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似乎累得有些不想講話，

    語調(diào)平平：“我補(bǔ)個覺再回去，你們?先走吧�！�

    周行亭表示理解，

    喬昭也沒睡多久，又守了大半夜，估計也有點疲倦了。

    “行，你先好好睡一覺，過幾天再見�！闭f完以后?，周行亭就和梁頌誼走了出去。

    院里又恢復(fù)了安靜，昨天的驚心動魄在宋景洵睜眼的這一刻終于?結(jié)束，喬昭深深的呼了口氣?。

    累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倒床上，緩緩閉上雙眼，陷入沉睡。

    精神的完全松懈，讓她進(jìn)入黑甜夢鄉(xiāng)。

    在夢里喬昭本來漫無目的躺在梅花樹下，白?雪綿軟竟然感?受不到一絲冷意。凜冽寒風(fēng)中，梅花相競盛開，粉的白?的，漫山遍野都是。

    梅花隨著風(fēng)飄揚落下，沾了喬昭滿身。

    喬昭少有如此閑暇的時候，就躺在梅樹下假寐。過了許久，天色漸漸暗沉，太陽西斜，喬昭睜眼便準(zhǔn)備起身下山。

    可不知為何就是走不出這漫山遍野的梅林，雖然天色漸晚，但是夢里的喬昭好似一點也不著急。

    她就這般慢悠悠的走著，欣賞這孤獨美景。

    梅枝擋在身前，喬昭輕輕拂開，繼續(xù)往深處去。梅林越發(fā)繁茂，抬眼竟被這粉白?的花朵遮住了天空，鼻尖全是這冷冽的香味。

    突然一陣水聲?響起，喬昭好奇，這凜冽的冬天怎會有人玩水嬉戲。

    喬昭走近，這梅樹中間竟然有一處溫泉。水氣?氤氳，冒著熱氣?，將凌冽寒冬隔絕開，水面上還漂浮著粉白?的花瓣。

    溫泉中有一人，背對著她，青絲如墨鋪在水中。冰肌玉骨，身形清瘦，是一位男子。

    氤氳繚繞的水汽，讓這一切顯得如夢如幻。而水中那位男子，更似這梅林中的精怪，勾人魂魄。

    喬昭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誤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非禮勿視。她連忙準(zhǔn)備后?退，卻不料突然踩到一截地上的梅枝。

    發(fā)出“咔嚓”一聲?。

    喬昭身形僵硬，有點尷尬。

    她正準(zhǔn)備道?歉，未曾想那位男子轉(zhuǎn)過頭?來，赫然是徐紓言那抹清絕如山巔白?雪般的容顏。

    他一雙眸子，如盈盈秋水，就這樣望向喬昭。似乎有淚意，又倔強(qiáng)的抿著唇不肯說話。

    喬昭一下子驚醒！

    她想起來還有什?么事沒做了，喬昭翻身起床，急匆匆往外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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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觀寺的的那處溫泉，是不允許外人進(jìn)入的。

