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百姓怔怔的看著那具無頭的尸體,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人群中方才還激烈的情緒,像是被兜頭倒了一盆冷水,冷的人靈魂都在顫抖,不寒而栗。再?被寒風(fēng)一吹,甚至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喬昭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嘲諷一笑:“這就是你們維護的人?”
這?句話是對在場的百姓說的。何兀這?般狠毒之人,根本不把?百姓的命當(dāng)命,值得為這?種人沖鋒陷陣嗎?
百姓中有人開始漸漸清醒過?來。
“喬昭我今天可?以放了你,放了你們一行人。只要你將我爹放了。我保證,你還有那些朝廷來調(diào)查的官員都可?以全須全尾的離開汀州!”
何兀在跟喬昭講條件,他現(xiàn)在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什么承諾都可?以做。只要喬昭放了他爹。
“放我離開?”喬昭反問道,看向何兀的眼神?里?帶著諷刺,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主次搞錯了,不是你放了我,而是應(yīng)該求我給你們留個全尸才對�!�
喬昭語氣帶著輕蔑,她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何兀,眼里?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你!”何兀被氣得說不出話?。
“別管我!殺了他們�!焙吾曇裟赀~,有些氣弱。
何岑看向自己的兒子,何兀是何岑晚年才得來的兒子。主家就他這?么一支獨苗所以從小何岑對他就嬌慣。因此何兀雖然脾氣大,但是沒什么城府,簡單來說就是蠢,做事?也沉不住氣。
何岑很多時候都嘆息,若是自己去世?之后。這?個兒子又?怎么能撐得起何家的百年家業(yè)。會不會被旁支的人給忽悠得守不住家財。
現(xiàn)在他依然優(yōu)柔寡斷,擔(dān)不起大事?。
朝廷派來的人,他們的意?圖,已經(jīng)是非常明顯了。就是要將遼西的整頓,徹查貪污一世?,汀州的官員和遼西何氏定然是跑不掉的。
不如現(xiàn)在就魚死網(wǎng)破,再?攜著家產(chǎn),去別的地方避難。這?天下這?么大,不全部?是北齊的國土。無論到哪里?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爹!”何兀眼眶濕潤,聲音哽咽道。
“殺了他們!殺了這?次來汀州的所有官員!不要讓他們有逃脫的機會,一定要將他們摁死在汀州!不要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何岑的渾濁的眸子里?透寒意?,他望向何兀,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厲聲道。
喬昭:?
怎么不把?她當(dāng)回事?��?她站在這?里?是擺設(shè)嗎?
“搞什么父子情深呢?”喬昭手里?的刀逼近,何岑的脖間鮮血溢了出來,喬昭輕笑?一聲,“你們父子倆到黃泉路上再?敘情分吧。”
何岑的神?色越發(fā)嚴厲,他看向何兀,就像是幼時教導(dǎo)他一般。何岑臉色沉默,定定的盯著何兀,無悲無喜。而幼時的何�?偸潜桓赣H嚴肅的面容嚇哭,但是何岑面色仍然不見半分松動?。
而現(xiàn)在的何兀,再?次看到父親這?樣?的神?情,已經(jīng)不再?是害怕。巨大的悲痛縈繞在他心間,他無法接受父親教育的最后一課,以這?樣?慘烈的結(jié)局來結(jié)尾。
“動?手!”何岑聲音越發(fā)陰沉,他大聲怒吼。
隨后何岑緊閉雙眼,皺起的眉頭猶如溝壑一般。他用力向喬昭的刀上撞去,沒有一絲猶豫,視死如歸。鋒利的刀刃瞬間將脆弱的脈搏割破,何岑的脖頸豁開了一條口子。
轉(zhuǎn)眼間他的身體就像枯敗的樹葉一般,歸于塵土。
“爹!”何兀眼眶赤紅,大吼道:“給我殺!誰砍下喬昭頭顱,一萬兩白銀!”
人群騷動?,一萬兩銀子!
剛剛還有點涼的心情,瞬間熱火起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很多人在拋下那些道德賦予的枷鎖以后,更加沒有負擔(dān)的鋌而走險。
剛才何兀的手起刀落,好像并沒有澆熄他們對金錢的渴望。
喬昭心中一沉,面色凝重。何兀沒有沖過?來,也沒有為他的父親收尸,任憑蜂擁而上的人群,對地上何岑尸體的踩踏。
何兀一直站在后方,他打不過?喬昭自然不會蠢得沖上去。
就讓那些被金錢沖昏頭的賤民?,替他報仇,將喬昭耗死在這?里?。喬昭再?厲害又?如何,殺死一批還有一批,總有喬昭力竭的時候。
何兀冷冷的看著喬昭以及那些將士淹沒在人海中。
至少最后一課,何兀的冷漠理智,彰顯了何岑教育的成功。
......
