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兩個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面?了。自從回了中京,兩人見面?的機會愈發(fā)少。
喬昭今日穿得簡單,不像中京的世?家子,穿得繁復花哨。她就一襲絳紅素衣,黑色腰帶,束著高馬尾。
熾熱得像初升朝陽。
看她這個簡單的裝扮,又騎著馬,想必是剛從郊外牧場騎馬歸來?。她現在?還沒上任,有些空閑時間。
徐紓言剛想喚她,突然神色一僵。
喬昭身旁的馬車掀開簾子,宋景洵俊俏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喬昭也笑著回答他。
徐紓言眸光微動?,腦子空白了一瞬。
看著遠處宋景洵笑容滿面?的模樣,徐紓言面?色陰沉的可怕,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喬昭敏銳的感受到冷厲的視線,她轉頭?看過去,正巧和徐紓言雙目對視。
喬昭一怔,突然有點躊躇。
要上去打招呼嗎?但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佳。
喬昭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
宋景洵看見喬昭突然停住話語,他也追隨著喬昭的目光望過去,便看見北齊朝堂翻云覆雨的司禮監(jiān)掌印徐紓言。
他和徐紓言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交流,私下里更是沒說過話,宋景洵對徐紓言并不了解。外界對于他的一些不好的傳聞,宋景洵也不是聽之信之。
徐紓言看見兩人頗有默契的一起轉過頭?來?。他們看起來?是那樣般配,臉上都?掛著坦蕩清澈的笑意,襯得方才怨毒的徐紓言就像是在?陰暗中窺伺的怪物。
內心?漸漸涌上酸澀,甚至讓他有些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緩緩勾起唇角,澀聲道:“喬昭,過來?,咱家有事?找你?�!�
話說的很霸道,但是語調又很脆弱,很矛盾。
喬昭是和宋景洵一起過來?的,宋景洵覺得既然在?街上碰見徐紓言,就打個招呼。雖然不是多大的事?,但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宋景洵站在?徐紓言的馬車前,溫聲道:“見過掌印,在?下是今年新上任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宋景洵�!�
一個是平定西戎的小將?軍,一個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一武一文,確實天作之合。
徐紓言想讓自己?不要顯得太惡毒,溫和一些坦蕩一些,不至于在?宋景洵面?前太丟了臉面?,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滑向黑暗的情緒。
他聽見自己?冷冷一笑,尖酸刻薄的說著:“翰林院侍讀學士?沒聽過。你?就是宋老太傅的孫子,宋景洵是吧?”
他拐彎抹角的抹黑他,暗諷他是靠著自己?的祖父才有了今日的一番成績。
喬昭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宋景洵何其聰慧,自然聽出了徐紓言話中有話。他沉默了一瞬,不太清楚徐紓言對他的惡意從何而來?。
“祖父年邁已經舊不聞朝中事?,連在?下任職的告示發(fā)出以后,他老人家才知悉。”
宋景洵溫和說道,不卑不亢,話里的反駁之意,三個人都?聽得出來?。
“倒是掌印連上任的官員都?認不全,管理朝中事?物想必也頗費功夫�!�
宋景洵在?挖苦徐紓言。他雖然溫和,但總歸是有世?家子的氣節(jié)在?里面?的。
但是沒人能忤逆徐紓言,宋景洵簡直是踩著他的逆鱗。
徐紓言瞬間冷了神色,眼中冰冷一片。眼看兩人氣氛越發(fā)緊張,喬昭忙打斷。
“掌印不是有事?找我嗎?不知所謂何事??”
她語氣其實很平淡,并沒有太多別的情緒。
但是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喬昭的平靜沒有偏向任何人,更讓徐紓言怒火中燒。
他氣急,竟然笑了出來?,銳利的眼尾上挑,眼角眉梢掛著媚意。
像是想到什么,徐紓言挑釁的撇了一眼宋景洵,又盈盈的看向喬昭。
含糊不清,帶著曖昧的說道:“你?的匕首還在?咱家府里,你?什么時候來?拿�!�
喬昭才恍然想起那日,喬昭將?匕首給了徐紓言。
看他那日用的趁手,喬昭便大度的說道:“那把匕首與?掌印有緣,就送給掌印�!�
......
