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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阿繕神出鬼沒,他一眨眼功夫就翻身下馬,來到崔凈空跟前,摟著手臂問:“你一走要將近一個月,帶藥沒有?”

    崔凈空正是為此而來,他從胸口掏摸出黃紙藥包道:“額外添兩包,另有要求:我不在的這個月,你多去村西那處巡兩圈,把冒出來的蒼蠅老鼠消殺掉�!�

    阿繕把藥包拿過來,放在手里顛了顛重量,俄而瞟他一眼:“怕那破房子叫人偷了?”

    崔凈空不動聲色答道:“不關(guān)房子的事�!�

    “那就是房子里你那個寡嫂吧?我若是沒記錯,上回借馬也是為了她?”

    阿繕感到奇異,想不通往日來找他共謀害人殺人的劊子手也有此種柔腸,繞著他轉(zhuǎn)了兩圈,見人臉上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漠然,突覺無趣,他扭過身道:

    “偶爾我去看一看,附近的盜匪我會解決,但你若要我常去盯著是不可能的,我還有二小姐要陪�!�

    “理應(yīng)如此�!贝迌艨辗愿劳晔拢瑳_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走了。阿繕估計時間,想小姐大概也要消氣了,打算走回去給她煎藥。

    崔凈空這人一攤上他那個寡嫂便屬實有些蠢笨了,嘴上口口聲聲的有利可圖,實際上鞍前馬后不說,走開大半個月,把人單獨(dú)放家里都不安心。

    這樣想著,剛打開門,坐在床邊的少女見他,眼眸彎彎,伸出手臂跟孩童似的撒嬌:“要阿繕抱�!�

    他心口一軟,什么事都拋之腦后,親手為他的二姑娘把鞋穿好,再穩(wěn)穩(wěn)抱下床。

    *

    八月初五利出行,是個好日子。

    馮玉貞為給明天啟程的崔凈空踐行,特意宰了一只老母雞,取“展翅高飛”的寓意,等晚上崔凈空回來,已經(jīng)放鍋里咕嘟咕嘟燉了一個時辰,端出來湯汁濃白鮮香,雞肉嫩滑,牙齒輕輕一咬便整個脫骨了。

    吃完飯,崔凈空的行囊早兩日打理好了,又清點(diǎn)一遍以免遺漏。之后,馮玉貞便把這兩個月加緊攢的兩串錢遞給他,語氣溫和:“明日你該啟程了,不知盤纏夠不夠,這點(diǎn)空哥兒便拿著吧,萬一用得著呢�!�

    崔凈空伸手接過,倒也沒客氣推阻,他先問馮玉貞有沒有給自己留夠這個月的開銷,得到肯定回復(fù)之后,又只字不提錢財一事。

    他連荷包口都沒打開,只在燭光下把上面以金線用心勾出的鯉魚躍龍門紋樣細(xì)細(xì)端詳一遍,又翻過來見上面繡著他的大名,頓覺滿意道:“謝謝嫂嫂贈予,我十分喜愛�!�

    這是暗指她贈他荷包。

    馮玉貞兩手攥著,她臉皮薄,說不出什么硬氣的話,究其原因,她算不上心無雜念,男女之間贈香囊之類的物件本就是曖昧十足的示意。

    她本是覺得直接把錢攤在明面上一來一回不好看,想著隨意給他縫一個兜物方便罷了,哪知越繡越細(xì)致,崔凈空這三個字她話本里見得多熟悉,僥幸識得,鬼使神差加上去,最后就成這樣了。

    崔凈空明早出發(fā),馮玉貞不欲打擾他今晚休息,早早回廂房去了,那身今天下午整理衣物時才從箱底翻出來的月牙白袍還疊放在她床上。

    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那天晚上自崔凈空張嘴嚇到她,為了不引起對方更深的誤會,她才把這身已經(jīng)裁好的長衫暫時擱置。

    今日偶然翻到,這件衣裳正好是夏衫,他風(fēng)塵仆仆趕去考試,沒一身拿的出手的體面衣服,總歸是容易叫人輕視的。

    第二日清早,鐘家的馬車來村口接崔凈空,馮玉貞便去送他一程,兩人到村口時馬車還沒到,馮玉貞?yīng)q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當(dāng)面告知他一聲。

    “空哥兒,包裹里除了你原來的衣裳,我給你又做了一身,今早放里面了,我約莫著量的尺寸,不知合不合身,你若是嫌棄……”

    她垂眸不去看他,一股腦吐露出來,崔凈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再三確認(rèn)道:“專為我做的?只給我?只有我有?”

