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是以,不管是獄卒還是侍衛(wèi),又或者是帶兵統(tǒng)領(lǐng),都對她的態(tài)度顯得格外的小心。
“翡翠唐爽,咱們進(jìn)去吧,此番我還能醒過來,全仰仗于陛下的天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盛唐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便是有所誤會,也應(yīng)當(dāng)對陛下心懷感念�!�
江朝華說著,緩緩從轎子中走了出來。
她拿著帕子,輕輕的捂在口鼻之上,語氣淡淡。
“是�!�
翡翠垂著頭,小心的扶著江朝華的手臂往大牢中走。
引路的獄卒彎著腰在前引路,牢房潮濕昏暗深邃無比。
皇宮的大牢跟尋常衙門大理寺的牢房還不一樣,被關(guān)押在這里的犯人,都是重犯,要么便是罪臣,要么便是犯事的世家之人。
邱鵬生還是第一個被關(guān)進(jìn)這里的平民呢。
通往牢房的隧道很深很長,身材嬌小的女子走在隧道中尚且好一些,男人若是進(jìn)來了,便得彎著腰走路。
這種壓抑的環(huán)境,這種昏暗的氣氛,江朝華越往里走眼神便越發(fā)的深邃。
“我錯了,求陛下放我出去吧�!�
“救救我,救救我�!�
前面有光亮傳來,火盆中的火苗在跳躍起舞。
再走過一個拐角,便能看見牢房了。
一走進(jìn)去,一間間窄小的牢房中便有犯人呼救。
他們每一日都在期盼會有人來救他們,所以每當(dāng)有人來探監(jiān)時,他們眼底都會浮現(xiàn)出光亮。
“郡主,這邊請。”
引路的獄卒說著,江朝華點了點頭,又繼續(xù)往前走了一會。
沒走幾步,又有一個拐角。
這邊拐角后面的牢房中的犯人,顯然要安靜的多,每間牢房,也比前面的牢房要寬敞。
邱鵬生手腳都被鎖鏈拷住,他閉著眼睛,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他幾日不吃不喝,也不求饒也不說話,好似自已在求死一般。
明明皇帝沒下旨懲罰他,也沒說要賜他死刑,他擺出如此一副模樣,倒是讓看守的獄卒覺得好奇。
但轉(zhuǎn)念一想,要是他膽敢刺殺皇帝,也會覺得自已沒有活路了,自然也就心死了。
“邱鵬生,有人來探望你了。”
獄卒將牢房的門打開。
鎖鏈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邱鵬神頭也沒抬,眼睛甚至還是閉著的。
江朝華盯著他蒼白的臉,低嘆一聲:“邱鵬生,我來看你了�!�
“雖然你辜負(fù)了我的一番心意,可念在你也是有苦衷的份上,我便不怪你了,但是陛下乃是天下之主,碼頭工人被欺壓一事,陛下也已經(jīng)認(rèn)命哥哥為欽差去調(diào)查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便能還你們一個公道了�!�
江朝華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話落,她便咳了起來。
那獄卒打開牢門后便離開了,看著他的身影,江朝華知道這一切都是沈從文的安排。
邱鵬生猛的睜開了眼睛,江朝華點了點頭,視線看向隔壁牢房。
似乎覺得有人正在看自已,狄永元抬起頭,對上了江朝華噙著笑意的眼神。
他一頓,旋即蹙了蹙眉。
江朝華的眼神告訴他,她來這里不是探望邱鵬生的,而是沖著他來的。
第492章三分涼薄,七分算計
“郡主。”
邱鵬生沒想到自已還能再看見江朝華,尤其是江朝華好端端的站在他眼前,他的眼圈,直接紅了。
從壽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
這三天他不吃不喝,總覺得那一箭太重了,江朝華可能會喪命,他想以此贖罪,以命相抵。
可大牢中的人看的太緊,他根本沒有任何機(jī)會下手,只能不吃不喝。
“嗯�!�
邱鵬生的激動,她都看在眼中。
她往前走了幾步,附身壓低了聲音對著邱鵬生說了幾句話。
邱鵬生眼神一喜,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要給江朝華磕頭的沖動。
江朝華告訴他他母親的病已經(jīng)好了,如今正養(yǎng)在城外的莊子上。