喬昭握著刀的手有些脫力。她剛開始還能顧及到百姓,盡量不去傷人性命。但是那些沖上來的百姓,就跟沒有理智一樣?。提刀就砍,下手毫不留情,就是沖著殺了喬昭而來的。
如果再?是心軟,無異置自己的性命與不顧。到后面喬昭都有些麻木,她的信念在一瞬間甚至有些崩壞。
如果說,她過?往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是為了阻止西戎鐵騎踏進北齊的國土,是為了守衛(wèi)北齊的百姓。
而如今卻是她一直以來守衛(wèi)的人想要取她性命。
很迷幻也很唏噓,讓喬昭對人性產(chǎn)生了一些質(zhì)疑。
徐紓言帶著災(zāi)民?趕來的時候,甚至看不見喬昭被人群淹沒的身影�,F(xiàn)場亂的很,怒吼聲,刀劍相交的聲音,此起彼伏。地上到處都是鮮血,還有冰冷的尸體。
何府,以及何府門前?的街道,亂成一團。
災(zāi)民?的強勢介入,讓在場的百姓都有些懵。都是汀州人,怎么都沾親帶故的。甚至連熟悉的方言都如此親切。
他們對著喬昭這?些外地人能夠毫無負擔(dān)的下手,但是對著自己人,還是顧忌幾分。又?因為他們都穿著常服,一時間甚至分不清是敵是友。
一個災(zāi)民?扯住殺紅了眼的百姓,一把?奪下他的刀,大吼道:“你瘋了?!你知道你殺的是誰嗎?!是朝廷的命官,謀殺朝廷命官可?是要殺頭的��!”
那個百姓眼眶赤紅,已經(jīng)沒了理智:“那是一萬兩銀子。殺了里?面那個女人,何家能給我一萬兩銀子�。∧阒恢溃�!”
災(zāi)民?反手就是給了他一耳光,氣道:“何家都要倒臺了!誰給你一萬兩銀子!你做夢呢?何家再?大能有朝廷大?你清醒一點!”
一個災(zāi)民?站在高處,操著遼西方言大聲吼道:
“大家伙都理智些。不要被人利用了!這?些年何氏和汀州官員勾結(jié),貪污了我們多少銀子?這?些錢本來是該給我們的��!大家不要在癡心妄想何家會給你一萬兩銀子了!他們就是不吐骨頭的豺狼!”
此話?一出,有些膽子小的已經(jīng)開始心生退意?。正如一開始所言,很多汀州的百姓,開始并不知道會發(fā)生何事?。是在氛圍的烘托,以及從眾心里?的驅(qū)使下,才會如此。
而且那人說的沒錯,何家人和官府勾結(jié),貪的可?都是屬于他們的銀子��!如果沒有了何家,這?錢就應(yīng)該落到他們手里?的!
或許別的事?情大家都不關(guān)心,但是遇到錢的事?情,大家就清醒了很多。
一時間,大部?分人,尤其是站在后面的人,開始漸漸停下腳步,左顧右盼。而站在最前?面的一小撥人依然沒有停下來。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殺紅了眼,沒有了理智。
徐霽徐淮以及一些保護徐紓言的將士,將徐紓言護在中間。將人群分開,千難險阻來到了喬昭身邊。
徐紓言忙沖過?去,看著喬昭滿臉的鮮血,他眼眶都紅了。
“喬昭�!毙旒傃月曇纛澚祟潱植亮瞬羻陶涯樕系难�。
“誰讓你來的!”喬昭一把?將徐紓言拉到身后。鳴鴻刀一揮,寒光乍現(xiàn),將準(zhǔn)備偷襲徐紓言的人砍倒。
徐霽徐淮在徐紓言兩側(cè),面色冷肅,手里?握著武器,加入了戰(zhàn)斗。
喬昭轉(zhuǎn)頭對徐霽徐淮厲聲道:“你們將他帶走�!�
“喬昭,我?guī)Я巳藖��!毙旒傃該u頭,眼神?濡濕。他緊緊跟在喬昭身后,“我擔(dān)心你,喬昭,我想和你一起�!�
徐紓言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不對,但他就是心慌得厲害,總覺得喬昭會出事?。從今天喬昭離開以后,徐紓言就坐立不安。他迫切的要來到喬昭的身邊,讓喬昭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徐紓言不僅帶了災(zāi)民?來,連同那些那些保護他的人也一起帶來了。喬昭這?邊的壓力瞬間小了很多,畢竟喬昭給徐紓言留下的都是精兵強將,而面前?的災(zāi)民?只是空有一身蠻力而已。
喬昭面色沉沉,隱隱有發(fā)怒的跡象。她看向徐霽徐淮,冷聲道:“帶他走!”