    “嗯�!北M管聲音小,可對生性保守的馮玉貞而言,再把這件當(dāng)初藏起來的衣物送出去,無異于直接承認(rèn)她對小叔子有意。

    崔凈空先是彬彬有禮地道謝,緊接著輕笑一聲,他的目光描摹著她臉上浮動的羞意,只覺得嗓子發(fā)緊,他有什么話很想對她說。

    于是聲音低下來,跟她說悄悄話似的:“只要是嫂嫂為我做的,我都?xì)g喜得緊�!�

    仗著寬大的袍袖遮擋,崔凈空肆無忌憚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去勾她的指頭,忽地捉住了馮玉貞的,那只手臂一瞬間的微顫,任由對方把自己牢牢放在掌心揉捏。

    她忽地輕輕回握了一下,細(xì)白的手指撫過他的手指,很快如同一條小魚似的滑出來。

    馮玉貞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耳垂,那處都發(fā)燙了,好似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只道:“一路順風(fēng),早去早回�!�

    崔凈空彎起唇角,面上往日的冷淡不翼而飛:“待我回來,到時我們便搬去鎮(zhèn)上住。”

    馮玉貞匆匆點(diǎn)頭,只聽得傳來車轱轆碾過泥地的聲音,鐘家的馬車到了。

    崔凈空朝她提醒兩句晚上關(guān)緊門窗之類的話,又瞧了她兩眼,這才扭身上車。

    “空哥兒,你……你此去,諸事小心�!币娝宪嚕T玉貞心懸著,她知道這回秋闈崔凈空將無功而返,又不能脫口,只得這樣不明不白喊一聲。

    “我明白�!�

    崔凈空從車窗里招招手,示意她回去。

    馬車又起步,坐在崔凈空對面的鐘昌勛還扒著窗戶,往村口人影那兒伸長脖子看得起勁。

    卻被一只從旁陡然鉆出的手一把扯下帷裳,遮住車窗外的景色。鐘昌勛嚇一跳,險些蹦起來,轉(zhuǎn)頭便見崔凈空那張本就冷清的臉如同結(jié)了一層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那個女人就是那個誰?哦,就是你那個跛腳寡嫂是吧?”

    他還要再附和兩聲嘲笑,對面的人姿勢端正地坐在昏暗車廂里,辨不清神情,然而那雙眼睛極冷,一點(diǎn)光澤都無。

    烏黑的眼仁沉沉的、直勾勾地望著他,那是一種好似下一刻就要發(fā)動,露出利齒,將他整個扒皮拆骨的眼神,不似人,反而狀若妖魔,鐘昌勛毛骨悚然,猛地感受到了恐懼。

    于是乖乖閉上嘴,他背上冷汗都浸透衣物,心想,姐姐說的分毫不差,這個崔二和他那個寡嫂肯定是有一腿。

    不過……

    他極快瞥了一眼崔凈空那張可怖的玉面,心中不無得意,惡狠狠地想:這回你再神氣,恐怕也沒有料到會名落孫山。

    而高居榜首的,將會是我!

    鄉(xiāng)試

    屋里缺了一個人,白日馮玉貞不覺得有什么,等夜里才回過味來。

    此前崔凈空睡在堂屋,兩人雖不在一間屋子,相隔一面墻,可她知曉有人在外守著,心里便覺得踏實。尤其是他書桌上那盞暈黃的亮光,總在起夜時默默送她回屋。

    村人本就不計較年歲,也不愛數(shù)著日子過,可崔凈空離開后,馮玉貞有些無所適從,便不自覺算起,原來已經(jīng)過去七八天了。

    她也揣摩出自己的不同來,才搬來磚房的三月份那會兒,崔凈空還住在書院,一走就是大半個月,當(dāng)時可全然不似現(xiàn)在這樣掛念。

    不光她一個人發(fā)生變化,三月初到底透著冷意,四處走動的人少,八月便大不一樣。崔凈空在時也不尋常,偏是他一走,好似搬開一塊重石,一瞬間什么蚊蟲都爬出來興風(fēng)作浪了。

