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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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皮膚上的汗毛迅速沾上了浴室細密的水霧,熱水沖刷過的身軀微微發(fā)燙,寬闊后背上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身體上,暈開后染濕了身子,接連而下的水珠又滑入了肌膚相連處。
前邊的雙手被花灑接連而下的水沖刷著,臉靠在他的背上,一如多年前那樣,他就是她的。
她失去了所有抗拒內心聲音的力氣,只想任由自已放縱。想要他一個晚上,一個冬天。
往年里,知道來年便是春,會給自已定下很多目標,寒夜爐邊讀書學習,總會有許多憧憬。
這個冬天,異常難熬。對開春失去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想抓住剩余的每一分、每一秒。
這一刻,她不想管任何人了,只想要他。
他卻沒有動彈,水龍頭依舊開著,從兩人沒有遮擋的身軀上沖刷而下。熱水不斷化為熱氣,并不用擔心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受凍。
“昕遠,你還要我嗎?”
他依舊沒有說話。
她的唇印在了他的背上,輕輕吮吸著水滴,“要我好不好?”
曾經放棄他,是個選擇。她跟自已說過,做了決定,就不要后悔。
后悔嗎?
誰心中沒有過悔恨?只看藏得有多深。
“清清,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
抱在他腰間的手并不安分,指腹滑過肚臍眼,往小腹處移去,可還沒移動幾公分,就被他抓住了手。男人力道之大,讓她毫無動彈的能力。
手被桎梏住了,男人卻沒想到,這讓她抱得更加緊,甚至在他背后有意無意地摩挲著,背上軟綿的觸感,讓他在失控的邊緣。
他不耐地松開了她的手,拉著她遠離了自已,他轉了身子,面對了她,“你想干什么?”
他的眼神都很乖,只盯著她的臉看,沒有往下移。質問聲是如此不耐煩,可那是對失去自我掌控感的無奈與怒火的交織。
她的昕遠,對她其實很有耐心的。
她踮起腳尖,雙手捧著他的臉,就將唇送了上去。
對接吻都生疏的兩人,像是回到了第一次。
而他的反應并沒有那么快,正為她唇的柔軟而大腦停止思考了一秒時,她就已經將舌頭送入,憑著往昔記憶,不甚熟練地想要纏繞。
可這些,當初都不必要她來,全由他引著她,她只需要跟隨就好。
手繞過他的腰間,重新開了水龍頭。剩余的一陣熱水流完后,一股冷水激流而下,凍得她發(fā)抖。
感受到了懷中的顫抖,趙昕遠都來不及躲兜頭而下的冷水,下意識地抱住了她,想推著她的肩讓她遠離時,此時再次燒開的熱水再次流下,溫度重新升騰而起。
抱著她光裸后背的手,卻沒有放下,帶著一股怒意,把她推到了墻上,水只會流在自已身上。
如果她痛過,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已有多痛。
后背是帶著涼意的墻,她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失去了所有掌控感,被動承受著他激烈到像帶著恨意的吻。
他不復溫柔,跟冒雪來給她送餅干守分寸到連門都沒有進的風度翩翩截然相反。這不是一個親吻,咬了她的唇舌,忽視了她的疼痛,將她剩余的所有氣息掠奪。
寧清沒有躲,也不敢掙扎,怕他再也不想親她。但溺斃的恐懼襲來時,忍不住推搡著他的肩,但手卻被他輕而易舉地禁錮在墻上。知道她喘不過氣,他極其吝惜地只讓她喘一口氣,便再次撕咬著她的唇。
她感受到了他的恨意。如果恨她,那還要愛她,好不好?
另一只未被他挾持的手輕柔地安撫著他的肩,試圖撫平他的恨、焦躁與抗拒�!羖
許久,趙昕遠放開了她,“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的唇已經被他咬破,舌頭舔到了血,一股鐵銹味彌漫在口腔。
“那你想要多久呢?就這一次嗎?得到之后,就再跟我說一遍,你沒有感覺嗎?”
看著沉默的她,趙昕遠心已經徹底涼了,如果想跟他再次好好地在一起,她絕不應該這么做。
這是用獻身來償還他的恩情嗎?