“我不走,喬昭。我?guī)Я四前?玄鐵匕首來,我可?以保護為自己�!毙旒傃圆辉敢�?離開喬昭半步,他語氣有些說不上來的焦急和慌張。
徐霽徐淮手上動?作沒停,但是心里?都有些猶豫。其實他們二人也覺得掌印此舉有點不妥,因為這?里?實在是危險。徐紓言來不僅幫不到喬昭,甚至還要喬昭分心照顧他。
但是他們是聽命于徐紓言的,沒有徐紓言的吩咐,徐霽徐淮也不敢亂動?。
或許是長時間的戰(zhàn)斗,讓她身心俱疲,血腥和殺戮令人麻木。喬昭的心情就像是一直壓抑著的火山,隨時都能噴發(fā)。把?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湮滅在滾燙的巖漿中。
她已經(jīng)考慮不到,是徐紓言帶了人來,才將場面逆轉(zhuǎn)。喬昭只覺得為什么這?么危險的時刻,徐紓言依然如此自我,來給她添亂。
憤怒在這?一刻涌上了頭,喬昭沒辦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將徐紓言推給徐霽,聲色俱厲道:“滾!”
隨后對著徐霽徐淮怒道:“帶他滾!馬上滾��!”
喬昭是真的發(fā)火了,徐霽徐淮還是第一次見她脾氣這?么爆,有點慫。
他們心一橫,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徐紓言就往外面奔去,也不去想后面徐紓言是否會發(fā)怒責(zé)罰。
......
何兀一直站在后面,目光落在喬昭那邊。他看著徐紓言帶著人來,看著形勢的逆轉(zhuǎn)。從來沒有哪一刻,如現(xiàn)在一般讓他絕望,他要敗了。
寒冷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父親最后嚴厲的眼神?刻在他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何兀在這?一刻,甚至有些惋惜。他想,他始終無法成為父親期望的樣?子,成為一個合格的未來家主。
連父親用生命給他上的最后一課,他也完成的如此失敗。
他無法挽大廈之將傾,他沒辦法將何家保住,他什么也做不好。
何兀的面色越發(fā)平靜,甚至沒有了任何的情緒。他握緊手中的劍,沉默的往喬昭的方向而去。
他要殺了喬昭,完成父親交給他的課業(yè)。
......
徐紓言離開以后,喬昭心里?舒了一口氣。有徐紓言在,喬昭總是顧忌他,沒辦法放開手。
現(xiàn)在的喬昭已經(jīng)什么都沒想了,只是機械性的揮刀。她耳朵嗡嗡的,聽不見別的聲音。只能聽見自己局促的喘息聲,以及刀劍插入血肉的聲音。
沉悶的“噗嗤”聲,然后汩汩的鮮血順著皮肉劃開的地方流出。
她殺的全都是汀州的百姓。
喬昭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累了,連精神?都有些恍惚。盡管她外表看起來依然冷靜沉著。
當(dāng)何兀出現(xiàn)在喬昭身后的時候,喬昭甚至遲鈍的沒有發(fā)現(xiàn)。何兀很平靜,他身上沒有那些昂揚的殺意?,沉默得像路邊不起眼的石頭。
與何兀而言,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在殺人。他只是要完成父親給他布置的最后的課業(yè)而已。
......
徐紓言不愿意?走,徐霽徐淮強硬的把?他拉了出去。徐紓言氣急,一把?甩開徐淮抓著他的手,甩不開。
徐紓言臉色一沉,冷冷的看著徐淮,道:“放手!”
徐淮:慫。
他根本不敢違抗徐紓言的話?,只能很慫的將手松開。
但是他嘴上還在苦口婆心的勸道:“掌印,那里?真的太危險了!你不適合去啊!”