    不時有游手好閑的潑皮無賴在附近游蕩,馮玉貞在院子里干活,偶有碰見,都盡量不與他們對視,只當(dāng)沒看到,而后才忙不迭躲進(jìn)屋子里。

    日頭西沉后更時提心吊膽,檢查數(shù)遍門窗關(guān)緊后才敢上床,睡得淺,早上起來繞一圈檢查柵欄,生怕冒出缺口,好在崔凈空走前特意加固過,再加上不知為何,這些人她基本上都見不了幾回,有的不過一面就再沒有出現(xiàn)過,因此倒也相安無事。

    月色朦朧,明日就是秋闈,馮玉貞閉上眼,心里許愿,愿崔凈空逢兇化吉,一切順利。

    第二天一大早,她總算鼓起勇氣要去找周芙賠禮道歉。馮玉貞其實去過山林兩回,都是竹籃打水一次空,一上午的功夫沒有等來。

    擔(dān)驚受怕一段時日,摸不準(zhǔn)周芙此事的態(tài)度,怕她惱火,一氣之下將叔嫂背倫一事宣揚(yáng)出去。

    可直覺周芙并非是搬弄口舌之人,恰好自小叔子走后雞蛋攢了許多,馮玉貞提著滿滿一籃,先前只來過一趟,并不熟絡(luò),一路打探才又尋到周芙家里。

    少女正蹲在地上哄弟弟妹妹,一個草螞蚱在她翻動的手掌上蹦跳,十足靈動,小孩們被逗地格格笑。

    “阿芙�!�

    她聞聲掉過身,秀麗的女人姿態(tài)拘謹(jǐn)?shù)卣驹诓贿h(yuǎn)處,臂彎里掛著一籃子雞蛋。

    周芙面上劃過不自然,她將草螞蚱分給兩個娃娃,拍拍他們的腦袋,小孩們?nèi)绔@至寶,笑著跑去玩鬧了。

    這事不便在人前說,兩個人心照不宣,順著溪邊往人煙罕至的地界走了片刻,馮玉貞艱難開口道:“阿芙,那日的事全怪我……只是我也沒料到,嚇著了你,過這么多天才來給你道歉�!�

    “哪兒有的事?玉貞姐同我這么客氣,雞蛋快收回去罷,拿鎮(zhèn)上能賣不少錢呢�!�

    兩人就勢停下腳步,周芙走累了,直接彎腰坐在溪邊,拍了拍身邊,示意馮玉貞也坐下。

    她側(cè)頭看向身側(cè)的馮玉貞,臉上好奇之色濃重,做出兩個指頭對在一塊的手勢,小聲問道:“玉貞姐,你和那個崔秀才果真……?”

    馮玉貞看著她那個手勢,臉上莫名燒紅,這算無言默認(rèn)了。

    周芙見狀得逞一笑,很有些嬌俏,她本就穿著草鞋,利落脫下,把腳伸進(jìn)清可見底的溪水里滌蕩。馮玉貞抱著膝蓋只瞧著,周芙便勸她:“這兒沒人來,玉貞姐不若也來試試?”

    天氣悶熱,方才走的路不短,額上冒出幾滴細(xì)汗,溪水很是清涼降暑,馮玉貞心念一動,大概是覺得陌生的地界沒人識得她。加上周圍都是如同屏障一般的高大樹木,才大著膽子挽起褲腿脫鞋。

    兩人安靜享受片刻,周芙又開口,語氣遲疑:“玉貞姐,我也不懂這些男女之間的事,你可是要嫁給他?”

    馮玉貞聞言搖頭,她頭一次和別人談?wù)撨@件事,頗有些不自在,只想略略帶過:“還沒到那步呢,總要相處的�!�

    虧了周芙也不是嘴里沒把門的人,她只聽著,忽然感嘆一聲:“玉貞姐,你也是個厲害人物,那個秀才瞪我的樣子可嚇人了,害我連做好幾天被狼叼走的噩夢。唯一好處就是我和我娘說他不合眼緣,我娘罵了我兩句,也不再強(qiáng)迫我往山上跑了�!�

    她說起自己的事,馮玉貞便順著問下來:“你的婚事如何了?”

    “我不打算成婚�!�

    馮玉貞愣一愣,以為是周芙賭氣的話:“不成婚?可女子都是要嫁人的。”

    “可我不想。”周芙惆悵道:“上門的那些人,什么王五李四的,我見都沒見過,臉都認(rèn)不清——我實在想不出日后怎么和他們過日子�!�

    馮玉貞頭一回聽見這種論調(diào),像是一下被推入一個嶄新的、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忐忑不安道:“阿芙,倘若你不嫁人,你娘不管你嗎?”“哪兒能不說呢?”周芙把一條腿收回來,屈膝彎起,下巴就歪支在自己膝頭上:“那天我說崔秀才不順眼,我娘罵我有眼無珠,脖子上白長了一顆腦袋�!�

    “可我真不愿意嫁人。玉貞姐,難不成就只能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跟著他走,被公婆磋磨,生兩三個兒子,之后掛念兒女一輩子嗎?像我娘這樣太沒勁,還不如去看那個新來的赤腳大夫行醫(yī)有意思。非得找個伴,就不能自己一個人過?”

