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遇事難決,許多人都等著相爺?shù)囊庖�,這才是顧云深上朝的緣由。
顧云深是不支持的和親的,今日一反常態(tài)去上朝,能給出什么意見?
時錦正猜測著,就聽小廝來報,說是鄭姑娘有請。
知蕊擔(dān)憂地望了時錦一眼,遲疑道:“姑娘,恐怕來者不善,若不然回絕了?”
時錦想了下,搖搖頭:“不必了,我去�!�
“姑娘!”知蕊不贊同地皺了下眉。
時錦深知她的疑慮,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估計是與和親有關(guān),我們?nèi)タ纯矗s在他下朝前回府,不妨事的�!�
知蕊拗不過她,只得帶著人去赴約。
時錦所料不錯,鄭雁書確是為了和親一事來的。
她沒同時錦寒暄多久,給她倒杯水推過去,朝她一笑,頗有些落寞的意味。
時錦正納罕著,就聽鄭雁書開門見山道:“我要去西羌和親了�!�
時錦愣了下。就算和親,憑武安侯的權(quán)勢,能保不下鄭雁書?
像是看出了時錦的不敢置信,鄭雁書自嘲一笑,拎著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沒頭沒腦地道:“今日想想,你才是讓人羨慕的那個�!�
時錦坐在輪椅上,也算是明白鄭雁書的用意了:她在傾訴。
時錦沒吭聲,靜靜聽著她說。
鄭雁書道:“月前你從齊嬤嬤處得的東西,足以讓我父親和姑母將我嫁到東宮的盤算落空。陛下卻按下不表,當(dāng)時,姑母、父親、我,都以為是陛下忌憚武安侯府的權(quán)勢,給了鄭氏一個恩典。如今我才明白,這哪是恩典,這分明是催命符�!�
鄭雁書抬眼望向時錦,輕嘲一笑:“陛下故意按下此事,讓所有人都以為我不得不嫁進(jìn)東宮,不就是為了逼阿珩哥哥現(xiàn)身?”
時錦心思電轉(zhuǎn),心下驚駭�;实垡k成此事,就要對武安侯府眾人的心思甚至于趙珩的心思知之甚深,缺一不可。
從不因為齊嬤嬤牽連到武安侯府,到趙珩被捕,期間種種,他僅僅是放棄了她拱手送給他的證據(jù),其余諸事,皆未插手,卻事事盡在他的掌握。
時錦心里忽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皇帝是不是知道他腿傷的真實原因?
轉(zhuǎn)念一想,這事她瞞得密不透風(fēng),連顧云深都不知道,遑論是他?退一步想,就算他知道,又何如得知她是否知道真兇是誰?
他就算再運籌帷幄,也算不透她何時去安國寺、何時要去抓人。
這個想法太荒誕,時錦暗道自己多慮。她定了定神,不欲再同鄭雁書多做糾纏,了當(dāng)問她:“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聽這些?”
鄭雁書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似是沒有聽到時錦的話,自顧自道:“阿珩哥哥秋后就要被斬首了,鎮(zhèn)廣將軍當(dāng)年在兩廣功績斐然,時隔這么多年,陛下卻連給趙家留個后都不愿意�!�
她的語氣悲傷且哀怨。
時錦卻沒有分毫動容,不為所動道:“鎮(zhèn)廣將軍當(dāng)年抵御倭寇有功,陛下給他升官加爵�?珊髞硭~肉百姓,勾結(jié)外敵,雄踞兩廣,對上不忠,對百姓不仁,有此下場,全是他自食惡果,怨不得別人�!�
“那武安侯府呢?”鄭雁書捏緊瓷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時錦,“我父親駐守邊境,抵御西羌,護(hù)邊境萬民平安。從先皇到今上,兢兢業(yè)業(yè)輔佐,分毫不敢懈怠,可不還是落到要被陛下打壓奪權(quán)的境地?”
