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們忙吧,我只來看看,不用管我�!眴陶褦[擺手,便拿著火把向里面走去。
疾云被飼養(yǎng)在了單獨的馬廄,居住環(huán)境和飼料都與尋常馬匹不同。
喬昭漸漸往里走去,腳步聲在黑夜里猶為清晰。越往里走越是安靜,那些兵卒還沒有檢查到這些馬匹,因此戰(zhàn)馬都在沉沉入睡。
火把照亮方寸之間,喬昭的臉頰在火光下半明半暗,馬兒因為亮光微微掀了掀眼皮,打個響鼻又沉沉睡去
“你在干什么?”
黑暗中,一聲清亮的聲音穿來。
喬昭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個穿著黑衣的男子,從后面看身型高大,又幾分熟悉之感。
黑衣男子聽到聲音,身體微不可查的頓了頓,抱著草料的手抖了抖,隨后緩緩放下手里的草料,轉(zhuǎn)過身來。
喬昭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透著十分的冷意,目光定定看見此人轉(zhuǎn)過身來。
“將頭抬起來�!�
黑夜里,喬昭的聲音猶為冷冽,透著壓迫感,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走。
那人將頭抬了起來。五官立體,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顴骨突出。
是平日里喂養(yǎng)疾云的兵卒。
這人喬昭有印象,從疾云來肅州第一日,便是此人在喂養(yǎng),后面也一直是他。
只見那人訕訕一笑,臉上頗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是喬都尉,真是嚇我一跳,還以為是偷馬賊�!�
喬昭沒有回應(yīng)他的話,徑直問道:
“這么晚來馬廄所為何事?”
那人撓了撓頭,又指著地上那一堆草料,老實道:
“軍里下了命令,騎兵要率先啟程,疾云的草料皆需要新鮮牧草,我便想著給疾云先將草料備上,以免在路途上草料不夠�!�
喬昭定定看了他半響,似乎在辨別他是否在撒謊。那人面色不變,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老實樣子。
馬槽里放著新鮮的牧草,疾云便嚼吧嚼吧的咽著草料,時而打個響鼻,吃的甚是開心。
喬昭蹲下身,將那些草料拾起來看了看,黑夜里光線不明,看不太清晰,但還是能模糊辨別,是疾云常吃的那些牧草。
一切都沒有什么問題,喬昭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兵卒。
那人雙手交叉放在前面,一臉惶恐不安的樣子,囁嚅道:
“喬都尉,可是屬下做的可是有何不妥?”
看著喬昭沉默不語,面容冷肅,又急忙解釋道:
“我也是擔(dān)心馬匹若是食不飽,在戰(zhàn)場上力不足,今夜才又來喂了一次。若是做的不對,以后我再不擅作主張,求您不要將我趕出軍營,我家里只有我一人有一份營生�!�
那兵卒越說越著急,到后面甚至有些哽咽難言。
一切都沒問題,仿佛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喂食,并且是出于對馬匹的擔(dān)心。
一切的一切都讓喬昭挑不出半分毛病。
良久,眼看那個兵卒雙眼通紅,兩股戰(zhàn)戰(zhàn)就要嚇得哭出聲來。
喬昭擺擺手,沉聲道:“你出去吧�!�
“是,小的這就告退�!�
那人抽了抽鼻子,憋住泣音,急忙退下。
喬昭默默站在原地,又蹲下身檢查了一遍草料,細(xì)細(xì)查看,確實沒有半分問題。
隨后站起身來,用手輕輕的撫了撫疾云的前額,疾云乖順的將額頭往喬昭的掌心蹭了蹭。
喬昭在馬廄里呆了好一會兒,用馬梳給疾云梳毛,每到這個時候喬昭內(nèi)心分外寧靜。良久才回營帳里收拾東西。
……
喬昭沒有太多東西收拾,畢竟這次不是長途跋涉,只是短途的襲擊。
