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鐘黎有些懵懵的，卻見他仍是支著下頜望著她，沒有善罷甘休的打算，遲疑開口：“挺好吃的。”
他笑?了笑?，沒搭腔，但?眉宇舒展了，抄起空盤子去了廚房里?。
很快，嘩嘩的水流聲傳到她耳邊。
鐘黎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高大忙碌的背影，洗個碗都這么游刃有余像是去參加什么超級財經(jīng)大講堂的人，還計較這種事？，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再?次刷新了鐘黎對他的認(rèn)知。
但?她也就在?心里?悄悄吐槽兩句，是萬萬不敢當(dāng)著他的面兒說的。
鐘黎洗完澡就上了床，白天陪奶奶累得狠了，眼睛酸痛，她翻了個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蒙蒙的卻又被人弄醒。
鐘黎有些煩了，掙了一下，勉強撐開一絲眼縫，沒好氣：“干嘛？”
“你就這么睡了？”他的語氣不太好。
鐘黎看向他，他單手支著頭，側(cè)躺在?她身后就這么看著她。屋子里?沒開燈，窗簾卻是大敞的，窗外的虛影落在?他臉上，愈發(fā)顯得輪廓深邃，眼眸似星辰。
鐘黎終于清醒了些：“……怎么了？”
話音未落，手腕已經(jīng)被他扯著拉到了懷里?，他伸手替她將散落肩頭的亂發(fā)紳士地?拂到腦后：“陪我聊聊天�！�
鐘黎好似陷入他深邃無?底的眼睛里?：“……聊什么啊？”
他這可不像是要跟她聊天的樣子啊。
“公司還順利嗎？有困難的話，要跟我說哦。”
她脫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解決�！�
說完意識到自己又冷場了，有點忐忑地?看向他。
容凌只是很溫和地?笑?了笑?，沒說什么。
鐘黎松一口氣。
只是，在?她轉(zhuǎn)過去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心里?有點惆悵，又有些欣慰。
他伸手摸到身后的煙盒，想要撥一根，目光瞥到她的背影又停下。
到底還是將手縮回來?。
月光冷寂地?灑在?他身上，他闔上眼，雙手枕在?腦后，半晌，忽的開口問她：“我們分開的那幾年里?，你在?國外過得好嗎？”
鐘黎看他，目光落在?他倦冷平靜的眉宇間。
總感覺他問這話時?挺冷漠的，雖是他問的，但?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想知道，眉宇間有種自我厭棄的放逐。
當(dāng)時?分手的時?候，他確實極力挽留，但?明明白白告訴她他就是要聯(lián)姻。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鐘黎就知道這人夠混蛋，渣得明明白白，但?那時?還不知道他還能渣得那么坦蕩。
“在?想什么？”他輕抬眉眼，掃她一眼，修長的手指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鐘黎不敢多看他蠱惑的雙眼，別開頭，故意惡聲惡氣的：“在?想你當(dāng)初干的那些混蛋事。”
“比如？”
“囚禁我！不讓我出門，還讓俞沅和卓碩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陳年舊事了還提呢？”他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朗聲笑?著曲起一條腿，“那會兒不是怕你真?的走?嗎？而且，也是真?的不放心你。”
“出去吃苦也比給你當(dāng)二奶強。”
他搖搖頭：“那會兒就決定了等我舅舅的事兒過去，就跟京華離婚的，沒打算讓你一直沒名沒分的。只是那時?候局勢不太明朗，我也不能保證什么，不能那么輕易地?承諾。”
鐘黎怔了怔，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考量。
