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其實當時也?是這樣想的,為什么什么都要?遷就他,包括飲食。
“跟個貴婦人一樣,天天清粥小菜的,矯情!你說,他干嘛不直接喝露水算了?”她喝了兩口酒,血液上涌,沒忍住跟他吐槽道?。
徐靳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抬手遮一下臉,肩膀都在抖動。
鐘黎忽然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回頭。
不遠處的林蔭道?旁,容凌單手挽著西裝站在那邊,長身玉立,卓爾不群,可是臉色不太好,在樹影覆蓋下有些晦暗。
鐘黎不確定?他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話,隔那么遠呢,可嘴里正咬著的烤串也?忍不住放下來了。
——心虛的。
第33章
嬌養(yǎng)
“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比萘桦S手抻了張塑料椅子,
坐下。
他是?淡淡笑著的,跟老朋友寒暄那樣。
可鐘黎卻覺得——四周的氣氛一瞬間凝滯起來。
有?那么?會兒,連周遭的氣溫都降到了冰點。
頭?頂?shù)幕睒湔窒乱淮髨F影子,
依稀有?燈光從枝葉罅隙間篩落,
在她的腳下?lián)潴?晃動。
不知何時,起風了。
鐘黎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個小點。
但是?,她人就在那邊,
無?論怎么?樣?也不可能憑空消失,
她可以感受到容凌冷厲平靜的目光沒什么?情?緒地?在她身上緩緩掃過?。
她心里很亂,
默默抓了根烤羊肉串咬了口。
耳邊是?容凌和?徐靳若往常一般無?二的交流,
混著風聲、細雨聲、還有?偶爾車輪碾過?地?上枯葉發(fā)出的嘎吱嘎吱聲,
疊在一起,成一曲老舊的笙歌。
鐘黎都忘了徐靳是?什么?時候走的,只聽見一聲車輛啟動的轟鳴,
她抬頭?,
視野里他那輛極氣派的豪車已經(jīng)?離去,
只留給她一車尾氣。
“人都走了,
還看?這么?戀戀不舍,
我把他叫回來?”容凌隨手扯松領(lǐng)帶,人往后一靠,
偏頭?點一根煙。就聽見咔噠一聲的機擴翻蓋聲,幽藍色的一簇火苗亮起來,搖曳點映在他臉上。
這樣?撩人的一張臉。
眼神卻是?冰冷的,
無?機質(zhì)一般冷。
這個人要是?不講情?面?起來,
那是?真的半分余地?都不會給。
哪怕是?微笑著的,眼睛里也是?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鐘黎沒吭聲,
知道說什么?都是?錯的。
可她的沉默似乎更加惹惱他,他就這么?冷冰冰地?睨著她,鐘黎如芒刺背,實在受不了,起身告辭:“太晚了,宿舍進不去的。”
見他仍平靜地?坐在那邊吸煙,似乎并沒有?要阻攔的意思,鐘黎試探性地?往外跨一步、離開。,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就在她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刻,手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一拽,整個人如撞上一堵堅實的肉墻,被一只鋼鐵般的臂膀扣在懷里。
“現(xiàn)在是?找好下家了是?嗎?徐靳給了你多少?”他斂著眸子無?甚表情?地?盯著她。
鐘黎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放開!關(guān)你什么?事?!”
容凌譏誚地?自上而下看著她,手輕輕捻了下她的衣領(lǐng):“徐靳應該沒那么?摳門啊,連件像樣?兒的衣服都舍不得給你買?你圖什么?��?”
鐘黎反唇相?譏,像看一個可憐蟲:“你不說他不會,他不敢嗎?那你現(xiàn)在在發(fā)什么?瘋?!”
他神色怔松,下意識松開了她。
月色清冷如灑下銀輝,落在這張靜若處子般眉目姣好的臉上,卻映照不出什么?暖色來。長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相?信,這人云波詭譎陰晴不定,實在難以揣測,有?時候可惡到她這么?好脾氣的人都想踹他兩腳。
鐘黎瞪著他,不甘示弱,過?了會兒,卻看到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手撫輕柔地?上她的臉頰:“別生氣了,我都大老遠腆著臉來跟你求和?了�!�
鐘黎頭?歪到一邊。
他又把她撇開的臉掰回來,非要她看著他。
冷漠、鎮(zhèn)定、強勢、不可理喻……這人永遠都是?這樣?。鐘黎也是?認識了他有?段時間才意識過?來,這才是?他的本性,什么?溫柔紳士都是?外包裝,他本質(zhì)上是?不容許別人質(zhì)疑他的那類人。
冷風吹過?,鐘黎起伏的胸腔漸漸平緩下來,沒有?剛才那種血液涌到頭?頂?shù)膽嵟辛恕?br />
容凌揉著她的發(fā)絲,替她攏好圍巾,又摸一下她的手:“手怎么?這么?冷?徐靳這個傻逼,大半夜帶你出來吃露天燒烤,他是?不是?有?�。俊�
鐘黎:“……你怎么?還罵人哪?”