    “……我也不知道�!瘪T玉貞也被問得茫然了,呆瞧著水面泛起的漣漪。

    相對無言,周芙很快打起精神,臉頰陷下兩個酒窩,笑道:“瞧我,玉貞姐好不容易來,是我魔怔了,這幾天老琢磨這些,問出來叫你為難�!�

    馮玉貞搖搖頭,表明自己不介意,只是這個問題卻記在心里,兩人分別后回家,她還是思索不到答案,坐在屋子里又覺得空蕩蕩少個人。

    無暇細(xì)想,先行拋在腦后,馬上月中,該去鎮(zhèn)上一趟了。

    本礙于不順路,興許是思及等崔凈空此番回來,兩人不日便要搬走黔山村,馮玉貞打算從鎮(zhèn)上回來時,繞路去看看四妹。

    她正清點(diǎn)要拿的物件,忽然覺得手上荷包重量不太對,太沉。扯開口倒出來,嘩啦啦一聲,只見銅錢里赫然擠著一兩銀子。

    還能是誰呢?心下一動,將那個銀子放在桌上瞧了半天,不知道小叔子什么時候塞進(jìn)來的。

    心里略有些苦惱,可還是止不住嘴角牽了牽,將那兩銀子單獨(dú)放在一處,全當(dāng)是崔凈空給的月供了。

    *

    大抵是被崔凈空兇惡的神情嚇狠了,一路上鐘昌勛很是消停,幾乎沒有怎么刻意找茬,只偶爾拿那雙小眼睛暗暗斜崔凈空,陰惻惻地來回掃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肚子里憋著壞要使。

    崔凈空并不在意,他只覺得可笑,笑鐘濟(jì)德機(jī)關(guān)算盡,欲圖踩他上位,卻又心懷警惕,越發(fā)老邁昏庸,竟然想出這樣漏洞百出的法子。

    路途較遠(yuǎn),鐘昌勛總是膩膩歪歪嫌車快顛得慌,好在出發(fā)早,如此磨磨蹭蹭走兩步歇一步下,原本兩日也延長到三天半才總算抵達(dá)豐州首府——陵都。

    陵都的景色同縣城相比,自然是大不同的,寬敞得可供三輛馬車縱行的街道,三四層的小樓拔地而起,行人身上都是各色的綾羅綢緞,騎著高頭大馬的情形屢見不鮮。

    這些叫鐘家自黔山村附近買來的家丁仆從都眼花繚亂,個個張著嘴眼巴巴瞧,十分滑稽。

    鐘昌勛自京城長大,自然不覺得有多新奇,他樂得去嘲笑崔凈空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巴佬模樣,卻見對方神情毫無波瀾,只瞥了一眼窗外,并不為外面的繁華所動。

    他頓感希望落空,不忍忿忿想,崔凈空無非也就是會裝罷了,裝得一副清心寡欲的假象,這才欺騙了許多人。

    在這件事上,他猜測的確實很對。

    鐘家早打點(diǎn)好客棧,幾個人住進(jìn)去,修整兩日到八月初十,鄉(xiāng)試便在陵都貢院如期舉行。

    三場九天,概因號房環(huán)境惡劣,條件艱苦,每場都有由官兵送出來幾個體力不支、癱軟痛哭的人。

    第三場出場,崔凈空尚還能如常走路,只是面色不免蒼白,鐘昌勛則直接跪在地上大吐特吐,最后被管家和兩個家丁踉蹌抬在身上,才勉強(qiáng)回到客棧。

    本來也有人要上前摻崔凈空一把,崔凈空卻沖他豎起手掌拒絕了。

    他不僅面色難看,連帶著情緒也十分不耐,考試耗費(fèi)精力是一則,另一則——沒有寡嫂在,他身上的疼痛已經(jīng)肆虐了將近半個月。只拖著腳回客棧,關(guān)上房門草草喝幾口水,埋頭結(jié)結(jié)實實睡了一覺。