且戰(zhàn)事不會持續(xù)太久,至多三四日便會見分曉,是勝是敗也就在這短短幾天有了答案。
點亮營帳里的蠟燭,照亮這個小小的營帳。
喬昭升為騎都尉以后便有了自己的營帳,雖然比不上徐紓言的寬大奢華,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些。
營帳里除了一個床榻,便是在帳邊的一個書案。上面放著鳴鴻刀還有前段時間喬昭花大價錢入手的匕首。
鳴鴻刀是喬昭一定會帶的,只要見到鳴鴻刀,敵軍便知此次來的是北齊那邊最厲害的小將喬昭。
只是這把匕首,喬昭有些猶豫。
匕首靜靜的躺在書案上,它實在是不起眼,尤其是在黑夜里更是銹跡斑斑,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喬昭主要是沒有用匕首的習(xí)慣,也從來沒佩戴過匕首,但是她又想將匕首帶去開光。
用敵人的血給她的匕首開光。
喬昭俯身,將匕首拿在手里,隨即收在腰側(cè)。
第016章
第
16
章
丑時以至,黑夜如墨,萬物陷入沉沉昏睡,肅州軍營里火光點點。
喬昭坐在馬上,一襲黑色的戎裝,簡潔修身,背后是冷硬的鳴鴻刀。在喬昭后側(cè)方的是林珩,這次也一起參與突襲。
一萬精銳騎兵早已整裝待發(fā),將士們身騎高頭大馬,個個英姿勃發(fā),只待一聲令下,便直搗黃龍,攻下西戎。
黑夜寂靜萬分,校場里是黑壓壓的鐵甲軍隊,殺意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將士們卻沉默肅穆,一言不發(fā)。只有座下駿馬,時而打個響鼻。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縈繞著緊張的氛圍,高昂的戰(zhàn)意在心中激蕩。
四周只有火把照亮著,火光明滅,照在一個個堅毅的臉上。黑夜里,赤紅的北齊軍旗迎著北風(fēng)颯颯飄揚,耀眼奪目。
徐紓言和喬愈年緩緩走上擂臺,
徐紓言身著黑色錦袍,大襟寬袖,衣服上面用金色勾勒出四爪蟒,爪邊是祥云圖案,云蟒張牙舞爪,直沖云霄,腰間穿戴著潔白無瑕的玉帶,尊貴無比。
走在他身側(cè)的喬愈年,黑色戰(zhàn)袍,身披銀色鎧甲,腰上是絲綢制成的腰帶,上面鑲嵌著一顆墨綠色的玉石,頭戴青銅盔,腳踏高筒靴,手持紅纓長槍。
跟在二人身后的徐霽,脊背微弓,兩手平直向前伸,手心向上,手中放著一柄金色的長劍,劍鞘上鑲嵌著大大小小的寶石,在黑夜中閃爍著光芒。
下面的兵卒們看到那柄金色長劍,神情含著激動,眼睛里透著亮光。
尚方寶劍。
徐紓言和喬愈年在上方站定。
校場上的氛圍更加凝重,甚至連馬兒好像都預(yù)知到危險的氛圍,安靜的立在一旁,不再發(fā)出聲音,只有北風(fēng)呼嘯而過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肆掠而過。
“諸位將士們!”
徐紓言清冷的聲音隨著風(fēng)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讓人為之一振。
“西戎對我們的國家虎視眈眈,家國就在我們身后,絕不允許敵軍踐踏養(yǎng)育你我的故土!西戎鐵騎若要攻入北齊,只能踏著你我的鮮血過去!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與西戎決一死戰(zhàn)的時候到了!”
隨即徐紓言將手往前一放,徐霽連忙上前,將尚方寶劍放在徐紓言手里。徐紓言轉(zhuǎn)手拿過長劍,手握住劍柄,一把將劍拔出,只聽見一聲錚鳴劍嘯,寒光閃過,利劍出鞘。
白皙的手指,指節(jié)分明握著劍柄,將利劍直指天際,撼人心魄。
“此戰(zhàn)必勝!”
隨后,校場里傳來一聲整齊雄厚的吶喊:
“此戰(zhàn)必勝!”
喬愈年站在擂臺上方,掃視全場,身姿筆直,神情冷峻嚴(yán)肅,高聲喊道。
“騎都尉喬昭出列!”
