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前世周遲被仗刑侯,她發(fā)瘋一樣的去抱周遲。
周遲就躺在她懷中,那么咽了氣。
他說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讓自已無需自責。
他說,能為自已做一點事,他此生也算是沒有白活一場。
他還說過什么來著,很多很多,多到每一句話,都讓江朝華覺得愧疚,都讓她覺得十分沉重。
她對不起周遲。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對不起周遲。
“小姐,水打好了,這是干凈的帕子。”靈巧是個機靈的小丫鬟。
她端著銅盆,銅盆上搭了一條干凈的帕子。
她聲音恭敬,站在江朝華身后,等著吩咐。
沈氏身邊的大丫鬟中有內奸,可江朝華身邊卻沒有。
不管是翡翠,還是半見,又或者是靈巧,每一個都對她忠心耿耿,可她們每個人,前世都沒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對她好的人,都沒什么好結局。
所以這一世,她不會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了。
“將銅盆放在桌子上吧,靈巧,你將他的衣袖剪開�!苯A聲音沙啞,她動了動,直接坐在了周遲身邊。
周遲一驚,下意識的要站起身,卻被江朝華抬起的手按住了:“別動�!�
他是覺得自已還不夠疼么。
“好�!苯A不讓周遲動,他便就不動了,身子坐的筆直,崩成了一條直線。
靈巧跑回臥房,很快拿了一把小剪刀來。
按照江朝華的吩咐,靈巧將周遲的衣袖剪開。
他傷的很重,離得近,江朝華能聽見他壓制的吸氣聲。
靈巧動作麻利,很快便將周遲半天袖子剪下來了。
袖子落下,上面還沾染著血跡。
手肘處的那截白骨,就那么戳了出來,看著就恐怖,看著就疼。
靈巧的臉皺了皺,也不忍心去看,她甚至覺得驚奇,驚奇周遲怎么一聲不吭,傷的這么重,得有多疼啊,更別提手肘處敏感,就是一層薄薄的皮。
“你真是個傻子,忍著點,我先將周圍的泥沙清理一下�!笨粗仟b獰的傷口,江朝華抿了抿唇,將帕子打濕,下手干脆利索,將那混在傷口周圍的碎石子跟污泥都擦去了。
周遲渾身一震,他能感受到輕輕握著他手臂的那只小手很亮,滑膩膩的,像是他摸過的一塊涼玉。
那塊玉,是他生平見過的,最圓滑的玉,顏色也屬上乘,可便是再圓滑,也不如握著他手臂這的這只小手軟、滑。
周遲垂著頭,原本蒼白的臉也慢慢的紅了。
這是他第一次與江朝華離的這般近,近到他能清晰的聞到江朝華身上的芍藥香味。
“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以后別做傻子了,你自已的身子,你不愛惜,你阿奶怎么辦�!�
將傷口中的小石子挑了出來,江朝華聲音淡淡,她又用白酒先給傷口消毒,然后暫時將手肘處綁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熟練,也很干脆,就好似以前她做過很多次了一般。
周遲全程都沒感到痛,或許是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也或許是江朝華包扎的手法過于精妙。
將傷口包扎好,江朝華動了動,作勢要站起身。
不知怎么的,周遲很不想讓江朝華離開,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猛的拉住了江朝華的手臂。
靈巧眼睛都瞪大了,江朝華也是有片刻的怔楞。
然而還沒等她說話,一道冷厲的聲音便從院子門口傳來。
江朝華抬眸去看,只見不知何時,燕景跟沈璞玉的身影早就出現(xiàn)在了那處。
也不知他們在那里,看了多久,又聽了多久。
第201章吃醋,你到底想嫁誰
“本座再說一次,放開她。”周遲順著江朝華的視線,自然也看到了燕景。
今日的燕景,換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上好的蜀錦料子,用了特殊的工藝,將布料做的很是光滑。
一片無盡的濃郁黑色上,依舊繡著一只白鶴。
黑與白相稱間,給人造成了一股更大的視覺沖擊感,就好似看著燕景的人,能在他身上看見黑與白的交匯,讓人覺得他性情莫測,喜怒無常。
燕景的臉很冷,狹長的眸子盯在周遲拉著江朝華的手上,似刀子一般,好似能隔空便將人刺傷。
他腳上穿著燙金邊的足靴。
錦袍的衣擺劃過地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他背著手,一步一步朝著院子中走來。
靈巧在燕景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她咽了咽口水,恍然間覺得燕景好似生氣了。
至于他生氣什么,或許只有他自已才知道,也或許他這樣喜怒無常的性子,露出如此神色,也是正常的。
可靈巧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燕景?”看見燕景,江朝華下意識的往周遲跟前擋了擋。
殊不知,她這個動作,更讓燕景震怒。
他猛的一頓,身上的冷意更濃了,濃到身側的沈璞玉眼睛都瞪圓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似乎在說,好家伙,一會他會不會看見燕景破防。
又或者是看見燕景與周遲針鋒相對的場面。
剛走了一個陸子坤,沒想到院子中還有一個周遲。
不過江朝華對周遲的態(tài)度太耐人尋味了。
她這樣的大小姐,性情又跋扈,何時見過她給人上藥,何時見過她神色這般不正常。
“你當然不希望本座來,如此,你便可以跟他單獨私會了,是么�!毖嗑爸S刺一笑。
這么護著周遲,是怕他會對周遲動手么。
這么在意,為何又要刻意的疏遠!