約莫是?她震驚的表情?逗樂了他,他也笑了:“我罵他是?給他臉�!�
鐘黎可能無?法理解,他和?徐靳之間的交情?。
那是?打?小一起長大、出生入死的交情?,小時候他倆打?的架也不在少數(shù),可第二天肯定和?好,甚至都不用過?夜。
某種程度上,他倆的家庭背景、生活軌跡都有?共通之處,性格也多有?相?似之處,像一面?鏡子的兩面?,映照著彼此,惺惺相?惜,肝膽相?照。
容凌了解徐靳,正如徐靳了解容凌一樣?。
性格、喜好,甚至對方一個眼神可能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以就像他知道徐靳不敢真的對她做什么?,也不會;他也同樣?知道,徐靳對她的心思,甚至不用多問什么?,那是?一種敏銳的直覺。,盡在晉江文學城
因為本質(zhì)上他倆是?同一類人。
程度大概是?他有?多喜歡鐘黎,徐靳就有?多喜歡。
感情?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什么?道理,他向來克己復禮,將那些離經(jīng)?叛道、桀驁不馴、格格不入都收斂起來,包括自己的情?感。
可人總不是?圣賢,也有?克制不住不想克制的時候。
他有?時候也唾棄自己不夠大度,盡干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兒。
明明沒影兒的事,想起來還是?不得勁得很。
甚至剛才遠遠看到兩人坐在同一個燒烤攤上言笑晏晏的樣?子,都覺得礙眼得很。
-
那天晚上鐘黎回去地?太晚了,宿舍早就關(guān)門了。
她沒地?方去,只好跟他去了酒店。
之前她沒怎么?跟他來過?酒店,他這人不喜歡住酒店,覺得隱私?jīng)]有?保障。
鐘黎也不喜歡去酒店,兩人算是?不謀而合。有?一次他好奇地?問她為什么?不喜歡去酒店,是?給他省錢嗎,人都貼到她面?前了,那張含笑的俊臉看得她不好意思極了,那還是?他們沒認識多久的時候呢。
鐘黎支支吾吾的,說這樣?好像有?點像偷情?,逗得他不行。
這套房又大又寬敞,總體是?新中式裝修,大面?積的宣紙色墻紙配細格子屏風、重色黃梨木家具,總體布局很是?端正、對稱,視覺效果舒適。?
她發(fā)現(xiàn)他很喜歡這種室內(nèi)風格的裝修,很多行館都是?采用這種。
“愣著干嘛?”他在靠窗邊的位置烹茶,一套簡單的水循環(huán)茶具被他用得得心應手,不大的地?方倒也顯出了幾分格外的詩意。
鐘黎沒搭理他,拿出手機翻明天的課業(yè)和?兼職。
也就是?翻開手機的兩秒后吧,他抬手就抽走了她的手機,隨手扔一邊。
鐘黎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有?時候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么?他做什么?橫行霸道的事情?都能這樣?理所當然。
“別看了,陪我說說話�!彼谒磉呑�。
鐘黎就這么?盯著他,眼中的憤怒看得他反而有?點好笑。
“別不理我啊,跟我說說,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他抬手碰碰她的手背。
鐘黎抽走自己的手:“好得很!”
容凌笑笑:“你餓不餓?”
“不餓!我剛剛吃了很多……”話沒說完,肚子咕咕叫起來。
她一頭?黑線。
墻上掛鐘這時響了一下,都12點了。
他撈起自己的外套站起來:“走,我們?nèi)巧铣詵|西�!�
“這種時候還有?東西吃?”
