乎小跑的步伐憑借著印象中的地理位置往外走著。
如此長的過道,寥寥的人影,她倉促的身影并不難捕捉。
趙昕遠多跨了兩三步便捉到了她,抓住了她的肩膀。如此大的力道,活生生把她整個人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向了他,“你跑什么?”
寧清被他扯得很疼,他的臉直生生撞到了她的眼內。在她夢境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臉龐依舊清俊,在時間雕刻下,棱角變得更加分明,那雙凌厲的眼神是她從沒有見過的。
趙昕遠笑了,“見到老同學逃什么�。慷际隂]見了,不會還以為我對你念念不忘、要對你死纏爛打吧?你還挺有自信的啊?”
“既然是老同學,那你何必這么激動地追呢?”寧清看著他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未減,疼痛感讓她清醒,“既然打過招呼了,可以讓我走了嗎?”
“什么時候回來的?”
寧清知道他的脾氣,不達目的不罷休,“昨天�!�
“什么時候走?”
“不知道,最晚七號�!�
“好�!壁w昕遠嘲笑著自已,剛剛諷刺她的話,立馬現(xiàn)世報到了自已頭上,“你選,明天中午還是晚上,我請你吃飯�!�
他不等她回答,拿出了手機,問她,“你手機號多少?”
寧清才報完號碼,褲帶里的手機就開始震動。
隔著他們五米遠的李慧,感到了一種叫宿命的東西。為什么,他們還是再次相見了?
賓館窗簾的遮陽效果還挺好,只是昨晚沒拉嚴實,中間留著一道縫隙,下午兩點的陽光格外燦爛,投過縫隙照在了被子上。
清晨醒了一次后又無意識地昏睡過去,等到第二次醒來后,寧清一片茫然,不知今夕是何日。
手機被她扔在了靠近床尾的單人沙發(fā)上,凌亂著頭發(fā)從床頭爬到了床尾,站起身去夠手機那一刻,腦袋天旋地轉。
年紀大了,起床都不能像年輕時那樣一蹦而起,得緩緩地支起身子。這一暈,她再次躺在了床上,手機被抓在了左手上。
黑暗的房間里,手機屏幕光亮起她的眼下意識閉了下,再看了時間,竟然兩點鐘了。她怎么會昏睡十二個小時?
有十通未接電話。同一個號碼,那人極有耐心地每二十分鐘打一通。
她習慣了手機靜音,震動聲被厚厚的棉墊沙發(fā)上吸收,沒有一通將她吵醒。
還有一則姑媽發(fā)來的簡訊,寧國濤的老板已經(jīng)認罪認罰,家里花了兩百多萬,保出去了。
寧清鎖了屏,房間又歸于一片黑暗,她看著窗簾縫隙處的一絲光亮發(fā)呆。
寧國濤老板被關了一陣子看守所后,就被轉為監(jiān)視居住�?词厮且蝗喝艘煌P押,而監(jiān)視居住是一個人一間屋子,二十四小時有人輪流看。說得難聽點,如果非要進局子,肯定是前者舒服。
三天,他老板只關了三天,就被擊垮了心理防線。家人出了錢,領了回去。
能吃得起苦,就不想花錢,那就撐過六個月,檢察院如果依舊證據(jù)鏈不足,那就得放人。
寧國濤小聰明太多了,不知他從哪看到的機會,誰都沒告訴,從年初開始,就開始運輸污泥。被問最近在干什么,他總說混得不行,找不到生意,只能運輸點廢棄垃圾。
光伏企業(yè)生產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氟廢水,就有了專門幫忙處理廢棄物的行業(yè)。一般采用鈣鹽沉淀法來處理,會生成大量的氟化鈣污泥。填埋處理的成本很高,此時下游行業(yè)又出現(xiàn)了。氟化鈣污泥中有水泥生產過程中的副原料,水泥制造廠會低價買過去,摻在石灰石里面當水泥,最后可以做路基使用。
以往給人運輸貨物,幫A公司運貨到b公司,駕駛員只能拿到A公司給的運費。
寧國濤是兩頭都有錢拿,他認為這是對勤于動腦、發(fā)現(xiàn)機會人的褒獎。