只是，那會兒她被氣昏頭了，也覺得悲哀之極絕望之極，只想著離開。
他呢，那樣的天之驕子，估計也懶得多解釋。
且當(dāng)時?那樣的情況下，說再?多又有什么用處呢？她不能賭一個未知。
分手的時?候是真?的決定分手了。
“那你呢，結(jié)婚以?后真?的不跟程京華住嗎？那樣一個大美?人。”
容凌壓著笑?多看了她一眼，眼神看得她臉燥熱。
“在?你面前，誰敢自稱是大美?人？”他低笑?著把她按在?懷里?，唇貼在?她發(fā)熱的臉頰上，像靈活的蛇一樣往下游弋，“說好的大度呢，原來?是嘴上大度�！�
“我喜歡你才小氣�！彼曇艉艿�，“我平時?不這樣的�！�
“我知道你跟她沒什么，但?我就是小氣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我的心肝兒�！彼�?她臉上故意很重地?“�！币幌拢p佻地?勾著她的下巴，“我今天就隨你發(fā)落，讓你好好出一口氣。”
“走?開——”
“真?的沒跟她住一起過嗎？”
“你們是同學(xué)？徐靳跟我說的。”
說著不小氣，但?還是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
容凌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來?：“除了工作上的一些必要事宜，我跟她不怎么見面的。”
“她那個人？話不怎么多，有點悶，當(dāng)哥們兒處還行�！�
“很早以?前認(rèn)識了，不來?電。”
鐘黎慢慢挑聽著，他說的倒也不多，可能是覺得實在?沒什么好說的。
看她這副認(rèn)真?思忖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抱著她，將她的臉壓在?懷里?。
鐘黎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捶了他兩下，但?是未果。
他埋在?她的發(fā)絲間，問她：“用的什么洗發(fā)水，這么香？”
“超市六十塊一瓶，你要的話，明天我給你也稍一瓶�！彼龥]好氣。
他閉眼又嗅了嗅，說：“不像。”
鐘黎正?準(zhǔn)備吐槽他哪里?不像，他又低低開口：“可能是我們黎黎寶貝身上自帶的香氣�！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鐘黎的臉頰像是被熱風(fēng)機烘過，又不可遏制地?爬上了紅暈。
他將她摟得更緊，吻了吻她的臉頰說：“剛見過我爸�！�
鐘黎愣住。
感覺到懷里?的人身體有些僵硬，他心里?一絞，繼而更緊地?將她抱到懷里?：“別擔(dān)心，我都跟他談妥了，放心，我爸不是那么不講道理的人。過兩天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帶你去見他�！�
他說的輕松，鐘黎知道絕對不可能那么簡單。
若是那么簡單，他之前就不會諸多顧慮。
“你沒什么事兒吧？”她反握住他的手，因?緊張擔(dān)憂而繃得有些緊。
“能有什么事兒？他是我親爸。而且我現(xiàn)在?也長大了，他總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打我一頓吧�！彼f著就笑?了。
不止是他，他爸其實也變了很多，不像年輕時?那樣銳利如劍。
不過也能明白，那會兒急于往上走?，走?的是披荊斬棘不顧一切一道，如今是高處不勝寒凡事相?對于趨于和緩守成。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正?面硬撼他爸，因?為料定了他有所顧忌。
且凡事其實都有一個底線。
聶家的家世?，算是底線之上，其余便可細(xì)談。
否則就處于界限之外，說什么都沒用。
也并非一定要家世?相?當(dāng)，但?一定要是一個圈子里?的，哪怕不為別的，只為了日后圈層相?通，各自體面。
這是不會擺到明面上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規(guī)則。