徐淮一松手,徐紓言冷著臉,轉(zhuǎn)身就往里?面走。他的心越來越慌,到后面甚至跑了起來。白色的衣袍,衣袂翻飛。
徐霽徐淮無法,只能護著徐紓言往里?面去。
徐紓言看到了喬昭的身影。她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完全就是身體本能的動?作。鮮血將鳴鴻刀染成暗紅色,填滿了紋路上的每一條溝壑。
他正準(zhǔn)備往喬昭身邊去,下一瞬就看見了何兀站在喬昭身后。而喬昭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徐紓言嚇得肝膽俱裂!
他一邊用盡全力跑向喬昭,一邊高聲道:“喬昭!注意?后面。”
喬昭回過?神?來,一轉(zhuǎn)頭,何兀的劍已經(jīng)直逼面門而來,避無可?避。利劍劃過?的凌厲劍風(fēng),將喬昭額前?凌亂的碎發(fā)揚起。
下一刻,刀劍插入血肉的聲音響起,很悶。
聽得喬昭心頭一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攫住。
喬昭怔怔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人。
“掌�。。 毙祆V徐淮瞬間血都涼了,連忙飛奔過?來。
鋒利的劍從徐紓言的背后直直插到前?胸,猩紅的鮮血像是紅梅朵朵,點綴在白色的錦袍上,竟然有些詭異的艷麗。
“喬昭。”徐紓言語氣有些哽咽,或許是身體的保護機制,讓他感?受不到痛。
徐紓言松松的拉著喬昭的手,含著淚道:“喬昭,你別趕我走�!�
喬昭沉默。
何兀見一擊不成,面色猙獰,他想將劍拔出,繼續(xù)砍向喬昭。
喬昭眸色黝黑,就像看著死物一般。她一把?抓起手邊的鳴鴻刀,猛力向何兀擲去。直接將何兀的喉嚨對穿,用力之大,甚至將何兀整個人釘在后面的墻上。
何兀雙眼大睜,就這?樣?直直的看向何府的大門。這?個他從小生長的地方,眼中的光漸漸暗下去。
徐紓言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他覺得有點冷,感?覺力氣在不斷的從身體里?面消逝。
好困。
徐紓言想窩到喬昭懷里?睡覺,喬昭都好久沒抱著他睡覺了,徐紓言心里?覺得有些委屈。
喬昭手抖的不行,她想要捂住徐紓言的傷口,但是他胸前?貫穿了一把?劍,喬昭根本無從下手。
“你先別睡,我馬上給你找大夫!”喬昭不僅手抖,聲音同樣?抖的不行,她將徐紓言抱起來就往外面走。
“徐紓言你不準(zhǔn)睡,知道嗎!你不準(zhǔn)睡!”喬昭色厲內(nèi)荏道,其實心里?怕的不行。
她從未想過?事?情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樣?,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徐紓言會離開。
徐紓言輕輕蹭了蹭喬昭的頸窩,氣若游絲:“好�!�
獨鐘自我
第091章
第
91
章
“何兀死了?!何家倒了?!何家倒了?!!”
有人眼?尖,
看到?了?何兀被釘在墻上的尸體。何兀的死狀不算好看,漆黑冷冽的刀將他的喉嚨射穿,鮮血從皮肉與刀刃的縫隙中流出,
他的嘴角也?不斷的溢出猩紅的血。
何兀的雙目大睜,死不瞑目之狀。至死都望著何府大門大方向,直到?身體慢慢僵硬。
而何岑則更?加凄慘,
他頸部豁開一條口子。脈搏被割斷,剛開始鮮血還是噴涌而出,
現(xiàn)?在都流不出來了?,
漸漸凝固成暗紅色。他倒在地上,
身體扭曲。
許多上頭的百姓,根本不顧地上還有人,直直踩踏過去。所以何岑衣服上都是黑印,再華貴的服飾也?變得臟亂不堪。
這場殺戮以何兀身死為結(jié)尾。
是非成敗,
轉(zhuǎn)頭空。
這時候大家才反應(yīng)過來,何兀死了?,何家倒臺了?。
“那銀子怎么辦?我剛才殺了?一個官兵!應(yīng)該得一百兩銀子!”一個人魁梧大漢舉著刀,
大聲?質(zhì)問道。
“是��!這何家倒了?,承諾的銀子豈不是也?沒了??”
“自然沒了?��!人都死了?,難道是讓他把冥幣分給你嗎?”
“那真的是晦氣!搞了?這老半天,
什么也?沒得到?�!�
承諾的白銀,無人兌現(xiàn)?。
一切都是,竹籃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