時錦淡淡道:“陛下對武安侯甚為看重,鄭姑娘莫要胡言。”
“胡言……”鄭雁書低低重復(fù),不由嘲諷笑道,“今日這里就我們兩個,你倒也不必同我揣糊涂。若陛下當(dāng)真看重武安侯府,能不憐我父一片愛女之心,讓我落到不得不和親的地步?”
時錦想起回京那日,武安侯刻意停馬的挑釁,目露譏諷,沒有說話。
鄭雁書笑得眼角帶淚,好不容易平復(fù)笑意,道:“三年前你毀我宴會,我讓你遭牢獄之災(zāi)。你斷我姻緣,阿珩哥哥因為我曾經(jīng)的戲言斷你一雙腿。李元嘉,和親的圣旨一下來,我便與你兩不相欠。”
時錦毫無波瀾,平靜道:“姻緣是你的,誰都斷不了�!�
“……是,你說的對�!编嵮銜吡θ套∽I諷的笑,“顧云深心悅你,無論我如何努力,也入不了他的眼。這本就不該是我的姻緣�!�
頓了下,鄭雁書望向時錦,眸中難掩惡意:“可就算陛下有意針對武安侯府又如何?就算我被迫和親又如何?李元嘉,你記住,今日我如何落魄、如何走投無路,改日你和顧云深就會同樣落魄、同樣走投無路。武安侯府和相府分庭抗禮,才是共存之道�!�
“陛下不會容忍朝臣勢大,武安侯府如此,相府亦逃不了�!�
第56章
時錦神色淡淡,對上鄭雁書有些瘋狂的表情,平靜反駁:“相府不會�!�
鄭雁書一愣,轉(zhuǎn)瞬明白過來,她手指摩挲著杯沿,喃喃低語:“……對,相府不會。你是陛下唯一的女兒,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血脈相連的關(guān)系,哪是我們這等外戚比得上的——”
“和我是不是公主沒有關(guān)系。”時錦截斷她的話。
鄭雁書低垂著眼,牽出凄愴的一抹笑,似是壓根不信時錦的話。
時錦沒有絲毫動容,目光沉靜,淡淡道:“顧云深志非攬權(quán),權(quán)勢于他不過是浮云。”頓了下,盯著鄭雁書僵住的身子,一字一字道,“他不是武安侯,也永遠(yuǎn)不會成為第二個武安侯�!�
“言盡于此,鄭姑娘一路保重。”
時錦說完便不再看她,由知蕊推著上馬車回府。
方才的談話知蕊并未避開,是以聽得一清二楚。剛一上馬車,她就忍不住問:“姑娘,鄭姑娘莫非真的要去和親?武安侯和皇后難道不會阻攔?”
時錦想起顧云深的話。
他說,和親人選若不是她或者鄭雁書,這場和親就不是求好,而是折辱。
這個道理,顧云深明白,武安侯和西羌二皇子也都明白。想到這里,她搖了搖頭:“二皇子上書請求和親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回天無力了。”
一旦上書,便關(guān)系到兩國邦交,不可能輕易揭過。
三年前她能有幸避過一場和親,蓋因那場和親的消息從未暴露于人前。
知蕊皺著眉:“可是西羌二皇子此前不是還是武安侯府沆瀣一氣,算計姑娘,挑撥相爺和姑娘之間的關(guān)系嗎?怎么如今一反常態(tài),反倒上書求情和親了?”
“官場瞬息萬變,哪是我們能參得透的�!睍r錦笑了下。
知蕊點了下頭,沒再多問。
馬車從喧鬧的街市中穿過,在相府門前落定。
時錦還沒來得及動彈,就見車簾被人一把撩開,顧云深帶著擔(dān)憂的表情撞進(jìn)時錦眼里。
他身上的朝服還未換下,朱紫的顏色莊重肅穆,配上一張表情寡淡的臉,無端給人三分壓迫。
時錦卻好似無知無覺,如常地將手遞給他。
顧云深松了口氣,蹙起的眉心卻未松下來。他抿著唇,熟稔地牽過她的手,將時錦打橫抱起。
時錦窩在他懷里,彎著眼睛問:“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官署不忙?”
