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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沈斯時:“放心,當(dāng)代年輕人也不是很想活�!�

    鐘黎:“你要點臉,都29了還年輕人?”

    沈斯時哈哈一笑:“不才,在下天生娃娃臉,在劇里扮演一個二八少年�!�

    鐘黎真?的?很想翻個白眼。

    離開時下雨,外面滂沱一片。

    她伸手放到檐下感受了一下雨勢的?兇猛,訕訕地縮了回來。

    “沒有?帶傘?”身后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帶點兒戲謔,但并無不友善。

    她未回頭,來人已經(jīng)跨上?臺階,將撐開的?傘分了一半給她。

    他還是那?張臉,白白的?面孔在晦暗的?傘沿下反倒更加白凈,如上?好的?象牙瓷,笑起來時干凈而坦誠,親和力十足,五官精致眉眼濃郁之余輪廓骨骼感又較強,兼具少年感和力量感。

    有?段時間?,鐘黎一度覺得他能在不同的?人群里混得這么風(fēng)聲水起,跟這張男女老?少通吃的?臉有?很大關(guān)系。

    古有?潘安衛(wèi)階,驚為天人,不過如此。

    那?天他一直送她到樓下,離開前,他說他以?前見過她的?。

    鐘黎笑笑:“您這搭訕的?方式很老?套啊�!�

    “是嗎?”他不在意地笑笑,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總脈脈含情,“我曾看過你的?電影。”

    鐘黎怔愣住。委實?沒想到,退圈多年還有?人記得她這號人物。

    這個圈子向來更新迭換得快。

    “《紅鸞劫》里你演一個俠女,真?是酷死了�!彼詭追挚鋸埖毓ЬS道。

    鐘黎面無表情地說:“是《紅塵劫》。”

    他一怔,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笑起來說那?是他記錯了。

    許是他的?外貌優(yōu)勢實?在很難讓人討厭,又或者是他這樣極力想要套近乎的?架勢,鐘黎并不反感。

    又聊了幾句,他跟她揮手道別。

    “走吧走吧�!辩娎柩鹧b不耐煩,揮蒼蠅似的?趕他。

    沈斯時靜靜望著她,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鐘黎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了,眼睜睜望著他一步步靠近,低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他呼吸間?有?淡淡的?薄荷香,像冬日徜徉在自由的?松林間?。

    那?一刻,鐘黎心里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再見。”他像是一個偷吃得逞的?小大人一樣,三兩步跳下了臺階。

    就這樣,他們從一開始的?只在微信上?聊天,到漸漸發(fā)展成親密關(guān)系,其實?也不過兩個月時間?。

    沈斯時是個浪漫的?男人,可有?時候浪漫過頭就有?些叫人吃不消了。中?秋節(jié)那?天,他竟然帶她去坐熱氣球。別人都在家里吃團(tuán)圓飯時,他們兩個大傻瓜在海上?飄了半天,最后燃料耗盡,掉落在某荒島等待海警救援,啃著餅干吹著海風(fēng),好不凄涼。

    “不要生氣了�!鄙蛩箷r替她整好帽子,順了下她額前的?兩綹“揪揪”,討好地道,“這也是極為特?別的?體驗不是?”

    鐘黎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說話。

    那?天回去后,沈斯時發(fā)了個跪鍵盤的?圖跟她道歉,毫無形象包袱。

    鐘黎看著看著就笑了:[原諒你了。]

    和沈斯時的?相?處總體來說還算愉快,只是,時間?久了他的?某些生活習(xí)慣還是會?和她有?些沖突。

    比如他拍戲時時常會?跟她抱怨,說這個男主演長得還沒他好看,粉絲還天天在?各種吹噓說他們哥哥天下第一;又嗤之以?鼻地說,那?個女演員連臺詞都說不好還不如他這個非科班出道的?呢,現(xiàn)?在是什么世道啊,都是靠關(guān)系上?位的?,沒關(guān)系只能跑龍?zhí)住?br />
    鐘黎就安慰他有?實?力總能出頭的?,不要太悲觀,很多演員一開始也是無人問津,有?了實?力有?了掙錢的?價值才被資本看到,然后一飛沖天。

