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喬昭也?安靜下來,不再?話。她們二人進了內(nèi)院,裴空青又將房門關(guān)上,將喬昭拉進屋里。
“喬昭,你真的猜對了。貍貓換太子,現(xiàn)在的皇帝不是原來那?個?皇子�!迸峥涨嗝嫔加行﹪槹琢耍X得實在太駭人聽聞。
“你查到了什么?”喬昭問道。
“我不僅知道皇帝是假冒的,而且他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裴空青湊近喬昭耳邊。
“他知道了?他應(yīng)該對此事沒有太多印象的。畢竟他上位時還?是孩童,記不得多少事�!眴陶衙嫔嫌行┮苫蟆�
裴空青將近來知道的信息娓娓道來。
她進了太醫(yī)院,直奔周錦江。她對當(dāng)太醫(yī)沒興趣,進太醫(yī)院也?是為了將父親的死查個?水落石出?。
周錦江是裴至的年輕時的好友,二人在太醫(yī)院的時候,被人稱作妙醫(yī)圣手。一個?妙醫(yī)一個?圣手。
相對于裴至的心軟仁慈,周錦江此人則更加冷漠理智些,對那?些不歸自?己管的人事,沒有太多的善心。
周錦江是知道裴至救了一個?住在偏殿里的孩子。那?日裴至來找過他,這孩子情況不是特別樂觀,恐怕燒壞了腦子。
裴至知曉周錦江在頭疼腦熱方面的醫(yī)術(shù)尤為精湛,就央求他一起去看看那?個?孩子。
“不去。”周錦江抄著手里的醫(yī)術(shù),頭都沒抬一下,面無波瀾。
“這個?住在偏殿的孩子本就沒人管的,現(xiàn)在還?燒壞了腦子,就是個?無底洞。你偶爾發(fā)發(fā)善心還?可以,難道你還?能管一輩子?”
周錦江是真的完全不感興趣。在宮里沒有權(quán)勢的人,活得就跟螻蟻一般。螻蟻可憐,但?是太多,看著也?就心如止水了。
難道個?個?可憐人都要救嗎?
裴至站在一旁,他整理著書?架上的醫(yī)書?,面上有些不忍:“看著實在心酸,就一個?老嬤嬤伺候著,年齡也?大了。那?晚這么大的雪,用破布抱著一個?奶娃娃過來,我是真的忍不下心。”
裴至走?到周錦江面前,勸道:“要不你跟著我去看看,他的藥費我來出?。絕不少你半兩?銀子�!�
周錦江面色不虞,將手里的毛筆放下,怒氣不爭道:“你出??你有多少錢來出??把俸祿全都救濟別人去了,自?己家過得緊巴巴的,根本是本末倒置。再?,我難道缺你這點銀子?”
“你來太醫(yī)院,不是來做慈善的!”
周錦江對裴至的這種行為實在是不理解。周錦江家境比裴至更優(yōu)渥,卻把錢看得更緊。他來太醫(yī)院,就是為了光耀門楣的。
像裴至這種對名利不看重,時常發(fā)善心的行為,周錦江真的不認可。
裴至一時被懟得不出?話來,他本來就嘴笨,還?真不過周錦江。
良久,裴至端正神色道:“行醫(yī)就是為了治病救人,若只是追名逐利的工具,我寧愿不做這太醫(yī),去當(dāng)一個?行走?江湖的游醫(yī)。”
非常高尚,心懷蒼生的模樣?,倒襯得周錦江像一個?斤斤計較的小人。
周錦江被裴至這番話,逼得想要口吐芬芳。
他氣急,猛地起身,甩袖出?去,丟下一句:“簡直是不可理喻!”