“呵”徐紓言嗤笑一聲。
聽到喬昭的回答,他的怒氣越發(fā)高漲,連著在?慎刑司受的氣也一并發(fā)了出來?。
他冷嘲熱諷,聲音刻�。骸罢l稀罕你?的匕首,沒人要的東西,垃圾似的丟給咱家?!”
“今晚你?若不來?將?那破匕首帶走。明日咱家直接將?它當破銅爛鐵融了,丟到護城河里!”
第059章
三合一
黑夜月圓,
掌印府,喬昭黑巾覆面。
再次站在掌印府外,喬昭內心是有些無奈的。
徐紓言的脾氣怎么會這樣壞,
完全就是得理不饒人。甚至他根本就不占理,卻依然這般我行我素。
誰能耐他何?
喬昭又實在舍不得那把?匕首,好歹那把?匕首值喬昭在軍營里兩個月的軍餉。當初她還是咬咬牙,
還砍價才買下來的。
以徐紓言那個脾氣,搞不好真?給她當破銅爛鐵融了。
暴殄天物?。
喬昭翻身進了徐紓言的府里,
順著記憶中?的路線,
摸到了徐紓言的寢臥。
徐紓言的寢臥還亮著燈,
昏黃的光線透過桐油紙,映射在院里的地面上,顯得有些迤邐柔和。
四周都陷入黑暗,只有這里有一絲光亮。像是為遠方歸來之人留下的一盞燈,
又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溫柔陷阱。
喬昭難得的嘆了口氣,心情復雜。
就這樣駐足在陰影里,思緒翩飛。
其實喬昭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一如她最開始的想法,
或許徐紓言并?不像世人所想的那般大?奸大?惡。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身處腥風血雨的漩渦之中?。
喬昭不厭惡他,但是也?不想靠近他。
靠近他,
很危險。
從肅州回京至現在,已?經經歷了兩次謀殺,兩次都與徐紓言有關,
兩次喬昭都被波及。
這都佐證了喬昭一開始的想法并?沒有錯,
他確實很危險。
可是兩人總是不由自主的糾纏在一起,
有意?或無意?,或許是天命如此。
讓她有一種事情不在把?控范圍之內的煩躁,
令她心情十分差勁,雖然她未曾表現出來。
事情的走向與她一開始的設想相悖,盡管她無數次去修正,但是效果并?不明顯。
就比如,她現在又站在了徐紓言的府里,這分明是不應該的。
......
喬昭收拾好情緒,推門走進徐紓言的寢臥。
徐紓言就這樣施施然的跪坐在書案前,挺直脊背,垂著頭在處理折子。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像垂首的天鵝。
燈影憧憧,與他相伴。
有人半夜推門進來,徐紓言眼都沒抬一下,或許他篤定這個人是喬昭。
徐紓言眼沒抬,但是嘴沒歇著,嗤笑?一聲:“你來干什么?”
明知故問,喬昭哽了一下:“我來拿我的匕首�!�
“看樣子喬將軍也?舍不得這把?匕首嘛,那又假惺惺的說什么要送給咱家?”
很明顯,徐紓言還沒消氣,對著喬昭就是一頓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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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昭沉默著不講話了。
“怎么?沒話說了?或者是被咱家猜中?了心思?”徐紓言抬頭,放下手中?的毛筆,好整以暇的看著喬昭,神情倨傲。
喬昭有些不耐,她就知道今晚徐紓言不會那么好說話。
“我來拿我的匕首�!眴陶言俅握f明自己的此番來意?。
徐紓言站起身,他穿著柔軟的月白色蠶絲寢衣。秋夜涼寒,北風蕭瑟。徐紓言外面還添了一件銀狐輕裘披風,白色的絨毛映襯得他眉眼更加柔和,輪廓更加流暢。
他走至喬昭的身前,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匕首,扔掉了�!�
“見小將軍久不來,以為是沒人要的垃圾,咱家就讓徐霽扔掉了。”
一副無甚所謂的模樣,甚至帶著挑釁,好像當真?是將喬昭的匕首當成破銅爛鐵給丟了。
喬昭握緊雙手,脾氣忍了又忍。
本來就有一些煩躁的情緒,在徐紓言那些模棱兩可的真?話假話中?,愈加嚴重。就像是往干柴里添了一把?烈火,騰地燃起。
她神色漸漸冷厲,看著徐紓言囂張跋扈的臉,喬昭竟然覺得十分荒唐。
今夜來徐紓言府里,于喬昭而言,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錯誤。
她甚至開始反思,其實這些冥冥之中?的糾纏,是否也?有自己的原因??
