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怎么看,怎么令人幻滅......
喬昭很?努力才忍住臉上翻白眼的表情。
最后還是沒忍住,踏進門,語氣揶揄道:
“你們主仆倆是在演苦情戲嗎?演到哪一出了,喬某有幸觀賞嗎?”
屋里感人的氛圍瞬間被?打破,徐紓言淡淡瞥向喬昭。
眼神有點嬌。
徐淮聽到喬昭的話,臉色一僵,臉色爆紅,迅速收了淚,手里的鞭子夠快戳到喬昭的臉上了,氣急敗壞的瞪向喬昭:“你今天非要找死是吧?!”
喬昭輕飄飄推開眼前的鞭子,往屋里走去?。她也不怕,知道徐淮就嘴上不饒人,真?要打起來。
他也打不過的。
......
徐紓言前幾?日斷言,凈軍會在兩日找到他�,F下看來確實分毫不差,他十?分了解自己手下的人。
因為徐淮的到來,事情的進展快了一大?步。
徐紓言傷在右肩,所以只是右手暫時不太靈活,回京做馬車這些問?題都不大?。
徐淮剛開始心情太急迫,沒注意到徐紓言肩上的傷,待裴空青進來給徐紓言換藥的時候,才發(fā)現徐紓言右肩傷口如此猙獰。
一瞬間,他的臉就陰沉下來,沉聲道:“為何會有這么嚴重的傷口?!你是怎么護著掌印的?”
這話明顯是對喬昭說的,他對此非常不滿意。
喬昭看他又要找事,有些忍不住手癢了。自從他找到徐紓言以后,完全就是一個毒唯的狀態(tài)。這里也不滿意,那里也不滿意。
一會兒說怎么讓徐紓言住這么簡陋的地方。
一會兒說給掌印的吃食太過于質樸。
一會兒說為何吃藥的時候不備上蜜餞。
把?這里批判得一無是處,就好像徐紓言在這里遭了多大?難一般,很?是尖酸刻薄的樣子。
裴空青在旁邊聽得臉都黑了,她很?有風度,也不擅長跟別人吵架,只能深深呼吸,默默忍了。
沒人阻止他,徐淮說得更起勁了。
徐紓言換了藥,剛剛把?紗布揭開,傷口粘連在一起,所以撕開的時候,讓他疼得皺起眉頭。
他下意識想要去?抓那片熟悉的衣角,但是抓了個空,修長的手指落到被?子上。自從徐淮找到他以后,喬昭就離他比較遠。以往徐紓言換藥的時候,喬昭都是在他身邊,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緊緊拽住她的衣角。
說不上心里是失落還是背的情緒,徐紓言只感覺心上很?堵,悶得慌。他緩緩抬眼看向喬昭方向,不期然兩人目光交匯,徐紓言才發(fā)現喬昭一直在注視著他。
徐紓言忙又低下眼睫,與?喬昭錯開視線。
喬昭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下,沒說什?么。
有曖昧摻雜在空氣里,令人有些目眩神迷。
這樣的小插曲,當然沒有引起徐淮的注意,他還在絮絮叨叨的吐槽。徐紓言收回神,才注意到徐淮已經?引起眾怒了。
“安靜些�!�
徐紓言語氣溫溫和和,但是字里行間的冷意都快蓋不住了,隱約能窺見昔日在宮里九千歲的威風。
徐淮一下沒了聲音,小心翼翼的看著徐紓言的表情,見?他冷著一張臉,徐淮更加不敢講話了。
活像一只拔了毛的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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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藥以后裴空青沒有多呆,轉身準備出門。
在轉身的瞬間,裴空青與?喬昭四目相對,她的眼神復雜難言,似乎有話想跟喬昭說,又難以啟齒,最后還是說不出口,面色凝重,抿唇走了出去?。
喬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又不是瞎子,當然能看清楚裴空青眼中的掙扎。只是不清楚她會有什?么難言之?隱。
徐紓言換了傷以后,徐淮便開始給他匯報最近的事情。
“圣上得了消息,當即便派了羽林衛(wèi)來尋您。但是一直沒有尋到您的蹤跡,朝廷里都在傳掌印兇多吉少�!�
他跌落山崖這幾?日,朝廷里簡直鬧翻天,皇帝派了很?多人來找他。但是派來的人,看到如此高?的懸崖,都默認了徐紓言可能生?死難料。
多數朝臣都面上表示可惜,但是心里有幾?個真?的難過,就真?的難說了。
徐紓言不置可否,示意徐淮接著說。徐淮突然閉上了嘴,空氣里一時陷入安靜,喬昭和徐紓言雙雙望向徐淮。
徐淮卻將眼神瞥向一旁呆著不走的喬昭。
她這么沒自覺的?沒看見?他正在說機密嗎?