    她有?時候去找他,屋子里橫七豎八都是啤酒罐,幾個狐朋狗友光著腳躺在沙發(fā)里、地板上?,屋子里臭氣熏天。

    她看不過去也會?幫忙整理一下,后來就懶得管他了。

    關(guān)于?衛(wèi)生問題,她跟他說過很多次,不過這人永遠(yuǎn)是外表光鮮,這一點鐘黎尤其受不了,這也是他們交往半年關(guān)系僅止于?牽手的?原因。

    楊玨不看好她這段戀情,說兜里沒兩個錢的?實?在不靠譜,且沈斯時這人瞧著不局氣,是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同患難的?那?類人,光一張臉能看其他一無是處。

    鐘黎一開始也有?種種顧慮,直到不久后意外看到他皮夾里的?一張照片。

    她愣愣地看著上?面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女孩,問他:“這……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

    他接過皮夾,表情有?點尷尬,又有?點兒無奈,一副“被你發(fā)現(xiàn)?了”的?表情:“我們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你不記得了?”

    鐘黎看著他,難以?置信,老?半晌說不出話。

    也難怪他認(rèn)不出,都過去十幾年了。而且,他那?時候還是一個有?點兒微胖的?男孩子呢。

    不過更讓鐘黎難以?忘懷的?還是她15歲那?年他帶著她逃出去時的?場景,在那?個寒風(fēng)凜冽的?老?車站,她被一個流浪漢欺負(fù),他操起一塊板磚砸到人家頭上?。后來他們就走散了,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坐了兩年牢。那?時候年輕不懂事,覺得沒什么,只要有?本事在哪兒沒法混飯吃。后來到了社會?上?才知道,有?些事情真?沒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有?了案底做什么都要艱難很多。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你男朋友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彼靡环N玩笑的?口吻跟她說。

    鐘黎說不出話來,心里酸澀,好像被什么蟄了一下。

    第45章

    嬌養(yǎng)

    星期天下?雨。

    實驗室里人?不多,

    老劉和趙師姐在擺弄一模型,鐘黎過去看?了?眼,改造的難點在于一個西式的穹頂宴會?廳,

    試了?好幾個方案都不得其法。

    “找個差不多的地方去看?一下?,

    參照一下?不就行了??”褚淼說。

    “你說的簡單,這樣的地方上哪兒找?”老劉一瞪眼。

    趙師姐也笑著說這個大樓是由?國外某名設(shè)計師和國內(nèi)幾個大師聯(lián)合設(shè)計的,當(dāng)初建成時就是A市的地標(biāo)建筑,很難有相仿相似的建筑。

    豈料褚淼說她就知道?有這樣一地方。

    見她這樣成竹在胸,

    幾人?都是怔楞�?傻人麄�?詢問?時,

    小丫頭一梗脖子,

    說:“可我只帶鐘老師去�!�

    兩人?都是面面相覷。

    小姑娘真的很有幾分氣性,

    她讓鐘黎翌日在樓下?等她,

    等鐘黎真的下?樓時,卻發(fā)現(xiàn)一同去的還有好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學(xué)生。

    褚淼還拍了?好幾張照片發(fā)到了?朋友圈。

    鐘黎可以想象,老劉和趙師姐的臉色了?。

    這讓幾個學(xué)員私底下?的傳聞變得可信了?些——據(jù)說這是位高門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小姐,

    很有些來頭。

    看?她的一些言行和舉止,

    確實也不像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走啊�!瘪翼嫡泻羲�。

    鐘黎苦笑,

    只得跟上。

    去的是溫榆河那邊的一處別館,

    外觀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大門是緊閉著的,崗哨的盤問?了?好久才放行,

    一路又有人?領(lǐng)著,引她們?穿過幽深的長廊、葳蕤的庭院。兩旁假山亭廊,綠意蔥蘢,

    景致極好,

    只是安靜得憑生幾分肅穆。

    原本?說笑的也不說笑了?,直覺這不是一般的地方,

    倒像是什么權(quán)貴的蔭蔽住宅,也像是什么特殊的接待所,安靜到詭異。

    “怎么都不說話?了??”褚淼有些得意地說,“不用?怕,我姑父今兒個不來�!庇智那牡赝峦律囝^,俏皮地說,“不然我哪兒敢?guī)銈?來參觀?”

