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斯一臉狐疑地在你和西索之間打著轉(zhuǎn)：“我總覺得你在說謊……西莉亞，是這樣嗎？”
你知道說謊是什么意思，在昨晚的睡前故事，希斯和你說的是匹諾曹。
故事里面的那個木偶每次說謊之后鼻子都會變長，希斯也語重心長地告訴你，要做一個誠實的好孩子。
你瞧著西索和昨天一樣沒什么變化的鼻子，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說謊�！�
希斯松了口氣：“既然西莉亞也這么說……”
“希斯，明明我也是乖孩子呢~怎么就這么不信任我呢~”
“說話的語氣正常一點！”希斯看起來有些頭痛，她剛向廚房的方向走了幾步，又有些不放心地轉(zhuǎn)過身來囑咐道，“兄妹之間要好好相處，不要吵架……至少別打起來！”
你注視著希斯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為止。
在剛才的交談中，你早就松開了門把手，西索也松開了和你的身體接觸，他從兜里掏出了一把鑰匙，鑰匙圈套在食指上在空中轉(zhuǎn)動了起來，為了避免被鑰匙砸到，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他也正好趁此占據(jù)了門的正前方。
他低著頭望著你：“想進去看看嗎，西莉亞？”
你不為所動地盯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或者搖頭。
西索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他剛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還沒有轉(zhuǎn)動就突然停下了動作。
然后，他轉(zhuǎn)動了門把手。
門開了。
“這可真是……”西索又一次笑了，他看著你，口吻帶著讓你倍感不適的親昵，“是西莉亞的杰作吧？”
你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一樣的看著他。
“哼哼�！蔽魉魍崎_了門，走進房間的他看著仍然站在門口的你，邀請道，“不進來嗎？”
你站在門外，向房間里望去。
西索的房間和你的差不多大，但是主色調(diào)則全然不同。
你房間的壁紙是淺粉色的，家具也沒什么棱角，就連桌子的死角都被海綿包裹了起來，就算你不小心撞上去或者摔倒也不會感到疼痛；而西索的房間卻是冷色調(diào)的，看起來更加整潔而又明亮。
也因而看起來比你的房間空蕩。
你默不作聲地走了進去。
書桌上攤著一本小冊子，你瞅了一眼，上面寫滿了好多數(shù)字和算式。
“是數(shù)學(xué)哦�！蔽魉魃平馊艘獾卣f，“明年西莉亞也要開始學(xué)了吧？”
你仍然不說話，看向了他的書架。
假如說你的書大部分都是繪本，那他的書的關(guān)鍵字則全都是魔術(shù)。
你稍微翻動了一下，對此不感興趣。
西索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你，對你到處翻翻看看的動作非常放任，你在整個房間里走了一圈，然而，什么東西都沒有增加。
對此，你有些失望，但又覺得非常正常。
雖然西索現(xiàn)在身上的味道不像剛見面的時候發(fā)出食物腐爛七天般的惡臭，可仍然是壞掉的食物。
盡管可以填飽肚子，但是吃了肯定會肚子疼的那種。
那接下來，你只剩下庭院沒去過了。
你望向了窗外。
你們的房間都是一個朝向的，所以在這里你看到的風景和你房間的也差不了多少。
你瞧著窗外在冬天里干枯枯的樹，你知道這是一棵蘋果樹，因為記憶是這么告訴你的。
這是希斯和西索共同種下的一棵樹，品種還是西索要求的，原因好像是因為希斯做的蘋果派特別好吃。
“是探索哥哥房間的小游戲玩得還不盡興，還想擴展地圖去院子里嗎？”西索明知故問道，“但是，希斯不讓你一個人出門吧？怎么樣，要拜托我嗎？”
你的神色有輕微的動搖。
“如果要請別人幫忙，得好好拜托才是懂禮貌的好孩子吧？”西索朝你微笑，“我啊，可是非常團結(jié)友愛、樂于助人呢�！�
你下意識地看向了西索的鼻子，仍然沒有變長。
你有些遲疑。
通往院子的玻璃門太高而且太重，以你現(xiàn)在的身軀來說，完全對此束手無策。
雖然你今年的年齡是七歲，但對身體不好一直吃著藥的你來說外表看起來可能也就四五歲的孩子那么大，否則僅僅只和西索差了兩歲的你由于性別的優(yōu)勢不應(yīng)該比他矮上一個頭。
你當然想要去一趟院子。
你也嘗試拜托過希斯，但每次希斯都以外面太冷而拒絕了你，你問多了她就用一種你覺得很不舒服的目光看著你，那雙和你一樣綠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水汽。
這種不舒服和察覺到西索的惡意不同，它聞起來很是香甜，而感覺到心臟似乎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的你也就再也沒有追問了。
如果說你可以前往院子的話……
“院子。我想去�！蹦阒钢巴庹f。
“這個口氣可不像是請別人幫忙的態(tài)度呢。”西索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然后又笑彎了眼，“至少得說，‘拜托你了’吧？”
“拜托你了西索，我想去院子�！蹦銖纳迫缌鞯卣f，還無師自通地加了一句，“謝謝�！�
