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氣得百般發(fā)了牢騷:“你說這懷意玉不是胡鬧嗎?把錢全投在了海外出口上面,人家外邦人能喜歡咱們這的東西嗎?真是這鄉(xiāng)下丫頭沒什么眼力見�!�
“鐵定全賠了,有這錢借給我,能買多少異物惜寶?”
同僚嘖嘖稱奇:“是啊,這次商船出海,大部分投資都虧得要死�!�
公爹嗤笑說果然。
同僚繼續(xù)說道:“不過凡事總有例外,這次出海,也就有個瓷器類生意,賺得盆滿缽滿,本錢回了五倍都不止,那外邦人對咱們國朝瓷器的追捧呦……”
公爹方才還譏誚的神情一頓。
他眉頭一挑,震驚地看向同僚。
什么?
瓷,瓷器?
恍然間,他想起來,他家那個兒媳意玉,好像就是投的瓷器。
第16章
懷家被打臉
意玉有錢了!
拍賣行分為上中下三場。
第一場是女子用類。
第二場是男人用類,第三場是各類雜品壓軸。
現(xiàn)下是申時,賓客盈門,陸續(xù)而至。
拍賣行格局裝潢類似于如今東京第一大酒樓——白帆樓,底下大堂是閑散游人,也有各類小販?zhǔn)圪u下酒菜肴,琳瑯滿目,都是來瞧熱鬧的。
拍賣行大廳足夠?qū)挸ǎ苎b人,里面有百工之人,亦有豪族散戶。
而樓上三層,繡錦高掛,是由各個類似于小包間的小閤子組成,有俳優(yōu)吹簫,觥籌交錯之際也,是各個東京城叫得上名號的家族在此,小閤子里,各個都在摩拳擦掌,都是有底氣的。
懷家也得了個小閤子,幾乎居家出動,最前面的是懷家家主懷己,其次是同他緊挨著的平妻明蓮心,再是懷家獨子懷家大哥懷兩金。
梅氏在最后,嘴上說是自己是要等閨中密友張氏。
強(qiáng)裝大度之余,眼神卻常飄在明蓮心和懷己一前一后的身影上,晦暗不明。
明蓮心庸俗只知道把持夫君,她可不。
諸位落座,拍賣起。
張氏今日家中有事被耽擱,現(xiàn)下都還未來。
前半場,明蓮心一直在同懷己撒嬌要首飾,可謂狼情蜜意。
梅氏雖然氣得要死,可她為了不讓懷己憂心,為了保持自己的正妻端莊,只獨獨端坐在黑木圓凳上,抿茶不發(fā)。
時不時鄙夷地斜睨幾眼,以為能讓明蓮心羞臊。
明蓮心自然看到了她那副架勢,她倒毫不在意自己的舉動上不上得了臺面。
反正她又不是正妻,在乎什么端莊,懷己對她也沒有端莊的要求,只獨獨有從她身上尋樂子。
前面過了莫約十幾件首飾,大都為粉玉金釵,而如今東京城正興珍珠飾品,也好風(fēng)雅,梅氏瞧不上那些首飾,倒是懷己給明蓮心拍了兩個。
直到那件梅氏早早瞧上的翡翠頭面,被一拍賣師送上了高臺,梅氏才起了興趣。
誰料梅氏才叫自己身邊的仆婦拿來托盤,打算叫價,卻被明蓮心搶先一步。
她垂著頭,做出一副頹喪的模樣,惹得懷己忙問她如何。
明蓮心說:“如今這翡翠頭面一出,倒顯得我這幾件金釵落得俗套了�!�
場面僵了片刻。
這話一出,懷己趕忙過去安慰,而梅氏的臉色當(dāng)即就不好看了。
明蓮心說了這話,意思是她那幾件比不上這翡翠頭面好。
若是懷己替梅氏拿下了這翡翠頭面,不就是代表懷己覺著明蓮心這個平妻庸俗,只是個拿幾件庸俗首飾忽悠的玩意,比不上梅氏這位正室?