但?是最后周錦江還?是跟著裴至去看了那?個?孩子。
周錦江是一點也?不想踏足那?個?偏殿。覺得那?邊路遠又陰森,浪費時間,他真的沒有太多的耐心。于是裴至只能委屈那?個?老嬤嬤將孩子帶過來,等天黑周錦江下值,抽點時間看一看。
周錦江簡單的看了看,只見這個?小孩面色呆滯,口水止不住的流。周錦江嫌棄的用手帕擦掉,又下了幾個?指令,看他的反應(yīng)能力。
裴至和老嬤嬤在一旁著急的看著。
周錦江雖然掛著臉,但?是檢查的還?是很仔細。過了許久,他才直起身,那?老嬤嬤忙將孩子抱在懷里,期盼的望向?他。
周錦江搖頭,有些冷漠道:“不行,熱毒進腦,已經(jīng)將腦子燒壞了,要恢復(fù)到正常孩子,很困難�!�
“是一直如此,還?是調(diào)理一段時間,可以恢復(fù)�!迸嶂磷穯柕�。
周錦江翻個?白眼?,嗆聲道:“你見哪個?燒壞腦子,還?能恢復(fù)的?”
聽聞噩耗,老嬤嬤渾濁的雙眼?已經(jīng)掛上了淚意。
周錦江見狀,抿了抿唇,沉聲道:“雖然不如正常孩子聰明,但?是日后好好教著,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
老嬤嬤含淚答謝:“勞煩大人了。”
周錦江蹙著眉沒話。最后裴至又給那?老嬤嬤撿了很多補藥,藥性溫和,日常喝著強身健體。
總之周錦江對那?個?孩子有過一面之緣。
后面裴至死得不明不白,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周錦江四處查了,卻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自?然沒再?去看過那?個?偏殿的孩子。
誰知兩?年后,太后竟然扶持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上位。周錦江看到那?個?正常的,完全陌生的面孔。與?印象中呆傻的孩子截然不同。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從此將那?段往事塵封心中,不再?提起。
二十年幾年后,再?次遇到裴空青。原本還?是襁褓里的娃娃,居然一下子這么大了。周錦江有些恍惚。
裴空青臉上能隱約看到些裴至的影子,這讓周錦江多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周錦江已經(jīng)老了很多。經(jīng)歷了許多事,已然沒有年少時的心氣。
他看著裴空青,語氣沉悶道:“你如今知道這些事情也?是枉然,天上神仙斗法?,殃及池魚。想要替你父親報仇,艱難險阻。還?是出?宮去吧,自?由自?在的�!�
裴空青抿唇?jīng)]有話。
父親的死因昭然若揭,但?是她卻沒有任何辦法?。
周錦江不想她參與?進來,她是裴至唯一的子嗣。且這件事非同小可,現(xiàn)在皇上可能也?知道些什么,正在調(diào)查。
裴空青牽扯進來,肯定是危險的很。
......
“所以周錦江,皇上前段時間,將當(dāng)年偏殿那?附近的人都殺了?”喬昭問道。
裴空青頜首,道:“他定然是知道了,想要殺人滅口。只不過這都過去二十多年了,當(dāng)年那?些奴才走?的走?,死的死,沒留下幾個?,也?沒引起什么人注意�!�
喬昭陷入沉思,不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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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全部?”顧昀之冷笑一聲。
他抬眼?看著喬昭,兇光畢露,但?喬昭絲毫不懼。她湊近些,拿起桌上的玉璽,垂眸看著,道:“北齊是顧家人的,但?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卻不姓顧�!�
隨后她抬眼?看向?顧昀之,平和道:“至于你姓什么,想必你自?己也?不知道,對吧?”
昏暗燭光下,顧昀之的面色變得越發(fā)神秘莫測。他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聽著嘶啞,像傍晚回朝的鴉雀。
“喬昭,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很明白的�!�
“我當(dāng)然明白。”
喬昭將玉璽放在顧昀之面前的圣旨上,玉璽上雕刻著一頭麒麟,麒麟在北齊視為吉獸。在燈光下,玉璽顯得溫潤。
這樣?一方小小的印,看著并不太起眼?。竟然代表著北齊最高的權(quán)勢。
喬昭施施然抱著手臂,笑道。
“若是我死了,先皇留下的幾個?名正言順的王爺,立刻就會知道這件事情。到時候你這位置是否還?坐得穩(wěn),那?就未可知了。”
“畢竟你是貍貓,外?面的才是真太子�!�
顧昀之眸色一暗,她在威脅他。
喬昭勾勾唇角,微微一笑,道:“再?,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太后。你能不能殺我暫且不論,難道太后會放過你?她已經(jīng)在調(diào)兵了,不是嗎?”