    靜觀寺本來只是京郊的一處小寺廟，在山上又破爛簡樸。沒多少人知道?，自然少有人踏足，更不要說有人來捐香火。

    因此這座小寺廟，加上主持都不足十個人，十分寒酸。

    某一日，突然來了位施主，竟然捐了幾千兩?銀子，用來修繕?biāo)聫R。

    只提了一個要求，需要在寺里供奉兩?個牌位。

    寺廟本就可以用來供奉牌位，這位施主的要求，主持欣然應(yīng)允。

    就這樣，靜觀寺漸漸修繕起來，又修好了下山的青石板路。漸漸有了人氣?，前來上香的人也多了起來。

    此后這位施主每年都會來供奉香火，除了主持和幾位長老，無人見過他的真顏。寺里對這位施主的事情也是守口如瓶，從不往外宣揚。

    靜觀寺有溫泉這件事，外面少有人知悉。

    所以喬昭快馬加鞭到了靜觀寺，詢問寺里何處有溫泉時。寺里的僧人都搖頭?說不知道?，半句不吐露風(fēng)聲?。

    喬昭自然知道徐紓言不可能會騙人，于?是就直接潛進(jìn)寺廟里。

    她現(xiàn)在心里難得有些忐忑，喬昭其實清楚，依徐紓言的脾氣?，應(yīng)該不可能在這里等她一天一夜。

    但是還是懷著隱秘的希望前去尋找。

    在寺廟后?方，有很大一片梅林。雖不如夢中那般漫山遍野，但也甚是好看。

    梅林深處有一處院子，全屋是竹子制成，十分風(fēng)雅。

    喬昭走進(jìn)，推開竹門，里面水氣?氤氳，熱氣?騰騰，四處掛著帳幔，當(dāng)真有一處溫泉。

    但此時只有水聲?潺潺，以及外面時而傳來的鳥叫，便再無其他，寂靜非常。

    沒人。

    徐紓言已經(jīng)走了。

    喬昭知道?，自己失了約，徐紓言定然會發(fā)好大的脾氣?。

    她現(xiàn)在真的是進(jìn)退兩?難，一邊想著跟他解釋清楚，一邊又覺得他發(fā)起脾氣?來有些麻煩。

    喬昭退出竹屋，緩緩?fù)�外走去�?br />
    還沒走出這個院子，便聽到推門而入的聲?音。

    喬昭忙抬起眼，眼中微光閃爍，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很明顯，此人并不是喬昭心中所想之人。

    是一個寺廟里面的小和尚。

    小和尚只是來打?掃的，那位施主今日一大早便走了，僧人要進(jìn)來灑掃。

    未曾想這院子里竟然還有陌生人，小和尚目光警惕。這個院子，尋常人是不能進(jìn)入的。

    “施主，這個院子是佛門重地，不能隨意擅闖的�！毙『蜕姓Z氣?溫和，但是帶著警告意味。

    他以為喬昭是誤入這里面的游客。

    喬昭看向這位小和尚，上前詢問道?：“昨日可有一位男子，帶著兩?名護(hù)衛(wèi)來了此處？”

    “沒有這個人，施主還是快出去吧�！毙『蜕卸ǘǖ目戳藛陶褞籽�，將大門打?開，示意喬昭出去。

    “當(dāng)真？出家?人不打?誑語�！眴陶延謫柫艘痪洹�

    那小和尚就不正面回答，只強(qiáng)硬讓喬昭出去。

    喬昭看出了小和尚藏著話，她也不勉強(qiáng)。現(xiàn)下的情況已經(jīng)分明，徐紓言確實已經(jīng)來過，但是已經(jīng)走了。

    她有點頭?疼了。

    小和尚看向喬昭離開的背影，想到昨日又來此處的那位施主，靜觀寺里最為神秘的人。

    主持只叫他來幫這位施主開門，那位施主身后?跟著兩?名高大的護(hù)衛(wèi)。小和尚開門以后?，一名侍衛(wèi)給他道?謝。

    “勞煩小師傅了。”徐霽溫聲?道?。

    小和尚回復(fù)道?：“這是貧僧應(yīng)該做的�！�

    隨后?小和尚便退了出去，為首的那位男子眉目疏朗，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全程都沒有說話。

    徐紓言踏進(jìn)這個院子便進(jìn)了屋。

    冬日里天氣?冷寒，中京又時常下雪。徐紓言經(jīng)常感?染風(fēng)寒，身體總是病怏怏的不見好，沒精打?采的，脾氣?更是陰晴不定。

    泡溫泉可以活絡(luò)經(jīng)脈，也可以去除體內(nèi)寒氣?，徐紓言生病的次數(shù)少了很多。

    有了靜觀寺這處溫泉以后?，徐紓言在冬日隔半個月就會過來。此處也是寺廟專門為他開辟的。

    徐紓言進(jìn)去以后?，里面蒸騰的熱氣?，讓他方才滿身的風(fēng)雪漸漸融化。

    他將穿在外面的大氅脫了下來，只余下里面穿的月白?色錦袍，徐霽徐淮還跟在身后?。

    徐紓言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你們?出去。”

    “是。”徐霽徐淮慢慢退了出去。

    屋內(nèi)只余下徐紓言一人，他現(xiàn)在心里又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和羞怯。