“你憑什么覺得,只要你回頭,我就一定會在原地等你�!�
寧清被他這句話刺傷,放開了他的手。
她不能回答他想要多久,她已經不奢望永遠了,她也不想對自已認真了,只想要一個冬天的溫暖。
再看這一片狼狽,自已這算怎么回事呢?用身體去吸引他嗎?用一場歡愛來彌補這十年的差距嗎?
“對不起�!�
寧清逃出了浴室,關上了房門�?粗参矂倓偯撓碌拿恳患路�,簡直是諷刺。
身體沒有擦拭,水分被空調的熱度蒸發(fā),帶來了冷意。她隨手拿了浴袍套上,抽了紙巾將唇上的血印擦掉。
聽到浴室的門再次開啟時,寧清開了房門,看到他重新穿上了潮濕的衣服,頭發(fā)擦的半干,看到她時也一怔,并未說話。
寧清向他笑了笑,仿佛剛剛無事發(fā)生,是個懂得迎送往來的主人,客氣地招呼著要離去的客人。
她走上前拿過衣架上的大衣,遞給了他,又從鞋柜底下找了把傘,“外邊還下著雪,車開慢點�!�
趙昕遠接過傘,“過兩天我過來把傘還你。”
“不用了。”寧清開了大門,寒風襲來,屋子里那么點熱氣都要被吹散,“不要再特地過來了,我還有一把傘。”
他看著她,并沒有動彈。
她再次開了口,“走吧,太晚了,路上小心�!�3706
雪已經很大了,趙昕遠撐著傘,走在雪地里。
樓下有個簡易車棚,她的車已經被維修了再加了個擋風罩送了回來。這是個老小區(qū),并沒有地下車庫,私家車都停在了小區(qū)內道路邊上。
與方才浴室的熱意相比,簡直是冰火兩重天。濕了的衣服褲子汲取著他的體溫,冷風吹過手,骨節(jié)都冷的像在打顫。
他應適應于這樣的寒冷,曾有一年冬天,每個夜晚,打工回家,他都在這樣的雪夜里穿行。那時他想要的,不過是攢錢換一所公寓。
后來,無論是讀博還是工作,他投入了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連休息時間都留得很少。縱使讀博不順,在工作上,也比旁人走得更快些。
被一個結識多年的朋友說過,高考是他的分水嶺,之前,他還能輕松地對待生活,之后,他的狀態(tài)是漸漸緊繃的。努力到刻苦,頭腦尚佳,能在世俗名利上取得豐厚的回報。但是,心態(tài)卻難以舒展。
趙昕遠當時笑著打了馬虎眼,說功名利祿哪里不好?誰都是一腦門官司故作輕松的。
大雪天,各家各戶門窗緊閉,家中亮著一盞燈。
那句話,連自已都騙不過。功名利祿,哪里能讓人躲避痛苦?即使身家再添一個零,也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
借著恨意親吻她時,內心才有了一瞬的安寧。
此時,趙昕遠再次煩躁。
她為什么這么會折騰人?
又走了一段路,真的冷。還得開車回去,路滑還堵,估計要開一個多小時。
行人很少,頗厚實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道腳印。這個在夜里獨行、已經走了很遠的男子突然回了頭,沿著來時的印跡,原路返回。
他走后,寧清就去洗了澡。
昨天拆完線,趙昕遠囑咐她不要洗頭。她回來就去了理發(fā)店讓人幫忙洗頭。傷口小而淺,洗完也沒疼。剛剛打濕了頭發(fā),便干脆再洗一次。
她很少哭,今天卻忍不住躲在浴室里,隨著水流聲哭了一會。
他不要她了,她卻不恨他。
誰都在往前走,她沒有資格讓他停留。
哭完了,寧清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擦干了身子,重新穿上浴袍,在里面擦干了頭發(fā),抹上了精油。再走到外邊,拿了吹風機,先把傷口處那一塊濕的吹干,再噴上藥膏,會形成一層保護膜。
痛到難以承受,也要讓生活一切照常,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正在用低檔冷風吹發(fā)尾時,她聽到了敲門聲。以為是隔壁的人家的,并沒有搭理。
但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她放下吹風機,走到門口,“誰?”