    歇了整一天才出門,他是被樓下的熱鬧吵醒的。這間客棧名聲在外,聽說出過兩個解元,此番許多考生都選擇下榻此地。

    只見一群讀書人熙熙攘攘,實則亂中有序,其中兩人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討教,偶爾傳出狂喜的吼叫或是失意的哀嘆。

    崔凈空徑直走到靠窗的桌邊,點(diǎn)了些簡單的飯菜和茶水。不少人自然也看見了他下樓,卻見這人雖相貌堂堂、清靜凝定,卻衣衫破敗,看著便是個千里迢迢趕考的破落書生,便沒人上去搭理他。

    倒是那兩個被圍著的人仰頭一下就看到了他。

    其中一個穿過人群走來,他個子不高,瞧著很年輕,手里擎著一把扇子,風(fēng)度翩翩走過來,問他:“叨擾了,敢問閣下可是黔山的崔凈空?”

    已有家室

    崔凈空掀起眼皮朝他一瞥,他知道這人身份,心里有底,站起身回道:“正是在下�!�

    擎扇的書生沖他作揖,行事穩(wěn)重,面上帶笑:“久仰大名,在下是太和縣的劉奉誨。”

    巧了,正是先前鐘濟(jì)德向他提過一嘴的兩個天才之一。

    兩個人少不得來回客套兩句,原本圍著劉奉誨的人群自然也跟了過來,眼睛緊盯著此處兩人的動靜,他們摸不清這個瘦高男子是誰,納悶這人到底什么來頭,竟叫在豐州很受推崇的劉奉誨主動結(jié)識。

    直到聽聞崔凈空的名字,人群里便隱約傳來竊竊私語,有人嘴快吐露出來,原來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窮酸書生,就是去年黔山縣橫空出世的案首。

    按常理來說,案首雖少,但究其難度,總比不上秋闈與春闈,單單一個年輕案首自然是無法令遠(yuǎn)近諸多學(xué)子額外注意的。

    本來黔山附近地處偏僻,很少冒出一兩個讀書人,傳聞里崔凈空十四歲仍是個目不識丁的粗鄙村人,自識字以來竟不過三年便一舉奪下案首,堪稱驚才艷絕,其聰穎比之劉奉誨一流也絲毫不落下乘。

    十幾雙眼睛望向他,若是兩人結(jié)為好友,崔凈空便算一只腳踏上劉家這條船,興許日后若是得了眼緣,還能借到幾分劉家的助力。

    然而被艷羨的崔凈空臉上并沒有多少喜悅,相反,他面容冷淡,甚至能從中感受到微妙的不厭其煩,好似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同。

    ——比起向一個在豐州不大不小的世家子獻(xiàn)媚,崔凈空此時腹中空空,更想吃兩口飯。

    劉奉誨沒有介意,他這番神情卻惹惱了另一個人:“擺這么大的架子——莫不是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慕庠耍俊?br />
    這聲譏諷直指崔凈空頭上,出聲走近的這人身形單薄,跟飄在半空的白紙片似的,瞧著二十歲出頭,這是武安府的方轅。

    此番是他第二回參加秋闈,三年前他運(yùn)氣不佳,被分到臭號,考到一半再撐不下去,兩眼一翻被抬出來,這回才好不容易堅持下來考完。

    他神情倨傲,從小錦衣玉食養(yǎng)大,身后跟著兩個奴仆:“不過是個小地方的案首,神氣些什么?當(dāng)誰沒考過了�!�

    他走到桌前,打算要好好殺一殺崔凈空的銳氣,然而對方跟壓根沒瞧見他似的徑直彎腰坐下,恰好此時小二也把飯菜端上了桌,崔凈空拿起筷子,一眼也不看他。

    方轅臉色一時間極為難堪,讀書人重面子,哪怕論辯不過,也比這樣輕蔑的無視來的強(qiáng)。

    劉奉誨為人和善,趕忙和稀泥道:“難得有緣相識,雖然八月十五月圓已過,然詩韻猶存,此番于飛云軒設(shè)宴,望崔兄今晚賞光。”

    崔凈空這才抬頭回應(yīng)他,卻仍把方轅當(dāng)成一個站在一旁的木樁子,置之不理。

    到底是一直養(yǎng)尊處貴,被身邊人捧在高處,沒在豐州這一畝三分地受過這種氣,方轅鐵青著臉,徑直拂袖而去。

    崔凈空畢竟初到陵都,他不知曉所謂的“飛云軒”雖名字清雅,蘊(yùn)含一股豪氣,不知道的以為是什么茶館酒樓,然而被人提起時,總避諱莫深,后面還要追上一聲盡不在言中的笑。