    隨后?他緩緩坐在溫泉旁邊的躺椅上，將袖里的辟火圖拿了出來，垂著眼眸，修長的手指翻開書?頁。

    徐紓言畢竟是沒根的閹人，定然不能像尋常男子那般伺候喬昭，讓她開心。

    他之前厭惡自己這具殘破不堪的身子，所以從來不碰。他沒做過那些事，也不愿意去了解。

    徐紓言只想著完成父母夙愿，就了卻余生，哪里會去想那些快樂事。

    但是他遇到了喬昭，喬昭那樣好，如天上皎潔明月。要讓喬昭快樂，她才不會對自己厭煩了，就將他丟開。

    徐紓言眉眼清冷，就這樣翻著書?里的內(nèi)容。圖冊里的男子姿勢各異，臉上都呈現(xiàn)出又痛苦又歡愉的神色。

    徐紓言一把將書?關(guān)上，緩緩?fù)铝丝跉?。

    算了，順其自然吧，反正無論怎樣，他都是依著喬昭的。

    就這樣，他在里面從天光大亮，等到夜幕低沉。

    估摸著喬昭馬球打?完的時間，徐紓言才緩緩起身，將自己的的衣物?退下，只留下里面薄薄的寢衣。

    玉白?的腳率先踏進(jìn)溫?zé)岬娜�水中，然�?整個身子緩緩沉浸在里面。寢衣瞬間變得透明，露出白?皙似雪的肌膚。

    如墨青絲飄散在水面上，當(dāng)真像喬昭夢中那梅林里勾人魂魄的精怪。

    徐紓言想著應(yīng)該趁喬昭來之前，讓自己干凈些。他本來就配不上喬昭，只能盡可能讓自己變成喬昭喜歡的樣子。

    泉水中冒出來的熱氣?，讓徐紓言的臉頰漸漸泛起粉色，猶如枝上開得正盛的桃花。

    內(nèi)心的不安和羞意幾乎占據(jù)了他所有的思?緒。徐紓言一邊在想，若喬昭不喜歡這具殘缺的身子怎么辦，一邊又想自己到時要主動一些，不要讓喬昭掃興。

    他因為想的太過深入，差點溺在水中。

    “冷靜一點，不要讓喬昭失望�！�

    屋內(nèi)，徐紓言清冷的聲?音被蒸騰的熱氣?沖刷，都顯得溫軟了許多。

    徐紓言收拾好以后?，起身將自己身上的濕衣?lián)Q下，換了另一件干凈柔軟的寢衣。

    他就坐在溫泉邊上，將自己的玉白?纖細(xì)的腳放在泉水中，隨手拿著一本書?打?發(fā)時間，等著喬昭到來。

    屋內(nèi)變得靜謐祥和，連徐紓言的眉眼都透著恬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戍時末。從夕陽西斜，再到黑夜沉沉，始終沒有喬昭的身影。

    因為喬昭久不至，徐紓言心里有些慌。他起身，披了件衣服，將竹門拉開。

    徐霽徐淮立即轉(zhuǎn)過身來行禮，徐紓言看著外面一片漆黑，害怕喬昭遇到什?么事。

    他吩咐徐淮：“你去京郊馬場去看一看，是否關(guān)了門�！�

    “是�！毙旎搭I(lǐng)命，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徐紓言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霽看他這幅模樣便知道?，掌印是在想著喬昭。

    “掌印還是先進(jìn)去吧，外面天冷，莫要著涼了。喬都尉想必一會兒便到�！毙祆V溫聲?勸道?。

    徐紓言抬眼看著屋外的黑影沉沉，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內(nèi)。

    屋內(nèi)點著燈籠，所以格外亮堂。他沒辦法讓心跳安定下來，只能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徐紓言就這樣坐在躺椅上，垂著眼眸，看著水流潺潺，放空思?緒。

    他又想到和喬昭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肅州的時候兩?人還不熟悉，在寺廟中喬昭為他求了紅綢。后?來跌落山崖，喬昭緊緊拽住他的手。到現(xiàn)在他可以靠在喬昭懷里，與她十指緊扣。

    得到喬昭的喜歡讓他覺得有些恍惚，一切都在往更好的地方變化，但是徐紓言總覺得太不真實。

    就像是一個被越吹越大的泡沫，泡沫表面的彩色光芒流轉(zhuǎn)，但是在某一刻泡沫就會猝然破滅，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