他陰惻惻的看向喬昭,眼神里只有一個意思,讓她趕快滾。
喬昭哪能不懂他的意思,但她就是不想看他如意。她展顏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道:“掌印都沒趕我走呢,你算老幾?�!�
徐淮氣得站起身來,指著喬昭的手都有些顫抖,然后猛地轉頭看向徐紓言,看樣子是必須要給個公道。
徐紓言抬眼望向喬昭臉上的笑容,有些刺眼。她一直喜歡看徐淮吃癟,每次兩人見?面都要爭執(zhí)不休。喬昭樂此不疲,似乎很?樂意這樣做。
徐紓言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眼神在他們二人之?間轉了一圈。
他扯了扯嘴角,語氣涼涼道:“喬都尉此次被?牽扯進來,她有權知道現在的情況�!�
徐紓言的話說的很?客觀,似乎沒帶什?么私人情緒。但是在座的另外兩人很?明顯的感覺到,徐紓言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
好像哪句話突然就惹他不高?興了。
徐淮這下不敢耍寶了,低著頭,事無巨細的匯報這幾?日的情況。
“那次暗殺之?人都是死士,原想抓住幾?人留下口供,沒想到他們在牙齒里藏了毒,被?抓住后立即服毒自殺了�!�
“無一活口�!�
喬昭這下抬起頭,望向徐淮,正色道:“我?guī)У奈迩Фū避娀钕聛韼?人?”
當時情況緊急,她迫不得已只能護送徐紓言離開,當時大?多數將士已經?被?毒倒,這是非常大?的傷亡。
“傷亡微乎其微。”徐淮回答道。
“什?么意思?”徐紓言凝聲問?道。
徐淮恭敬回答道:“當日掌印離開后,本以為會是殊死一戰(zhàn),未曾想幾?炷香后倒下的將士竟然緩緩醒過來。因此凈軍和定北軍的傷亡并不大?�!�
那日雖然驚險,那架勢恨不得將徐紓言一行人全部屠盡,不留一個活口。沒想到下的藥只是加強版蒙汗藥,竟然沒有傷人性命。
“所以他們不想濫殺無辜,目標只有掌印一人。”徐淮下了結論。
“有可能是不敢。”喬昭悠悠說道。
徐紓言清凌凌的目光望向喬昭。
喬昭繼續(xù)說道:“當時大?軍已經?接近中京,畢竟在北齊境內,若是一萬人齊齊死了,這是動搖江山社稷的事情�!�
“無論上面的人怎樣想,這件事情都必須追究,才能緩解百姓的恐慌�!�
“因此那人不是不肯濫殺無辜,而是不敢如此冒險�!眴陶逊畔率掷锏牟璞�,眼神中泛著冷意。
她人都還沒回中京,就被?牽扯進來,差點喪了命。喬昭可不是那等大?度之?人,任他人踩在自己頭上拉屎。
接下來三人又商討如何離開的事情。最后決定明日再離開。
一則是現下,徐紓言被?刺殺之?事人盡皆知,引起了皇帝的震怒。已經?打草驚蛇,他們沒膽子再暗殺他,只能重新找機會。
二則是徐淮一找到徐紓言蹤跡以后,就像徐霽發(fā)出了信號。他會快馬加鞭從上游過來,需要一點時間。
再就是徐紓言身上有傷,昨日才縫合,今日需要修養(yǎng)一天。
商討結束后,徐淮留在了徐紓言屋里,他現在守著徐紓言一刻不離。
喬昭走出門去?,裴空青就站在院子里。離得不遠不近,既不會靠太近,讓人覺得冒犯。又沒有靠太遠,喬昭一出門就看見?了她。
她還是以那樣復雜糾結的眼神看向喬昭。
喬昭知道裴空青有話要說,畢竟她這次收留喬昭和徐紓言。因此喬昭還是走上前去?,她不喜歡欠著人情。
“裴郎中有何話但說無妨,喬昭若是能幫得上忙的,定會竭盡全力�!�
裴空青盯著喬昭,似乎在考慮她是否可信。
良久,裴空青柔和問?道:“我能和喬姑娘同去?中京嗎?”