明蓮心這么直晃晃地一說出來,梅氏便不好讓懷己給她出錢買這套頭面了。
梅氏如鯁在喉,眼睜睜看著懷己叫價,把原本說好拍下給她的頭面,轉(zhuǎn)頭給了明蓮心。
這幅場面,梅氏實在氣不過。
她就算再大度,也不是個泥人!
便開始不顧懷己眼神地叫價。
梗著脖子,就為一口氣��!
無奈她雖是懷家的正頭娘子,但錢財卻沒握在自己手里,反而因為信任自家夫君懷己,把本該由自己管轄的錢財以及嫁妝,全部交給了懷己。
導(dǎo)致她手上,根本沒有多少余錢。
于是,很快她便落了下風(fēng)。
她沒再說話,也不再叫價,只是愣愣地看著說她胡鬧的懷己,頗為悲愴。
張氏這時候姍姍來遲,便要來尋梅氏。
巧了撞見了這幅難堪的光景。
張氏氣得要命,她直接用手提著梅氏的袖口,拍她試圖讓她清醒一點:“你這蠢物,你不論兜里到底有沒有錢,喊價就成,反正最后都是懷己付,他好面子,不可能讓你這個正頭娘子背債的�!�
梅氏恍然,卻仍搖搖頭,“不行,他這個人向來倔,我不想讓他為難�!�
張氏呸她:“你真是分不清誰對你好,誰對你壞!”
“三百五十緡——”
就當(dāng)張氏恨鐵不成鋼,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拍賣師即將一錘定音際。
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從最上層的小閤子里傳了出來,帶著和聲音全然不符合的穩(wěn)重與沉悶:
“五百緡�!�
一句話,把懷家的鬧劇終止。
沒人再敢出價。
在原先的三百五十緡基礎(chǔ)上加價到四百五十緡,已經(jīng)是懷己的所有余錢,再多沒有了。
而這個人,出價五百緡,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翡翠頭面的本身價值,自然不再值得再叫價,何況他手里也沒錢了。
白花花的銀子在懷家人面前交了出去,真金白銀啊,富得人咋舌。
有步伐從樓上傳來,步步穩(wěn)踏。
懷家人神色各異。
懷己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面色慍怒,又怕惹到敢出價五百緡的“神秘大人物”,帶著平視的探究去瞧。
明蓮心對來人生出了幾分好奇,翡翠頭面,她主要是為了在懷家鞏固自己的地位才搶,并不是多喜歡。
而梅氏,只覺著心中舒暢,想看看是誰搶了這頭面,打了明蓮心的臉,也把她的臉面護(hù)住,給她爭口氣了!要感激。
步伐至,他們抬頭一瞧——
是他們最瞧不起的鄉(xiāng)下丫頭,懷意玉。
第17章
第
17
章
梅氏恍然明白,是她女兒……
意玉曳履。
她并沒有顧及其他人,只看向在這個家中,她只在乎的母親梅氏。
她身子瘦弱,衣著樸素,模樣沉靜,舉止還有些低微瑟縮。
可卻把高直繁瑣至極的翡翠頭面,安安穩(wěn)穩(wěn)地交在了梅氏手中。
梅氏瞳孔微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意玉向她走來。
梅氏撫摸著翡翠頭面的翠色光,低眉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眼眶略略有些紅。
意玉輕聲地說:“這是給您的。”
梅氏這才接了過去。
她原先因夫君寵愛平妻,從而哀戚的面容變得柔和,也是第一次在意玉面前露出這種溫和的神情。
抬眼,看向意玉。
意玉被眼神注視,也回看了她,熟悉這種溫和的神色,可又不熟悉。
這種溫和的神色,她幼時在東京時,母親會常對長姐露出。
等把翡翠頭面交接給梅氏,意玉雖瘦弱卑微,但獨身擋在了梅氏面前,面對大勢的明蓮心,以及這個為父為君社會中,她的父親懷己。
懷家對峙。
懷己原先平視探究的神色,在見到意玉的那瞬間變得不可置信,而后變得漠然輕蔑,恢復(fù)了高高在上,泰然自如。
他皺起眉,以上位者的姿態(tài)問意玉:“你付的款?”