“我�!�
她開了門,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有什么東西忘拿了嗎,他就進了屋子,關上了門。
傘被他扔在了地上,隨手脫了外套都來不及掛在衣架上,就將套頭毛衣掀了扔在地上。
“你干什么?”現在輪到她問這句話了。
趙昕遠沒有回答她,該死的褲子,在外面走了一圈都快凍得硬成塊了。解了皮帶,踩著褲腳就給脫了下來。
“做你想做的事�!�
只有一次,也比再無以后好。
痛苦無法消弭,用麻醉劑哪里不好?
他說完就打橫抱起了她,踢開了臥室的房門再用腳勾上。
臥室里很暖和,剛從冰天雪地里回來的身軀沒有一點熱氣,冷到幾乎僵硬的手卻毫不憐惜地扯開了浴袍帶子,向內摸索而去脫了整件衣裳時,她被凍得直往后躲。
一米八的床,一個人睡綽綽有余,可他覆上來后,她根本無處可逃。剛剛洗完澡微熱的身體,被他的一雙寒手放肆地用來取暖。
她再也無法忍耐:“昕遠,我冷�!�
“趕我走時,就不怕我冷了?”
雖這么說,他還是拿過旁邊的被子,蓋在了兩人身上,順手把礙事的浴袍扔了下去。
“我沒有趕你走,是你不要我的�!�
倒打一耙是不是她的本事?可看了她這一副委屈樣,眼眶內的微微泛紅,她是哭了嗎?
趙昕遠憐惜地吻了她的眼,抬起時看了眼她的傷疤,“頭疼嗎?”
“不疼了。”
頭陷在了枕頭里,被他用被子包裹著,成年男子的體溫回升很快,被子里已經很暖和了。
他的手肘撐在枕邊,幫她縷去臉頰上雜亂的發(fā)。手蹭到她的嘴時,看到了她唇上的傷,手指劃過撫摸著。再次低頭吻住了她的唇,這次無比溫柔。
臥室里的燈開著,下雪天外邊的馬路都沒什么聲,只有空調的運作聲。不,還有一些細碎隱秘而無從識別的聲音。男人正低頭吻著女人。女人伸出手抱著他的頭,在墨綠色被套的襯托下,纖細的胳膊顯得極為白皙。
當手已經觸及了太多柔軟,趙昕遠自制力極強的從她身上下來,深呼吸著看著天花板。
身上驟然失去了重壓,寧清茫然地睜了眼,難道這也得她主動嗎?
被子里的腳踢了他的腿,卻被他夾住不讓動彈,還被他訓了句“不要動�!�
她翻了身,半撐在他身上,“我的床,為什么不讓我動?”
看著她懷疑的眼神,趙昕遠想,她不會覺得自已不行了吧?
“沒有東西�!�
床頭柜在他那一側,寧清趴在他身上,伸手拉開抽屜,把一個盒子撈了出來,扔在了柜子上。
看著他很臭的臉,她躺了回去,掀了被子蓋住頭,從被子里發(fā)出的聲音很沉悶,“我今天買的。”
當被子再次被他掀開時,屋子里已經一片黑暗,他再次覆在了她身上。
幾乎未被人光顧過的臥室,今晚有了第一個留宿者。
他們選擇了什么都不問,語言天花亂墜充滿矯飾,用身體最初的本能交流。
也許是出租屋的床不那么牢固,也許是太久沒有情事的兩人太過思念彼此,床墊牽引著床在地上輕微搖晃著,混雜著不知是誰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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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寧清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中午。被窩里溫暖至極,睡前都會將空調關掉,鼻腔呼入的是冰冷的空氣。
早上時醒來過一次,睡意太過沉重,又要爬起來上班,她撈過自已的手機,試圖刷一會讓自已清醒�?戳吮镜匦侣劜胖铝苏沟难煌ǔ鲂形kU系數大,公司群內已經發(fā)了信息讓他們在家辦公。手頭并沒有要緊的活,至少這半天,可以偷懶,估計也沒人這個天一大早就開始找人。
睡在旁邊的趙昕遠嘟囔了一聲,翻過身抱住了她,臉埋在她肩頸間躲住了手機光。她放下手機,聽著他的呼吸聲,又一同睡去。
快三點時,兩人才睡去。
寧清之前沒戴頭盔,就被趙昕遠陰陽怪氣了半天。結果從車禍到基本痊愈,關于闖黃燈,他都沒說一個字。
搞得她心中也理直氣壯了,她是看了綠燈才走的。是對方闖了紅燈,她才是受害者。
結果,昨晚做完,他開始跟她提這件事了。
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錯了,在床上就訓斥她闖紅燈,她辯解說是黃燈,就被他打了屁股。
寧清這人一向不知好壞,聽不得人訓斥她,工作除外,給了錢的。她嘴硬著回他,說黃燈不就是讓人通行的嗎,你干什么來罵我,你怎么不讓人去把黃燈取消?