    晚上按時走進(jìn)飛云軒,一進(jìn)門便是春色滿屋,雙臂裹著一層柔紗的女子見來人如此俊美,嬌笑迎上來摟他胳膊。

    崔凈空閃身避開她,神情漠然,只提到劉奉誨相邀,那女子才收起婉轉(zhuǎn)眼波,帶他上樓落座。

    劉奉誨、方轅包括在內(nèi)的八個人,都是此番前來應(yīng)考的年輕學(xué)子,衣著談吐無不淡雅得體,家境殷實,見到他來,劉奉誨起身相迎,道明他的身份,在一眾目光各異的注視下,崔凈空淡然坐下。

    席上眾人正襟危坐,先是論兩句詩,俄而酒酣,那點(diǎn)心高氣傲的書生氣作祟,不免高談闊論起來,話里話外無非針砭時事,所涉及的多是波譎云詭的朝堂爭斗與來年將實施下去的新政。

    崔凈空聽得無趣,話也少,不似方轅似的口若懸河。

    可他面上沉靜,出口成章,且言必有中,每每切中要害,連看他不順眼的方轅都不禁點(diǎn)頭稱是。一場飯吃下來,幾個喝紅臉的書生都慷慨激昂,要就地將他引為知己。酒飽飯足之際,劉奉誨突然拍一拍手,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笑意,道:“才子配佳人,諸位慢用�!�

    話音剛落,幾個婀娜妖嬈的女子魚貫而入,分別陪坐在每個人身邊。其他人的年歲都或多或少比崔凈空大些,大多數(shù)都已成婚或有通房,因而便心領(lǐng)神會收下了。

    “別靠近我。”

    崔凈空本就坐在靠門的位置,其中一位女子早眼尖瞅見他這張冷清玉面,雖被不輕不重說了一句,心里卻癢得更厲害。

    以為是同她先前遇見的那些人一樣,只當(dāng)是欲拒還迎的托辭,嬌嗔道:“恩客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于是撅著紅唇,伸手朝他一撲——沒撲倒,腦門上忽地被什么東西抵住,再進(jìn)不得。

    原是崔凈空手疾眼快,一手抄起劉奉誨的扇子,將折扇的尖銳棱角不留情地戳在她額頭上。

    手下還在不留情用力,直到對方驚呼一聲仰回去,才發(fā)現(xiàn)那處已經(jīng)破皮,微微向外發(fā)滲血。

    他臉上仍然掛著不深不淺的笑,語氣卻極冷,眼底蘊(yùn)著幽暗:“聽不懂人話?”

    眾人被他出人意料的一手鎮(zhèn)住,那個女子哭哭啼啼生怕自己破相,扭身跑出去了。為了避免場子冷下來,劉奉誨馬上打圓場,他調(diào)笑似的道:“崔兄如此抗拒,想必還未經(jīng)人事罷?”

    聞言,其他人也跟著稀稀拉拉地嬉笑調(diào)侃,作為過來人,許多人已經(jīng)開始為他出謀劃策,還暗示此中之事乃人間至美。

    人間至美?

    不過就這種事,兩個人你摸著我、我纏著你,就像秘戲圖上所畫。

    那本秘戲圖本是沒什么意思,直到有一日,他把上面的兩張臉換成了他和另一個人——崔凈空忽地恍惚了一瞬,回憶起那個苦桔香氣彌漫的夜晚。

    他躺在寡嫂床上弓緊身子,耳朵里滿是女人的輕言細(xì)語,夜色籠罩下他動作生疏,洶涌的情潮宛若洪水猛獸,將理智蠶食殆盡。

    崔凈空思緒于是不受控地飄回幾十里外的那件磚房里,這些人的話全不進(jìn)腦子。幾日以來,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疼痛趁機(jī)壯大反撲,他頻繁懷念起馮玉貞那雙弱手,她輕輕按壓自己太陽穴時細(xì)膩溫和的神情。

    像是叫以酒度日的醉漢一時間滴酒不沾,崔凈空能直挺挺坐在這兒,實屬他意志堅定。

    回過神,想想往日這時候他都和馮玉貞面對面在油燈下獨(dú)處,再懶得同他們虛與委蛇,只拱手敷衍一句:“諸位見諒,某已有家室,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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