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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在任何地方遇見喬昭,都不?肯分給她半分目光,

    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

    哪怕喬昭在立冬的?第二?日夜晚,就?潛進了徐紓言府邸,想要跟他解釋。

    但是徐紓言讓徐霽徐淮守在屋外,

    閉門謝客,不?準喬昭進去。

    喬昭有些頭疼,

    又覺得麻煩。

    就?想著干脆等他氣消了再?談一談。

    但是很明顯,

    徐紓言的?氣很難消,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就?如?方才,他和喬昭下了朝,在承天門碰見。許是冬日嚴寒,徐紓言一張臉白的?嚇人,

    神色怏怏的?,眼皮垂著。喬昭想上去跟他打招呼,但是徐紓言直接無視,

    隨后上了馬車。

    喬昭心里也不?是滋味,剛開始還想著哄哄他。但是時間久了,喬昭就?覺得有些心累。

    不?就?是沒陪他泡溫泉,

    至于生這么大氣嗎?

    到了后來,就?是再?遇見,喬昭也不?像剛開始那般,

    帶著笑去跟徐紓言搭話。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冷到了冰點。

    徐紓言坐在馬車上,

    車轱轆碾壓著青石板路,

    有些晃晃悠悠的?。他緊閉雙眼,眉心微蹙,

    臉上也沒什么血色。

    徐紓言自然知道喬昭第二?日晚上來府里找他,但是徐紓言不?想聽?她解釋。不?僅是因為喬昭失約讓他生氣。更多的?是,他沒辦法接受這個?失去自我的?自己。

    自己為了討好喬昭學的?那些下作?手段,現(xiàn)在腦子清醒過來,讓他覺得惡心至極。

    他腦子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見喬昭。

    但是他和喬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在朝堂上,在中京,總能碰見,每每喬昭都會湊上前來跟他說話,跟他解釋。

    徐紓言的?內(nèi)心一邊升起隱秘卑劣的?開心,因為喬昭眼中明晃晃的?在意?。一邊又唾棄自己像是條得到主人的?一點愛憐,就?搖尾乞求的?棄犬。

    一點不?長記性。

    復雜情緒,滿溢心間。

    ......

    這幾日,中京越發(fā)?冷,連著下了幾日暴風雪,四?處皆是白茫茫一片。雪堆積的?厚,走在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

    顧昀之免了這幾日的?上朝,徐紓言也不?用進宮,就?呆在掌印府里。

    雖然府里燒了地龍,但徐紓言還是覺得冷,這種冷仿佛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無論穿著再?厚的?衣物,都沒辦法溫暖起來。

    明明前幾日他還靠在喬昭懷里,汲取她透過衣物傳來的?熾熱的?溫度。

    徐紓言跪坐雜書案面前,本來是提筆描畫�?�?是畫著畫著就?隱隱有了喬昭的?影子。

    他就?這般垂著眼眸,怔怔的?看著畫中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好似喬昭透過畫紙與他對視。

    因為這場大雪,他和喬昭已經(jīng)很久沒見了。

    徐紓言的?心情亦如?今日的?天氣一般又沉又悶,他將毛筆擱下,隨后起身緩緩走到窗臺邊。

    雪還在下,萬籟俱靜,就?能聽?見雪落下“沙沙”的?聲音。

    徐紓言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就?將窗推開了些。外面的?冷冽的?空氣涌入,冰的?讓人腦子都清醒了許多,有些冷但是又很盡興。

    徐霽進來就?是看到徐紓言靠在窗邊的?榻上,手支著臉,懶懶的?看向窗外紛揚落下的?白雪。

    “現(xiàn)下天氣嚴寒,又下著暴雪。掌印這時候就?莫要開窗了,小心著涼�!毙祆V走上前溫聲勸道。

    但是他不?敢自作?主張的?將徐紓言的?窗關上,徐紓言只是表面上看著溫和無害,內(nèi)里的?毒辣陰狠的?手段,徐霽看得太多太多。

    徐紓言轉(zhuǎn)過頭來,沒有說話,也沒講窗戶關上。他眉眼清冷,看向徐霽的?眼神中沒帶什么情緒,任誰一看都知道他現(xiàn)在心情不?佳。

    一時不?知他和白雪,誰更加冷冽。

    徐霽連忙稟報事情:“昌敬侯府的?小廝送來了一封信�!�

    徐霽一邊說著,一邊將信恭敬的?遞過去。

    徐紓言聽?見是昌敬侯府送來的?信,眉眼間有些松動。剛才還沉著一張臉,現(xiàn)下眼里倒多了一絲生氣。

    徐紓言接過信,修長的?手指展開信箋,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筆走龍蛇,這個?瀟灑不?羈的?勁兒,一瞧便是喬昭寫的?。