西索眨了眨眼，有些郁悶地鼓了鼓臉頰：“說的這么快，總感覺一點也沒成就感呢……不過，你的請求，我拒絕！”
你不太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
“你說好的�！蹦阒赋�，想到對方很笨完全不懂你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你的鼻子沒有變長�！�
“現(xiàn)實中的人可不會像匹諾曹一樣，一說謊鼻子就變長。”西索看著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西莉亞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
你瞧著對方臉上的微笑。
在這一刻，你理解了“欠扁”是什么意思，就是現(xiàn)在你看到西索的心情。
因為他是一個令人討厭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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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西索是個笨蛋（爆笑）騙子。
講個笑話：西索的三觀比妹正。
“兄妹之間要好好相處，不要吵架……至少別打起來！”
看看這個轉(zhuǎn)折，媽媽的要求真的越來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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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臟3
你開始看書。
這還是希斯給無所事事的你的建議：“西莉亞很喜歡故事吧，要不要自己嘗試著讀讀看？”
你讀的東西是專門給小孩子看的故事繪本，這對你來說并不算太難。
畢竟大部分的文字你有在記憶里學(xué)到，剩下的一些生僻字你也可以在字典里找到它們對應(yīng)的意思。
實際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記住字典中每一條的解釋。
這于你而言并不算困難，畢竟你手上這本字典也是因為你的“觸碰”所以才存在的東西。
不過，記住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你無法體會很多概念，也不明白為什么同一個詞語在不同的語境之下可能存在截然不同乃至完全相反的含義。
在人類的語言中，有些事物是可以被量化的，比如說距離、大小、重量、色值以及構(gòu)成的成分，這些都可以被精確地描述；但有的解釋是模糊不清的，也就給你的造成了不少的障礙。
比如說同樣是“她微笑了起來”，但在不同時候這句話代表的含義是不同的，主人公可能為此感到高興，也有可能是感到了心酸、欣慰又或者悵然若失。
你無法理解情緒。
當你帶著這樣的疑問去找希斯為你解惑的時候，她看起來吃了一驚。
“西莉亞不明白這里的愛麗絲是怎么想的嗎？”希斯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幾天的相處讓你知道，一般希斯會在你或者西索做了什么她不高興的事情的時候露出這個表情。
“是我做錯了什么嗎？”你不由得問道，然后端詳起了希斯的表情。
希斯沖你搖了搖頭：“不是西莉亞的問題�！�
在你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蹲下來，給了你個擁抱。
你能感覺到她把腦袋埋在了你的肩膀上，希斯長長的紅發(fā)的發(fā)尾擦過你的頸部，讓你覺得有些發(fā)癢。
“對不起�！毕Ｋ沟穆曇魫瀽灥�，“要不是西莉亞和我說，我可能一直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是我作為媽媽的失職�！�
希斯身上的氣息變了。
雖然一樣還是非常好聞，但原先的好聞是暖烘烘的，散發(fā)著被火烤過的食物的味道；那現(xiàn)在帶上了涼意，像是故事里描述的雪。
現(xiàn)在讀過書的你也終于知道，媽媽其實就是母親的意思。
“所以，我其實應(yīng)該知道嗎？”你問道。
“這種事情沒有應(yīng)該或者不應(yīng)該�！毕Ｋ狗砰_了你，轉(zhuǎn)而捧起了你的臉，“如果西莉亞不想知道也可以。”
但你覺得希斯也許不是這么想的。
你已經(jīng)知道人在說謊的時候鼻子不會變長了，你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兒有一點濕潤。
是希斯留下的痕跡，也是她心情不好的最好證明。
“那……不是！”希斯急急忙忙地爭辯道，很是慌亂，“那個……就像‘笑’是有很多含義一樣……流淚也是的！”
你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是真的！我并不覺得西莉亞不能理解情緒有什么問題。”希斯的語速很快，“當然了，不能理解也會帶來一些不便，可同樣，也有一些好處哦�！�
“不便？好處？”你重復(fù)著希斯的話，敏銳地察覺到她是在模糊重點，“具體又是指什么？”
“……”
希斯沒有說話，你也沒有。
你們只是對視著，用著顏色相同的眼睛。
率先移開視線的是希斯，她望向了窗外，她的目光落在了虛空處的一個點，眼神放空：“不方便的地方……是會對溝通造成一些障礙。假如我明明已經(jīng)很生氣了，但因為還在笑著，所以西莉亞卻沒有辦法發(fā)現(xiàn)吧？”
