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淺藍色的被單蓋住了身子,
只?露出一雙蓮藕般白皙纖細的胳膊,
頭發(fā)海藻一樣鋪滿枕頭。
累得狠了,睡得也長。
她醒來時去翻手機,發(fā)現(xiàn)沈斯時又給她發(fā)了消息,說要來看她。
鐘黎頭大不已,
再?次跟他說明不用這樣,
他們只?能做朋友。
他支支吾吾地?說,
朋友就不能來看她嗎?簡直無解。
男人有時候執(zhí)拗起來,
根本沒轍。
“給前男友發(fā)消息�。俊鄙砗髠鱽砣萘璧穆�?音,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手機已被他撈過去。
這喧賓奪主的架勢,讓人簡直無話可說。
鐘黎將被子往身上提了提,
翻身過去。
他光著上身靠在?床頭翻看她的手機,
面上平靜,
還帶那么?一點兒戲謔,
不時點評兩句:“還挺執(zhí)著�!�
“你這么?隨便翻看別人的私人信息好嗎?”鐘黎泄了氣。
“什么?別人?我們什么?關(guān)系?怎么?能是‘別人’?”
“我們什么?關(guān)系?”她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話,
愈發(fā)覺得他臉皮厚起來簡直堪稱恬不知恥。
她當初怎么?就那么?崇拜他呢?真是瞎了眼。
現(xiàn)在?看,皮相氣度確實是極佳的,
可也就那樣了。
毛病一堆。
容凌從后面抱著她,堅實的臂膀緊緊環(huán)住,低頭就親了下?她的耳垂,
滿意地?看到她臉頰通紅的樣子:“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鐘黎受不了他了,
起身穿衣服:“我還要去公司�!�
“我送你去�!彼笄诘�?幫她拿衣服,替她將襪子穿上、提起來。
鐘黎靜靜地?看著忙活的他,
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容公子也會伺候人?
替她穿完,他仍半蹲在?那邊,仰頭:“寶貝,你怎么?這么?美?”
他聲?音壓得很?低,眼眸明亮而炙熱,像是情不自禁。
鐘黎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夸得不好意思,抿著唇?jīng)]吭聲?。,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笑了,眉宇舒展。
容凌開他那輛車送她到公司。這一帶是繁華商業(yè)區(qū),高架兩旁高樓林立,成蔭的綠樹稍稍隔絕了白日的喧囂和吵鬧。站在?54樓的寫字樓頂辦公室朝下?面望去,世貿(mào)中?心?的繁忙一覽無余。
容凌站在?落地?窗前喝了口咖啡,回頭問她:“這地?方這么?吵,能習(xí)慣?”
“你要拿你們中?河那種龐然大物比,那當然沒得比了�!辩娎璧霓k公桌在?南面靠窗的位置,早上的陽光正好有一半灑在?角落里的桌上,打?出一道金棕色的光痕。
她目不斜視地?整理著資料,并不因為他在?這兒而有什么?不習(xí)慣。
容凌看了她會兒也發(fā)現(xiàn)了,笑:“做了老板就是不一樣,鎮(zhèn)定多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鐘黎知道他在?調(diào)戲自己,懶得理他,把自己需要的資料整理出來打?印了一份,又讓董丹丹替她傳真過去。
董丹丹進?門時也看到容凌了,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容凌很?大方地?讓她看,還對她笑了一下?,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董丹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攜著文件出去了。
不忘替他們將門關(guān)上。
“你今天沒事?兒?”鐘黎看了會兒文件,忍不住開口。
“沒什么?大事?�!彼伊藗舒服的姿勢坐下?,本想抽根煙,都摸出來了又想起這是她的辦公室,又收了起來。
鐘黎卻覺得他心?里藏著事?兒:“你有話就直說吧�!�
容凌很?詫異于?她這份察言觀色的能力,笑覷她:“黎黎,你是現(xiàn)在?看人準呢,還是對我特別了解?”
鐘黎面色無波瀾:“沒事?兒就請你出去,我還要工作�!�
“別急著下?逐客令,我保證,我接下?來的話你肯定感興趣�!彼膊辉�?意她的冷臉逐客,仍是定定地?望著她,像是望不夠似的。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一層薄薄的金色。?