“如何得的這些錢款?我記著你嫁妝也并不多,這五百貫即便你要當(dāng),也短時間內(nèi)當(dāng)不得那么多現(xiàn)銀�!�
意玉的兄長懷兩金對意玉的出現(xiàn),極為厭煩。
他如同懷己一般,認(rèn)為意玉一個出閣女不值得什么忌憚的,即便有錢,除了嫁妝,也就是從婆家拿了,便斥責(zé):
“你不會恬不知恥往薛家拿的?真是蠢啊,這不是讓人家看輕我們家?就為了個首飾頭面?”
“婦姑勃溪,五百貫?zāi)阋彩钦娓液�!你本身嫁進(jìn)去便是耗的薛洺對明玉的情誼,如今從薛家拿錢,怕又是承明兒的情!明兒有幾個情可以給你承的?”
“女人家就是好當(dāng),不用像我這般含辛茹苦地用功科舉,就能從婆家娘家拿錢,呸。”
心里這么想著自己多么用功多么苦,但他身上的袍子卻極為干凈,還是白的,沒有一個墨點。
意玉見過真正用功讀書的人,也就是薛家三房的長子,上次被煌封敲石子后,及時救下她的人。
他的袍子,都是深灰色的,就怕染上臟了。
而且,懷兩金雖是懷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卻屢試不中,如今說這話說的,倒是有些不知所云。
意玉靜靜聽他們腦補(bǔ),蓋棺定論。
而后,等他們說渴了,意玉還恭順地給他們倒了茶,讓他們慢慢喝。
趁著這功夫,意玉才不卑不亢地道:
“這錢不是嫁妝里取的,也不是憑著承姐姐的情從薛家拿的,而是我自己幸得上天垂憐,得了機(jī)緣,同人做生意,賺得微薄利錢罷也�!�
意玉是做繼室,懷家為了省嫁妝,給意玉沒另外添置嫁妝,她用的是姐姐逝世后留下的那份。
但意玉要投錢的時候,翻了翻姐姐救下的嫁妝盒子,發(fā)現(xiàn)嫁妝被拎走了一大截,只剩下了林林總總價值三百貫的物件。
這實屬不應(yīng)該能是姐姐的嫁妝。
當(dāng)初姐姐婚嫁,梅氏是杭州首富的女兒,嫁妝多如牛毛,除卻這些年補(bǔ)貼懷家父子的,就全給姐姐了。
外加當(dāng)時的薛洺對姐姐愛若珍寶,把自己受圣上的賞賜全塞給姐姐了,還怕姐姐身份低,受欺負(fù),還拿自己從薛家分得的資產(chǎn)全塞進(jìn)了姐姐的嫁妝。
那才叫個十里紅妝,整個東京都知道薛洺對姐姐的愛護(hù),都明白懷家明玉天生好命。
還盛傳起了,男人愛不愛你,像薛洺般去送錢給地位,就明白了。
懷明玉不旦父母疼愛,還有夫君袒護(hù),且也沒有妻妾煩心。
所以,面對這凌亂只剩三百貫,大多為空箱子的嫁妝,意玉著實震驚了一二。
她沒動姐姐的嫁妝。
投錢用的是自己從杭州外祖家分得的錢財,準(zhǔn)確來說,是外祖家大亂時,各方勢力中,她爭了后分得的。
這對生意、管束產(chǎn)業(yè)精通的經(jīng)商能力,也是那時候習(xí)得。
但好似姐姐余下的嫁妝只剩三百貫的事,懷家父子并不明了。
聞此言,懷兩金和懷己喝茶的動作皆是一愣,而后瞪大眼睛看向意玉,又相互對視一眼,就想反駁質(zhì)疑意玉。
這鄉(xiāng)下長大的丫頭,能賺這么多?