還有碼頭的事,皇帝也重視了起來,派人去調(diào)查了。
至于他,或許也不會丟了性命,畢竟皇帝若是殺了他,便會顯得心虛。
壽宴那一箭,他根本就沒想著活,畢竟當(dāng)初江朝哈跟他說公道是要用命去博的。
他已經(jīng)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準(zhǔn)備,可江朝華卻告訴他,他或許還有生機(jī)。
這怎么能不讓他興奮呢。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更加深刻的發(fā)現(xiàn)他遇到江朝華有多幸運。
“不要絕食,也不要做傷害自已的事,陛下皇恩浩蕩,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的,至于你,也理應(yīng)感激陛下的恩情,想想自已到底哪里做錯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江朝華站直了身,聲音加大,傳到遠(yuǎn)處,被那些侍衛(wèi)聽了個真切。
她歪了歪腦袋,邱鵬生沒說話,她則是低低一笑,視線再次看向狄永元。
狄永元年歲三十五左右,跟沈氏差不多大。
但或許是在牢房中被折磨的久了,他看起來跟四十多歲的人一樣滄桑。
他身上的囚服,不知多長時間沒換了,頭發(fā)都黏在一塊,渾身散發(fā)出一股惡臭。
狄永元就是一個謀土,能被關(guān)在皇宮大牢,很顯然,他跟錯了主子。
他的前主子,乃是西廂郡王。
西廂郡王不學(xué)無術(shù),搜刮民脂民膏,被皇帝抄了家,關(guān)入了皇宮大牢。x39
狄永元是一年前投靠西廂郡王的,或許是他太倒霉了,都沒來得及讓西廂郡王看到他的價值,便也被殃及的抓進(jìn)了大牢。
如今西廂郡王被懲處了,可皇帝卻將狄永元給忘了,遲遲沒下令。
御林軍跟這里的獄卒們也不可能因為狄永元一個人去找皇帝,問問他何時裁決狄永元吧。
所以,狄永元便一直待在這里,每日獄卒只會給他一點水喝,一點飯吃,既不讓他餓死渴死了,也不會將過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時間長了,眨眼間一年過去了,皇帝還是沒想起來這號人物,獄卒對他就更不好了,有時候兩三天才給他吃一頓飯,所以他如今餓的儼然一副皮包骨的模樣。
邱鵬生不吃不喝,倒是將自已的飯跟水都分給了狄永元,兩個人離得近,倒是也說過幾句話。
“不知郡主,為何這么看著罪民�!�
狄永元眼睛動了動。
江朝華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過于長了。
他實在是有些沒忍住,開口詢問。
他從邱鵬生那里知道了一些發(fā)生在沈家壽宴上的事。
他聰明,又能掐會算,自然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他甚至還猜出了這一切很有可能是江朝華自導(dǎo)自演的。
就在剛剛,邱鵬生看見江朝華時眼底露了一分激動,他便篤定,眼前這個少女,不簡單。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謀劃的。
那么這樣不簡單的人物為何要盯著他看。
“你想出去么�!�
江朝華不答反問,狄永元一頓,倒是顯得淡定極了,似乎對江朝華的話,不怎么感興趣。
“這里很好,有吃有喝,況且我是戴罪之身,從不曾奢望過能出去�!钡矣涝f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眼神清澈幽深,那幽深中,又帶著些許狠厲跟濃濃的算計。
她的下巴微微抬著,露出三分涼薄,七分算計,像是孤狼,又像是狐貍。
這樣復(fù)雜的情緒齊齊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眼神中,倒是真讓狄永元有些驚訝了。
他活了大半輩子了,一心想輔佐貴人做出點功績,可選來選去,他還是看走眼了。
如今西廂郡王被貶,他的心也死了。
“先生心中清楚我是何身份,今日又是為何來看他,不是么。”
狄永元的拒絕,江朝華一點都不惱怒。
她知道狄永元有自已的驕傲,那驕傲讓他有些看不起女子。
不過沒關(guān)系,她會讓狄永元轉(zhuǎn)變心意的。
“郡主這是何意?”