人是極鎮(zhèn)定的,讓人很?難聯(lián)想到他失意瘋狂時的樣子。
但不管是哪個樣子的他,終究都是他。
鐘黎在?心?里無可奈何地?嘆氣:“你說吧�!�
容凌這才正色道:“關(guān)于?你媽媽的事?情�!�
鐘黎手里的筆“啪嗒”一聲?掉到桌上,又咕嚕嚕徑直朝桌下?滾落。
她心?煩意亂間,都沒有伸手去夠,待它掉到地?上,容凌才走過來彎腰替她拾起,輕輕地?擱到了她手邊。
他仔細看她會兒:“我跟她聊過了,她想要見見你�!�
鐘黎猶覺得像在?夢里似的:“……她愿意認我?”
“當然,她很?愛你。只?是,當年因為家里人反對才跟你爸爸分開。黎黎,她很?愛你的�!比萘枭袂樽匀舻�?說著昧良心?的話,握著她冰涼的小手給她力量,“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子女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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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見面的日子定在?12月初。
之?所以隔得這么?遠,一是鐘黎實在?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去見她,近鄉(xiāng)情怯,有些躑躅不前。二是那段時間公司剛剛掛牌,她忙得腳不沾地?。
北京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太早,那日起來,天地?間都是白茫茫一片。
街道上的車輛明顯比往日稀疏,到處銀裝素裹,門口的槐樹枝上還掛著冰凌子。
鐘黎換了新衣服,把自己裹得非常嚴實,路過水果店停下?,進?去買了一籃子。
一顆顆飽滿而紅艷,一看就是當季最新鮮的,齊整地?排滿圓形的籃子。
鐘黎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一下?。
輾轉(zhuǎn)了一晚上的忐忑和不安被即將見到母親的喜悅沖淡。
地?方在?后海那邊的一處胡同里,二樓茶室雅間。
云團木桌,茶香裊裊,壁龕里嵌著精致的梨花木雕刻擺件。
聶歌保養(yǎng)得宜,一身藍絲絨套裝盡顯華貴雍容,只?是,一成不變的面色看上去稍顯沉郁嚴肅,勾調(diào)上翹的眉眼也因為年歲上來后而有些耷拉,靜坐在?那邊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坐她對面的貴婦人和她年紀相仿,卻是笑靨如?花:“當初你為了嫁進?趙家,不是鐵了心?要跟這個女兒劃清界限嗎?怎么?現(xiàn)在?倒想著認女兒了。那你在?趙家……這不是很?難做嗎?”
“我能有什么?辦法??兒子不爭氣,受制于?人,只?能我這個做母親的去伏低做小地?求人了�!甭櫢杼鸩璞戳藭䞍�,面色更加沉郁,卻又有一絲復(fù)雜掙扎在?眼底閃過。
不過太快了,旁人無法?看清。
包括對面的美婦。
“東子真的出事?兒了?他不一直挺謹慎的嗎?”
“謹慎什么??急功近利,自以為有家里兜底什么?都敢碰,什么?都敢做,現(xiàn)在?出了問題一個個全都跑了,他那些所謂朋友,你看有一個愿意拉他一把的嗎?不落井下?石坐收漁利就不錯了。”
“可你真認了這個女兒的話,你在?趙家怎么?辦?不是更難辦嗎?”美婦憂心?道,“因為東子的事?情,你公公和婆婆本來就對你頗有怨言了吧?要是還認過來這么?大一個女兒……”
“再?說吧�!甭櫢杼崃讼�?唇角,不無諷刺地?說,“少不更事?犯的錯誤,能有什么?辦法??只?能自己承擔(dān),認下?這個苦果�!�
“我當初就勸過你,跟一個只?有臉什么?都沒有的男人結(jié)婚怎么?行?下?嫁就沒幾個有好結(jié)果的。你要是聽你家里的話,當初跟許家聯(lián)姻就好了,哪里還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陳年舊事?,別提了�!�
鐘黎站在?門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手里那籃子攥得很?緊,久到塑料把手上的花紋已經(jīng)嵌入她皮肉里,她才恍然回神。
鐘黎走出茶樓,忽然覺得冷。
抬頭望去,原來是下?雪了,整片天空都是霧蒙蒙的。
潔白的雪粒子洋洋灑灑地?飄在?她烏黑的發(fā)絲上,很?快消融。
她后知后覺地?哆嗦了一下?,捏著手里那籃子走入了漫天的風(fēng)雪中?。
其實她那時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是本能地?想離開那座茶樓。
容凌的電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問她陪她媽媽喝完茶了嗎,都聊了些什么?,是不是考慮要搬去跟她媽媽住。
鐘黎捏著手機沒有吭聲?。
他漸漸意識到不對勁,聲?音變得急促而焦急:“你怎么?了?你在?哪兒?”