    徐紓言斂著眼睫,低頭看著信上的?內(nèi)容。

    上面寫著。

    “雪霽梅花,更加婉麗,欲邀掌印同往觀賞之。”

    她想邀請徐紓言同她一起去賞梅。

    這是喬昭在低頭的?表現(xiàn),她因為失約,心里終究是存了幾分愧疚的。那日失約的?梅花,還是想著要給徐紓言補上。

    徐紓言垂眸良久,沒講話。也不?像前幾日那樣,只要是喬昭送過來的?東西一律扔掉。

    他緩緩將信紙折好,放進信封里。

    抬眼看向徐霽,語氣聽?不?出喜怒:“你去回個?話,就?說雪停之后再看咱家心情吧。”

    “是�!毙祆V彎腰行禮,退了出去。

    很符合徐紓言的?作?風,雖然松口了,但也必須是高高在上的?賞賜。仿佛喬昭應該感恩戴德他的?寬宏大量。

    徐霽出去以后,屋子又陷入寂靜。

    但是奇跡般的?,徐紓言的?心情變得明媚了些,就?連方才還灰蒙蒙的?天,也多了幾分意?趣。

    徐紓言又回到書案前,看向方才只畫了一半的?畫。他輕輕執(zhí)筆,筆尖蘸墨,一筆一畫的?勾勒出喬昭清秀的?輪廓,英氣的?眉眼,飄逸的?發(fā)?絲,以及衣角被風吹起的?弧度。

    一個?鮮活恣意?的?,眼含笑意?的?喬昭躍然紙上。

    這是徐紓言眼中的?喬昭。

    ......

    中京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終于停了下來,天氣難得放晴,陽光灑落,透亮又干凈。

    昨日宮里出了急事,徐紓言冒著風雪進了宮,又因為天黑以后雪下得太大,最后只能歇在宮里。

    連日的?大雪,受困的?不?止中京。周邊的?城鎮(zhèn)更是嚴重,因為暴雪侵襲,雪厚得連房子都壓塌了許多,不?少百姓流離失所,長眠在這個?嚴冬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但是早在秋天的?時候,顧昀之就?已經(jīng)將應對冬日暴雪的?賑災款撥了下去,現(xiàn)在又上奏疏來說銀子不?夠。

    給的?理由是這是百年一遇的?暴雪,所以之前撥的?銀子顯得捉襟見肘。

    到底是百年難遇的?暴雪,還是賑災款被下面的?人貪了。這件事卻說不?出個?定論。

    “他們當朕是坐在高堂之上的?神仙,什么都不?知道?”顧昀之一氣之下把將奏折猛的?扔在地上。

    “幾十萬兩銀子撥下去,這才過了幾天?這才立冬幾天?!現(xiàn)在給我上書銀子不?夠了!他們這是明目張膽的?在糊弄朕!當著以為朕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敢拿他們怎樣?!”

    顧昀之大聲怒斥,氣得面色漲紅。

    北齊猶如?遮天蔽日的?巨樹,外表看著枝繁葉茂,但是內(nèi)在卻一直備受蛀蟲困擾。

    徐紓言坐在下面沒有說話,他倒是很冷靜,將地上的?折子撿了起來,細細查看。

    確實今年的?雪下比往年大了許多,但是奏疏上將情況說的?這般嚴重。說明他們一開始沒想到會下這樣大的?雪,導致錢已經(jīng)用完了,但是暴雪紛至,無力應對。

    徐紓言站起身將奏疏放在顧昀之的?書案上,不?緊不?慢道:

    “若皇上現(xiàn)在把他們殺了,后面誰來做事?現(xiàn)在派朝廷的?官員趕過去也來不?及,更不?了解當?shù)氐?情況�!�

    “現(xiàn)在先留著他們的?命,等后面災情緩解以后,再?來算賬也不?遲�!�

    徐紓言雖然聲音淡淡的?,但氣勢卻十分強硬。

    顧昀之聽?了徐紓言的?分析也漸漸冷靜下來,他也知道現(xiàn)在若是把那些貪官都殺了,后面大雪侵襲,就?無人再?組織人手賑災。

    他坐在龍椅上,將徐紓言方才撿回來的?折子拿過來,提筆在上面寫了一個?閱字。

    隨后他又向外面吩咐:“宣戶部尚書,工部尚書進宮�!�

    “是。”宮里的?太監(jiān)立馬領命,退出去宣人。

    這個?夜晚,勤政殿的?燈籠亮了大半夜,幾人一直在商討后面的?賑災事宜。直到后面黑夜沉沉,徐紓言才回到房內(nèi)歇息。

    他微睜著雙眼看向黑暗,有些累。

    很疲憊的?時候,徐紓言總是會想到喬昭。要是喬昭在,他可?以在她溫暖的?懷里睡個?好覺。

    而不?是獨自在深宮里,蓋著冷冰冰的?被褥。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

    第二?日,中京的?雪停了下來,徐紓言醒的?時候外面的?陽光灑了進來,讓室內(nèi)明亮了許多。外面已經(jīng)有灑掃的?聲音,徐紓言推開門看見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在清理宮道上的?積雪。

    今日雪停,天空又放了晴,宮里紅墻金瓦,又多了抹雪白,看著都讓人心情舒暢。

    徐霽徐淮端著水和衣物過來,看見徐紓言醒了站在門口,又快走幾步。

    “掌印醒的?這樣早,怎么不?多睡一會兒。”徐淮走上前將斗篷披在徐紓言身上。

    徐霽將熱水放好,將軟帕放在水里浸濕,轉(zhuǎn)頭道:“掌印來洗把臉,更醒神些�!�

    徐紓言走上前去,將冰涼的?手,放進溫熱的?水里,神情放松。

    他昨晚其實睡得不?太好,總是覺得冷,就?好像冷風在頭頂呼呼的?吹。

    后來又想著喬昭,慢慢的?就?睡了過去。

    一醒來,天光大亮。想必靜觀寺的?梅花開的?是極好的?。

    徐紓言洗漱好以后,就?準備出宮。

    “掌印還是吃個?早膳再?走吧,御膳房的?人已經(jīng)做好了。”徐霽勸道。

    徐紓言沒回話,披著斗篷踏出門去,拒絕的?意?味很明顯。徐霽看勸不?動他,也只能閉上嘴隨徐紓言出宮。

    從宮里到承天門還有好一段距離,這段路徐紓言一般是坐轎子的?。

    他坐在轎子上身邊跟著徐霽徐淮,在快要出宮的?時候遇見了周行亭。

    周行亭今日穿的?也厚實,羽林衛(wèi)在冬日里又有另一套服制,保暖許多。羽林衛(wèi)不?似朝廷官員有休沐,因為要護衛(wèi)皇宮,所以哪怕是刮風下雪,周行亭都要上值。

    周行亭遠遠就?看見了徐紓言,他上前給徐紓言行禮:“見過掌印�!�

    徐紓言隨意?回道:“中郎將何須多禮�!�

    周行亭直起身,開始跟徐紓言扯著一些亂七八糟,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一會兒說這雪連下幾天有些麻煩,一會兒又說紛揚大雪很有意?境,適合作?詩。然后又扯他前幾日收到的?詩集,最后又說那些詩不?過爾爾,還不?如?徐紓言年少時隨性作?的?詩驚艷。

    后面就?是一堆恭維徐紓言博學多才,驚才絕艷的?好話。

    徐紓言剛開始還能附和他說幾句,假意?自謙。聽?到后面已經(jīng)面無表情,神色有些不?耐煩,就?聽?著周行亭在耳邊嘰里呱啦說一大堆。

    真的?很聒噪。

    “要說起雪,立冬那日在京郊的?馬場舉辦的?冬日宴,題目便是雪�!敝苄型び珠_始說道

    聽?到立冬那日的?冬日宴,徐紓言終于有點表情。

    他抬眼看向周行亭,問道:“中郎將立冬那日也去了冬日宴?”