不過，這些話他不會跟鐘黎說，免得她難過。
他這段日子這么費心地?收拾楊得意一干人也是如此，他爸不方便做的事兒，他得去做。
當(dāng)然，亦為了他自己。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你在?想什么啊？”鐘黎握住他一根手指，搖了搖。
容凌回過神，不在?意地?對她笑?一下，刮了下她的鼻子：“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目露不解，望著他的眼神倒是挺純凈的，不設(shè)防，與她人前那股通達世?故的勁兒不太一樣。
他約莫知道她這些年多少還是吃了點苦頭的，雖然物質(zhì)上不缺，院所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那天站著給幾個領(lǐng)導(dǎo)講報告也始終笑?臉相?迎沒露一點兒不耐，心境修煉得算是不錯。
可在?他面前，她永遠(yuǎn)都是他的女孩兒。
不圓滑也不世?故，她就是她，甚至還挺喜歡干一些幼稚的事兒。
比如將他脫下的衣服頂在?鼻尖聞一會兒，皺著眉頭說：“這洗衣液的味兒怎么這么淡，是不是過期了？”
他當(dāng)時?差點把正?在?喝的茶水噴出來?，咳嗽了兩聲淡聲道：“嫌味兒淡你可以?多加一倍�！�
她剛要點頭又聽見他說：“或者，直接別漂洗了，就泡那泡著吧。”
喉嚨里?不自禁溢出一絲清淡的笑?意。
她明白過來?了，他涮她呢，氣憤地?舉著衣服沖將過來?，可在?撲上來?的那一刻就被她抱起來?，抱在?懷里?轉(zhuǎn)了一個大圈。
她就這么被他抱著轉(zhuǎn)，低頭捧著他的臉，狠狠地?吻著他，還雙手用力故意揉他的臉。
“報復(fù)呢？幼不幼稚？”他挑眉。
雖是質(zhì)問，眼底都是化不開的笑?意。
鐘黎：“不給揉？”
他闔一下眼，莫名就有一點兒魅惑：“給，但?得禮尚往來?�！�
她終于察覺到陷阱，想要逃離，卻被深深地?抵進了沙發(fā)。這沙發(fā)太柔軟了，一下子往下凹陷了一大塊，猶如地?平塌陷，她瞬間失衡，雙手下意識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附在?了她耳邊，指腹揉著她的唇瓣：“今天可不可以?不戴？”
鐘黎一開始還沒懂，怔了一下，慢慢的意會過來?，紅著臉低聲啐他一聲。
端看他面孔，倒是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樣子。
話也是一本正?經(jīng)的：“差不多了，可以?提上日程了�！�
鐘黎別開頭，任他哄老半天也不愿意：“見過你爸再?說�！�
“怎么，你還怕我誆你？你不見過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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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跟你爸能一樣嗎？”鐘黎抿著唇。
就在?他和她媽見過后的第二天，顧允章就約她在?后海那邊的茶樓喝了杯下午茶。
一家很普通的茶樓，勝在?風(fēng)景好，東北角的窗戶開出去就能看到景山公園。
春寒料峭，風(fēng)吹在?面上還是有些冷。
顧允章不年輕了，但?身材保持得極好，風(fēng)韻苗條，絕代風(fēng)華，除了微笑?時?眼角的幾絲細(xì)紋，絲毫看不出歲月洗禮的痕跡。鳳眼修眉，精致盤發(fā)，穿最素凈的白色套裝，依然是暗沉天幕里?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
“怕我？”她將手邊的糕點盡數(shù)推給她，自己則喝一杯清茶。
她已經(jīng)近二十年不吃米飯，嚴(yán)格控制飲食，糖更不可能沾一丁點兒，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健身、鍛煉才有如今的身材。