顧昀之沉默,他現(xiàn)在如此心急。一方面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害怕日后成為一大禍患。另一方面,太后的蠢蠢欲動,讓他越發(fā)不安。
他不確定喬愈年的態(tài)度,不知道喬愈年是否站在他的這邊。只能換一個?自?己更加信任的人。
但?是明顯考慮不周,弄巧成拙。造成如今這樣?騎虎難下的局面。
他這幾日,幾乎是夜夜失眠,睜眼?到天明,連心率都有些失齊。他很痛苦,十分的焦灼不安。很多情緒糾纏在一起,讓他難以排解。
甚至今日,喬昭開門見山的挑破他現(xiàn)在的困境,雖然她現(xiàn)在拿匕首逼在他的頸側(cè)。但?顧昀之竟然奇跡般的放松下來。就像是被吹得滿脹的皮球,被突然戳破。
終于有人是懂他現(xiàn)在的處境的。
“你不會殺我,我確信�!鳖欔乐а�?看向?喬昭,篤定道。
他已經(jīng)有些破罐子破摔,在喬昭面前甚至不再?自?稱“朕”。這無形中拉近了二人的距離,不再?是隔著天塹的君臣。
“你確信?”
喬昭笑著拿匕首逼近一分,匕首鋒利,微微劃破皮膚,溢出?細小的血滴。
顧昀之眉毛都沒皺一下,他直直的看向?喬昭,平靜道:“我確信�!�
兩?人目光交匯,這一場無聲的交鋒,刀光劍影,沒有人肯退讓一步。
勤政殿很暗,外?面也?沒有月光,顯得夜更加深沉。殿內(nèi)只剩下微弱的燭光搖曳著,半明半暗,看不清晰。
“嘶——”顧昀之低低的痛呼一聲。
匕首逼得太近,喬昭手上也?沒收著力度,有些深了,猩紅的血順著顧昀之的脖頸流下。
喬昭深呼一口氣,看到血,有點煩躁,收回了自?己的匕首。
“自?己擦擦�!眴陶央S便撿起桌上的帕子丟了過去,也?不在乎干凈與?否。
顧昀之嫌棄,沒接,抬手滿不在乎的將頸上的血擦掉。
“我可以下旨昭告天下,將喬愈年官復(fù)原職�!鳖欔乐鬼恋糇�?己手上的血,又抬眼?看向?喬昭,眼?神銳利,“但?是昌敬侯府必須歸順在我麾下�!�
若是有了昌敬侯府的站隊,面對太后未來的動作,顧昀之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呵�!眴陶演p笑一聲,她挑了挑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顧昀之。
“你這算盤打得真是精�!�
“我父親本來就無罪,你把他關(guān)起來,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F(xiàn)在你風(fēng)輕云淡的把人放了。昌敬侯府除了惹得一身騷,還?得到什么好處?”
喬昭彎腰,有些輕蔑的用匕首拍了拍顧昀之的臉,臉色沉了下來。
“如果?你這么沒有誠意,我們也?不用再?談。我就是現(xiàn)在殺了你,也?能全身而退。無非是不想看著北齊戰(zhàn)火紛飛,百姓水深火熱,現(xiàn)在才跟你談條件。”
“那?你的條件是什么?”顧昀之將喬昭的匕首從臉上推開,問道。
喬昭直起身,干脆利落道:“給昌敬侯府三個?免死金牌,發(fā)誓永不對昌敬侯府下手,不收回定北軍兵權(quán)�!�
前兩?者是明面上的自?保方式,賭顧昀之的良心。后者才是真正的,強有力的自?保。
“就這三點。若你今晚答應(yīng),我可以幫你�!�
顧昀之面色驟變,眼?中閃過冷光,似笑非笑道:“你的要求可真是不簡單啊。把這些給你,北齊的江山也?可以拱手讓人了�!�
“我父親沒有反叛之心,我對這江山更加不感興趣。昌敬侯府只是為了自?保,誰知道你會不會出?爾反爾�!眴陶褜⒇笆咨系难羶�,面上皆是坦蕩之色。
“兵權(quán)必須收回來�!鳖欔乐渎暤馈�
喬昭轉(zhuǎn)過頭,皺眉道:“你這是在跟我討價還?價?”