他們兩個男人,一個是如今社會的父親、家主,一個是獨苗苗男丁,未來的繼承人,是骨子里瞧不上女人的,尤其是意玉這種鄉(xiāng)下長大的工具人女兒,隨便塞給別人家做填房,維持家族利益的工具罷了。
還沒等他們說話反駁,拍賣行的老板便施施然來到了懷家的小閤子里,來到意玉身邊。
來人一襲粉紅袍,穿得粉嫩,可卻生得五大三粗,妥妥的莽漢。
猛虎嗅薔薇。
這是拍賣行的老板,名叫胡維,也是東京城人盡皆知的富商,雖是個商賈,但背景雄厚,關(guān)系網(wǎng)強(qiáng),如今海運(yùn)河運(yùn)發(fā)達(dá),他還是漕幫的掌門人,沒人不尊敬。
見來人,懷家父子也顧不上數(shù)落意玉了,反而是要恭維胡維。
畢竟平視想見胡維,是極為難的,人家是商賈,可交往的都是皇親國戚,哪會在乎一個落寞的懷家。
誰料胡維卻眼神都都沒分給懷家父子一個,只為了禮數(shù)止住了自己的白眼,畢竟他已然聽到了懷家這場鬧劇的全程,母親養(yǎng)大的他,最是瞧不上懷家父子這種目中無人的傲慢男人。
于是點了點頭擺擺手讓他們別出聲,而后來到了意玉這,好一頓寒暄。
懷家父子就這么傻傻地看著意玉同巨富胡維這般熟稔,對他們兩個做父親做兄弟的熟視無睹。
臉上當(dāng)即就青了。
意玉同胡維打過招呼后,便回頭,沉靜地對懷家父子說:“父親,哥哥,女兒便是同漕幫大哥做的生意�!�
胡維莽漢的臉懟過來,嗯了一聲,懷家父子想質(zhì)疑意玉的那些話當(dāng)即吞了下去。
太權(quán)威了。
意玉同胡維是在意玉投資瓷器的時候結(jié)識的,胡維不是個犟種,意玉同他分析了外邦人的瓷器熱,胡維一點就通,兩個人默契十足,這次大賺,約著下次再一起共同致富。
意玉被胡維請走,約好了下次生意的時間,本身掌握著絕對話語權(quán)的懷家父子,卻全程被無視。
等談好了,已然是半個時辰之后。
再歸來時,意玉卻發(fā)現(xiàn)懷家的暗流涌動又變樣了。
父親懷己首先見著她,暢快一笑,手中卻拿著剛才意玉拍下的翡翠頭面,身體朝著明蓮心的方向傾著:
“呦,回來了?倒也是厲害,能和這漕幫大哥胡維胡掌柜搭上線,我這女兒倒也厲害了,是我瞧走眼,不止是個鄉(xiāng)下丫頭嘍。”
意玉沒回應(yīng)他的陰陽怪氣,只恭順地說:“父親謬贊了,女兒只是閑來無事,打發(fā)日子罷了,上不得臺面的。”
懷己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即便她能耍小聰明,不知使的什么手段和胡維搭上又如何?她最大的價值就是嫁給薛洺,維持和薛家的姻親。
他對這個女兒不旦沒有感情,還因著以前的一些難以回憶的事,加之她在鄉(xiāng)下長大,多了厭惡和輕蔑。
故并不可能因為意玉有了點錢,就對她高看一眼了。
他還是瞧不上意玉的。
懷己不甚在意地把翡翠頭面遞給了明蓮心,“這翡翠頭面,和你明阿娘甚配,你母親有了不少翡翠的了,也不差這一件。”
“反正那邊都是娘,也不分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