你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可幸運的地方也是這個呢�！毕Ｋ剐α似饋�，此刻你不確定她的這個笑容是不是表示她很高興的意思，“只要感知不到，西莉亞就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隨便解讀吧？因為怎么樣都是正確的，或者說這種事情也沒有什么正確的答案。好處就是，西莉亞也不會為此感到受傷了�！�
你極其勉強地記下了希斯說的話。
她說的每個詞你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你卻很難體會到連在一起的邏輯性。
你想要追問這句話究竟是有什么深意，冥冥之中你又覺得，你就算問出口，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你改變了問題。
“那你現(xiàn)在，是用怎樣的心情笑出來的呢？”
當你問出口的時候，希斯眼里的焦距終于再一次落在了你的身上，準確地說，是你的黑發(fā)上。
你不怎么喜歡你的黑發(fā)，如果可以的話，你會希望它會是紅色的，那會更像希斯。
“是高興嗎？”你見她遲遲沒有回答，又追問了一句。
希斯又笑了起來：“有時候心情，可不是能用一個簡單的詞語就概括的。嗯比起這個，西莉亞的答案是‘想知道’嗎？”
你察覺到了希斯這是在轉(zhuǎn)移話題。
你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胸口。
有一團你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情緒在你的心口處打著轉(zhuǎn)，你覺得你有點不太高興。
但你還是乖乖地回答了希斯的問題：“我想知道希斯的情緒�！�
希斯愣住了。
“這樣啊�！彼忠淮涡α�，指著自己說，“這一次是非常高興的笑容哦�！�
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這個笑，不由自主地和剛才希斯露出的笑容進行比對。
好像……確實有一點不同？
“慢慢來，西莉亞�！毕Ｋ骨浦媛犊鄲赖哪悖拔覀冇泻荛L的時間可以學(xué)習。”
于是，你這一整天都成了希斯的尾巴。
希斯的表情一有什么變化你就會詢問她這個時候的心情，而希斯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微笑變得面無表情。
你假裝沒有瞧見她緊握的雙拳，還在認真地提問道：“希斯是想要揍我嗎？為什么呢？”
直到門鈴聲響起。
希斯迅速地舒了口氣，不等你發(fā)問就沖到了門口：“等我先開門……�。∥魉�！你回來了！”
和前幾日天天在家的情況不一樣，這兩天西索很早就出了門，然后會在下午回來，你還記得希斯告訴你的原話：“因為這幾天是學(xué)�？荚嚨娜兆友健！�
盡管平時西索是在家里由希斯教著學(xué)習，但還需要參加學(xué)校的期末考試。
你記得最開始的時候西索也是這么背著書包早出晚歸的，直到某一天起，這樣的日子發(fā)生了變化。
“西莉亞馬上也到了入學(xué)的年齡呢，到時候就和哥哥一起在家學(xué)習吧？”當時希斯還這么和你說。
你很快來到了希斯的身后，還沒等你去拉希斯的衣角，希斯就已經(jīng)搶先一步飛快地說：“我是因為西索回來感到高興！”
“但是剛才希斯有松了口氣吧？”你指出，“這也是因為高興嗎？”
“希斯和西莉亞，這是在玩什么游戲呢？”西索仍站在門口，低笑出聲，“我也想一起玩呢~”
聞言希斯的眼睛發(fā)亮：“那西莉亞就先和西索……”
“不要�！蹦愦驍嘞Ｋ沟脑�，拽住了企圖逃跑的她的手，“我想知道的是希斯的心情，不是其它人的。”
“可這同樣也是學(xué)習的一環(huán)哦？”希斯朝你晃了晃手指，又沖著西索使了使眼色。
“沒錯呢。”西索非常配合地說，“西莉亞，我們好好相處吧？”
你又覺得不高興了。
你雖然能看清他們兩個人所有的動作，但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也不理解他們究竟達成了什么默契。無形之中，你仿佛被排擠了一般。
你有些不情愿地松開了手，能看到的只有希斯跑得飛快的背影。
“那么，西莉亞剛才是在和希斯做什么呢？我很好奇呢�！蔽魉髋穆淞松砩系难贿呹P(guān)上大門一邊問你。
有那么一個瞬間，你想回答他“我不告訴你”，就像上次他拒絕了你的請求一樣。
但你又覺得這沒什么意義，于是你簡單地說：“就是我想知道希斯的表情和此刻的心情之間會有什么關(guān)系�！�
“嗯哼，比如？”
“笑著不一定代表開心，哭也不代表難過�！蹦阌X得這句話已經(jīng)用盡了你所有的耐心。
“這樣啊~”西索彎了彎眼睛，“西莉亞要猜猜看我現(xiàn)在的心情嗎？”
“不要�！蹦惴浅Ｑ杆俚鼐芙^了他，“我對你的情緒不感興趣�！�
“真過分呢�！蔽魉鞯淖旖窍蛳乱黄玻凑漳憬裉斓膶W(xué)習成果，這是“傷心”的意思，“明明很聽希斯的話，結(jié)果卻不愿意和我好好相處~”
你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過分。
恰恰相反，你覺得愿意和這么難聞的西索說話的你已經(jīng)有在試圖和對方好好相處了！
本不想搭理他的你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隨即腦海里浮現(xiàn)的一個念頭讓你頓住了腳步。