第039章
第
39
章
隨著一場秋雨的落下,
接下來?的兩天,都變得更加涼爽,天氣晴朗,
萬里無云。
徐霽到來?以后,就開始啟程。他已?經知曉徐紓言受了傷,于是來?的時候緊急喚了輛馬車前來?�,F下已?經停在?了裴空青的院門外。
徐紓言沒帶什么東西走,
這里的東西說到底還是太過于簡陋。以往在?中京,這些?東西甚至都到不了徐紓言的面?前。
徐霽徐淮跟在?徐紓言身后,
喬昭慢悠悠的跟在?他們后面?。身邊還有裴空青以及她的小藥童。
昨晚喬昭已?經跟徐紓言說了此事?,
裴空青想?和他們一同前往中京,
徐紓言對此事?沒有異議。
裴空青不似喬昭他們兩手空空,她在?這里住了好多年,院子里的樹,黃了又綠,
細數光陰流轉。她收拾的東西很多,尤其是她房間里的醫(yī)書,就裝了好幾?個箱子。
從昨晚她已?經開始整理行李,
昏黃的燭光將屋里照亮。裴空青將書一本一本裝在?箱子里,動作小心翼翼,眼里都透露出珍惜。她翻了翻書,
里面?有很多批注,上面?的字矯健有力,與裴空青婉約清秀的字體全然不同,
明顯是個男人?的字。
裴空青用手輕輕摩挲上面?的批注,
臉上露出留戀之情。
她的小藥童在?旁邊收拾些?零碎的物件,
小姑娘年紀還小,一下子要離開居住了這么久的地方,
十?分舍不得。嘟著嘴,淚眼汪汪的樣子,看得人?心軟。
小藥童是裴空青和母親回到杏花村的的路上撿到的棄兒,看著實在?小,就三四歲的樣子,孤苦伶仃的在?路邊乞討要食。裴母看到,心酸的不行,忍不住鼻酸。
雖然當時母女倆自身都是風雨飄零之際,還是將小藥童抱養(yǎng)回了家?。后來?得知其實小孩子已?經五六歲了,竟然看著如此瘦小,裴母還抱著小藥童結結實實哭了一場。
杏花村是母親幼時長大的地方,遇見裴父以后,便和丈夫一直居住在?中京,再沒回來?過。裴父身死后,裴母日日郁郁寡歡,以淚洗面?,整個人?都消瘦不少。后來?某一天,裴母從過往回憶中抽離出來?,擦去淚水。想?到女兒年幼,自己不能如此郁郁度日,要振作起?來?。
丈夫身死,讓裴母意識到,中京就是個吃人?的魔窟,無權無勢只會被啃食殆盡。她不愿讓女兒再走父親的老路,于是舉家?搬離了中京,回到杏花村。
在?杏花村,裴空青度過了較為單純的一段時間,每日和山野為伴,和醫(yī)書為伴,與母親和小藥童三人?相依為命。裴空青自小醫(yī)術了得,到了杏花村,偶爾給村民?治個頭疼腦熱,迅速在?村里扎下根。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裴空青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十?里八村有名的裴郎中。
裴空青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的,直到有一日,裴空青在?接診,有一個村民?面?色焦急的跑來?,大喊道:
“裴郎中,你母親掉進河里了!”
裴空青倏然站起?身,不管不顧的往河邊跑去。她還記得那?日不知為何,路怎么這樣遠,怎么跑也跑不到河邊。去往河邊的路,怎么會那?樣難走,到處都是荊棘坎坷,將她絆倒,讓她不能去到母親身邊。
等裴空青趕去河邊的時候,岸上已?經圍了很多人?了。隱約能從人?群的空隙中看見躺在?地上的人?影,穿著姜黃色的衣袍,看著明亮又溫柔。
是母親在?中京最愛穿這樣顏色的衣物,因為裴父裴母第一次相見時,裴母就穿著姜黃色的布絹衣。
裴空青一時不敢上前,害怕看到母親的臉。人?群中有人?看見了裴空青,七嘴八舌的。
“裴郎中來?了!”