喬昭利落翻身下馬,大踏步向前一步,拱手行禮,揚聲回道:
“屬下在!”
喬愈年目光凌厲,聲音沉沉:
“今任命你為此次出征的領(lǐng)帥,突襲西戎,燒毀糧草,斷其后路。”
“可能完成任務(wù)?”
喬昭直起身,目光直直望著上方的喬愈年,揚聲道:
“定不負(fù)所望!”
天還沒亮,夜空中還掛著漫天星子。四周的篝火燒的亮堂,木頭在火焰中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一顆火星濺了出來,又迅速熄滅,湮滅在空氣中。
喬愈年將擂臺中間的赤紅軍旗一把扯下,狠狠一揚,暗紅色的旗幟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度。
“啟程!”
隨后喬愈年將手中的旌旗向喬昭的方向一拋,喬昭一把握住旗桿,將軍旗高高舉起,任由風(fēng)將旗幟吹拂。
旗幟的傳遞,仿佛完成了一場責(zé)任的交接。
黑壓壓的鐵甲軍隊開始緩緩向城外馳騁而去,校場上揚起一層層黃沙,良久又隨著軍隊的走遠(yuǎn)慢慢落在地上。
喬愈年一直站在擂臺上目送著隊伍的離開,知道馬蹄聲漸遠(yuǎn),知道再也看不到隊伍的身影,才垂下注視的目光,幾不可聞的嘆息。
這會兒的喬愈年從冷峻的元帥又變成了一位擔(dān)心子女的父親。
徐紓言還站在擂臺上。沙漠里晝夜溫差大,晚上的肅州十分寒冷,再加上風(fēng)一直刮不停,徐紓言的臉色也透露出一絲蒼白。
“喬元帥可是擔(dān)心喬都尉?”徐紓言問道,聲音在夜里顯得十分冷寂。
“監(jiān)軍說笑,怎會不憂心?這次突襲危險,無論是誰前去,我都憂心不已�!�
喬愈年說話不留一絲把柄,八面玲瓏。
徐紓言點點頭,丟下一句話:“此次突襲我定會如實稟報圣上,不埋沒任何一個赤膽忠心的將士�!�
隨后徐紓言緩緩走下擂臺,徐淮站在臺下等候多時,一看到徐紓言下來,忙將披風(fēng)披在他身上。
純白的毛領(lǐng)更是襯得徐紓言膚白如雪,臉上那抹病色怎么也掩藏不住,他一向是身體不好的。
喬愈年還站在擂臺上,一時怔愣,不知徐紓言所謂何意。
莫非他要在圣上面前為喬昭說美言幾句?可是徐紓言又是這么好說話的?
徐紓言在朝堂上舉足輕重。他雖然是一個宦官,但是從小伴隨小皇帝長大,在當(dāng)今圣上面前說話十分有分量。
朝堂上有些臣子雖心底里看不起他,但若是想要為自家人某個一官半職,或者那些小官想要升官加爵,便想盡法子,前去賄賂徐紓言。
徐紓言也不是什么東西都收,什么請求都幫。大多數(shù)都是置之不理,若是遇到了真的喜歡的東西,才會考慮一下。他喜好多變,文武百官也摸不清。
雖然喬昭此次回朝,定是能得到個一官半職。但若是從中有徐紓言說幾句話,官階肯定升不少。
喬愈年心理想了很多,但他也知道,此事做不了準(zhǔn),也不適合大張旗鼓拿出來說,便三緘其口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今夜與徐紓言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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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軍隊在沙漠中沉默前進(jìn),隊伍里所有人都目視,前方無人交談,只有馬蹄踏在堅硬的沙粒上發(fā)出的聲音。
喬昭騎在前方,赤紅色披風(fēng)隨風(fēng)飄揚,她黑巾覆面,只余一雙烏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林珩策馬跟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沒有交談。
