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姜見明怔了一下。
凱奧斯面色冰寒，那雙眼睛卻隱約泛起血絲，“我不理解一件事�！�
“你憑什么口上稱著朕為陛下，還敢這樣管教朕？”
姜見明不做聲，神色中流露出幾分哀傷。
萊安轉(zhuǎn)身往外走，半途晶骨一甩，將插著金玫瑰的花瓶打碎在地，頭也不回地摔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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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風(fēng)大作。
凌晨時分，姜見明被陡然靠近的氣息驚醒。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一股大力就托著他的背部，將他半拽半抱了起來——
姜見明下意識輕叫出聲：“萊……陛下�。俊�
黑漆漆的屋子沒有開燈。萊安不停地喘息，眼神死死地瞪著風(fēng)雨呼嘯的窗外，而手臂則將姜見明單薄的軀體緊扣在懷中。
他不顧殘人類的驚叫和掙扎，用鼻尖摩挲對方的額頭，用唇瓣蹭著對方的脖頸，甚至用牙齒輕咬那片薄薄睡衣下的肩膀。
他明顯情緒失控了，仿佛再不做些什么就會饑渴致死；但又近乎殘忍地克制著自己，不做最最渴望的那件事。
他不親吻他。
“亞斯蘭�！弊茻岬臍庀㈩澏吨鴩娡略诮娒魃n白的耳根上。萊安閉上眼睛，沙啞道：“我最后問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姜見明隱約意識到了某些事。
黑暗中，他眉眼釋然，將手臂環(huán)過萊安寬闊的脊背，輕輕拍著，安慰似的問：“您是指什么？”
“噓，你知道的……你知道�！�
萊安搖頭，白金色的發(fā)尾就掃在姜見明臉頰上。
年輕的鐵血君王此刻聲音竟然有些發(fā)抖，“亞斯蘭，我愛你。但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不答應(yīng)，我以后絕不再說了�！�
“告訴我答案，你愿不愿意？”
姜見明屏息，無聲地睜大了雙眼。
這些年，他從萊安那里聽了太多太多次示愛。
他最知道這個人有多么高傲的脾氣，但唯獨(dú)在這件事上，居然展現(xiàn)出了幾分死皮賴臉的架勢。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姜見明也習(xí)慣了。甚至有一種錯覺：或許直到他要死的時候，他的小殿下還在固執(zhí)地追問，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可不可以讓我愛你了？
但是，是嗎，原來這就是……
最后一次了。
風(fēng)聲把記憶從遠(yuǎn)方帶來。一切歸于藍(lán)母星的那個野區(qū)，那個夜晚，他曾伸出雙臂，從燃燒的星艦殘骸下抱起一個年幼的孩子。
姜見明抬起清澈的黑色眼眸，“陛下要說清楚，您想問我，”他的嗓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墜落，“我愿不愿意什么？”
萊安：“做朕的皇后。”
語氣和曾經(jīng)的每一次那樣堅定。
姜見明垂眼笑了，夜色掩蓋了眼底的柔軟和傷感，他小聲說：“……謝謝你�！�
愛我這樣一個人，這么多年。
萊安聽懂了。
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說更多話。
“好。”
于是年輕的君王緩緩松開懷抱，只有不舍的目光還在姜見明的眉宇間留戀著，“那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光榮領(lǐng)愿意與我們合作，換而言之，也就是加入起義軍了�！�
“條件之一是……聯(lián)姻。”
“統(tǒng)帥，朕要娶別人做皇后了�！�
第234章
朝花盛放枯萎（1）
姜見明不記得最后自己是做出了怎樣的反應(yīng)。
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冷靜，也做好了隨時可能發(fā)生類似事情的心理準(zhǔn)備。
但現(xiàn)實(shí)卻是，那一刻他像應(yīng)激了的動物般僵立在原地，無法開口說一句話。
耳鳴頃刻間淹沒了窗外的風(fēng)雨聲，黑霧一點(diǎn)點(diǎn)漫上視野，刺痛從心臟蔓延到手指尖。
萊安放棄了他，要娶別人做皇后了。
不是因?yàn)檎娴牟辉傧胍�，而是因�(yàn)橐坏健?br />
這種無力的感覺，他最清楚。
他本不該讓萊安也品嘗這般煎熬。