“我讓老板打?電話把廚子叫起來�!�
鐘黎深深地?代入了打?工人:“算了吧,你這樣?太無?良了�!�
后來他們在露臺上煮泡面?吃,學生鍋是?跟前臺要的。
這個時節(jié)的北京晝夜溫差很大,呼出一團白氣都能凝結(jié)成霜霧。
鐘黎裹著羽絨服在原地?蹦蹦跳跳了會兒:“好冷啊——”
“你進去吧,煮好了我喊你。”他曲著膝蓋半蹲在那邊,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仔細看,還真有?點兒窩囊滑稽。
鐘黎看著看著,忽然就沒那么?討厭他了。
她覺得自己有?時候心太軟,總是?對人狠不下心腸。
但是?實際上,僅僅是?因為他這個人而已。
她只是?對他格外地?有?濾鏡。
鐘黎在屋子里待了幾分鐘,玻璃窗就被人敲響了。
鐘黎回頭?,他站在那扇透明的窗戶外面?,白襯衣裹著精瘦修長的身軀,長腿優(yōu)越,肩背也寬展,一張寒玉般的臉,連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都俊得不行。美中不足的是?,手里端著一鍋泡面?。
鐘黎沒有?忍住就笑了出來。
他的眼神有?點兒無?奈,作了個要倒掉那鍋的手勢。
鐘黎連忙推開玻璃門出去了。
其實她那晚也不是?很想吃東西,餓有?一點兒,但也沒餓到那份上,就是?想吃點兒東西。
她迎著冷風蹲在露臺上吃,后來實在累得受不了,他把西裝扔地?上讓她坐。
“坐皺了你會不會讓我賠?”她警惕地?看著他。
他一臉“你智障啊”的表情?:“真這么?計較那你得欠我多少?把你賣八百遍都不夠還的。”
他冰冷譏誚的目光,真實實在在刺到了她。
鐘黎低頭?默默吃東西,沒吭聲了。
她每次吵不過?他的時候就不搭理他,容凌早就習以為常。
他淡淡笑了笑,坐在一旁看著她把面?吃完。
鐘黎過?兩天有?個戲要拍,她一早就去拍攝現(xiàn)場候著了。沒想到季心瑤也在,跟她站一塊對著鏡頭?,在拍攝時特意站位擋住了她面?前的光,笑得燦爛。
女明星在片場搶站位搶角度什么?的事兒多了去了,為有?更多表現(xiàn)機會和?更多出彩鏡頭?,可惜她今天似乎打?錯了如意算盤。
因為今天某人一早就說了他要來探班。?
導演黑著臉叫停,讓重來一遍,還當眾把季心瑤叫了過?去,一點兒面?子沒給她。
“黎黎姐,你是?沒看到她剛才的臉色啊。”助理小夏悄悄摸過?來,把探聽來的“敵情?”告訴她,“李導可一點兒不客氣,直接說她站位有?問題,擋了光線,不是?主?演還堵在中間。你說今天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前些日子李導對她可是?客客氣氣的呢?畢竟她咖位還是?比咱大的。”
鐘黎捧著保溫杯,只是?笑笑。
季心瑤回來時,路過?她身邊還瞪了她一眼。
目光往她杯里看時,透著鄙夷:“二十出頭?就開始喝枸杞養(yǎng)生了?你能不能再?土一點?”
鐘黎無?辜地?喝了口水,完美地?充當一個被罵也不還口的受氣包角色。
季心瑤哼一聲,感覺找回些場子,踩著高?跟鞋走了。
鐘黎笑了。
快中午的時候,幾個藝人嘰嘰喳喳湊一堆商量著要出去吃,再?不吃這破盒飯了,趙監(jiān)制神氣地?過?來說,今天去酒店吃,公費。
下面?一堆人歡呼,這才陸續(xù)退去。
“投資方那邊好像有?大人物要過?來探班�!庇�?兩個還沒離開的藝人在竊竊耳語,路過?鐘黎身邊。
“不然?就他倆那摳門樣?兒,還公費請吃飯?笑掉大牙!”
“來頭?不小哦,看趙監(jiān)制和?李導那個狗腿的樣?兒。但人好像不太好說話,旁邊站倆便衣,那身姿氣勢,不像一般的保鏢。鐘珊珊早上想跟他搭話,連人都沒靠近就被轟走了�!�
“這么?大牌?”
鐘黎在心里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他一般不整這種虛頭?巴腦的排場,除非是?做給她看。
鐘黎也就下午有?一場戲,拍完就準備收工回學校。,盡在晉江文學城
快出門時身后一道低沉的聲音才喊住她:“哪兒去?”
鐘黎背著背包轉(zhuǎn)回來,露出個笑臉,好像這會兒才看到他站在一旁似的:“回學校�!�
容凌抄著手靠在廊下的陰影里,就那么?冷淡地?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鐘黎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不知道他今天又發(fā)什么?瘋。
容凌緩步走到她身邊,在她驚懼的目光里,摘下她的背包自在地?提在手里,揉了下她的腦袋:“不放假了嗎,還回學校?”
“還有?幾節(jié)課�!�
“我送你�!彼迩宓植蝗葜靡傻目谖�。
鐘黎嘆了口氣,心驚膽戰(zhàn)地?跟著他走出去、上了車,心里想著他又要怎么?磋磨她,等了會兒再?回頭?,卻發(fā)現(xiàn)他靠在椅背里睡著了。
午后陽光正好,車輛行駛在亭亭如蓋的胡同里,頭?頂篩下的光斑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地?掠過?。
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是?怎樣?一張迷人的臉孔。
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好像閃爍著萬千星辰,跟不笑的時候簡直是?兩個人。
鐘黎難得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回憶這三年以來的事情?,她那會兒確實是?瞎了眼,被他皮相?所迷惑,沒有?顧忌那么?多,可真正意識過?來猶豫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一只腳踩進泥潭沒辦法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