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的出身背景就是通行證,入什么行業(yè)自有人上趕著獻殷勤,遑論是要辦什么事兒。
就算不為利益,他和陸宴沉這類人涉足的項目誰敢耽擱壓著?那些人為了效率也會更傾向于跟他合作,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他把徐懷挖來并成立天正影業(yè)的初始目的也不是為了投資影視行業(yè),只為了疏通人脈做人情。像這樣的公司他和陸宴沉名下有很多,但都不會掛在自己名下,旁人也根本查不到什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這樣的人,再張狂不把人放眼里,有些事兒是門兒清的。
有些東西不能沾,有些底線不能碰,就算不翻車被捅到老頭子那兒都夠他喝一壺的。
所以那些三教九流他從來不來往,一是覺得那些人不夠資格,二是實在怕攤上事兒甩都甩不掉。
前些年他們?nèi)ψ永镉袀二代在東北那邊認識了一涉黑的,一開始也不知道,后來一來二去收了人東西,被迫綁上賊船,他自己進去就算了,還牽累他老子。
這種事情,他一直非常忌諱,人前別說自己的底細,連自己的信息都很少透露給不熟悉的人。
但仍有數(shù)不清的人摸著門道想要找人搭線認識他。對此,有時候他也煩不勝煩。
他爸最近正處于關(guān)鍵時期,只要再往升上半格,那就是頂天的了。這種時候,他更是謹小慎微不敢捅一點兒簍子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對了,明晚你有個飯局。陸先生做東,你要去嗎?”
“宴沉?什么名目?”容凌微蹙一下眉。
他太了解陸宴沉了,目的性太強,不會有那個閑情逸致請他吃閑飯。
“他電話里沒說�!�
容凌不問了,擺擺手讓他出去。謝平是個人精,就算猜到了也不會事事直白吐露,他從南京出來跟著他這些年,一直在國內(nèi)替他打理一應(yīng)事務(wù),可到底多年沒見,心里估摸著也存著疑慮。
翌日早上他有個關(guān)于海歸創(chuàng)業(yè)人士歸京的座談會要參加,不少企業(yè)家和政府人士都會去參加,他作為朝陽區(qū)代表、北京京北商會總會長出席,坐在第三排左三的位置。
這個位置算不上顯眼,卻是他特地要求調(diào)換的。
像這種會議,前面兩排都是留給各大企業(yè)家代表、政府領(lǐng)導(dǎo)的,他坐前面實在太顯眼。
這會議他也沒仔細聽,無非是老生常談的那些事兒。
“這會議無聊吧?”見他垂著眼簾、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手里的一根煙,右側(cè)一男人湊過來,殷切地替他點火。
容凌擺手拒絕,低聲說了句不方便。
對方忙收起打火機和煙,并無被拒的訕訕神色,而是繼續(xù)熱切道:“您說的是,說的是,是不該在這樣的場合抽煙�!�
能讓林書記撇下其他企業(yè)家代表專程過來搭話的,什么身份不言而喻,遑論對他說話時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和藹、鄭重態(tài)度。
能搭上幾句話結(jié)識一下,日后說不定也是善緣。
且這個年紀(jì)竟然能成為京北商會的總會長,能力、人脈自然不在話下,絕對不是那種靠著家里蔭蔽就橫行霸道的膏粱子弟。
離開時書記又喊住他,問他父親最近身體可好。
容凌自然笑著說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老毛病。
“要積極治啊。”書記拍他的肩膀。
“我會勸他,您也是,小毛病別不當(dāng)病�!�
對方哈哈一笑說自己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打緊,治不治都是這樣。
說別人時起勁,說起自己就打哈哈,容凌心道,面上卻也只是笑一笑。
將人送走謝平才過來,遞給他一雙皮手套:“他怎么會來參加這種會議?”
“林家出了那樣的事兒,自然要出來多活動,做給人看罷了。只是,做得太急反而顯得心虛�?窗�,趙家、程家恐怕更加避之唯恐不及了。”容凌淡淡,英俊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皺眉看一眼手機上多出的一條消息。
“那您還跟他說那么久的話?”