這下可好,他直接將她翻了身,方便打她屁股。
她當時真哭了,之前被他折騰的身體和精神都累到極致。大半夜的,他還要打她。他還上了癮,讓他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渾身都凍僵的仇,全在這報了。
不疼,讓人恐懼的是未知,不知何時以何種力道落下。面對恐懼,有人對抗,有人服軟以求一夕安寢。
但掌控權從來不在被動接受的人身上。
在恐懼、諂媚、討好和抗拒中,不知怎么又變成了一場愛。
在有著回音的十幾平的臥室里,彼此的聲音都無比清晰。閉著眼,光是想象她看不到的動作,寧清都臉紅得不敢再細想。
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在占有時,他會是如何表情?還是那么冷淡嗎?還是會像接吻時那樣沉醉。
是的,她雖然已經快三十了,對于男女之間最密切的契合,仿如第一次,她無比陌生,甚至覺得害羞,仍然是放不開的。
他還未醒,睡得很踏實。她輕輕拿開他的手,起了身披上了衣裳�?吹搅说匕迳媳浑S意扔擲的紙團,撿起來扔在了垃圾桶里。再走出臥室,將房門關上。
肚子好餓,打開冰箱,只有一盒雞蛋、一袋青菜,和昨天中午剩的牛腩。早上面包牛奶,中午吃食堂,晚飯加班就點外賣。寧清很少做飯,但基本的家常菜她都會做。
小時候就跟著奶奶在灶臺上幫忙燒火,要爆炒的菜就直接放曬干的稻草,火勢來得快而旺;大葷就要慢燉,放進劈好的木樁慢燉。茄子油多才好吃,四季豆的鹽不妨稍微多放些。而具體多少的油鹽,何時調味,看久了,做菜時自然心中有數。
那時她自得于能幫奶奶做飯了,看電視劇時插播的藍翔、新東方的廣告,都津津有味地看,想著讀不進書了,我可以去報名做廚師啊。
奶奶卻感嘆,在家燒一輩子飯的人才辛苦,別人都以為你清閑,只要做頓飯而已。可眾口難調,燒不好吃,沒有錢還要被發(fā)牢騷。還不如出去上班呢,你可不要以后在家燒飯。
在柜子里找到一包雪菜,寧清拿出三個雞蛋,鍋里的油熱了后,倒入打散的雞蛋。雞蛋煎好了,倒入熱水,湯色瞬時發(fā)白。再將雪菜和牛腩放入,抓了兩把掛面進去煮,同時,將青菜洗了放在一旁。
趙昕遠醒來時,她已經不在床上。開了臺燈,由著床頭柜上發(fā)出的一束光源,看著這個屋子。
床的右手邊是衣柜,左邊是一張書桌,角落里有張單人沙發(fā)。窗簾拉著,但他之前看過,是一個飄窗,可以用來晾衣服。整個家里,也只有這兩件家具。
看不到任何家的屬性和溫度,生活的痕跡都少到可憐,似乎只是一個暫住地,隨時能收拾了行李離開。
他就這么打量著,許久都沒有動。
她是否,也曾同他一樣,在等待些什么。
快十年了,到底誰會停留在原地?說出等待二字,都是被人嘲笑思想腐朽的時代了。
看回到床頭柜上時,才發(fā)現放了一本書。
熟悉的一本書,是她高中時看的。書被保存得很好,只有微微的泛黃,他隨意翻開封面,看到扉頁上的一行字。
他盯著那行字,心中難受了很久。
鍋里的面再次燒開,寧清聽了臥房的開門聲,正在放青菜,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被他從背后擁在了胸膛里。
頭埋在她的頸窩,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他不動,也不說話。
任由他這樣抱著,她用筷子攪拌著青菜讓沉到鍋底燙熟,感受到他的情緒低落,左手抓了纏在她腰間的手,摩挲著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