“就是這樣�！�
萊安后退一步，“朕來告訴你這件事，說完就走，你睡吧。”
姜見明：“對……”
他想說對不起。
如果他能再強(qiáng)大些，能夠不借助光榮領(lǐng)的力量就贏下這一戰(zhàn)，能夠讓那些極端歧視殘人類的民眾閉嘴，哪怕僅僅是能夠再多活個十年。
那他的陛下也不必這樣難過。
但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萊安已經(jīng)先一步轉(zhuǎn)身離開，這次安靜地帶上了門。
姜見明往前趕了兩步，病魔又從骨髓深處發(fā)作起來，他歪了一下磕在衣柜上，扶著柜角抽了口氣。
咔噠一聲，外頭的光收攏成一線消失在閉合的門縫里。
姜見明閉眼仰起頭，無聲地嘆息。
他什么也做不了。
……
這個消息，萊安在兩天后告訴了林歌。
“聯(lián)姻��？”
林歌臉色青白，“你要娶光榮領(lǐng)的女人過來？”
“是�！�
萊安身穿禮服。他低著眼睛，慢慢給自己戴上手套，“下午正式公開，你不準(zhǔn)給我鬧事�！�
林歌語無倫次：“等等，凱奧斯，可是……我一直以為你……你們……？”
萊安冷淡道：“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俊绷指璧穆曇舾呖浩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凱奧斯，“他說不愿意你就這么放走他了？道恩是那個情況，你難道還不知道他為什么——”
“林歌�！�
萊安倏然回頭，“朕和統(tǒng)帥之間，輪不到你來指點(diǎn)。”
林歌罵道：“我呸你個狗東西，在老娘面前擺皇帝架子？”
萊安冷笑一聲，緩緩十指交叉，“不然怎樣，你能去把問題解決了，把紫絲綢星城打下來？”
“還是你寧可看他公開身份被萬夫所指，鬧大了或許再來個以死明志？”
“再不然呢，任我們的軍隊(duì)?wèi)?zhàn)敗，讓他在臨死前連推翻帝國的希望都看不到��？”
“……！”林歌猛地噎住。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萊安親口提及姜見明的“臨死”。
萊安深吸了口氣，又搖搖頭，像是想克制什么情緒卻失敗了。
最后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地咬牙笑道：“反正……他也沒多在乎我愛不愛他。嘖，這些年他也就拿我當(dāng)個狗東西馴了，和那只……對了，那只狗呢，還在沃爾？”
林歌：“你有病吧，你問我我問誰？”
萊安恍若未聞，自顧自道：“說起來你也一樣，也就是他撿的狗而已。他尋死覓活的時候才不管你怎么哭，給寵物找好放生的地方就走了，當(dāng)年不就是？”
又念叨：“不過我再怎么也比你好用，又比你好看，所以他還是喜歡我多些……”
林歌眼角抽搐不止，一大坨罵人的話憋在嗓子眼，最后艱難道：“我看你受刺激不小�！�
“你……你悠著點(diǎn)吧，別聯(lián)姻沒聯(lián)成自己先瘋了�！�
萊安煩躁地擺手：“行了，有那個功夫?qū)ξ抑甘之嬆_，不如去陪他，或者把那只狗找回來陪他，別來煩我�！�
說罷，萊安轉(zhuǎn)身往前走，臉色陰沉地與林歌擦肩而過。
這一刻，他心里和姜見明想的是一樣的。
……如果自己再強(qiáng)大些，也不至于讓他的統(tǒng)帥受這種委屈。
……
光榮領(lǐng)的星艦，是在起義軍攻破紫絲綢星城后到來的。
凱奧斯親自以最高儀式迎接了他未來的妻子，帝國未來的皇后。
幾乎所有起義軍的高層都出席了，現(xiàn)場一片喜氣洋洋。
這場聯(lián)姻總體來說是件難得的好事，他們的小陛下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對找配偶這方面表示出什么興趣，其實(shí)很多人暗地里挺擔(dān)憂。
現(xiàn)在這個問題解決了，當(dāng)那位執(zhí)政官的小女兒從星艦中款款走出時，皎潔出塵的容貌令所有人都為之傾倒。
畢竟，凱奧斯陛下的那張臉太逆天，活脫脫一個人造的藝術(shù)品。想找個站在他旁邊又不會被壓下去的人，不容易。
可惜平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亞斯蘭統(tǒng)帥，今日也依舊沒有出席。
起義軍眾人也都習(xí)慣了，最多驚嘆一句：竟然連未來皇后陛下的面子也不給，不愧是他。
陛下也夠可以，這都能縱著，不愧是陛下。
“奇怪，林將軍怎么也沒來啊�！�
“不會是被統(tǒng)帥抓去喝茶了吧，還是被教育著呢？哈哈……”
“哎我說，那個謠言不會是真的吧，就是說陛下和林將軍自幼青梅竹馬……”
“噓！不看看什么場合，舌頭不要了？”
這些小插曲沒有沖淡整體的火熱氣氛。禮儀并不繁瑣，一個小時就走完了，很有凱奧斯陛下的利落風(fēng)格。