狄永元沒想到江朝華忽跟他說這些,可他并不感興趣。
但接下來江朝華的話,卻讓他顯得十分震驚。
震驚之下,他甚至還想再多聽一聽。
“先生想成就一番大事,可惜接連選錯了人,如今我主動送上門來,能否抓住機(jī)會,便看先生的了�!�
江朝華臉上的笑意似乎更大了。
牢房內(nèi)昏暗,只有火盆中的火苗跳躍間能帶起光亮。
那光亮打在江朝華的臉上,更顯得她的眼神幽暗如同深淵:“雖然沈家的兵權(quán)上繳了,可只要太后還坐在那個位置上一日,沈家的榮耀便會依舊,只要我還活著一日,我便會讓沈家比現(xiàn)在還輝煌。
甚至,有朝一日,那高位旁站著的,一定還是我沈家人,先生如果肯輔佐我,將來朝堂之上、民生之間,必有先生的一席之地�!�
“是高坐廟堂,還是愿意做著牢房中的一只老鼠,只看先生想如何選擇了�!�
江朝華一字一句說著,她話落,聲音又忽的揚高了:
“邱鵬生,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陛下的恩惠,望你能懂,陛下的恩德,望你也能懂,若是有機(jī)會能從這里出去,定要向全天下的百姓宣揚陛下的恩德才好。”
江朝華說著,猛的咳了起來。
她的咳嗽聲太大,引得獄卒跟侍衛(wèi)們匆忙上前,還以為江朝華是體力不支暈倒了呢。
“快,郡主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找個地方讓郡主休息�!�
翡翠見江朝華咳的不似作假,真的有些著急了。
她半抱著江朝華的身子,想著要么直接去壽安宮尋太后吧,正好太后也掛念江朝華,去壽安宮正好。
“嘶�!�
翡翠正著急,唐爽也已經(jīng)從袖子中拿出了藥丸正想給江朝華服下。
可冷不丁的,一抹高大的身影靠近,她們的手齊齊一空。
火光照到燕景身上,襯的他身影高大,目光如炬。
他低頭,看著被他抱在懷中的江朝華,似有些生氣了。
“怎的還是如此不知道愛惜自已,你是個傻子么。”
江朝華是真的難受了。
她胸口的傷沒好,可她想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她都想提前安排好。
燕景知道她心急,可又有些生氣,難道她心急便不會找自已幫忙么。
自已如何會拒絕她。
“罷了,我先帶你去壽安宮。”
忽然被燕景打橫抱起,江朝華有些受驚。
她抬起頭,紅唇微張,盯著燕景,好似有些愣神。
看著她這樣,燕景責(zé)怪的話也有些說不出了,反而是有些無奈寵溺,抱著江朝華,往牢房外面去了。
侍衛(wèi)跟獄卒,都是認(rèn)識燕景的,可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么溫柔的燕景。
尤其是對著江朝華說話時,燕景的神色還透著關(guān)懷跟呵護(hù),這不禁讓他們覺得有些不真實,還讓他們覺得自已是眼睛花了,出現(xiàn)了幻覺。
第493章不如賜婚?
“別動。”
從牢房一路走到外面,路程倒是不算太長。
可燕景的速度太慢了,不過是短短一段時間,好似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一樣。
江朝華輕輕的動了動,想著她胸口的傷還不至于連路都走不了,反而比被燕景抱在懷中要舒服的多。
可她剛動了一下,燕景便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狹長幽深,一望無際。
他就那么低著頭,定定的看著江朝華,好似江朝華再動,他便干脆停下來不走了一樣。
“我胸口的傷只怕是又裂開了,你要看著我流血而死么�!�
江朝華動作一頓,眼神淡淡,與燕景的視線對上。
她的胸口,確實又滲了一絲殷紅。
燕景看見那抹紅,眼瞳猛的一縮。
他再也不過多停留,大步邁開,走出了大牢。
“將邱鵬生看管好,若無陛下的吩咐,不允許任何人再見他�!�
走到牢房門口,燕景冷沉的聲音傳遍四周。
江朝華的眼神霎那間一變,在跟燕景眼神交流的瞬間,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景是在告訴她,邱鵬生可能有危險,且這危險,自從邱鵬生入了大牢后便一直蟄伏在暗處。
若無燕景,只怕在皇帝還沒下令處置邱鵬生前,邱鵬生早就死了。
邱鵬生一死,皇帝的人設(shè)自然就崩了,對盛唐的百姓而言,最起碼對碼頭上做工的人而言,當(dāng)今圣上,不是個好的帝王。
是以,殺邱鵬生事小,保全皇帝的威名事大。
“靜等其變,我現(xiàn)在送你去永壽宮,你便在宮里待兩日�!�
江朝華聰慧,只需要燕景一句話一個眼神,她便能讀懂。
燕景唇角勾起,頭顱微微仰著,頗有些春風(fēng)得意的意味。
他早就說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跟江朝華才是最般配的。
只有他,才能懂江朝華,只有江朝華,才能懂他。
任何人,也休想跟他爭,跟他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