將人抱在懷里,顧云深懸了許久的心才算踏實落地。他垂眸看了時錦一眼,“嗯”了聲,言簡意賅道:“不忙�!�
顧云深目不斜視,抱著時錦直接往主院走。
時錦視線落在他壓低的唇角、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上,想了下,率先打破沉默,主動道:“今日鄭姑娘邀我去喝茶,茶樓的青茶入口微甘,余韻悠長,很是不錯。你哪日得閑,我們一同去嘗嘗。”
顧云深點頭,溫聲道“好”。
這幅態(tài)度似乎與往常無甚區(qū)別,可時錦卻在心里無聲嘆氣,她深知癥結(jié)所在:他太緊張自己了。
從得知腿傷的真相起,就一直是這幅模樣。無論她說什么,他都說好。原本他就不大拒絕自己,如今更是有求必應(yīng)。
腿傷就是他心里的一顆刺。他自己扎了進(jìn)去,卻不肯再取出來。
官署哪能真的沒有事情?他只是生怕她再有三長兩短,不肯讓她遠(yuǎn)離他的視線外罷了。
可上京城中,哪值得他如此草木皆兵?
她張了張口,想要出言寬慰�?伤剂吭偃�,腹中準(zhǔn)備好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輕如鴻毛,難解癥結(jié),只能咽下滿腹擔(dān)憂,沉默不語地窩在他懷中。
顧云深將她抱到主院放好,自己去屏風(fēng)后換下朝服,穿戴整齊后步出來。
時錦手肘抵在桌上,托著腮見他慢步走來,調(diào)侃道:“芝蘭玉樹,貌賽潘安,相爺這幅好相貌,總是用朝服壓著,真真是暴殄天物。”
顧云深泰然自若地走到她身邊坐下,對上她揶揄的眼神,理所當(dāng)然地反問:“給阿沅看,如何算得上暴殄天物?”
時錦面頰一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地移開話題:“說起來,今日鄭姑娘同我說,她要去和親了,此事當(dāng)真?”
“嗯�!鳖櫾粕钪皇仲N了貼桌上的茶壺,發(fā)覺還溫著,拎起茶壺倒了杯水,推給時錦。垂眼邊給自己倒,邊說,“大局已定,只差一道賜婚圣旨了�!�
鄭雁書說出來時,她原本還心有猶疑,可顧云深也如此說,原本的幾分不敢置信,也悉數(shù)煙消云散。
她抿了下唇,望向顧云深,遲疑著道:“先前你不是同我說,不贊同女子和親嗎?”
顧云深眼也不眨,啜了口水,潤了潤嗓,才慢慢道:“我也同阿沅說過,我只疼阿沅,鄭姑娘如何,自有武安侯憂心,無需我插手�!�
這話乍一聽冷漠無情,實則沒什么錯。若今日去和親的人是她,鄭府說不定怎么歡呼雀躍呢。
可時錦并非是因為顧云深不出手相助而猶豫,她是在擔(dān)心,他如此襟懷坦白的人,若因一己的私心壞了自己的原則,等到日后想起,可否會自責(zé)懊悔。
時錦欲言又止。
憑他們二人多年的默契,顧云深一眼便能猜到她的顧慮。
他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冷意,笑了下,溫聲道:“阿沅以為,若是武安侯拼盡全力攔阻,這樁和親能推進(jìn)得如此順利嗎?”
“……武安侯?”時錦一愣。
“這樁和親,武安侯甚至也在推波助瀾。”顧云深垂下眼,一抹冷嘲在眼中飛快閃過。
時錦云里霧里,反應(yīng)不過來:“可武安侯,不是一直在極力避免自己的女兒去和親嗎?”