他還以為江朝華就是個自私?jīng)霰〉娜四�,不曾想,她也會這么‘好心’的護著周遲。
當真是可笑!
“小侯爺誤會了,我與江大小姐,并不算相熟,故而,何談私會一說,還請小侯爺慎言!”
燕景的話,讓周遲有些惱怒。
他站起身,一張風光霽月的臉上,滿是懊惱。
他不該貪戀一時的溫暖,讓江朝華陷入麻煩中。
“你別說話,一會唐爽來了,讓她給你診治,我再命人送你回流風院�!毖嗑吧裆簧�,江朝華哪里肯讓周遲繼續(xù)開口說話。
雖說按照前世燕景跟周遲的關系,燕景不會傷害周遲。
可太宗皇帝仗刑周遲的時候,燕景也沒給周遲求情。37l
所以,像燕景這種喜怒無常,心思似海一樣的人,她不敢賭。
“江大小姐,多謝你看在大公子的份上給在下包扎,在下沒事,便先告辭了�!�
有外人來了,周遲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跟江朝華撇清關系,否則謠言一出,這代價他承擔不起。
他不能讓江朝華再次陷入風口浪尖中,好不容易因為望春樓的事,讓長安城的人對她改變觀念。
好不容易,她被封了縣主,自已不能將一切都毀了。
“我說的話,你聽不到么,坐下�!苯A皺了皺眉,不贊同的看著周遲。
手肘上的傷太重了,周遲怎么還是如此不小心。
他怎么就不會愛惜自已的身體。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顧忌著她的名聲。
她的名聲,又有什么重要的,左右她都是一個惡女,壞名聲,只會對她有利。
“我……”周遲猶豫,江朝華抿了抿唇,淡淡的看著他。
兩個人對視,一剛強一柔弱,弱的那一方自然是周遲,可這一幕,更刺痛了燕景的眼睛。
江朝華果然是在護著周遲,就這般小心仔細著他,就這般迫不及待的像將他納入自已的羽翼之下么。
可江朝華,你自已還羽翼未豐呢,想護著一個人,談何容易!
“小侯爺有話,不妨直說�!苯A不想跟燕景掰扯。
她只覺得有些心煩。
燕景這個時候來西拾院,她是沒想到的。
“你這么著急想趕本座走,就是因為他么,可本座偏不想如你所愿,本座看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既然如此,便跟本座走一趟吧�!毖嗑靶渥又械氖治站o,語氣越來越冷了。
沈璞玉一頓,想著他們今日來的目的,可不是帶江朝華走的啊。
甚至,他們根本就沒有再來江家的打算,是提督府的侍衛(wèi)回稟,說陸子坤帶著秦王妃,給江家?guī)Я艘淮蠖褨|西,那些東西太多了,招搖撞市,長安城的人紛紛在說秦王府拿那么多東西,像是來下聘的一般。
燕景聽完,便匆匆的來了江家。
“不去。”江朝華皺眉。
早上燕景剛送她回來,如今又要帶著她出去,燕景是不是真的嫌她傷口恢復的太快,折騰她呢。
“是么,那你確定你不會后悔?你難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誰指使飛云害你二哥么�!毖嗑把鄣椎睦湟飧�。
沈璞玉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wěn)摔在了地上。
不是大哥,你吃醋就吃醋,怎么還將飛云沒死的密辛說出來了呢。
飛云是假死,消息也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
飛云不僅僅是受了江婉心指使陷害江晚意那么簡單,而是他背后還有其他的黑手。
這黑手跟反王有聯(lián)系,順著飛云,燕景或許可以查出反王一事是否跟先太子造反有關系。
不然提督府那般森嚴,飛云如何會被人給暗殺了。
不然太宗皇帝怎么會敲打燕景,命燕景受罰。
太宗皇帝太清楚燕景的手段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知道飛云不可能會被人暗殺,而是被燕景轉移去了其他的地方。
不過太宗皇帝不清楚燕景控制飛云,是要調查先太子謀逆之事,他只當是因為其他的事。
“江大小姐,我真的沒事�!�
飛云害江晚意的事,當時鬧的人盡皆知,周遲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其實江朝華特別在意江晚風江晚意,只是一直以來,方法用錯了,好在后來她及時糾正,讓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你先在院子中待著,我與他出去說�!�
江朝華頓了頓,轉身便往院子外面走。
果然如她想的那般,飛云沒死。
那么燕景散布謠言,是因為查到了什么么,難道飛云還有其他的來頭,且這來頭,還不小。
“呵�!毖嗑暗偷鸵恍�,在江朝華擦著他身邊路過的時候,一轉身,跟江朝華并排而走。
兩道身影緩緩離去,沈璞玉識相的沒跟上去,繼續(xù)打量周遲。
周遲眼神暗了一瞬,垂著頭,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
院子外面,江朝華心中掛念著周遲,并不想過久停留。
“現(xiàn)在小侯爺可以說了吧�!�
燕景若是真的想告訴她,那就干脆利索一些,不然就沒意思了。
“說什么?說你是想嫁給陸子坤,還是想嫁給周遲,又或者是這長安城其他的權貴?”
燕景答非所問,黑眸沉沉。
他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怒火不斷上涌,甚至看見江朝華這不耐煩的模樣,怒火之下,他還覺得有些難受。
他不喜歡看見江朝華身邊站著其他的男人。
他暫且就將這股不舒服的感覺理解成,以后江朝華是他名義上的妹妹,所以不管江朝華想嫁給誰,他詢問幾句,也沒什么不對的吧。
燕景如此想著,可是越想,他便越不舒服,尤其是看著江朝華的側臉,燕景總是會想起那一方窄窄的床榻間,他將江朝華困于他懷中的場景。
第202章執(zhí)棋者,不入棋盤,自不是棋子
“燕景,你是不是也有��?我嫁給誰,我怎樣,與你何干!”江朝華無比煩躁,出聲嗆了回去。
她的小臉黑著,看起來不耐煩極了。
這一個兩個的,怎么都揪著她問姻緣,這些人都有毛病是不是。
“你引我出來,若只是想同我說這些,那我便不奉陪了�!苯A還掛念著周遲手腕上的傷口。
再有一年,便要科舉了。
周遲他這樣的人才,是一定要參加的,不然那一身才學,豈不是浪費了。
她絕不能讓手肘上的傷,影響到周遲的前途。
想著,江朝華轉身便要走。
她走的干脆利落,絲毫不留戀,燕景看著她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猛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便是因為周遲在院子中,你便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孤男寡女,單獨相處,成何體統(tǒng)!
“我說了,與你何干,放開!”江朝華皺眉,她沒主動去甩開燕景的手,只是靜靜的盯著他看。
燕景也不退縮,與江朝華對視:“江朝華,你答應過的,要做我的棋子�!�
既是棋子,為何要總是惹怒他。
既答應了他,為何總是要出爾反爾。
“燕景,你錯了,我說過我不是你的棋子,你我只是合作的關系,我同樣也是執(zhí)棋者,執(zhí)棋者,不入棋局,自然不是棋子�!�
江朝華聲音冷凌凌的。
她分毫不讓,與燕景平失視。
男女身高有差距,可江朝華的氣勢卻不輸燕景。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頗有些劍拔弩張,誰都不肯主動退讓一步。
只是江朝華的身子到底還未恢復好,這般拉扯之間,她胸口的傷又在隱隱作痛。
她輕輕的蹙眉,這動作落進燕景眼中,他下意識的松開了手:“罷了�!�
罷了,看在父親與沈氏的份上,自已不與江朝華計較。
看在她胸口的傷到底是為了自已而受的份上,也不與她計較。
他燕景,生平第一次低頭,不曾想對方竟是江朝華。
燕景抿著唇,雖是松開了江朝華的手,可他高大的身子卻依舊擋在江朝華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