“裴郎中來?了!”
裴郎中來?了......
人?群分開一條道,裴空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去的,麻木的向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裴空青低頭看向母親青紫的面?容,她是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輕柔,臉上掛著溫和的笑。裴空青與她有幾?分相似。
哪怕是在?父親死后,最艱難的幾?年,裴母都未曾向裴空青透露過痛苦絕望。她總是掩上門在?夜里悄然落淚,在?面?對裴空青的時候又是溫和婉約的笑容。
父親死后,裴空青再也沒見過母親穿姜黃色的衣物,她穿得更加低調,十?分沉悶的顏色,像是沒有愛的滋養(yǎng),逐漸凋零的清秀茉莉。
裴空青驚覺母親竟然瘦了這么多,那?件壓箱度多年的姜黃色布絹衣再次穿在她的身上,竟然顯得空蕩蕩的。
母親近一兩年,確實有些?精神恍惚,裴空青知道父親亡故對母親打擊很大。創(chuàng)傷不可磨滅,裴空青只能多陪伴在母親身邊,將日子過起?來?。
裴空青一日起?夜,發(fā)現母親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孤零零的看著月亮,身影在?月光下冷寂又枯敗。
母親似乎出神了很久,連裴空青走至她的身邊都沒有發(fā)現。裴空青將衣服輕輕披在?母親身上,裴母才似有所覺,轉過頭來?,望向女兒微微一笑。
“今日重陽佳節(jié),不知道你父親在天上可有喝那菊花酒,往日都是我?釀,現下都沒人?喝了�!迸崮嘎曇糨p輕的,好像會被風吹散卷到天上去。
裴空青不愛飲酒,這一點?與裴父截然不同。其他地方倒是像了個七八成,尤其是在?醫(yī)術熱愛上,遺傳了十?成十?。
裴母又悠悠開口?,聲音溫柔,又陷在?了回憶里:“你父親就是太過耿直才會被人?陷害至此,他為人?正直,一心撲在?醫(yī)術上,我?以往最是欣賞他這一點?,未曾想?最后也是這一點?害了他�!�
裴空青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像說什么都是徒增傷悲。
所以母親早就有了尋死的征兆,只是裴空青從未發(fā)覺,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再苦的日子也過來?了。
她是郎中,很多病裴空青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她看向母親緊閉的雙眼,臉色已?經呈現蒼白的青紫色,這已?經是回天乏力的癥狀。
裴空青猛然跪倒在?母親身邊,她好像突然有了感情,慌亂的摸著母親冰冷的臉頰,又顫抖著手,去觸碰母親的鼻息。
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一片冰冷。
裴空青腦子一片空白,一遍又一遍按著父親教導她的急救手法?,用在?自己的母親身上。
一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人?們從剛才的滿懷希望,到后面?的輕聲嘆息。
母親依然沒有醒過來?。
好像永遠醒不過來?了。
但是裴空青不愿意停下來?,她是郎中,怎么可能救不了自己的母親呢?
她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郎中。
怎么會救不了自己的母親呢?
......
圍觀的村民?不忍心,有些?撇開眼不再看,有些?捂著嘴低泣落淚,年紀小的孩子,被父母輕輕的捂住眼睛,不去看這人?間的生死離別。
裴空青仍然跪俯在?母親身邊,她臉色木然,像是流不出眼淚一般,只低垂著眉眼,手里的動作沒有停下。一位大嬸上前,想?要拉住裴空青,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就是觀世音菩薩來?了也救不活了。
“裴郎中,沒用的,還是將你母親抬回去下葬吧。”
她想?要將裴空青拉起?來?,裴空青一家?在?村里孤兒寡母的,大伙對她家?都是多有照顧。這下裴母遭此噩耗,裴空青一個年輕姑娘,又怎么會懂這些?喪事?。
“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