“要知道,你若是不答應(yīng),只會有兩?個?結(jié)局。今晚被我殺了,或者再?過段時間被太后殺了�?茨阍趺催x吧�!眴陶褱睾椭�,甚至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嘲笑。
喬昭的對,現(xiàn)在是顧昀之有求于她。太后那?邊實在是不好對付,而且不確定她什么時候動手。情勢已然十分緊張。
顧昀之擁有的很多,又很少。從小大大,他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在懸崖邊行走?,下面是黑色深淵,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fù)。
現(xiàn)在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更是劇烈。
他必須要解決這樣?的困境。已經(jīng)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緊要關(guān)頭,容不得他再?做一次錯誤的決定。
顧昀之抿唇,沒有話,面色復(fù)雜。
“我再?重申一次,昌敬侯府絕無反叛之心�!眴陶岩�?收起吊兒郎當(dāng)?shù)男�,面色嚴肅道。
顧昀之定定的看著喬昭,一眨不眨。似乎在思考喬昭話語間的可信度,這個?過程是漫長的。
他思考了很多,再?也?找不出?更好的能夠解決困境的方法?。相反,若他激怒喬昭,將昌敬侯府推進太后的陣營,那?才是真的命走?到頭了。
所以顧昀之只能如此。
良久,他緩緩啟唇道:“望你不負今日之誓言。”
第108章
第
108
章
“吏部尚書周時清之女周承鈺,
年十七�!�
顧云赫弱冠之年后,便開始選正妻。
他在宮里位置尷尬,他母親只是一個五品官的女兒?,
在宮里位分并?不高,連帶著顧云赫也并?不受皇上寵愛。
沒有母家?guī)统�,顧云赫本人也�?沒顯現(xiàn)出太多才華。
許多人料定,
他未來應(yīng)該是一個不太有出息的閑散王爺。灰溜溜離開中京,去那偏安一隅的封地,
這輩子一眼看到頭。沒有多少高門貴女愿意嫁給他。
周承鈺今日穿得格外隆重,
水影紅密織金線牡丹花長裙,
搭配銀白綢緞中衣,亮眼又不顯得艷俗。花似的嬌艷面容,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看著有些盛氣凌人。
今日來了數(shù)位官宦家的女兒?,
雖然顧云赫不受寵,但?好歹是個皇子。因此今日來的姑娘,個個都秀美干凈,
是家中嫡女。
只是家世弱了些,尤其是在周承鈺面前,完全?不夠看。
大家還沒進場,
前來選秀的女子都站在外面。許多都是中京長大的,從小認識,熟絡(luò)的交談著,
笑靨如花。也有幾位是從別?的地方來的,
不太熟悉,
顯得有些怯懦。
周承鈺下了馬車,施施然的將?自己的衣裙整理好,
昂著下巴,站在一旁。目視前方,不與他人攀談。
一雙美目,靈動俏媚,一顰一笑間,流光溢彩,讓人為之贊嘆。打眼一瞧,就知道?是鐘鳴鼎食之家養(yǎng)出的女兒?,脾氣自然有些嬌氣高傲。
別?的人也不會自討沒趣,離她遠遠的,小聲交談著。
“她怎么會來?她不是要?嫁給太子,成為太子妃嗎?”
太監(jiān)一念到周承鈺的名字,人群中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大家三三兩兩的說這,似乎十分驚奇。
“是誰��?”有些從外地來的姑娘不太清楚。
“喏。”有人眼神示意,偷偷瞟了一眼周承鈺,低聲道?,“就是她,周承鈺�!�
“周承鈺在中京是出了名的世家女子典范,家世好,性?情好,才華更是好。她及笄后,求娶她的人,把周家的門檻都踩破了。但?是她家都沒同意,聽?說是為了以后的太子妃做準(zhǔn)備�!�
“那她還來這里干嘛?太子妃可比這好多了�!庇腥似婀值�?。
一人撇撇嘴,有點幸災(zāi)樂禍,道?:“誰知道?她怎么想的。不過?她今日來參加了八皇子的選妃,肯定就不能?參加太子選妃了�!�
“那她真的虧大了,真傻��!”
“如果她今日沒被八皇子選上怎么辦?畢竟今日就選一個正妃�!庇腥说吐晢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