她這樣說，鐘黎才意識到自己有些緊繃，坐得過于板正?，稍微松懈了些，對她笑?一笑?說：“在?電視里?見過您，談吐風(fēng)采皆是我們后輩的榜樣，難免心生?敬畏�！�
顧允章都笑?了，挑起眼簾：“是嗎？難道不是小五跟你說我脾氣很差嗎？”
鐘黎有些尷尬，默了會兒才說：“他自己脾氣就不怎么樣，怎么會說別人呢�！�
其實她想說的是“他怎么好意思說別人呢”。
顧允章顯然也聽出這份弦外之音了，只笑?一笑?。
后來?又聊了些瑣事，無?非是問她事業(yè)上的規(guī)劃打算，倒無?她想象中的刁難。不知是因?為聶家的緣故，還是容凌已經(jīng)和她談妥，亦或者顧允章本就不屑于為難她一個小姑娘。
鐘黎心里?的那根弦卻絲毫不敢放松。
果然，說到她近幾年所參與過的建筑設(shè)計作品時?，她搖了搖頭說：“可以?，遠(yuǎn)超同齡人，但?不夠。我跟你說一句實話吧，只有你老師那樣杰出的人才能讓我另眼相?待�！�
鐘黎攥緊了杯子，過一會兒才鎮(zhèn)定下來?，稍微放松了一些：“我會努力，至少不會拖他的后腿。但?我希望您能公平一點，他生?來?就站在?比我更高的高度，擁有比我更好的資源，我需要更加努力加倍努力才可以?站在?與他齊肩的高度�！�
“努力是怎么樣一個努力法?？難保不是一句空話�！�
鐘黎被噎了一下，竟有些無?言以?對。但?看她的眉眼，確實是雍容平靜的，似乎只是隨口一句，并沒有為難的意思。
這目空一切的樣子，倒是和某人如出一撤。
她倒沒有被戳到痛腳的感覺，因?為直覺顧允章應(yīng)該不會那么無?聊，故意約她說這些有的沒的。
她這個年紀(jì)和資歷，就算開天掛也不可能走?到和王院士一樣的高度。
果然——
顧允章端起茶杯淺抿一口：“覺得我很強人所難是嗎？”
她的語氣平靜無?波，“當(dāng)然，就算不去做也沒事，反正?他會護著你�！�
“您有話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辩娎杵届o道。
顧允章莞爾一笑?，將一份資料遞給她：“我過兩天要去香港，這是和那邊的合作，我原本打算讓你老師去的，但?是他推脫身體不適，不再?適合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向我引薦你。”
“你可以?把這視為刁難，也可以?當(dāng)成是挑戰(zhàn)，接不接隨你。當(dāng)然，就算你不接我也不再?干涉你和小五的事情，只是，你在?我這兒也就這樣了�！�
她挽起自己的外套就要離開，鐘黎叫住了她，說不用考慮了，我跟您一起去，然后接過她的外套將她送到茶樓下。
蕭蕭寒風(fēng)里?，鐘黎站在?茶樓邊目送常勇軍載著她離開。
看不到車影了，她繃著的小臉才垮下臉，把那份東西在?面前翻了翻，看著上面的文字，一個頭兩個大。
瘋了，怎么就敢接呢？
搞砸了可不止是丟人現(xiàn)眼那么簡單。
可當(dāng)時?那種情況，她怎么可能退縮。面對顧允章這種強硬高傲的人，必須要表現(xiàn)出更加強悍的能力和氣勢，哪怕是裝的。
事已至此，她當(dāng)然不可能反悔退縮，回事務(wù)所就開始準(zhǔn)備，就等著五一后和顧允章一道赴港。
所以?，其實這段時?間她非常忙，人也比較緊繃。
那之后顧允章還見過她兩次，教導(dǎo)一些必要場合的禮儀，帶她去騎馬。
相?處久了也就發(fā)現(xiàn)其實她也沒那么可怕。
當(dāng)然，許是覺得木已成舟，自然不會再?做無?謂的事情，也有和她修好的意思。
可她有時?候字里?行間暗藏機鋒的調(diào)調(diào)，還是讓鐘黎有些吃不消。
私心里?她更喜歡和涂美?玲那樣的人相?處。
第77章
嬌養(yǎng)
時間過得很快，
五一節(jié)調(diào)休了兩天便迎來了難得的長?假。
容凌在下面的小公司待了?將近一個月，完成了?一個不錯的項目，這兩天又調(diào)回來。
回京前他給她來電，
鐘黎在電話里說一切安好。
“我媽有沒有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