    徐紓言感?覺自己好似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和喬昭很默契的從來不談以后?的事情。

    為什?么要談呢？猶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的愛戀又哪里有以后?。

    又過了一刻鐘，徐淮帶著夜色回來。

    徐紓言忙起身出去。

    “掌印，京郊馬場早在酉時就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里面現(xiàn)在沒人�！毙旎凑���?道?。

    “是嗎？”徐紓言輕聲?問道?，臉色有一些蒼白?。

    徐淮沒發(fā)現(xiàn)徐紓言的異常，繼續(xù)道?：“聽馬場管事的人說，今日喬昭確實來了。不過她早已離開，馬場還沒打?烊，喬昭便已經(jīng)和一堆人走了�！�

    說到后?面，徐淮都有些生氣?，喬昭竟然敢放掌印的鴿子，簡直罪大惡極！

    徐淮憤憤不平，道?：“掌印，喬昭就是在戲耍我們?，她今夜根本不會來的！”

    徐紓言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心中有猶如一團(tuán)亂麻，怎么都解不開。但是面上卻沒什?么情緒，沉默安靜到極致。

    徐霽連忙扯了扯徐淮的衣袖，徐淮被迫終止對喬昭的吐槽。

    徐霽看著徐紓難看的臉色，安慰道?：“許是喬都尉在路上有事絆住了腳，一會兒就到了，掌印再等等�！�

    徐紓言臉色木然，他抬眼看向徐霽，眼神空洞，怔怔道?：“喬昭應(yīng)該是有事絆住了腳，她等會兒就來。”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徐霽徐淮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徐霽連忙點頭?，道?：“是的，掌印再等等�！�

    得到了徐霽的肯定答復(fù)，徐紓言的眼神中才多了一絲人氣?。

    是的，立冬還沒結(jié)束，喬昭不算失約。她只是現(xiàn)下有事，過會兒就來了。

    徐紓言將門關(guān)上，又緩緩坐在躺椅上。不知為何這溫泉屋內(nèi)方才還熱氣?騰騰，現(xiàn)下竟然有些冰冷刺骨，讓徐紓言難以忍受。

    他將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牢牢的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張白?雪似的臉。就這樣定定的看向門外，像是快要失去生機(jī)的菟絲花。

    時間流逝讓人悄無所覺，沉沉黑夜?jié)u漸消散。東方旭日初升，將漫山遍野照得金光璀璨，黎明破曉，代表昨日已經(jīng)被拋在身后?。

    徐紓言眨了眨干澀的雙眼，他就眼看著太陽升起，陽光透過門扉間隙，照進(jìn)屋內(nèi)。

    他突然覺得一切非�？尚Γ�尤其是自作多情的自��。徐紓言輕飄飄的掃了眼旁邊放著的避火圖上，他輕輕勾了勾唇角，又實在笑不出來，顯得更加諷刺。

    那些讓人惡心的春.宮畫冊，下作的催.情藥丸，以及自己內(nèi)心的羞怯與不安，此時都在放肆的嘲笑諷刺他。讓他的頭?就仿佛針扎一樣，痛苦難忍。

    簡直像一個小丑一般，徐紓言的笑有一些扭曲。

    在陰暗的地方又跳又唱，廢了那么多的功夫，但是根本得不到喬昭的半分關(guān)注。

    真的太可笑了。

    徐紓言緩緩起身，又像是站不住一般，扶著旁邊的書?案。他緩緩將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不再似穿著單薄寢衣那般，帶著些勾人的意味兒。

    現(xiàn)在的徐紓言看起來又正經(jīng)又高不可攀。變成了朝堂上的司禮監(jiān)掌印。

    徐紓言將門拉開，外面的陽光灑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一時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徐霽徐淮擔(dān)憂的看著他。

    徐紓言踏出門，輕聲?說道?：“回吧，她不會來了�！�

    第070章

    第

    70

    章

    喬昭轉(zhuǎn)身，

    看向方才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司禮監(jiān)掌印府的?轎攆。

    徐紓言已經(jīng)和她鬧了好幾天了。

    倒也不?是鬧，就?是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