“他是我爸的老同事,也是清大出身,說起來還是我學(xué)長,我難道轉(zhuǎn)身就走?別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爸?”容凌沒好氣,橫他一眼。
謝平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他這話當(dāng)然是為了打趣他,不是真的不懂。
經(jīng)此一茬,兩人間那種微妙的氣氛倒是淡了不少,頗有些回到過去的感覺。
容凌路上交代了他幾句,趕赴陸宴沉的約。
只是,沒想到他人竟然在片場。
到了地方還告知他自己還要一點時間才能出來,煩勞他老人家等等。
容凌回了他一個“滾”,笑了笑,搖搖頭,偏頭攏著雙手點了一根煙。吸一口,鼻腔里被滯塞的氣息填滿,辛辣嗆進鼻腔,卻更讓人清醒。
不抽煙的人不喜歡這種味道,但對于他這樣常年失眠的人來說,這是很好的排遣寂寞的方式。
他不喜跟人交流,喜歡一個人獨處。
想事情的時候,不可避免地點上這么一根。
有時候,無聲無息間就燃盡了,事兒也就想完了。
正出神,不遠處的動靜吸引了他,容凌掐了煙回頭望去。
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女孩,瘦瘦小小的樣子,衣著樸素甚至是廉價,但形貌嬌憨,笨拙地去撿硬幣的樣子都很是生動。
他閱人無數(shù),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好胚子,骨相皮相都俱佳。
很難說清鐘黎是那一刻打動了他,但初見時,他便對她存了印象。
這很難得。
他為人謹慎厭惡不正當(dāng)?shù)哪信P(guān)系,對女人尤其是看似無害的漂亮女人尤其警惕。曾有一地級市某大型飲料企業(yè)的富商欲拉他入股,送了對雙姝給他,本意是讓竊取他的把柄以套住他。
兩周后,那兩個女人和那個富商一道在床上被發(fā)現(xiàn),繼而被逮了進去,還有媒體大肆報道,聲望一落千丈事業(yè)也毀了,老婆也跟他離了婚。
其實算起來,他父母關(guān)系還算和睦,他爸也從來不像某些不著調(diào)的人一樣在外面養(yǎng)些鶯鶯燕燕。只是這樣的家庭,夫妻關(guān)系更多像是同盟而不是簡單的夫妻。
家庭也不像一般的家庭,遑論他爸常年在官邸,公務(wù)繁忙,聚少離多。
男女之事他從小就看得很透。
他有個認識的伯伯年輕時玩得花,拋棄妻女跟二奶打得火熱,上了年紀(jì)不但財產(chǎn)被盡數(shù)掏空,那二奶還給他戴綠帽子,氣得他住了院。
到頭來,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可憐又可悲。
他這樣的家世這樣的身家,兼之這樣出眾的相貌,身邊投懷送抱的也不在少數(shù)。
但看多了也就那樣,一副副面孔大同小異。
他向來是個非�?酥频娜�,自然也不會讓人拿住他的任何把柄,對待各種誘惑一應(yīng)拒絕。身邊親信,也只用謝平等少數(shù)幾人。
外來人,近不了他的身。?
年前他爸找他談了一次,問他以后的想法,是想走仕途還是從商,要早些做打算了。
其實各有利弊,便選了和老二一樣折中的方法,但也因此和容洵的矛盾升級。兩人私底下明爭暗斗,他爸從不過問放任自流。
容凌心里窩火卻也不敢撕破臉。
再次見到鐘黎,是他情緒最低落的一段時間。
他并無意刁難她,一個小女孩罷了,但她說話做事實在逗趣好玩,便忍不住打趣了她兩句。
誰知她竟然羞紅了臉,氣氛反倒陷入尷尬中。
好在侯應(yīng)祁后來來了,打破了這種僵持。
之后又見了幾次,她比他想象中更生動可愛,和他身邊的人都不一樣。
他什么年紀(jì)什么閱歷,當(dāng)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喜歡自己,技巧拙劣且動機明顯。
他知道自己這樣有點兒危險,但當(dāng)時并不覺得她能影響自己多深,便也樂得陪她玩這種低級的過家家。
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有些脫離控制的呢?
在她一次又一次靠近而他不拒絕、感受到心臟異樣跳動的時候。
他就知道了,這樣很危險。
相識之初他就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結(jié)果,也不可能有結(jié)果。
其實大可像身邊某些男人那樣,給點兒好處養(yǎng)在身邊,只當(dāng)個玩意,他也不是什么多高尚的人。他指縫里漏點兒都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了,不算埋汰她。
可終究是不忍心。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不忍。
但在她頻繁聯(lián)系自己的時候,他確實有靜下心來思考,也確實準(zhǔn)備冷處理。
但有些東西,往往越克制越壓抑。在他那次看到她和另一個年輕男孩在一起時,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么那么生氣。
盡管心里驚濤駭浪,萬般糾結(jié),他還是可恥地放縱了自己一次。
他吻了她。
那段時間,他沒有再聯(lián)系她,是給她拒絕的最后機會。
直到那個冬雪夜,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他再次遇到她,像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他終是牽住了她的手。
沒有未來又如何,卑劣又如何,總比她這樣被人欺凌食不果腹要好。
至少,他可以給她優(yōu)渥的生活,讓她是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
如果到時候她要離開,他也不會阻攔。
有些東西并不一定要占有,曾經(jīng)擁有就好。
只是,之后的事情像是脫了軌跡,完全不隨他左右。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連看到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都會不舒服?甚至跟個神經(jīng)病一樣大半夜非要她打電話給徐靳說清楚?
明明心里很清楚,徐靳不會背叛他,也不會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可就是不得勁。
大概在她看來,他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神經(jīng)病吧。
就像她說的,你這個人外表看著衣冠楚楚、風(fēng)度翩翩,斯文又持重,可脾氣怎么樣,只有相處了才知道,哼——
可他以前并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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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和鐘黎在一起時,其實他還是防著一些的。
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一種本能。
他從來不和她說家里的情況,尤其忌諱她問他父母家庭。
有一次去滬出差,有個省辦公廳的要員趕來見他,其實兩人只有一面之緣,是前些年他爸到地方上視察經(jīng)濟時見的,根本不熟。
所以,對方以給他慶生作為名目時,他心里就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生日早就過了,慶什么?有什么好慶的?