比起從前運輸黃沙石子,四五點就得起床,夏天天熱遇上爆胎了自認倒霉,大型卡車,修個車就得一兩千,耽誤了運貨一天都賺不到多少錢。遇上點非法開采石礦的老板,工作時間顛倒,晚上干活。
若是只當個運輸司機,事情于他還沒那么嚴重,寧國濤在其中還擔當了業(yè)務員的角色。
他可能也知道這事沒那么干凈,誰都不提,掙錢比別人舒服,就要低調的。
這也的確是個灰色行業(yè),近年來在環(huán)保上抓得很緊。這個問題是,如果處理不好,腐蝕性、毒性物質含量等檢測項不過關,那氟化鈣污泥就是危險固廢,會造成二次污染。
這次抓捕,是本地公安局聯(lián)合了本省幾個市的公安聯(lián)合抓捕,但檢察院到今天都沒有批準逮捕。
寧清都不知道要夸她爸爸聰明,還是太蠢。
寧國濤年輕時口頭禪就是賺大錢的有幾個好人?那些有錢人發(fā)家,有幾個是干凈的?這個社會就是窮人老實本分賺死工資,有錢人打擦邊球發(fā)財。
所以他一輩子都沒進過廠上過班。在社會里察言觀色,用自已的處世規(guī)則摸索賺錢的機會。
寧清躺在床上,她已經(jīng)做好了用錢解決的準備,認罪認罰。
要交二十多萬。
老一輩偏好固定存款,寧清不碰股票基金,所有的錢都是活期。工作三年,這筆錢,她是能拿得出的。
這件事她壓根就沒跟蔣月說,說了,蔣月不會讓她出一分錢的。
此時手機再次震動,寧清看了眼號碼,接了電話,“喂,干什么?”
這是她醒來后的第一句話,連她自已都沒意識到沙啞的嗓音說干什么時帶著的一絲撒嬌意味。
趙昕遠沒想到這次電話竟然打通了,聽著她的聲音,明顯剛睡醒。她睡醒后脾氣差,跟她說話都愛答不理,就喜歡一個人發(fā)呆。
他抬頭看了眼家里的鐘表,“我餓著肚子等你到現(xiàn)在�!�
寧清揉了揉眼睛,手肘撐著床想爬起來,結果剛坐起身,眩暈帶來的惡心感讓她驟然失去對身體的自我控制,又跌回了床面,只有平躺時才能不那么暈。
趙昕遠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怎么了?”
估計是這一陣子都太晚睡覺了,三餐不規(guī)律,寧清也沒力氣跟他打太極,“我剛醒,頭有點暈,等我躺一會再打電話給你好嗎?”
“等我去找你�!壁w昕遠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跑下樓,從玄關處拿了車鑰匙就出了門。
“不用,我躺十分鐘就好了�!睂幥逭f完才發(fā)現(xiàn)他把電話掛了。
前幾天起床時,她就已經(jīng)感受到輕微眩暈,腿軟平衡感弱到要扶著椅子站一會。
寧清倒是十分淡定,平躺著,手機拿到眼睛的正上方呈九十度,開始上網(wǎng)搜“早起頭暈怎么辦?”
看電子屏幕頭還是暈,但閉上眼更暈,她只能把手機關了瞪大了眼看著天花板。
不知多久,又接到了趙昕遠的電話,“你住哪個房間?”
躺了半刻鐘的寧清已經(jīng)恢復了大半,“給我十分鐘下樓�!�
寧清的動作很利索,洗漱換衣服,把房卡塞進包里,拿了手機就出了門。
所謂大堂內,一張沙發(fā)都沒有,趙昕遠在前臺處站著。挺拔的身形,長得好看的年輕男人出現(xiàn)在廉價賓館內,只能讓人有一種猜想。
下午點賓館內反而人來人往,本地不是旅游城市,這個點來,鐘點房居多。
寧清從電梯口走出來,看到他牛仔褲配白t,還是那副干干凈凈的樣子,細長的指節(jié)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著,都未注意到她的到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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