接下來，由禮官們將初來乍到的皇后陛下送進(jìn)居所，梳洗沐浴，稍作休息。
下午，這位遠(yuǎn)道而來的少女將獨(dú)自面見凱奧斯陛下，這才算是私下里的初接觸。
鏡子里映出一張精靈般的臉。
兩個月前，女孩才剛滿十八歲。
她化了淡妝，穿著雪白的禮服長裙，蕾絲手套包裹著纖細(xì)的小臂，發(fā)飾是百合與鈴蘭交疊的樣式，配在銀色的長發(fā)發(fā)辮上。
西爾芙輕輕眨了眨蔚藍(lán)色的眼眸。
她提裙站起來，禮貌地告訴禮官自己已做好準(zhǔn)備，接下來要去面見陛下。
“小姐不要緊張。”
從光榮領(lǐng)陪伴她過來的女侍小聲說道。從緊繃的臉色來看，顯然她才是緊張的那個，“您這樣美麗又多才，縱使是凱奧斯陛下也會為您而傾倒的……”
西爾芙笑了笑。
她當(dāng)然不緊張，反倒是有點(diǎn)兒期待，有點(diǎn)兒蠢蠢欲動。
因?yàn)樗�，她并不是來這里談戀愛的，更不是來當(dāng)什么深宮里的金絲雀。
她要去找凱奧斯陛下，然后讓陛下帶她去見她的病人先生！
紫絲綢的官邸前有一條彎折的小路。天氣晴朗，微風(fēng)拂過，西爾芙提裙款款而行，她低眉含笑，走路的禮儀完美無可挑剔。
笑容是情不自禁。
她是執(zhí)政官的女兒，也是光榮領(lǐng)的女兒，總要擔(dān)負(fù)起責(zé)任，西爾芙很清楚。
而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比料想得好了太多。
她不用和又老又丑又惡心的男人做.愛，不用在深宮里爭寵生孩子，不用為政治斗爭提心吊膽，有自由還有生活保障，而且……
凱奧斯陛下還承諾會盡力給她提供她想要的一切實(shí)驗(yàn)資源，她還能繼續(xù)晶粒子的研究。
啊，這是什么神仙工作！
甚至，凱奧斯陛下還貼心地注明：如果她日后遇到兩情相悅的愛人，只要不在公眾前面造成惡劣影響，他絕不會阻止。
西爾芙不覺得自己會談戀愛，但在她印象里，那些貴族啊皇族啊，都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家伙，凱奧斯陛下居然能細(xì)心到這個地步，讓她都有些欽佩了。
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她的研究。還有那位讓她一直很好奇的病人先生，她能從談吐中感覺出對方不是一般人。
不愧是凱奧斯陛下的愛人呢。
可惜了，西爾芙暗想。新人類和殘人類，新人類那方還是未來的皇帝，注定是一場不為世俗所容的禁忌之戀。
拐過最后一個彎，陽光穿過灌木的縫隙打在少女的裙擺上，紫色的薰衣草搖曳在兩側(cè)。
突然，一個懶散痞氣的女人聲音響起：
“新皇后來了？”
西爾芙應(yīng)聲回頭。
只見官邸的后花園里，薰衣草的陰影下，居然毫無正形地坐了個紅衣黑發(fā)的女人，哼唧道：
“小丫頭，我看你笑得那么開心，還是提醒你一句：聯(lián)姻就是聯(lián)姻，別動不該有的心思�！�
西爾芙一點(diǎn)點(diǎn)皺起秀氣的眉毛。
說話的女人看外表很年輕，應(yīng)該不到三十歲，半笑不笑地瞇著眼，頭枕在胳膊后，支著一條腿。
她回過頭來，陽光在猩紅的左眼上一閃，那竟然是顆義眼。
西爾芙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意識到了什么。
一個據(jù)說與凱奧斯陛下青梅竹馬、歡喜冤家的女人，沒有出席上午的迎接典禮，卻出現(xiàn)在她來見陛下的路上！
難道……
西爾芙抿了抿唇，暗惱：難道宮斗戲碼還是躲不過去？
唉，可憐的墜入愛河的女人。西爾芙暗想，林將軍一定不知道，凱奧斯真正的心上人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她，而是一位身患慢性晶亂的殘晶人類……
但不管怎么樣，自己代表的是光榮領(lǐng)的面子，不能怯場。
于是精靈般的銀發(fā)少女抬了抬下巴，優(yōu)雅地向那邊走了一步：“林歌將軍，是嗎？”
林歌：“哦，認(rèn)得我�！�
西爾芙嫣然一笑：“只是沒有想到起義軍的大將軍，竟然如此無禮�！�
“我是光榮領(lǐng)的女兒，是你們當(dāng)下的貴客以及未來的皇后，將軍卻把我攔在這里，不知道凱奧斯陛下又會怎么看呢？”
林歌卻放聲大笑，毫無形象地甩甩手：“氣勢倒是夠足，可是誰攔你了？本將軍在這曬曬太陽，跟過路的漂亮女孩兒搭訕句話還不行？”
“你！”西爾芙臉龐一沉。到底是剛成年的少女，羞惱讓她潔白的耳根染上一點(diǎn)粉色，“放肆！”
氣氛微妙地緊繃起來。但就在下一刻，腳步聲從前方傳來，一道嗓音淡淡道：“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