“時移事易,如今和當(dāng)時不一樣了�!�
見時錦仍在苦苦思索,顧云深吐出兩個字,以作提醒,“趙珩�!�
和趙珩有關(guān)系……
時錦腦子飛速轉(zhuǎn)動,靈光一現(xiàn),抬眼問:“你是說——”
“趙珩能在朝廷天羅地網(wǎng)的追捕下逃脫三年,單靠他自己,怎么做得到?”說到此處,顧云深牽了下唇角,彎出嘲諷的弧度。
話到這里,時錦瞬間就明白過來。
若說能助趙珩一臂之力的,必然是武安侯無疑。
他若手腳不干凈,留下證據(jù),單窩藏朝廷要犯這一條,就足夠皇帝治他的罪。
難怪鄭雁書口口聲聲說陛下要對武安侯府下手。
時錦抿了口茶,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知道皇帝不可能一直容忍武安侯,早晚要對他下手,可沒想過,這一天到來得如此之快�!�
“不快了。”顧云深笑了笑,對上她疑惑的視線,慢慢解釋,“武安侯府兩代攬權(quán),先皇孱弱,給了武安侯可乘之機(jī)。陛下即位初期,甚受掣肘。他隱忍十?dāng)?shù)年,默不作聲地砍掉他的羽翼,瓦解他的勢力,才等到今天這個機(jī)會�!�
頓了下,顧云深重復(fù)道,“不快了�!�
這樣一想,確實不快。
時錦笑了下,想通二皇子忽然上書和親的原委,不由感慨道:“武安侯尚且自顧不暇,卻還是為他的女兒百般打算,一片慈父心,怎么偏偏于朝政上糊涂了呢�!�
“阿沅以為,和親對鄭氏女來說是好事?”顧云深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問道。
時錦一愣:“難道不是嗎?”
朝堂波譎云詭,倘若武安侯一朝失勢,他的女兒必然要受牽連。武安侯極力促成這樁和親,不就是怕到時會牽連到鄭雁書?與其這樣,不如風(fēng)風(fēng)光光去和親,好歹能保住鄭雁書的性命。
顧云深看出時錦的疑惑,輕聲解釋道:“武安侯這是病急亂投醫(yī)。他走投無路,只想著讓他的女兒去和親,有二皇子照顧,就能保住性命和榮華。可他卻沒想到,二皇子無利不起早,焉是好相與之人?一個女子孤苦伶仃去和親,無依無靠,武安侯若得勢,隔著千山萬水,有心照拂,也無力知其近況。遑論是他失勢?”
時錦明白過來,不由心起唏噓。
若是武安侯失勢,鄭雁書便是空有敕封和親的名頭。身后沒有強勢母族護(hù)佑,單憑一個和親的名頭,如何能在群狼環(huán)伺的西羌保全自己?就連如今和武安侯同氣連枝的二皇子,屆時見鄭雁書無利可圖,恐怕也不會與她多少愛重。
一個女子遠(yuǎn)在異國他鄉(xiāng),無人庇佑,連保全性命都困難,遑論安度晚年?
況且,兩國邊境素來沖突不斷。若是邊境兵戈起,和親過去的鄭雁書,必然首當(dāng)其沖。
昔日鐘鳴鼎食的王侯之家,一朝失勢,所享的榮華富貴轉(zhuǎn)瞬便成過眼云煙,脆弱的一揮就散。
時錦感慨良多,原本篤定的事實忽然就忐忑起來。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猶豫著道:“今日鄭姑娘邀我過去,還同我說了一番話�!�
顧云深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
時錦咬了下唇,慢吞吞道:“她說,武安侯府與相府分庭抗禮才是共存之道。還說,若武安候失勢,你便是……下一個武安侯�!�
“我不會是下一個武安侯�!�
顧云深對上時錦略帶憂慮的目光,一字一字,認(rèn)真道,“等這一切都結(jié)束,我們就回江南。回阿沅長大的地方,廝守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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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更】
第57章
時錦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喃喃:“你說……回江南?”