便直言相告。
對方也不在意這拙劣的借口被戳穿,笑笑揭過。
雖是烏龍,對方可能另有目的,容凌還是客氣地招待了他。
他們這樣高門出身的子弟比旁人更懂得如何為人處世,伸手不打笑臉人,絕對沒有把人趕出去的道理。
只是,在說到某些具體風(fēng)向問題時他口風(fēng)很嚴(yán)實,一通談話下來,對方感覺從他這兒探聽不到什么也就回去了。
鐘黎當(dāng)時也在,聽完他們說話還杵在一邊,表情有些局促。
他把門關(guān)上時和她對上視線,意識過來,她應(yīng)該猜到了什么。應(yīng)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待他就沒有平時那樣自在隨意。
他也沒刻意解釋。
因為他很忙,兩人一開始相處的時間不是很多。而且他其實比較抵觸過于親密的關(guān)系,可能從小和父母關(guān)系疏遠的緣故。
但心里其實還是比較渴望的。
他很難形容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
鐘黎是個很樂觀的女孩,稍微給點兒甜頭、獲得一點點成功就會非常高興。
那些所謂的好資源,對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他根本不用動動手指就有人上趕著送來。
她卻非常珍惜,在劇組受什么苦也從來不跟他說,回到住處他問起她都是報喜不報憂。他一開始覺得她看上去挺嬌氣的,后來逐漸改觀。
相處久了才發(fā)現(xiàn),她真的是個很能吃苦耐勞、堅持不懈的女孩。
而且她在學(xué)習(xí)方面很有天賦,學(xué)東西很快。
她教她騎馬、射箭、外語……她都是一點即通,記憶力也不錯。這樣的學(xué)生,會讓教學(xué)的人很有成就感。
他喜歡把她帶在身邊的次數(shù)逐漸增多,后來,竟破例將她帶到他的圈子里。
一開始把她交給徐靳帶的時候,他并沒有想太多,徐靳不缺女人也不好女色,更何況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誰會背叛他徐靳也不會。
只是,后來的發(fā)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年春晚雖然挺平常,也只是一個候補空缺,他沒想到徐靳會批她上。
謝平知道他心中所想,那日在他書房時不經(jīng)意提了一嘴,說陸曼找過徐靳,兩人似乎還大吵了一架,徐導(dǎo)被她罵得狗血噴頭。
容凌對這些瑣事不感興趣,他覺得比較值得玩味的是徐靳對鐘黎的態(tài)度。
破天荒的,他讓謝平叫來徐懷,隨意問了些問題。
徐懷到底不是他們?nèi)ψ拥模瑢λ傆幸环N敬畏,且意外他竟然會問徐靳的事兒,斟酌了會兒說,徐靳和鐘黎曾經(jīng)有過一些過節(jié)。
他問是什么過節(jié)。
徐懷一五一十說了,說徐靳之前在導(dǎo)《黑白》的時候,鐘小姐原本在里面演一個女配,但因為陸曼強力反對,徐導(dǎo)就把鐘小姐換掉了。
當(dāng)時鐘小姐和徐導(dǎo)不熟,所以他才這么做。
在陸曼和鐘黎之間選擇陸曼,容凌并不意外。
徐靳和陸曼雖然掰了,到底還有些交情,父輩之間也認識,他怎么也不會為什么所謂公允道義在這種小事上刻意跟陸曼過不去。
可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他?讓他如今作出這樣一反常態(tài)的決定。
容凌和徐靳從小一起長大,自然了解他。
他忽然意識到,這兩人不僅認識在他之前,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羈絆。
這讓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你出去吧�!彼]眼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
徐懷不敢多言,垂眸退出去,不忘替他關(guān)上書房的門。
那天晚上他難得睡得不是很好,手機在手里轉(zhuǎn)了幾次又擱下。
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到底還是作罷。
這個點兒打電話過去問這種莫須有的事情,未免也太落下成了。就算真有什么,日后再說吧。
只是,之后他有好幾次忍不住旁敲側(cè)擊地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
他自己聽著都覺得陰陽怪氣了,偏偏她還無所覺察的樣子,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是單純呢,還是單蠢?
有一次他終于忍不住說徐靳脾氣不好,要是被他罵了,別生氣,回頭跟自己說。
他本意是在內(nèi)涵徐靳,偏偏她根本沒有聽出來,說:“徐導(dǎo)很厲害的,我跟著他學(xué)到了很多�!�
氣得他老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不久后徐靳邀他去聞弘政名下的一處滑雪場滑雪,他問她想不想去。
鐘黎眼睛亮亮的,躍躍欲試得很,偏偏嘴里還要拿姿態(tài)兩句,說她不怎么會。
他在心里輕哼,本來不想去的,忽然改了主意。
其實他那天本意也不是刺探什么,他也沒那么小氣,只是,看到她和徐靳的一連串交流時,忽然就想那么問上一句,他就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