    周行亭看見徐紓言感興趣,更是來勁兒:“是的?,立冬那日可?真是熱鬧,舉辦的?這場冬日宴,中京絕大多數(shù)文人才子都參加了,難得有這般盛況�!�

    徐紓言神色沒變,算不?上熱情,但也不?像方才那般冷淡:“這般盛況,一個?人前去倒是有些孤單,中郎將沒和友人同去?”

    “那倒不?是,我與喬昭還有宋景洵,永嘉郡主在那場遇見,組了隊。人多確實熱鬧有趣些�!�

    周行亭完全沒聽?出來徐紓言在套話,他覺得自己說的?并沒有什么問題,光明正大。

    “有喬都尉?那想必是極好玩的?。”徐紓言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

    喬昭還真是,哪里都玩的?很開。玩的?這么開心,怎么會記得靜觀寺的?梅花呢?

    徐紓言是同喬昭一同回京的?,他們二?人熟識,周行亭覺得十分正常。他頜首,贊賞道;“喬昭確實打馬球十分厲害,作?詩也不?錯�!�

    看見周行亭與喬昭這般熟稔的?樣子,徐紓言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是又很快遮掩過去,沒讓周行亭發(fā)?覺。

    徐紓言又問道:“喬都尉是一個?人去的??她在中京似乎沒瞧見有什么朋友,很多時候都是獨來獨往的?�!�

    周行亭不?贊同徐紓言的?說法,他露出一個?此言差矣的?眼神。

    周行亭回復道:“喬昭在中京怎會沒有朋友?她第一次參加冬日宴,是被景洵邀請去的?�!�

    “什么?”徐紓言輕聲問道。

    徐紓言聽?見喬昭和宋景洵的?名字連在一起,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周行亭以為徐紓言沒聽?清,又重復了一遍。

    “喬昭是景洵邀請去的?冬日宴。”

    徐紓言覺得有些荒謬,他甚至覺得是周行亭在胡說八道,明明喬昭和他說的?是看下屬談論起,才想著要去的?。

    她應該是一個?人去的?,怎么會是宋景洵邀請她去的?呢?

    徐紓言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眉眼變得十分銳利,就?這樣定定的?看向周行亭。把周行亭看得心里毛毛的?,開始思?考自己是否哪里說錯了話。

    “喬都尉和宋學士應當不?熟吧,想必是路上碰見的?,才結(jié)伴去的?冬日宴�!�

    徐紓言內(nèi)心的?情緒漸漸涌了上來,覺得有些荒繆,他十分克制才讓自己沒露出那些難看的?神情。

    周行亭有些奇怪的?看向徐紓言,不?知為何他總是將話題往喬昭身上繞,但他還是要了搖頭,將情況如?實說了出來。

    “景洵早就?邀請了喬昭,喬昭答應了的?。所以那日他們是一起去的?京郊馬場,我比他們早些,在那里等了有一段時間,然后我們四?個?人匯合�!�

    周行亭的?話聽?起來很真誠,好像只是客觀的?說了他知道的?事情。

    說不?出來的?酸澀涌上徐紓言的?心頭,徐紓言還是不?相?信,他不?信喬昭會騙他。

    喬昭怎么會騙他呢?

    “可?是喬昭她不?喜歡那些詩詞的?,宋景洵邀請她去參加詩詞宴會,喬昭不?會答應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他們倆的?事情�;蛟S是打馬球吧,后來景洵也陪著喬昭一起打了馬球。”

    周行亭不?清楚喬昭和宋景洵之間怎么商量的?,但喬昭確實是宋景洵邀請去的?。

    所以周行亭斬釘截鐵道:“喬昭就?是和景洵一起來的?。”

    徐紓言就?這樣看向周行亭堅定的?神色,就?仿佛剛才徐紓言為喬昭解釋的?行為,像是一場笑話。

    憤怒和不?安恐慌糾纏在一起,讓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難以言說的?痛意?順著心底蔓延至四?肢,痛得他竟然在微微顫抖。

    徐紓言緊緊抿住唇,半響,才聲音干澀的?問道:“那晚上呢,你們一同回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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