“是,我們回江南�!鳖櫾粕钭肿謭远�。
時錦對上顧云深認(rèn)真的眼神,深知他這話并非虛言。
她知道顧云深打小就愛閑云野鶴,于官場并無多大喜好。她雖不知他當(dāng)年為何執(zhí)意入官場,可也從不敢想,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卻還能說放下就放下。
“可是——”時錦仍有遲疑。
顧云深明白她的顧慮,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溫聲解釋:“阿沅,我既做過權(quán)臣,便做不了純臣。日后百姓安居,國力昌盛,沒有我的用武之地。與其經(jīng)年日久被忌憚,不如急流勇退,隱居江南�!�
時錦擔(dān)憂難散。
顧云深心中一暖,笑了下,問她:“阿沅可知,我當(dāng)時為何要入朝為官?”
時錦搖了搖頭,這是她一直都沒想明白的事。
當(dāng)年阿爹還在時,顧云深雖然腹藏錦繡,卻始終不肯參加科舉。阿爹離世沒多久,他便很快收拾好心情,毅然決然投身科舉。
他學(xué)識廣博,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連中三元,摘得狀元桂冠,很受矚目。
那年狀元游街的盛況,時錦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在心里。
顧云深道:“我入朝為官,是受阿兄所托。”
時錦一愣。
顧云深腦海中浮現(xiàn)出顧阿兄離世前的場景,回憶著與她說起往事。
顧阿兄常年征戰(zhàn),身上到處是陳年舊傷,本就傷痕累累。在江南將養(yǎng)多年,雖說表面上看去與常人無異,實則根底盡毀,原本就撐不了幾年。更何況,他始終心有郁結(jié),更是藥石難醫(yī)。
郁結(jié)便是朝堂事。
顧阿兄雖遠(yuǎn)在江南,可卻因著曾經(jīng)從軍的熱血,始終掛念著朝堂。
他知道朝堂上武安侯弄權(quán),皇帝獨木難支,處處受掣肘。更知道武安侯心在權(quán)勢,不在社稷,唯恐日后朝廷不穩(wěn),危及百姓。
所以臨終前,顧阿兄拉著他的手,言辭懇切地告誡他:扶皇室、匡正統(tǒng)、安山河。
為了完成兄長遺愿,即便為官非他所愿,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投身科舉,從無名小卒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為的不過是那九個字:
扶皇室、匡正統(tǒng)、安山河。
顧云深望著時錦些許震驚的眼神,慢慢道:“阿沅,我為官走得就是權(quán)臣路。陛下扶持我,無非是因為,他知道我出身清白,又深知我的秉性,知道我有與武安侯分庭抗禮的前途罷了�!�
“陛下和太子都有治世之才,等到武安侯不足為懼的那一天,我自然也沒有了用武之地。與其在官場中渾渾噩噩了此殘生,不如急流勇退,同阿沅在江南廝守終老�!�
時錦從未想過,竟還有這種內(nèi)情。她沉默著消化完這些消息,抿了下唇,吶吶道:“可是——”
“阿沅,你知道的,”顧云深對上她猶有遲疑的眼神,一字一字道,“權(quán)臣心中,本就裝不下千萬百姓�!�
還有一句,顧云深沒說。
他的心里,只裝得下一個阿沅而已。
這沒吐露的一句話,卻足夠時錦意會。
顧云深的眼神真誠而認(rèn)真,時錦忽然間仿佛就喪失了所有言語,百感交集之下竟是張口啞然。
顧云深莞爾,將她耳邊的一縷碎發(fā)撥到耳后,笑容溫和,問她:“我們?nèi)蘸蠡亟�,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阿沅愿意嗎?”
時錦撞進(jìn)他溫和而包容的眼神中,許久未出聲。
顧云深卻分毫不著急,也不催促,只溫和地望著她,沒有生出丁點兒不耐。
半晌,時錦所有的遲疑和猶豫,都在他的篤定中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