此次他們是要繞路道西戎后方,因此路程比直接強攻西戎路程遠(yuǎn)五倍有余。哪怕夜以繼日的趕路,都要一天一夜。但是將士們不能不吃飯,哪怕人能受得住饑餓,馬匹也受不住長時間的馳騁。
若是為了節(jié)省這么一點時間,到了戰(zhàn)場上人和馬都累倒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在天亮之后他們便會停下來,短暫吃個早飯補充體力,再繼續(xù)前進(jìn)。
這幾天天氣實在惡劣,一路上還刮著風(fēng),若是沒有面巾覆面,嘴鼻里定然都是沙子。喬昭必須在沿路上找一個背風(fēng)的沙丘,天破曉的時候才能勉強修整一下。
過了兩三個時辰,天終于亮了,天際的云層里,一抹金色跳出地平線,太陽出來了。
風(fēng)終于刮的小了一些,至少可以看清楚前面的路。沙漠浩瀚蒼涼,除了漫天黃沙,再也看不到任何植物。
除了隊伍在沙漠中移動,便再沒有任何活物。
“停下,修整�!�
喬昭勒住韁繩,疾云嘶鳴一聲,兩只前蹄抬起又放下,在原地停了下來。
身后的大軍也緩緩?fù)O�。沙漠中除了一望無際的黃色,只剩下這一點黑色。
喬昭翻身下馬,將士們也紛紛下馬修整,坐在沙地上開始拿出干糧快速吃起來。
喬昭也拿出收拾好的干糧,隊伍的干糧是統(tǒng)一準(zhǔn)備的,所有人都一樣,哪怕是喬昭也和將士們一致。
快速吃完,喬昭又給疾云喂了一塊豆餅,現(xiàn)在條件有限,也沒有新鮮的牧草給它吃。這些豆餅干燥,易儲存,飽腹感強,路途長遠(yuǎn)的時候,大多數(shù)是帶這樣的豆餅用來喂養(yǎng)馬匹。
修整一刻鐘,喬昭又翻身上馬。將士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便開始繼續(xù)往前疾馳。
……
經(jīng)過整日的疾馳,除了停下來休息了兩次,其余時間隊伍都在趕路。
在第三日卯時,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點炊煙,喬昭離得有些遠(yuǎn),只隱隱能看見營地里有人在走動,像螞蟻般大小。
前方便是西戎營地。
西戎與定北軍類似,除一部分兵卒在城里駐守,大部分還是住在城外,無論是日常訓(xùn)練,還是出兵打仗,都更加便利。
喬昭右手舉起,握成拳頭,后面的隊伍緩緩?fù)O隆?br />
隊伍里沒人說話,十分靜默,都在等待喬昭的命令。
西戎營地里十分安靜,營中只有陣陣炊煙,好像在做早食。
這安靜顯得十分不正常,甚至頗有些詭異。
西戎軍隊如此松散嗎?哪怕是調(diào)走了五萬軍隊,沒有阿爾金.魯能坐鎮(zhèn)以后,西戎軍隊墮落至此嗎?
卯時已到,校場卻無人訓(xùn)練,只有炊煙飄揚而上,證明西戎營地里確實有人。
喬昭陷入了沉思,她直覺有些不對,眼看敵營在前,她也沒有貿(mào)然前進(jìn)。
林珩駕馬上前,轉(zhuǎn)頭看著喬昭,道:
“既然已經(jīng)到了西戎營地,需要現(xiàn)在將狼煙點燃嗎。元帥那邊還等著我們給的信號,他們才好進(jìn)攻。”
“暫時不急,我覺得這里有些古怪,再等上片刻,看看情況�!�
喬昭沒有立刻點燃狼煙,她性格十分謹(jǐn)慎,此時冒進(jìn),難免會中敵軍圈套。
若是一刻鐘后西戎營地還是無人訓(xùn)練,喬昭便會立即撤退。
林珩有些不明白,望著西戎營地,雖然遠(yuǎn)還是能看到里面人影綽綽,證明對方?jīng)]使空城計。
林珩頗為不解的問道:
“有什么古怪,里面不是有……”人嗎?
林珩還沒說完,就聽見耳邊喬昭大吼一聲:
“敵襲!速速撤退�。 �
第0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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