就如今晚的這把?玄鐵匕首,難道非要不可嗎?誠然它?確實很好,但是喬昭就買不起更好的嗎?
那她為什么會被徐紓言脅迫?他讓她來,她就真?的一聲不吭的摸進掌印府里。
喬昭,難道你煩躁的,不是你自己沒辦法控制的行為嗎?
浴室中?氤氳的水汽,山洞中?燃起的火堆,莫名?其妙的心軟,黑夜中?的擁抱,費盡力?氣尋找的郎中?,以及為他擦掉的眼淚。
......
仿佛一瞬間的恍然大?悟,喬昭腦子都清醒許多。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此刻也?好像有了思緒。
她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又覺得十分可笑?。
搞什么?瘋了吧?!
“既然掌印已?經扔掉了,那喬昭先告辭�!彼渎暬貜偷�,隨后轉身就走,片刻不停留。
也?不管那把?玄鐵匕首是真被丟了還是假被丟了,不重要。
她需要的是離開這里,去找裴空青看看腦子。
喬昭臉色很陰沉,似乎是生氣了。徐紓言聽到她要走,一瞬間有些心慌。
他想要繼續(xù)高傲的揚起臉,奚落喬昭一番。畢竟今天下午的事情,徐紓言還沒有消氣。
但是喬昭轉身得很決絕,就好像她真?的準備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一般。
徐紓言一把?拉住喬昭的手腕。
他抬眼看著喬昭,有些氣弱:“匕首我沒扔掉,騙你的�!�
喬昭沒有轉過頭來,語氣冷淡:“匕首我不要了,掌印想要怎么處理,請便�!�
隨后她將手掙脫開來,繼續(xù)往前走,背影都透露出疏離。
徐紓言的臉色漸漸慘白,心慌的不行。
他開始怨恨剛才的自己,為什么說話這么不顧忌喬昭的感受。讓她現在生氣了,要離開。
徐紓言跑過去,攔在門前。就這樣盯喬昭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紅和委屈。
“讓開�!眴陶颜Z氣冷,神色也?冷。
徐紓言不知道為什么今日會這么嚴重。
以往他在喬昭面前發(fā)脾氣,喬昭總是容忍他�?山袢諉陶岩稽c耐心也?沒有,好像對他徹底沒了興趣。
徐紓言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手,仍然攔在門口,身型單薄。
他抿了抿唇,囁嚅道:“喬昭,你別生氣好不好�!�
喬昭不認為自己是在生氣。說實話,她現在腦子里也?挺亂的,并?不想看見徐紓言。
“我再說一遍,讓開。”
喬昭語氣越發(fā)冷寒,她就這樣疏離的看著徐紓言,連平日里假模假樣的客氣都不裝了。
“不。”徐紓言眼眶紅了,就這樣倔強的看著喬昭。
他有些討好的去拽喬昭的衣角,白皙的手指緊緊握住,不肯松手。
“喬昭,剛剛是我說話不好聽?。”
“你......你別生氣,好不好?”
徐紓言說著說著,連語調都哽咽了。他不想喬昭走,也?不想喬昭生氣,更不想看到喬昭這樣冷冰冰的看著自己。
喬昭的視線就像冰冷的湖水,讓徐紓言沉溺其中?,又覺得寒冷刺骨。
很難得的,徐紓言說自己做的不好。
他本來就是個倨傲的性子,也?從來不會服軟。就算覺得自己做的不對,都是拐彎抹角的給別人臺階。
但是喬昭沒有耐心聽?他講這些,她現在看著徐紓言這張臉就煩躁。喬昭連自己的心都搞不清楚,更加不想去猜測徐紓言在想什么。
思緒紛雜的時候,人就會顯得格外冷漠。
她只想,現在,立刻,離開這里。
喬昭不想再多說什么,直接伸手將自己的衣擺從徐紓言手里扯了出來。
大?門被他擋住了,喬昭從窗戶走還不行嗎?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她不想再跟徐紓言說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