    馬上便有人?從善如流地問?她姑父是誰。

    她忙推辭言辭閃爍,說這可不興說。

    可幾人?哪里還不知道?她的意思,半真半假哄著她,幾番慫恿逼出她一句:“說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哎,你們?電視上也見過他的�!�

    鐘黎只笑笑,也不戳穿小姑娘明里暗里顯擺的用?心。

    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宴會?廳。這是個有些復(fù)古樣式的大開廳堂,也是個八角廳,每一面開出去都有一處圓弧形陽臺,通出去的長廊上更有拱門,構(gòu)建得非常精巧。

    地上一大片拼圖彩繪馬賽克,色澤油亮如新,四周掛著的幾幅字畫都不是凡品。

    “這字筆走游龍,筆畫連貫,一看?就是黃庭堅的真跡�!币慌畬W(xué)員指著上方裝裱的一副字畫自以為很懂地說。

    “不像不像,我倒覺得像是王鐸的�!�

    “不對不對……”

    她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褚淼卻哈哈大笑起來:“全都不對!全都不對!再猜,猜對了?我送她香奶奶秋季的新款套裝!”

    “真的假的?!”

    大小姐如此?財大氣粗,幾人?更為賣力。

    褚淼看?著她們?爭相競猜,面上更加自得,目光掃過鐘黎時卻見她神色略有恍惚:“鐘老師?”

    鐘黎回神,忙收起不該有的思緒,失笑道?:“沒什么。我是在想,這墨跡如此?簇新,怎么會?是古字畫呢?”又對其余人?說,“淼淼誆你們?的,這是此?間主人?的筆墨吧?”

    褚淼一臉挫敗,其余人?則是一臉恍然的樣子。

    “你就不應(yīng)該告訴她們?!”大小姐嘟起嘴巴,跺了?跺腳。

    鐘黎雙手合十:“懺悔,懺悔�!�

    大家哄堂而笑,氣氛其樂融融。

    正熱鬧著,卻見褚淼忽的站直了?,目光盯著東南角的方向?不說話?。鐘黎和幾個女學(xué)生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一道?循著望去。

    東南角那扇虛掩著的琉璃門不知何時開了?,進(jìn)來的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可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最前面那人?身上。他的樣貌雖是這幾人?里最年?輕的,但氣質(zhì)最為沉凝,上身只著件雪白襯衣,外套搭在臂彎里,一截幽藍(lán)的領(lǐng)帶打得極有格調(diào)。

    “姑……姑父�!倍吢牭今翼悼目慕O絆的聲音,顫抖的聲線難掩幾分拘謹(jǐn)。

    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這會?兒倒像是幼兒園小學(xué)生似的,眼睛亂瞄,手腳僵直,杵在那邊一動都不敢動。

    他點一下?頭:“這是你的同學(xué)?”目光掃過其余人?時,淡淡地笑了?一下?,態(tài)度還算和藹。

    可沒人?敢放肆,大廳里一時陷入詭異的寂靜。

    見他沒有生氣,褚淼連忙給他介紹一眾人?:“這是我的同學(xué)張靜、劉曉雅……這是我老師,鐘黎�!�

    乍然被點名?,鐘黎的心不免跳了?一下?,像是被按中了?什么鍵。

    她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容凌。

    “鐘老師�!彼蜌獾貙λc點頭,目光越過她時沒有再作停留。

    鐘黎反倒松了?口氣,緊繃的心弦落下?來,不免有幾分自嘲。

    都過去那么久了?,他們?之間,早就兩清。他如此?坦蕩,倒顯得她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便也大大方方地頷首以示禮貌。

    “姑父,劉叔叔、孟叔叔,你們?怎么過來了?啊?”見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褚淼的膽子也大了?些,笑嘻嘻問?道?。