“容凌。”她笑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里卻好像滾輪里摻著砂石一樣沙啞,“你騙我,她根本就不喜歡我�!�
容凌噤聲?了,那一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想要怎么?繼續(xù)誆騙她。
然而她已經(jīng)不是剛認識他時那個19歲的女孩了,她能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回去的路上,她腦袋空空的,都忘了要打?車。
等?她準備拿出軟件想打?車時才想起來,原來她開車來了。
鐘黎拍一下?腦袋,真笨。
又默默地?轉(zhuǎn)身,朝來時的路跋涉而去。
空無一人的雪地?里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深一步淺一步在?積到膝蓋那么?深的雪里慢慢挪動著,像只?笨重又執(zhí)拗的小企鵝。,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風(fēng)雪吹亂了她的發(fā)絲,視線受阻,連影子都是縹緲的。
容凌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么?孤獨的一幕。
好像她在?這個世界之?外,一個人獨享這一份清凈和安寧。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跑過去的,雪天路滑還差點摔了一跤,奔到她面前時,她一副受驚抬頭的怔忡模樣,傻呆呆的,看得他來氣。
“你不會撐把傘嗎?”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替她遮在?頭頂,不由分說把她按在?自己懷里。,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只?露出一個小腦袋,臉憋得通紅:“……你摟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該!”他咬著牙,真是氣。
氣自己安排得不夠妥當,氣她這么?不愛惜自己。
那一瞬酸楚到極點,心?臟的地?方一陣一陣的絞痛,莫名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跑出去,尤其是跟他吵完架的時候。
有一次夜半的時候,剛吵完他就后悔了,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他披了件外套就出去找她,遍尋不到,就差把整個三環(huán)翻過來了,結(jié)果回來時發(fā)現(xiàn)她一個人蹲在?樓下?的花壇里抱著膝蓋發(fā)呆。
他氣得就想把她提起來抽一頓,問她為什么?打?電話不接,知不知道他很?擔(dān)心?啊。
她眼睛紅彤彤地?望著他,別過頭去,不看他。
他又氣笑了,心?道這么?小小的一個人啊,脾氣比他還大。
第85章
嬌養(yǎng)
阿姨再次打來熱水,
容凌蹲跪在沙發(fā)?邊替她?擦拭著?,把她?一頭漂亮的頭發(fā)搓成了“金毛獅王”。
“好了,你放過我吧�!辩娎璋阉职抢_,
煩悶地將自己縮進沙發(fā)?內(nèi)側(cè)。
“嫌我煩?在雪里走那么久,
你也不怕自己凍死�!彼衙頁サ揭贿�,沉著?臉坐下。
鐘黎被?他嚴肅的態(tài)度唬住,老半晌,小?聲嘟噥:“哪有那么嚴重??”
回頭看他,
他臉上陰云密布的,
是真?生氣。
“……對不起。”她?聲音更小?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著?涼了,
腦子也遲鈍些,
不似從前那樣鮮活生氣,懟他的勁兒?也沒?了。
容凌沒?好氣地瞥她?:“道?什么歉?我又不是生你氣�!�
“那你生誰氣?”她?湊過去,軟軟的身子貼住了他。
從前就知道?她?生得美,
但那會兒?還有嬰兒?肥,
美則美矣,
總有些肥嘟嘟的,
感覺是個還沒?長開的小?孩,
后來越長越美,哪怕毫不修飾也能讓人呼吸滯塞的那種性感明麗,
無?法用言語述盡。
這樣近的距離,面上也沒?什么毛孔,白瓷釉色不過如此,
不加描摹的烏黑眉目、挺巧而小?巧的鼻子、紅艷艷沉甸甸的唇瓣……像是往上描繪的仕女圖,
鮮妍到勾人魂魄。
她?身上有雪的氣息,干凈清冽,
也像是香水味,很淡很淡,混著?一點兒?甜膩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