    “該是我問?你,怎么有這個閑情雅致光顧我這個小園子?”說話?的功夫,他已經(jīng)敲了?一根煙夾在指尖。

    后面一人?眼力見好,忙彎著腰湊上來給他點火。

    他卻擺了?擺手把?人?揮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這么夾著煙皺眉思索了?會?兒,又從胸帶里取了?紙筆將事兒記下?。這是他的習(xí)慣,這些年?身居高位事務(wù)繁多,有急事兒需得立刻記下?的時候數(shù)不勝數(shù),便在胸帶里常備便簽和筆。另一人?忙雙手接過,聽他吩咐:“明天在接待中心的會?議時間改到下?午兩點�!�

    “是。”這人?忙退下?。

    等他的正事兒交代完,褚淼才敢接話?:“我說我姑父有個頂漂亮的園子,她們?不信,我就帶她們?來開開眼!”

    “又在胡說八道?了?,這是接待用?的園子又不是我的私產(chǎn)�!币妿兹�?面皮發(fā)緊,局促的樣兒,他又話?鋒一轉(zhuǎn)淡淡一笑,“下?不為例。”

    空氣里那根無形的緊繃的弦在這一刻似乎才松懈下?來,幾人?都不自覺暗暗舒一口氣。

    褚淼笑著說“姑父最好了?”。

    鐘黎覺得自己在他們?當(dāng)中實在格格不入,便告辭說:“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鐘老師你這就要走了??”褚淼說,“再逛會?兒吧,這廳的布局你記下?了?嗎?”

    “記下?了?,多謝你�!�

    她就要離開,容凌卻喚住她,回頭命人?去備車。

    她忙推辭說不麻煩了?。

    “來者?是客,這么晚了?,我總不能讓你們?這些小姑娘單獨一人?回去�!闭f完他已回身和身后兩人?說笑著往里去了?,鐘黎只好作罷。

    因為他的到來,其余幾個女生也不好再待下?去,陸續(xù)離開了?園子。

    鐘黎走得遠(yuǎn)了?還能聽見她們?百靈鳥似的細(xì)語聲:

    “嚇?biāo)廊?了?,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領(lǐng)導(dǎo)就是我們?分院的院長,嗚嗚嗚剛剛我真的不敢喘氣�!�

    “那我比你強點,我見過中行的行長哈哈,我媽在銀行工作�!�

    “他真的快四十了?嗎?一點兒也看?不出,像三十,比新聞里還要帥,倒也不是傳聞中那么嚴(yán)肅嘛。”

    鐘黎強迫自己把?思緒抽離出來。

    走到園門口,汽車早備著了?,一輛黑色的紅旗,牌照也普通得不行,不似他從前的作風(fēng)。

    其實這個時節(jié)天氣不算冷,鐘黎卻覺得身體有種冰水浸過的寒涼,隔著幾步遠(yuǎn)就生生剎住了?步子,就這么望著這輛車。

    茶色的玻璃在暗沉的天光下?不透一絲光亮,化作了?純正的濃黑,看?不到車?yán)锶?。

    可于她而言,仍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鐘黎的腳步再也沒辦法過去了?,好似被黏在了?地上。

    好在這時車門開了?,下?來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約莫是司機,笑著跟她打招呼:“鐘小姐,容先生讓我送您�!�

    鐘黎松了?口氣。

    司機繞到后座,恭敬地替她開車門。

    鐘黎道?了?謝,也不推辭了?。

    車子馳離,也在她心口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才散去,似是逃出生天。

    那天晚上許是走得久了?,又許是夜半下?雨的緣故,她的腿忽然就有些疼,睡夢里都抱著被子醒轉(zhuǎn)過來,嘴唇發(fā)白,額頭都是冷汗。

    楊玨過來看?她時,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不說話?,臉上是兩行已經(jīng)干涸的清淚,人?瞧著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嚇了?一跳:“是不是腿又疼了??我送你去醫(yī)院�!�

    鐘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疲憊地?fù)u搖頭:“沒事兒,我吃兩片止痛藥就好�!�

    “你他媽的管這叫沒事兒?!”楊玨抄起床頭柜上被摳得只剩兩片的一版布洛芬,氣不打一處來,可瞧她這樣又有些不忍,“乖啊,咱們?去醫(yī)院。”

    鐘黎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好跟她去了?附近的醫(yī)院掛了?號,看?到夜半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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